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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逢人便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可笑的是,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如我不知道他的。别人好奇地追问,发生,你的女朋友看上去蛮小的,什么名字呀,做什么的?
他便迫切地扭向我,说啊,说啊。
小薇,学生。我机械地重复。每问一个,我便回答一次,迎向各式复杂的眼神,有惊奇,有麻木,有惋惜,有嘲笑。我不在乎。我有什么资格在乎呢?
什么书社啊,什么三毛啊,假的,都是假的,亏他编排得出。
发生说,小薇,你是我的人了。你跟着我做生意吧,我是当真喜欢你,我愿意赚钱养活你。
我呢,我不比一个jì • nǚ更高级,惟一的区别是我没有当场银货两讫。
我们剧烈地争吵,开始第一次正面冲突。
我说不,我说我要回家读书。我还要念高中,念大学。
他不屑地看着我,你都给我睡了,还念什么书。再念又怎么样?你终究是我的人。
我是他的人?我茫然而无助。我不认同他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我恨不得将我的脑袋劈成两半,将机智狡猾勇敢辛辣全部塞进去,再缝合好,再站在他面前,吃掉他。
他冷笑着说,哇,大学?我可不希望我老婆是大学生,我高攀不起。
我窝囊地双手掩住脸,气得浑身发抖。
我哀求着,给我书包,给我一张车票,让我回家,我想我妈。
我想我妈,我越说越激动。一想到我妈我更加哀伤。
妈若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后悔当初生下我,一定恨不得掐死我。作孽啊。
我是受过诅咒的。
总是给她带来不幸的。
不能使妈骄傲荣光是一回事,但是使她受侮蒙羞是另外一回事。
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我看见那条蛇,黑红相间,妖娆曼妙。它扭动着柔软的身体,吐着猩红的芯子,朝我妩媚蜿蜒而来。
可是我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不再那样纯净如初,不再敢抚摩它的头,和它一起玩耍。
它爬过的青草路线,就是我颠簸不堪的人生轨迹。
美蛇缠绕上我的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紧,越来越窒息。我惊恐地尖叫,我不过是贪玩了那么一下下,却没料到如此代价。我承受不来。
蓦地醒来。满头满脸湿成一片,用手一抹,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我已经十六岁了,天真如我,幼稚如我,白痴如我。
世界上大灰狼太多了,都怪小红帽不听妈妈的话。
我光着脚去卫生间洗脸,头发粘贴在脸上,很难受。一夜惊醒几百次,次次都是我妈喊我的名字,小薇,小薇。
刷牙的时候发现满满一嘴都是血。腥甜而诡异。
我的血是乌黑色的。可能我这个人太坏了,连血都不是鲜红色的。
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如一被人离弃的女子,哭哭哭,就知道哭。一方蓝得发旧的天,使人郁闷。玻璃窗上的雨,大段大段灰色的光线,突然而来的暴雨和黯淡的蓝。
一切细节在强调,开到荼靡的华丽,以及飞蛾遇见火燃烧成灰烬。
我睡在这间酒店至少已经一个礼拜。
已经没有时间概念。
胖子不在。他不在就是好的。很难想像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朝夕相对,并且每天听他叨唠做他老婆。而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喜欢的滋味,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像。我情愿我是聋的,或者他是哑的。
不但我的书包不见了——里面有我的课本和一部分钱,我的鞋子,我的衣服,包括发生买给我那些衣服,统统不见了。
我身上除了一只小裤头,什么都没有了。
崔发生,你这个人渣。
他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他不让我走。
他预备这样活生生地掩埋我。
我很艰难地接受这个事实。同时我也明白,跟他对着干是没意义的。我若想安全地回到我妈身边,我只有顺从他。如果我继续和他敌对,他或者会把我卖到偏僻山沟里给老光棍做传宗接代的工具,一辈子没完没了地生孩子,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过。我相信他做得出来。一个在十六岁女孩的饮料里下mí • yào的男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说他吃人我都信。
他每天按时来我这里,送饭和水。看着我吃完,心满意足地离开。
故意扔下一把钱。我要钱有什么用?我要衣服。
有一晚他喝得酩酊,扑倒在我的床上,我审时度势地依附过去,一副无邪的模样。他掐我的脸,在我的锁骨位置吮吸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口印,逼迫我叫他的名字,逼迫我说我爱他。我闭着眼,突然有滚烫的东西砸在我的脸上,顺着纹路滑下,未到脖子便已风干。
我睁开眼,是他在哭。他居然会哭?我以为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呢。
他也不是没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算有人性。
我也跟着哭。我的委屈一发而不可收拾,大面积的塌陷。
崔发生说,小薇,我就那么讨厌吗?
我说,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你。再说了我有什么好。
他说,我就喜欢你。
我说,你的喜欢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吗?
他说,我要你做我老婆。我会照顾你。我知道你没有爸,我可以连带你妈一起照顾。我有钱,我会对你好。
对我好?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