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2/2)
高峤抬头,对上她双浮肿双目,心中不禁到愧疚。
“阿令,怪我无能……”
“接下来,你可有打算?”
高峤沉默了,慢慢地直起身。
“许氏处心积虑,用如此的卑贱段,害了我的阿弟。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皇后和许泌阴谋得逞?”
萧永嘉忽然站了起来,掩面,悲伤泪水,从指缝汩汩而下。
高峤急忙将妻子搂入臂中,带着道重新坐了回去,低声道:“你先莫哭。我不是没想过此事。只是尚在考虑中。”
萧永嘉慢慢放下,仰面,含泪望着他,神情楚楚。
高峤用那只能动的,替她擦去面上泪痕,低声道:“慕容替不认,我拿许泌,时确实不能如何。但我若抓住此事不放,他们也休想绕过我轻易上位。太子我久观察过,虽年幼,心性却颇为残忍,对宫人动辄打杀,人皆恶,非明君相……”
高峤幕僚和依附于高氏的士族大臣,皆慷慨激昂,力劝高峤,应当趁这机会大造声势,不惜切段,乃至发动雷霆宫变,阻止许氏篡权,举东阳王萧闵上位。
东阳王是除太子外,和兴平帝血亲最近的直系皇族后裔,虽年纪轻轻,但向来有亲善,又是高峤侄女高雍容的丈夫。
旦成功,高氏家族的地位,自是如既往,盛不衰。
但高峤却还另有顾虑。
“阿令,我对朝事,早有力不从心。实在是从前卷入过深,如行舟于水,舟欲停,而水不止,身不由己,这才撑到了今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高氏荣华,就盛极时,倘若东阳王再被举上位,诸事必定还要倚仗我高氏。从今往后,我怕对我高氏,非福,反而是祸。”
“但凡门士族,家族绵延百年,子孙得享荫福者,哪家又会是几十年如日地身居高位?急流勇退,方为明智举。往后,我高峤还是会尽我能,为南朝谋安,为百姓执政,但倾家族力,再举东阳王上位,却非我愿。”
“我亦知这朝廷早如滩烂泥,你再卷涉过深,怕日后不能全身而退。倘东阳王非你属意,除太子外,还有何人?”
萧永嘉话音落下,忽然想到个人。
“新安王萧道承?”
高峤缓缓点头。
“我确实有意举他上位。他乃皇室,年富力强,也算是个有能力的,若能继位,日后我去留皆。只是他非你皇室直系血亲,又无多少威望。前有太子,后有东阳王,我若跳过这二人,直接举他上位,毕竟事关国体,我怕不能服众。况且,昨日我试探他时,他似也无意上位,反向我力举东阳王。”
他眉头紧皱。
“即事成,许泌借太子身份,必也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荆州兵马,绝非泛泛,到时恐怕又会引发场dòng • luàn。事关重大,故我尚在考虑中……”
萧永嘉凝视着丈夫那张削瘦的面容。
“我明白了。牵发而动全身,如今你确实难。但若有陛下旨意,执行起来,应当会容易吧?”
高峤怔,不解地看着她,迟疑了下:“阿令,你此为何意?陛下如今不能动,口不能言,还如何下旨?”
“阿弟虽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却能听,眼睛亦还能眨动。他如今心中必恨极了皇后和许氏,我去将个中利害说他听,你再将群臣召来,到时我,他眨眼,则废黜太子,改立新安王,正言顺,无人能说个不字!你为如何?”
高峤起先愣住,随即狂喜,竟把搂住了妻子。
“阿令,你实是太聪明了!我竟未想到这点!太好了!有陛下示意,不怕许泌拿太子身份造势!”
萧永嘉被丈夫突然如此紧紧地抱在怀中,愣了愣,随即,柔顺地贴面在了他胸前,闭目,动不动。
高峤突然仿佛想到了么,又松开她,神色凝重。
“事已至此,先改立新安王为皇储,是为重中重。你先忍忍,不必当众揭露许泌谋害陛下阴谋,免得他荆州兵马闻风乱。等这阵子过去,局势稳定了,再慢慢图谋。懂吗?”
萧永嘉睁眸,慢慢点头。
高峤凝视着她苍白的张脸,心中涌出无限爱怜,情不自禁,低头轻轻亲了她额头下。
“你几日几夜未曾好好睡觉了。先睡觉吧。”
他柔声道。
……
深夜,廷尉署的牢房里,慕容替坐在地上,看着对面那个前来探监的男子。
他发凌乱,披肩而下,衣衫血痂已变为黑紫,周身飞绕着闻到血腥而来的蚊蝇。
原应当狼狈不堪的个人,此刻看起来,姿态却还是如此冷静,乃至淡漠。
仿佛这切,都不过是身外困,对他内心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许泌打量了他眼,啧啧地道:“瞧着还不错。看来高峤这几天,未再对你施加逼供了。”
慕容替抬眼:“承蒙许司徒那日救命恩。待司徒得志,望莫要忘记,当初曾对我许下诺。”
许泌抚须,呵呵笑道:“慕容替,我不明白。你的那个妹妹都逃了,你却为何不逃?”
