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仇恨×手术×风雨同归（2/2）
良久良久，他的唇才艰难地开合了几下，哑声道：“这不仅仅是脑疾，还是我的能力，预知未来的能力。”
白秋奕张了张嘴，又抓了抓胡须，一脸“你逗我玩呢”的嗤笑表情。
可是马上，他脸上的神情变为了震惊，不仅仅是因为徐曜神情中的决绝与不容置疑，还因为他隐约记得自己徒弟好像说过，徐曜脑中的这个阴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是肿瘤，而是徐曜异于常人的一种能力。
哪怕CT拍出来的结果那阴影与肿瘤多么相似，冰朔却一直坚信自己的观点，而且还为此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所以说，冰朔那小子也是知道那什么……什么预知未来的？
“你没有在开玩笑？”
徐曜冷冷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白秋奕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才低咳了一声道：“这应该是你最大的秘密吧？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转头把你卖了？”
徐曜沉默了片刻，良久才撇过头，淡淡道：“你是他师父，你不会。”
白秋奕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小子的逻辑，脸色五彩纷呈，半晌才叹气道：“就算是能力又如何？能力能当饭吃吗？能让你长命百岁吗？你要是再留着这个东西，你的命都要没了，再厉害的能力又有什么用？你们年轻人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不是。”徐曜松开了阻拦白秋奕的手，改为轻轻握成拳头，“不是舍不得，是因为我能帮他的就只有这个。”
白秋奕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曜在说什么。
“我想你一定还记得吧？我把浑身是血的冰朔背到你面前的场景。”他缓缓地，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大概只有你和我明白，那种明明在眼前的人，呼吸一点点变微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和无奈。”
白秋奕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眼前仿佛有血腥的画面一闪而逝，他猛地闭了闭眼，心中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是的，他那个不省心的徒弟！几个月前昏迷不醒的被人背到自己面前，连呼吸都快停了，可是白秋奕一诊断就知道，他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而且是属于走火入魔的内力反噬。
他是西医啊，哪怕医术再高超，拿这种经脉、内功、丹田之类的破东西有什么办法？难道把他的肚子剖开来，把肠子胰脏都理一遍？
所以他除了颤抖和恐惧，什么都做不了！后来还是徐曜看出了他的无能为力，说要找徐诺那小子，他才醒过神来。
虽然后来徐诺总算是把冰朔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可白秋奕每每回忆起徒弟满身是血的一幕，都忍不住背脊发凉，心有余悸。
白秋奕皱眉看着徐曜，半晌没有说话。
徐曜继续道：“我本来以为，他已经从那个泥潭中出来了，再也不用回去。但一转眼，情况却变得比当初更糟糕。我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穹苍学院那种地方四面楚歌，再次九死一生地被抬出来。”
“那也不需要拿你的命去拼啊！做了手术，你一样能帮他……”
“如果能帮他，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留在S级拟真绝境中，只为了把我们平安的送出去！”徐曜猛地提高了声音，连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如果能帮他，我就不用他一次次动用内力救我……我把他当做我唯一的朋友，可是除了给他一刀，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不……是他根本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因为……我太弱了！”
“白教授，你明白吗？这是我唯一仅剩的，还能帮到他的能力了！”
白秋奕怔怔呆在原地，看着他发红的双眸和青筋暴起的手背，一时间竟有种不忍心再继续劝他的感觉。
唉！冰朔这臭小子，招惹的都是什么牛脾气角色啊！
白秋奕叹了口气，终于无奈道：“好吧！我可以帮你瞒着冰朔，也可以让你暂时不接受手术。一会儿，我去给你配一些药，你每天早晚按照我给你规定的剂量服用，绝对不许有一天遗忘。”
“另外，你要向我保证，六个月内，你的脑疾如果发作了三次，就一定要来找我。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命，听到没有！”
徐曜轻轻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谢谢！”
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外面从早到晚都下着绵绵细雨。
不过这一日，在冰朔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因为琉璃醒了。
不过是短短十天，小小的人儿却好像消瘦了一圈，脸色比寻常孩子苍白了许多，一双唇泛起淡淡的让人心惊的暗紫色。
琉璃用冰凉的小手抓着冰朔的三根手指，露出一个虚弱却开心的笑容，“哥哥，我做梦梦到你走了……好久好久都不回来，我难过的要死，结果醒过来才发现只是梦，哥哥一直在这里。”
