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仇恨×手术×风雨同归（1/2）

～～愿以我百年孤独，千难万阻，换取你来生安度，无忧如初。～～

九月的午后，骄阳依旧如火，刚过午时，气温就飙升到了四十度。

上怀市世纪公园的锦绣湖旁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影，湖面上泛着刺目的波光，偶尔湖水轻轻波动，就仿佛沸腾了一般。

江炎拉着徐曜躲在一棵古树后，望着远处烈日暴晒下的身影，喃喃道：“这地面和栏杆的温度，随便打个蛋下去都能熟了吧，冰朔这小子再这么站下去，不会中暑晕倒吧？”

说着，他还跺了跺脚，总觉得一不留神自己的鞋底都能被炙热的地面温度烧穿。还有这一身的汗啊！要是把背心脱下来绞一绞，都能直接上演小瀑布。

徐曜皱了皱眉，无法忍耐地就要往前走，却被江炎一把拉了回来：“哎，哎！我说你小子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一根筋的脾气，冰朔他现在明显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你这种和穹苍学院有直接牵连的人！”

徐曜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平复的焦躁，可迈出去的脚步到底停了下来。

他重重甩开江炎拉住他的手，扭头冷冷道，“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出现在冰朔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炎脸上出现了明显错愕的表情，半晌才啧啧惊叹道：“我说徐曜，才一年多不见，你怎么就跟转了性一样。想当年你找我单挑的时候，都没听你蹦出来的话多余三个字过。如今还能用完整的话来质问我，我怎么觉得明儿太阳要打西边出了？”

徐曜眸光变冷，身上隐隐散发出鬼煞般的森寒之气。

江炎连忙举手做投降状，“好啦好啦！别那么紧张，我出现在冰朔身边还能因为啥，不就是这家伙医术太高超了吗？你也知道我叔叔的病，治了那么多年都治不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小子身上看到了转机。”

见徐曜依旧冷冷盯着他，身上的气势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江炎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是还有些其他目的，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害你家冰朔的意思，否则就让我武功全失，形同废人，这总可以了吧？”

徐曜闻言这才收敛了情绪，目光重新落在远处那仿佛要被烈日融化的身影上。

江炎擦着额头上的汗，颇有些郁闷道：“真是邪了门了，当初明明是你找我挑战的吧？被我完败了也是事实吧？按理说我才是胜利者啊，为毛我每次看到你都好像欠了你一样，这不科学啊！”

徐曜对他的聒噪不闻不问，连眉毛都没挑动一下。

突然，两人的神情都微动，只见一个高大的少年顶着烈日跑向湖边的冰朔，重重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远远的，还有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萧冰朔，你TM傻站在这里是想晒成人干嘛？”

——是徐诺！

***

徐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公司有事，晚去了琉璃的生日宴两个小时，等赶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的会是如此狼藉的场面。

琉璃昏迷不醒，小雨阿姨哭的双眼红肿，冰烨叔叔神情冰冷而凝重，而萧冰朔那混蛋却已经不见踪影一个多小时了。

徐诺和冰朔从小一起长大，比谁都清楚冰朔对这个“表妹”的疼爱。所以当他从小雨阿姨口中得知琉璃昏迷的真相，就心道不好，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跑出来寻找冰朔。

当他好不容易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和被晒得通红的皮肤，在世纪公园的湖边找到冰朔时，却是一时被冰朔的样子吓呆了。

这家伙明明在烈日的暴晒下，脸上身上却没有一滴汗，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此时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就好像是寒冰雕刻而成的一般，在炎炎高温中，随时都会融化。

徐诺的那句“晒成人干”刚刚说出口，声音就陡然一滞，化为了满满的担忧，“我说你小子没事吧？”

冰朔摇了摇头，突然轻声道：“有烟吗？”

“什么？”烟？徐诺瞪大了眼睛，“你疯了，我才十七岁未成年，你居然问我要烟？你是想让我妈知道了揍死我吗？”

冰朔脸上忍不住微微露出笑意，只是这笑容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虚弱和可怜。

徐诺轻轻叹了口气道：“要不然，我偷偷请你去喝酒吧？只要别让我妈和爷爷奶奶知道。不是说酒能解千愁嘛！”

冰朔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望向湖面，“我现在不敢喝酒，我怕我一喝了酒，就会忍不住去shā • rén。”

少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不含杀意，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徐诺头皮发麻，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揪紧了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道：“琉璃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冰朔轻轻吐出一口气，轻轻的说了第二遍，“除了回去穹苍学院，除了主动卷入【堕天计划】，还能怎么办呢？”

徐诺心中一凉，随后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愤怒，狠狠一拳击打在栏杆上，“明明你本来已经挣脱那个漩涡了！到底是谁那么阴毒，那么可恶，非要让你痛苦煎熬不可！”

