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1/2)
陈家到底走的谁的路子入的长安,月婉很快就得了消息。
消息是陆长愿送来的,他来王府的时候,一张俊脸黑的同锅底似的,饶是月婉,都极少见他这样生气的时候。
陆长愿气的直咬牙,“这些年,外祖家仗着祖父的势,在洛阳犯下了多少事儿,祖父都不曾同我们说过,实在是……”
月婉忙给他倒杯茶,“阿兄消消气,你先告诉我,大舅舅今年的考评是怎么一回事。”
陆长愿歪头看了一眼门外,“王爷不会过来吧。”像是做贼一般。
月婉握住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紧,却又很快镇定下来,“今日要忙着祭拜先帝一事,他不会过来的。
路长愿一肚子气,倒没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直道:“那就好,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妹妹,你可能都想不到。”
“大舅舅能在政绩考评中拿甲等,背后帮忙的人是太子。”
“我都不知道,若王爷知晓陈家竟同太子有了牵扯,会不会同你生嫌隙。”
路长愿只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来,都觉着羞愧。
陈家可有为婉儿着想过一丁点儿?
婉儿嫁入了永安王府,与太子成了叔嫂的关系,怎么避嫌都不为过。
更别提太子同永安王府的关系,原本就是如履薄冰。
陈家如何都不该去攀附太子。
这是要将婉儿置于何种地步,日后若人以此为话柄,婉儿该如何?
陆长愿自认自己从不屑去钻研朝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是自他妹妹嫁给李燕沉起,他就知道陆家同永安王府自此就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无论哪方做错了事情,夹在中间为难的只有他妹妹。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你出嫁前,外祖母来家中闹一场,我以为她心中起码还是有咱们兄妹。”
“如今看来,她心里不过是将咱们兄妹当成在祖父面前作威作福的护身符。”
月婉不禁意外,她都没想过她阿兄有朝一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陈老夫人对她阿兄的确很好。
“阿兄……”月婉想要安慰他,却被他打断,“你不用安慰我。”
“我早就该明白的。”
“从前我还顶撞祖父,说祖父不肯提拔舅父。”
“如今看来,祖父为了我们,已经帮了外祖家不少。”
月婉不由感慨,不过半年,连她阿兄都成长了不少。
“阿兄不必担心我,我同王爷并不会因为陈家的事情而生嫌隙。”
“只是阿兄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好奇的是这个。
陈家人上门那日,她便送了信回家,想要祖父能对陈家突然入长安的事情有个防备,免得陈家到时候惹了事,家中受牵连。
陆长愿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昨日祖父说要考问我功课,我不小心在书房外听到他和谭先生谈话。”谭先生是陆太师的客卿,祖父时常会同他议事。
月婉失笑,“你偷听来的?”
陆长愿颇为心虚,“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
兄妹二人说话间,玉竹手中捧着一封信进来,“老夫人派人送信来了。”
陆长愿心虚的很,他今日偷偷出门,祖母还不知道呢。却见月婉已经将信拆开看过了,而后还递给了陆长愿,“阿兄也看看吧。”
陆长愿接过了信,信上也是为了陈家的事情,比他昨日偷听的还要更为详细。
甚至,陈家表妹入长安的这段时间,已经私下见过太子,待太子大婚后,陈家表妹便会被纳入东宫,成为太子侍妾。
陆长愿不敢相信,过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妹妹早就起疑了。”
“嗯,毕竟大舅舅多年来政绩平平,而今年却突然拿了甲等,我放心不下,所以给祖父去了信。”
陆长愿沉默良久,方将信放在桌上,颇为挫败,“原来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当他昨日听说陈家从前仗着祖父在洛阳做了多少错事的时候,可谓是晴天霹雳。
不曾想,原来月婉早就知道了。
只有他一个人,还天真的以为陈家是血脉至亲。
月婉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宽慰他,“阿兄别多想,离春闱不到三个月了,阿兄应该将心思放在备考一事上。”
“其他的事情,还有我呢。”
陆长愿苦笑,“明明你才是妹妹,我做哥哥的却帮不上什么。”
他连着两日遭受打击,心情十分不畅,起了身就准备要走。
书房那边却来了人,“王爷这会儿有空,请二少爷一叙呢。”
陆长愿心虚得很,正想要找个说辞推脱掉,月婉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阿兄不用担心,祖父既已经知道了,肯定会同王爷知会一声,他不会怪罪你的。”
“阿兄上回得了王爷那么多书,王爷只怕还想问问阿兄的功课呢。”
陆长愿告辞的话就这样吞回了口中,脚步僵硬,跟在侍从身后去往李燕沉的书房。
月婉独坐屋中,又拿起那封信。
陈家但凡有点儿心,就不该同李燕麟扯上关系。
只可惜,陈家没有心。
秦思贤的事情,她都还没有想明白,陈家又招惹了事。
月婉只觉着一个脑袋都快不够用了,胸中气闷得很,她干脆将信收好,打开了她日常存放同人来往信函的抽屉。
抽屉里头已经码放了不少信函,有她同左夫人因华大夫来往的书信,还有家中来信。
这些信原本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且她燕沉哥哥也从不会翻动她的东西。
而此刻,月婉却觉着心里发虚,想了半天,将信件都给取出来挑拣了一番,“玉书,你去拿个带锁的小匣子来。”她得将有些信装进小匣子里头锁上,仿佛就能安全一些。
虽然,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陆长愿难得出趟门,在永安王府待了快大半天,回去时也没想过要在街上转转,只是边走边疑惑。
今个儿同妹妹妹夫用膳时,气氛十分怪异。
月婉不喜欢食肉,家中无论怎么说,她头一日答应了,第二日的时候依旧能将肉给挑出来,甚至连肉粥里头的肉丝都能一根一根挑出来。偶尔月婉也有不愿长辈担心,吃上一回肉,都会难受许久。久而久之,家中虽然会劝她吃,但也不强求。
今日倒好,李燕沉夹了好几块福禄肉放进月婉碗中。
他万年不爱食肉的妹妹,竟然面色不改的都吃下去了,还说味道不错。
甚至,李燕沉还舀了一碗猪蹄汤,月婉面露难色,他都打算告诉李燕沉他妹妹不爱吃肉,更不爱喝肉汤的时候,月婉像壮士割腕一般,端了碗就喝下去了。
是因为他妹妹同妹夫夫妻恩爱,所以互相迁就吗?