冰朔理了理她睡得凌乱的发丝，轻声道：“还会觉得哪里痛吗？”
“头痛~~好痛好痛！”琉璃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不过很快又露出笑容，“可是吃了哥哥给的药，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哥哥，你别担心。”
冰朔抿了抿唇，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孩眼中竭力掩藏的恐惧与痛苦，声音轻柔却带着微微的嘶哑：“琉璃，哥哥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家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听徐诺哥哥的话，好不好？”
琉璃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恐慌与伤心，可是马上又变得澄澈通明，她紧紧握着冰朔的手指，轻轻地问，“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治好我的病才要离开，对吗？”
她似乎死命忍着，可还是忍不住泪水泛上眼眶，小脸上露出不舍的表情，“是不是因为琉璃不乖，所以才会生病？是不是因为琉璃生病了，所以哥哥才要走？哥哥你别骗我，那天你和爸爸在我床边讲话，我都听到了！”
冰朔闭了闭眼，反手将女孩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缓缓道：“琉璃，还记得哥哥答应过你的生日礼物吗？”
“当然记得。”琉璃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哪怕身心的痛苦都无法将扼杀她稚嫩却真切的期待，“哥哥说明年我生日的时候，就带我去沙漠，去看大海，去辽阔的大草原骑马！”
“所以，哥哥跟你约定好。”冰朔伸出手，掌心向着他的小女孩，“在你明年生日以前，哥哥一定会回来，履行对你的承诺，好吗？”
“我会好起来吗？”琉璃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满心担忧，“要是像现在这样，我连走都走不动，就要哥哥一直背我抱我，那哥哥一定会累坏的！”
“不过想想好像也不错，可以一路趴在哥哥背上看风景，无聊了我唱歌给哥哥听，困了就睡觉，嘻嘻……咳咳咳……”
琉璃说的过于兴奋，很快脸上就露出痛苦的神情，剧烈咳嗽起来。冰朔连忙用内力给她按摩几个穴道，直过了五分钟，小女孩涨的紫红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冰朔知道，这是因为Fal-Angel每一次发作都极其痛苦。所以刚清醒时，身体会特别虚弱。不过只要熬过了这两天，琉璃就会恢复健康。直到……下一次发作来临，承受更大的痛苦，身体变得更加虚弱，难以恢复。
“琉璃，哥哥向你保证，在明年生日前，一定会治好你，不会让你有机会偷懒不走路的。”
冰朔的话让琉璃发出咯咯的笑声，不过很快，她又觉得困倦，眼皮一颤一颤的，重如千钧，无法睁开。
可她却觉得，自己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没有做，所以她一直努力地，用最大的力气抓着冰朔的手，一字字低地地道：“哥哥，要回来……赶不及生日礼物也没关系，可是……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冰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光泽在眼底潋滟流转，他伸出小手指轻轻与女孩奋力举起的小手指勾了勾，“好，哥哥答应你。”
琉璃的脸上很快露出无比安心的笑容，意识不再挣扎，沉沉睡了过去。
冰朔深吸了口气，伸手捂住脸，好半晌才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拐角的徐曜。
此时的徐曜头上的头发被剃了个精光，额头上还绑着绷带，整个人的精气神看上去都不太好，显然是刚刚消耗过大量的元气。
只是看到已经能正常行走的徐曜，冰朔脸上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前几天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的手术很成功。不过这才是你做完手术的第几天？你怎么就出院了？老师同意吗？”
徐曜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漠，可目光却异常执着，“我知道你明天就要前往穹苍学院，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冰朔一愣，随即立刻摇头，“去往穹苍学院路途遥远，而且还要通过问心阵，对你养伤有害无益……”
“我已经决定了。”徐曜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跟你说是告诉你，而不是征询你的意见。”
冰朔：“……”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强势好不适应！
那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态度，简直跟当初他初遇时看到的黑衣黑发的男子一模一样。只是这样的徐曜，自从两人因误会决裂又和好后，却是许久没见到了。
冰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陆昊远的轻笑声。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墙角的，手中拿着瓶矿泉水，脸色依旧苍白，指甲上触目惊心的紫绀未退，当然脸上的慵懒从容笑意似乎也从未消失过。
冰朔没好气地瞪着他，“别告诉我，你也要回去穹苍学院凑热闹！”
陆昊远脸上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上怀的气候冬冷夏热，并不适合我这种心脏病人疗养，果然还是空气清新、满目青山绿水的穹苍学院更适合我。”
