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1/2)
天亮了。
刚刚过去的这夜,对于那此刻才起身不久,开始新日生活的建康民众来说,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夜晚。
他们丝毫不知,壁垒森严的台城深处,那座皇宫中,昨夜曾发生了怎的场惊心动魄的变故。
而对于高峤来说,这是个彻夜难眠的锥心夜。
那个侍女身份被送到皇后宫中的鲜卑女子慕容喆,人已是不见了。
面对质,许皇后的态度是愤怒的,种被冤屈了的无比愤怒。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太子,抬起双哭得红肿的眼,说冰冷的语气说,那个鲜卑女确是慕容替献,只不过,乃是因她精通养生道,而自己身体向虚弱,太医调理无效,抱着试试的目的,开始才将她留下为婢的。但前时日,发觉并无多大用处,已将她遣出了宫。
至于如今去向,她并不知。
“我乃大虞皇后。宫中进个人,出个人,难道还要向尚书令报备不成?”
最后,她如此反诘了句。
鲜卑女不见了,想从皇后这边下,已是不可能。
好在慕容替,并没有被他逃走——或者说,他自己没逃。
据陈团回报,他和建康宿卫军统领李协,带人去抓捕慕容替,包围他居的驿馆,闯入时,他竟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站在屋中,束就擒,仿佛直都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狱卒在前头恭敬地领路,最后,用钥匙打开了扇牢门。
高峤穿过潮湿幽暗、充满着恶味的狭窄通道,跨入牢门,盯着面前这个鲜卑男子。
慕容替已沦为囚徒,身上,却看不出半点身陷囹圄后该有的模。
他身上伤痕累累,唇角挂血,衣衫破碎,亦染了污血,双戴着沉重的镣铐,双腿盘膝,坐在团凌乱的稻草上,眼睛闭着。
神色,却平静得异常。
看起来,似乎并非身陷牢笼,刚刚遭受过场严厉的拷刑,而是身处云台,境界美妙。
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上,竟带着几超然般的清贵。
听到高峤进来的脚步声,他恍若未闻,依然那般端坐,动不动,仿佛入定。
高峤盯了他片刻,强压住心头怒气,道:“慕容替,我已你机会。倘若你再不说出幕后指使人,留你还有何用!”
慕容替缓缓睁眼,凝视了高峤片刻,微微笑:“高公,从我初来建康,你有杀我心。今日落到你的里,你要杀杀。要我说出你想听的,陷害无辜,我慕容替命虽下贱,却是做不到的。我那位阿妹,当初随我难逃来此,孤苦无依,我遂将她献皇后为奴,求庇护,此是全部实情。至于余罪,皆高公臆想,我是半不知。”
他说完,又闭目。
高峤点头:“好,好!你这鲜卑小儿,果是奸诈阴毒!我只后悔,当初不该时犹疑,竟留了你的性命,至于害了陛下!你既不惧死,我这就成全于你!”
他喝了声。陈团立刻从牢门后入内,走到慕容替的身后,拔刀。
刀锋架在了慕容替的脖颈上。
寒光映于他侧面颈。
肌肤如玉,刀光森白。两相辉映,竟诡异的美。
“慕容替,我最后你次机会。指使你谋害陛下的,是为何人?”
慕容替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未动下。
高峤眼底,掠过道杀机。
“砍了他脑袋。”
他的声音冰冷。
刀锋正要挥落,牢门外,忽然传来阵脚步声,道声音传来:“住!”
高峤慢慢回头,见许泌踏步入内,冷冷地道:“我审讯重犯,干许司徒何事。你来此,为何目的?”
许泌改往日笑哈哈的模。
“高相,你先是讯当朝皇后,又不经廷尉,私自刑讯逼供慕容替。你的目的,又是为何?”
两人对视了片刻。
狭窄的牢房里,空气陡然变得凝重无比。
“我知道,你对我许氏,向是欲除而后快。你想从慕容替口中听到何话?道陛下乃被我许氏加害,早日拥太子登基。如此,你可发动九卿百官,罪于我许氏,乃至废黜皇后、太子,另择你属意人上位,听你操纵,你高家永居上位,弄权朝廷?”