陆长愿忍不住嘀咕。
不对劲,不对劲。
今日这顿午膳,气氛实在太诡异。
“少爷,咱们难得出门儿,可要去市集逛逛?”玉秦跟在他后头,忍不住探头探脑打量着大街,年节里,市集指不定该有多热闹呢。
陆长愿被他打断了思绪,不耐道:“少爷我还要回家温书,你若想去逛,我给你放个半日假,你自个儿逛去。”
“那还是算了,咱今日本就是偷摸着出门,回去晚了,管事指定要罚奴才呢。”
被玉秦一打岔,陆长愿也更想不通他妹妹妹夫到底是怎么了。
“不管了。”他摇了摇头,抬脚就朝琅康坊走。
年节时候,前来太师府拜年的朝廷官员实在太多,陆长愿今年拖了要温书备考的福,不用跟注射他长兄一同接待登门的客人,眼见着太师府门前,停了马车,又是有客来访,他不由得拐了个弯儿,打算进侧门。
刚转身,却听见他大伯的声音。
“长愿,你给我站住。”
陆长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站住,回过身来冲着陆侍郎一笑,“大伯。”
却见陆侍郎正无奈同身旁的中年男子说话,“侄子顽劣,叫秦将军见笑了。”
那中年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上透着一股叫人难以直视的威严,十分不苟言笑的严厉模样,此刻却带了两分笑,“想必这便是府上的二郎?”
被陆侍郎瞪着,陆长愿也知道自个儿该做什么,忙向中年男子请安,“陆家二郎长愿,见过秦将军。”
待到秦将军远走,陆长愿才不可思议的跟在陆侍郎身边,“大伯,秦家同咱们家素无来往,秦将军竟会来给祖父拜年,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哎哟。”
陆长愿捂着头,吃痛道:“大伯,您打我干嘛。”
陆侍郎没好气儿,“你个混账,骂人骂到你祖父身上,是不是讨打?”
陆长愿抱头乱窜,“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大过年的打孩子可不好。”
陆长愿挨了一顿暴揍,还在锲而不舍的问,“秦将军怎么会来拜年?”
陆侍郎狐疑看他,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关心家中的事情了?
只是陆侍郎看着他天真的大眼睛,“这些事,你不该管,如今你该做的就是好好温书,若是没考上,你看你祖父怎么收拾你。”
没讨着好,还挨了一顿骂的陆长愿,灰溜溜的回房看书去了。
“这臭小子。”陆侍郎笑骂了一声,而后背着手往陆太师的书房去。
秦将军今日会登门,是为了除夕那日,秦家姑娘对月婉不敬一事道歉,此事虽未引起多大的fēng • bō,但皇宫那样的地方,秦家姑娘半道儿将月婉给拦住谈话的事情,也并不能瞒得死死的。
只是秦家原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晓,而今秦将军却登门道歉,着实让人不解。
*
是正月十三了,眼见这年关就要过去,月婉终于理清楚了思绪。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她燕沉哥哥的腿疾。华大夫说过,等到了春天来时,若他愿意用华大夫的法子治腿,腿疾痊愈的把握更大。
可是还是有风险。
年关过了,春天就快了。
第二重要的事情。
便是秦思贤。
她冷静下来,想了好几日,她必须要知道秦思贤是不是同她一般,是重生之人。
秦思贤将她当作了敌人,那她就不得不防备着哪天秦思贤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她鬓上最后一根簪子,外头就有人问话,“姑娘,马车都套好了,咱们何时出发?”