冰朔轻轻笑了一声，清越的声音温润而动听，“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我会让他们知道，千方百计把我卷进去的代价有多大！”

徐诺却不如他那么乐观，少年老成的脸上显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可是你的身体，你也知道，如果再过度动用内力，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动武了，甚至以后身体都会虚弱的无法适应剧烈运动。”

以萧冰朔的全能与惊才绝艳，若是突然沦落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该是多么大的遗憾？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承受住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吧？

冰朔摇头道：“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会小心，尽量不动用内力。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我自保的手段，并非只有武力一种。”

徐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只觉得胸中像被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或者我告诉妈妈和韩叔叔，加上冰烨叔叔，我就不信不能把这群阴沟里的老鼠翻出来！”

“徐诺。”冰朔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栏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徐诺，我不能拿琉璃的生命冒一点点的风险，你明白吗？”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被烫的通红的手，望向徐诺，“只是我离开后，琉璃还有爸爸和小雨阿姨他们的安危，我只能托付给你了。”

“这种话还用你说嘛！”徐诺捶了捶他的肩膀，突然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更消沉一点呢！都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来安慰你……还有那边那两个人，一定在那躲了很久，你小子真是招蜂引蝶体质啊，到哪都能招惹一堆人回来！”

要是招惹回来的都是朋友就好了，怎么偏偏还有那么多变态的敌人呢！

冰朔不答，缓步走向了在古树旁站立的徐曜和江炎两人：“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江炎擦着额头上的汗，哈哈笑道：“谁让我是你的贴身保镖呢，你要是想不开跳河自杀了，我也得跳下去救啊！”

冰朔没有答话，望向徐曜道：“后天就是你的手术了，快点回医院去吧。”

徐曜皱眉道：“你打算回穹苍学院？”

冰朔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徐曜立刻道：“把手术取消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行！”冰朔眸光一沉，语气中带上了难得一见的强硬，“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和老师准备好这场手术？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不马上接受手术，你能活的日子，甚至比昊远还少？无论如何，你必须接受手术！”

四目相交，灼灼的目光交融流转，互不退让。

最后还是徐曜先服了软，“我会接受手术，但有白教授就够了。你好好养伤吧！”

徐曜的目光落在冰朔的腿上，这一次的神情无比执着。

冰朔穿的是深色的牛仔裤，此时血迹干涸，他又一副没事人一样走动，让江炎都忘了这家伙曾经一刀扎在自己身上。

“我X——！！”徐诺低吼了一声，一把拎起冰朔的领子，脸上满是惊怒，“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流了那么多血还装什么逼逞什么能，真当你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啊！马上！立刻！给我滚回我的车子里去，我让司机带你去医院！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揍你！”

冰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被徐诺拽着很快离开了世纪公园。

徐曜跟在两人身后，脸色是平静淡漠的，但眸光却沉沉如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是一间到处充斥着粉红色的儿童房，一米五的床上铺着水蓝色花纹的被子，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玩偶还有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全家福中苹果脸的小女孩挽着俊美如精灵般的少年，笑得没心没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纯真的喜悦。可此时，同一个小女孩却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仿佛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冰朔坐在床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妹妹冰凉的面颊，长长的睫毛轻垂下来，遮住了眼中流泻出的哀伤。

身后传来何佑君满是痛苦的声音，“冰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那时我醒来就看到琉璃躺在我旁边，那些人手上拿着针筒……我真的以为自己救了琉璃，可是没想到这群畜生，竟然早就给琉璃注sheFal-Angel试剂。如果，如果我能早点醒来就好了！我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感激和帮助……”

何佑君突然举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这一下巴掌打得极重，让他的左边脸颊迅速出现了五道红痕。但他仿佛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眼中的愧疚越加浓重，另一只手也高高举起，想要再给自己一巴掌。

冰朔却打断了他的动作，“何大哥，我找你来不是想让你内疚，你救琉璃的恩情，我一直都记着，为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我自愿的，你完全不需要自责。我把你叫来，只是想跟你确认Fal-Angel试剂的事情。”

何佑君怔怔在原地站了良久，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轻轻吐出一口气道：“相信冰朔你一定还记得，【堕天计划】是为了还原出能让人体基因和健康得到重大突破的Angel试剂而组建的项目。如果说，Re-Angel是为了无限接近Angel配方而研发出来的失败品，那么Fal-Angel就是一种与Angel完全相反，专门用于惩罚和控制的试剂。”

“惩罚和控制？”

“没错！”何佑君脸上露出几分惧意，缓缓道，“参与【堕天计划】的人有许多惊才绝艳的科技人才，但并非每一个都是自愿的。也有一些人，一开始心甘情愿参与【堕天计划】，可是随着深入了解，他们的想法与这个项目产生了冲突，因而想要叛逃。Fal-Angel就是为这些人所准备的。”