“我与司徒,有约未完。为何要逃?”慕容替淡淡笑。
“原呢,我许泌乃言出必行人。太子登基,我借你兵马,叫你杀回北方复仇雪耻,乃轻而易举事。只是你自己不知轻重,自毁前程,我当时未杀你,容你活到今日,已是对你下留情。”
“你竟还有脸面,敢我借兵马?”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盯着地上的慕容替。
慕容替神色不动,依旧微笑:“不知许司徒此言何意?恕我愚钝,请明示。”
“慕容替!少在我面前装了!”
许泌突然低低地喝了声。
“族弟许约,曲水流觞日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是你杀了他的?”
他冷笑。
“你奸诈隐忍,乃我许泌生平罕见。原,我对你还颇是欣赏。想着日后放你回归北方,不定你我还能联做番大事。可惜啊,你不知好歹,更不懂恩,竟敢杀我族弟?”
“你虽奸诈,但那点段,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还是嫩了。莫说你杀了我的族弟,是动了我许家的条狗,我也不能容你!”
“那日我从高峤刀下救你,乃是为还你人情。今日来此,则是和你把话说清。免得你自为聪明天下第,能将我许泌亦玩弄于股掌上!”
“你记住,我已还你命。如今你死,到了地下黄泉,莫怪我许泌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
他厌恶地盯了眼慕容替,转身要去。
慕容替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淡。
“许司徒,那日你赶在高峤杀我时赶到,是怕我将你供出吧?”
“你放心。倘若你信守诺言,我慕容替必会将你我当初约烂于腹中。我是死了,也无人知道,乃是受你指使,我阿妹才有机会,得向当今的大虞皇帝tóu • dú,令他落到今日地步。”
许泌停住脚步,哼了声:“慕容替,你死到临头,还敢威胁于我。可笑!”
慕容替凝视着许泌。
“许司徒,你只知我阿妹色相动人,凡和她近身过的男子,皆甘愿臣服,听她驱策。你却不知,她亦能模仿人笔迹,技法高超,是被模仿人,恐怕也难辨真假。”
“她在宫中时,早学了皇帝笔,拟下道写高峤的诏书。又窃了玉玺,加印上。”
“诏书云,许氏勾结慕容氏,献女匿于皇后宫中,借机媚上。倘若有朝日,皇帝龙体有不测,必是被那几人共同害。元凶者,除慕容替外,许泌、许皇后,亦共同参与。命高峤持密诏,清君侧,正国法。”
“我阿妹出逃时,身上携此密诏。倘若我遭不测,亦或日后,你食言毁约,她会带此诏书,舍身去见高峤。”
慕容替望着许泌那张渐渐涨红了的脸,微微笑。
“许司徒,你说,高峤若是得了如此道诏书,莫说上头玉玺明,是盖的枚假印,他会视而不见,轻易叫太子上位,让你许氏从此遮天?”
“更何况,还有我阿妹是为人证。你不必想着如何抓她。她身怀绝技,除非自己现身,否则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带的铐上的铁链阵哗啦响。
“我慕容家族人,无论男女,如今苟活于世,唯目的,是复国。倘若你好好遵照先前诺言。往后,你做你的南朝皇帝,我复我的燕国。南北,两不相干。否则,慕容替固然轻贱,死不足惜,但能拉你许氏下来,是死,也是值了。”
许泌暴怒,双目鼓凸,拔出腰佩剑,疾步奔回到慕容替的面前,要刺下。
慕容替唇角噙着丝冷笑,挺胸,闭上眼睛。
剑尖堪堪刺入慕容替的脖颈,许泌那只执剑,僵在了半空。
半晌,他突然收剑,哈哈笑道:“玩笑!玩笑罢了!慕容替,你果然是你个人物,我当初没看错你。日后,你我想必还多的是合的机会。放心吧,此前事,笔勾销。先前许诺,我会记住。你且安心再过几日,待我渡过此关,我遵诺言行事,绝不反悔!”
慕容替睁眼,微笑:“多谢许司徒。我在此静候佳音。”
许泌点头,正要再安抚他几句,牢门外,个随从疾步而入,附耳道:“司徒,高峤方才急召百官至东阁面圣,道陛下有旨意要宣。”
许泌脸色大变,脱口道:“么?陛下能说话了?”
随从摇头:“并未从皇后那里传出如此消息。”
许泌这才松了口气,定了定神,看了眼神色凝重的慕容替,哼了声:“去瞧瞧。高峤还能搞出么堂!”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迟些,大概10点左右二更,木木和神神会出场啦~
祝小伙伴们端午安康,这章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