她起了身,“我准备好了,走吧。”
她得去华氏医馆一趟。
要验证话秦思贤是不是同她一样,只需要再有一件她和秦思贤都知道,旁人却不知道的事情能被验证,就是了。
而她,还得在秦思贤面前伪装的更好,不能让秦思贤看出她的来历。
她不免庆幸,当初为了瞒住李燕沉,而百转千折的将华大夫请来长安的法子,对向李燕沉隐瞒并没有起作用,而今倒是能对秦思贤用上。
也不算白用了功夫。
秦思贤若是会追查,一定会去查华家为何突然来长安。
而她也就能知道,到底秦思贤是不是同她一样了。
月婉先是给左夫人去了封信,同她道明。
而后又准备亲自去一趟华氏医馆。
她得在秦思贤眼皮子底下走一遭。
月婉临出发前,同青玄交待,“要是王爷问起我去了何处,照实说就是了。”
玉书点了头,“是。”
月婉这才稍微安心,上了马车离府。
书房内,刚收到各处驻军对新颁的条令反馈,李燕沉难免心思就全都用在了这上头,等他抬起头时,见王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事就说。”
王肆如释重负,“王妃方才出门去了,可要奴才派人跟着?”
李燕沉略路皱了眉,“她可有说去哪儿?”
“问过青玄了,王妃是去华氏医馆寻华夫人了,也没说寻华夫人做什么。”王肆心里猜测,王妃去寻华夫人,多半也是为了王爷。
李燕沉点了头,“不用再多派人手。”
“是,主子。”王肆应道,而后他倒了一杯温茶奉到李燕沉手中,“主子,您同王妃这几日,是不是有些不比往日?”他用词含蓄,生怕他家主子会动怒。
从初三那日,王妃因为天气寒凉,受了风寒之后,同他家主子之间仿佛就多了一层隔阂,他急得不行,可是两口子关上门过日子,他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待在他们身边。
只是想着二人从前多亲密呀,日日都要待在一处。
可好些日子过去了,除了清晨夜晚,还有用膳时候,王妃都不曾踏进书房半步。
王爷好像不在意,却时而会抬头,出神望着门的方向。
大概也是极其不适应王妃竟不来书房了。
李燕沉神色淡淡,又拿起了函件打算处理公务,“并没有,你整日要操心的事够多了,不用操心我同她的事。”
王肆笑道:“奴才这不是担心嘛,不过主子既心中有主意,奴才便不多言了。”
“嗯。”
李燕沉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函件上,却是心不在焉,半晌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虽同王肆说的云淡风轻,但他还是生起了一阵无名的燥意,干脆将函件扔在桌上,转身推开了窗,外头凉风一股脑的吹了进来。
如今冬雪虽还积在墙角,一堆雪白冰晶。
可冬天似乎真的已经逐渐离去。
那棵深秋时节移栽在窗前的小树,顺利的熬过了冬季最冷的时候。
虽说如今枝干光秃一片,等到了春天的时候,便会绿荫如盖。
他同月婉之间,确实存在许多还未言明的问题。
从他们重逢时起便存在。
可是,是他先没有敌过心中妄念,在知晓圣人就要在月婉及笄礼上,赐婚月婉时,去了陆家。那一日,他只觉着自己心思龌龊,明明是他亲手将月婉从身边推开,伤月婉极深,却还要在她年华最好的时节里,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旁人都说他像是个
原以为那是最后一次相见。
却不想,那日月婉一见到他便落了泪。
说不出那一刻,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像是大梦一场。
从前他只觉着这座宅院空空荡荡,而今,身旁多了一个人,却好像整座宅院都热闹不已。
他微微垂下眼,盯着那棵树与土壤交接的地方出神。
他也有秘密。
月婉还不知道。
到了如今,他都不会再让月婉离开身边了。
或许说的有几分少年心性,幼稚可笑。
可这世上,总有一个人。
从前,你想推开她。
而今,却离不开她。
就算只是一场梦。
这场梦的结局也定是他同月婉生死相依。
*
一年到头,人们好像就为了年关而活。
正月快过了大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饶是新春有忌讳,不能见医,杏林坊也同市集差不离的热闹。
还未入坊市,月婉就出了声,“就在这儿停吧。”
马车被拉停,她下了马车步行往里。
“姑娘,咱们为什么就不能请华大夫入府。”玉书有些不理解。
月婉笑道:“整日里老呆在府中,出来透透气不好吗?”她今日出门也不光是要去华氏医馆。
玉书看了看四周,“全是人。”
前头便是华氏医馆了,月婉只扶着玉竹的手,看向其它几个,“好了,既然难得出门,你们几个可以四处走走,待会儿来找我就是了。”
玉书口中嫌弃着人太多,一听能自由走动,马上笑道:“多谢姑娘。”便带着旁人逛去了。
“这丫头真是。”玉竹颇为无奈。
“好了,咱们进去吧。”
月婉转身上了华氏医馆前的台阶。
这还是她头一回来这间实则是她投钱开的医馆。
医馆中,病患都已经排起了长龙,也不是没有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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