高峤大怒:“许泌!陛下原已是戒了五石散,却在这鲜卑小儿到来后,开始复食,又居皇后宫中,恰好宫中入了慕容氏的女子。诸多巧合,你许氏如何辩白?”
许泌盯了高峤片刻,忽道:“高相,就算有再多巧合,就算你千般不信,欲将罪扣在我许泌头上,你可有证据?”
他的唇边,慢慢地露出丝冷笑。
“倘若你能拿出证据,我许泌认罪是。要杀要剐,悉遵国法。”
“倘若你拿不出证据,这臆测,都不过是你凭空捏造。你休想撼动我许家半!”
他看了眼依旧端坐在地上,犹如置身事外的慕容替,眯了眯眼。
“至于此人,既是嫌疑重犯,又事关重大,虽然你为当朝尚书令,亦不可私用刑法。须交廷尉,由法曹审讯。否则,我大虞法度何在?”
“为官者,若皆如高相你这般,私刑代替公法,又何安天下?”
他转头,朝外唤了声。
九卿的廷尉,闻声而入,不敢正视对面那两人,面带惶色,小心地道:“高相公,此鲜卑人既为重犯,下官可否依照法度,先行带去衙署?相公放心,下官必秉公执法,仔细审,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高峤脸色铁青,僵立了半晌,终于慢慢地吐出口气。
“你先将人带去吧。须投入重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夹在当朝两大权臣中的廷尉,听到高峤终于松口,暗暗呼出口气,急忙应是,召人入内,将慕容替带走。
慕容替这才睁眼,自己地慢慢起身,盯了高峤眼,双托着锁链,步步出了牢门,被押送而去。
许泌转向高峤,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模,笑道:“高相公,我实是不知,你为何对我总是怀有成见。朝廷无我许泌无妨,但万万不可没有高相,这点,我许泌心知肚明。难得陛下有中兴心,不想又遭逢如此变故。时局艰难,内需安民,外要攘乱。往后,你我同心戮力,举两家能,共同效力朝廷,岂不是好事件?”
高峤拂袖而去。
许泌目送高峤离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丝得意冷笑。
……
从传出皇帝中卒重病消息的次日开始,百官中,如同炸了个马蜂窝。
许泌更是迅速地变成了百官瞩目的中心焦点。
原先前,太子虽立,兴平帝这两年,身体也不大好,但才不过中年,又非病入膏肓,后宫亦佳丽三千,加上高峤掌权。
日后朝廷的走向,如今未必能眼看到。
毕竟,古来近来,太子最后做不了皇帝的,多了去了。
许氏不定就是最后的赢家。
万万没有想到,夜,风云突变,竟发生了如此的意外事。
百官震惊余,私下里,那平日有相交的,无不开始议论起了件事。
旦太子登基,往后朝廷格局,毫无疑,必要发生大的改变了。
哪怕高峤依旧会被指为幼帝辅政,但上有太后,旁有许泌,高氏对朝廷的话语权,不可避免,必定会大受钳制。
从今往后,许氏崛起,高氏退居次要,这是个显而易见的趋势了。
于是明的暗的,才没几天,不少人已按耐不住,开始向许家替送秋波,求投靠。
许家门庭,客如云集,往来不绝。
朝会已是暂停。高峤入宫时,见兴平帝的病榻前,除了几个太医和服侍的宫人,只有自己的妻子萧永嘉了。
从那夜皇帝倒下开始,萧永嘉搬入宫里,日夜陪伴在病榻前。
太医和宫人见他来了,纷纷向他行礼。
高峤将太医唤到边,皇帝的病情。知毫无起色。
虽也在预料中,但心情还是抑制不住,外沉重。
他看了眼半睁眼眸,似睡非睡的皇帝,视线随即投到妻子的身上,见她面容憔悴,双眼通红,心中不禁难过,上去轻声道:“阿令,这里有太医守着,你先去歇息吧。莫熬坏了身子。”
萧永嘉的目光,从兴平帝的脸上,转向高峤,慢慢地站了起来,哑声道:“你随我来。”
高峤送她入了她少女时居住,如今还直保留着的那宫室,引她到床前坐下,自己弯腰下去,用那只未受伤的,替她除鞋,柔声道:“你乏了,先睡觉吧。”
萧永嘉道:“慕容替还是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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