“……”这种满是槽点却无法反驳的理由，也真是只有陆昊远才编的出来了！既然穹苍学院那么舒坦，你倒是别熬夜飞过来啊！
冰朔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道：“江炎，你也给我滚出来，少在那藏藏掖掖，装模作样！”
“嘿嘿~”江炎抓着后脑勺从角落中探出头来，“我可是问过白教授了，他说我叔叔的病，除了正常医保部分，其他高额的治疗费用，都是要付给你的。你看我现在也不打拳了，除了卖身给你做贴身保镖，还能怎么还啊！”
见冰朔要开口，他连忙摆手道：“你可别说不用还啊！欠债不还不是我的作风啊！而且徐少也说过你身体不好，不能随便跟人动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像我这么强大又抗揍的保镖。选我总比选那两个病秧子好，你说是吧？”
徐曜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如刀。
陆昊远却是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道：“看你对穹苍学院如此熟悉，我也相信你会有些用处。至少不会出现冰朔反而被你的特殊身份连累这等事情吧？”
江炎的表情一僵，又惊又疑地偷看了陆昊远好几眼，却也没能分辨出这位是穹苍学院中的哪号人物。
只是转眼接触到冰朔淡淡的目光，他被吓得连咳了两声，才心虚道：“我……我承认我也是穹苍学院的学生，不过对冰朔绝没有恶意，只是有些私人原因才一直隐瞒不说。”
冰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对江炎，也就是Ares的身份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只是既然江炎不肯明说，他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三个朋友执意要跟他回穹苍学院，多多少少都有担忧他的原因。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前往Y省，如果你们真的打算一起回穹苍学院，那明天就在后山的那块空地等我吧！记住，早上九点，过时不候！”
说完，他不再去管三人的反应，转身离去。
***
第二天早上八点，9月16日，天气依旧是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会飘下雨丝。
冰朔背着背包，刚走上徐家的停机坪，就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见那片空地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直升飞机，还有一排或坐或蹲或站在飞机旁无聊等待的四人——韩宁蓝、陆昊远、徐曜和江炎。
冰朔看着陆昊远，颇有些懊恼道：“我猜到你会知道我改了时间，可是为什么你连地点都能知道？”
陆昊远一脸无辜道：“关我什么事？明明是江炎发现韩宁蓝的动向可疑，带我们一路跟踪过来的。”
“诶，是我发现的吗？呃……勉强也算我发现的吧？”江炎抓着头发一脸困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冲过来抓着冰朔的领子怒道，“你这臭小子也太重色轻友、不够意思了，昨晚告诉我们的时间地点居然是错误的，耍我们呢？而且死活不让我们跟，却带上了人家韩小美女，你丫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嫌我们这群电灯泡碍眼啊？！”
冰朔简直哭笑不得，拨开他的手无奈道：“蓝和你们的情况不同，席貊的势力遍布整个Z国，她留在这里席家或者雷切斯家族的人迟早会找到她，相反的，穹苍学院因为有AngelHoly的存在，席貊就算在穹苍学院中有些势力，也不可能为所欲为。所以我才决定带她一起回学院。”
因为席貊做事实在太过心狠手辣，对韩宁蓝的感情又太过偏执，如果正面交手徐天和凌云或许不怕，可若是玩阴的，却很难保证不会伤及无辜。
同样的，如果徐曜的脑疾没有被治愈，他身上还留着预知未来的能力，冰朔也不敢把他随便留在上怀市。因为他的能力会遭到太多的觊觎和危险，反倒不如在穹苍学院中安全。
江炎虎着脸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停在旁边的银灰色飞机发出“哒哒哒”的启动声。
随即，那巨大的螺旋桨居然迅速转动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而来，吹得几人一阵踉跄。
直升飞机中，韩宁蓝探出比洋娃娃还精致秀丽的脸蛋，一边摆弄着头盔，一边提高声音道：“决定了谁上飞机，谁留在这儿了吗？”
她的眼中有着难得的兴奋，很显然上个月在维加斯州那次开直升机的经历，让她意犹未尽。
冰朔看了看四周，只见除了自己和江炎已经空无一人，徐曜和陆昊远竟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进了机舱。
陆昊远甚至还占了个四人联排的座位，很悠闲地躺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哎哎，等等我！你们这群家伙想抛下我自己走吗？太不够意思了！”江炎气急败坏地怪叫了一声，一个闪身冲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隆隆的马达声已经盖过了这停机坪周围所有的虫鸣鸟叫和树叶沙沙声。
冰朔看着直升飞机中不停朝自己招手的江炎，看着已经戴上了头盔的韩宁蓝，看着神色执着而冷淡的徐曜，轻轻叹了口气，一个纵身跳上了直升机。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那双连日来死气沉沉的冰蓝色眼眸，此时又轻染上了漂亮的琥珀色，就仿佛阳光洒在澄澈的湖面上，温暖而动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