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2/2）

洛神见他径自坐在那张这些时日被他当成床的坐榻之上，侧对着自己，手中握一卷，看起书。

沉浑，又气定神闲的一副侧影。

洛神便入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出半点的水声。

阿菊照例在旁服侍她沐浴，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古怪，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闭口也不再提回建康的事。

洛神很快出浴。因长发发脚有些湿，出来后，没立刻上床，坐到镜匣前。

琼树过来，帮她吸拭湿发。

洛神窥镜，看见李穆抬起脸，道视线，似从手中的书卷上挪开，落到她的背影上。

铜镜照不清那么远的那个男子。

但隐隐地，洛神感到他神色凝，望着自己的背影，似在想着什么。

忽然，镜中那男子的影子一动，放书，竟榻，开始朝她走来。

洛神微微紧张。

“你出去吧。”

他停来，对着琼树说道，语气温和。

琼树看眼洛神，轻轻应是，放那条发巾子，起身退出去。

“你何事？”

洛神没有回头。

身后是静默。

洛神忍不住回头，恰对上他投来的道目光，看见他竟忽然朝自己微微一笑，坐到身后方才琼树坐过的那地方。

人距离一变得极近。

洛神浑身绷紧，立刻直起上身，正要起身离开，感到一侧肩膀，微微一沉。

他竟抬臂，将她轻轻压回去，随即收手。

身不由己，洛神被来自肩膀的那力道，又按回在镜匣前，不禁耳根发热，又暗暗起几分着恼的意思。

“你意欲何为？”

她撇过脸，寒着声。

“那日你仗义，替我蒋二兄和阿嫂出头。二兄夫妇很是感激，我亦如是，未曾向你言谢。你莫怪我。”

她疑心自己听岔，竟听到他在身后，对自己如此说话。

她慢慢地又转过头。

他注视着她，眸光温柔。

洛神和他对望片刻：“我并非帮你。只是瞧不惯沈家人的嘴脸罢！”

她又哼一声：“何必要你言谢。你莫怪我强行出头，我便感激不尽！”

他笑。

“我为何怪你？你做我未做之事。且即便我做，也未必能比你处置得更为妥当。”

洛神心口仿佛被什么烙一，竟冲口而出：“既这样，那晚上你回来为何骂我？”

他一怔：“我何曾骂你？”

“你有！你就是骂我！”洛神抢着他。

可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语气里，已是带几分撒娇般的埋怨。

李穆眉头动动，望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似是想笑，又强行忍住。

话冲出口，洛神自己便也意识到，不该在他面前如此说话，脸不禁微红，扭过头，身子一动，又要起来离开，口中道：“罢，我不和你一样见识……”

那侧膀子又是一。她身不由己，再次被他带着坐回去。

他信手拿起那块方才被放的发巾子，另掌轻轻拢住她垂落在后腰的长发，替她擦着还半湿的发梢，说：“京口是北望之地，亦是北归流民的聚集之地，鱼龙相混，势力复杂。对付一个沈家，你自然绰绰有余。我是怕你遇到居心叵测之人，万一吃亏，才提醒你几句，并非责备。”

洛神愣住，咬着唇，没有吭声。

李穆也不再说话，只继续仔细地替她擦干头发。

“我还有点事，和蒋二兄约好碰面。我去去就回。你睡吧。”

洛神依旧坐着。

他望眼她一动不动的后脑勺，迟疑，又道：“我母亲方才的提议，乃是出于真心实意。我日便去往江北。你若想回建康，不必勉强留，我叫人送你回，待我归来，我再去接你。”

洛神低声道：“我不回。”

“也好。我会叫人护着你们，也会留个人在家，万一有事，可及时叫我知道……”

他声音突然一顿，停来。

方才出浴，因水热腾腾的，脚也很暖，洛神便没穿袜，一双光脚丫子原本藏在裙裾之。方才次起来，又被他按去，裙裾凌乱，脚丫子便露些出来。

圆滚滚，嫩嫩，玲珑只小脚丫子，很是可爱。

留意到他的目光似是看过来，洛神脸一红，忙缩回去，被裙幅再次遮挡得严严实实。

气氛因她的这个小动作，陡然似变得异样。

李穆沉默片刻，放发巾子，道句“你睡吧”，起身走出去。

他半夜才回。屋里留着灯。

洛神趴在枕上，巴支于肘，悄悄地睁眼，隔着帐子，看着他脱衣，熄灯，最后上他的那张卧榻。

一夜再无别话，洛神只是睡睡醒醒，天才蒙蒙亮，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昨晚那里，已没人。

李穆已去。

江渚晨雾飘荡，烟水迷蒙，沿岸停数十渡舟，舟人持桨待发。

他将那三千宿卫营的官军一道，踏上这一场前途或许未知的征战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