“Fal-Angel的潜伏期长达10-18个月，潜伏期长短因个人体质不同而变化。被注sheFal-Angel的人在这十几个月内，身体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是……组织给予他们的考察期。一旦过了考察期，这些人依旧桀骜不驯，或阳奉阴违，那么Fal-Angel就会彻底爆发，这些人会一次次忍受巨大的痛苦，然后陷入昏迷。”

“然而，Fal-Angel最让人恐惧的还不是这些。一旦发作期开始，明明昏迷的人，大脑却会变得异常活跃，也就是说，在Fal-Angel发作间期，人的大脑的寿命会被提前透支，昏迷一次，就相当于大脑十年的消耗。”

何佑君抬起头，怜悯又愧疚的目光看着冰朔，哑声道：“冰朔，你明白了吗？发作时间越长，大脑的寿命就会越短，一旦超过了一年期限，哪怕最后琉璃醒来，也只能变成毫无心智的……”白痴！

“如果是作为考察，那是不是代表Fal-Angel试剂能还原？”

何佑君却是苦笑着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被注sheFal-Angel试剂的人，没有一个能真正安然无恙，哪怕选择归顺的，也会在几年后突然智力退化，记忆丧失。我猜，真正的还原剂根本就没有被研发出来。”

冰朔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垂在身侧手紧紧攥成拳头，但他的神色却依旧是平静而淡漠的，“有没有延缓Fal-Angel的发作的办法？”

何佑君摇头道：“何家是这两年才参与到【堕天计划】中的，而且因为席家的打压，我们一直接触不到核心层的秘密。Fal-Angel的特性，我也是在项目资料中看到的，那只是用来展示他们技术水平的强大，真正的Fal-Angel我从没见过，更别提解药了！”

见冰朔垂着眼帘不说话，何佑君连忙道：“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

冰朔抬起头，看到何佑君微微收缩的鼻翼，还有眼中泄露出来的炽热到难以遮掩的光芒，“只要还原Angel配方，研发出真正的Angel试剂，无论是我身上的Re-Angel还是琉璃身上的Fal-Angel都绝不会成为阻碍。”

“冰朔，你没有真正了解Angel试剂，那是人类生命与健康的福音，是社会进步的未来。他能净化人体内所有的肮脏与疾病，甚至能净化人类的心灵，让世界变得和平而美好。别说区区的Fal-Angel，就算琉璃到时真的丧失了心智，只要注sheAngel试剂，就一定能恢复正常，甚至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乖巧……”

冰朔缓缓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何佑君脸上那充满了野心与欲望的亢奋神情，低低的声音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话语，“何大哥，我会重新回到穹苍学院寻找Angel试剂的配方，这期间，请你帮忙在【堕天计划】项目组中找一找延缓Fal-Angel发作的办法。”

“好……好！”何佑君猛地醒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身体，连忙道，“你放心，这些事，就算你不说，何大哥也一定会帮你找。毕竟琉璃变成这样，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冰朔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多谢何大哥了！”

少年的笑容虚弱而美好，就像是即将碎裂的精美瓷器，让人心生怜惜。

何佑君站起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叹息道：“冰朔，何大哥是真的不想让你再卷入到这个漩涡中，可是，世事竟是那样难料，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要回去穹苍学院。唉，这一回，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别再受伤了，否则，何大哥只怕会内疚一辈子。”

“我知道了！”冰朔低垂着眼帘，轻声道，“我也相信，这次回去，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哪怕武功尽失，哪怕双手染血，哪怕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他也绝不会再后退一步。

他会让那些不折手段将他推入漩涡，把他和他最珍视的家人当棋子玩弄的家伙们清清楚楚看到，什么叫做“一着落错，满盘皆输”！

***

上怀市第一医院脑神经外科病房中，白秋奕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少年，“你真的想清楚了？如果今天不做这个手术，你脑中的阴影不出三个月就会继续长大，而你很可能都活不过一年。”

坐在病床上的徐曜，此时脑袋上的头发都被剃了个干净，可是这样的造型非但不显得滑稽可笑，配上他冷酷的眉眼，反而充满了让人窒息般的压迫力。

白秋奕见他完全不为所动，不由急起来，“你要是再这样倔，我就只能打电话给冰朔了！他为了你的脑疾，可是熬夜查了好几个通宵的资料，虽然这回没办法进手术室，可要是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糟蹋他的心血，你看他饶不饶的了你！”

此话一出，徐曜终于微微变了脸色，直起身冷冷道：“不许打！”

白秋奕都要被他这又酷又倔的态度逗笑了，没好气道：“我打电话给我徒弟还要你来管？”

徐曜的手如闪电般伸出，按在他的手掌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沉沉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