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与她的实情(2/3)
他连这些举动都那么符合艺术家的表现,令人好生羡慕。
我几乎是用丢的放下画作后,紧紧阖上拉门,那力道之强,像是不肯让一丝空气流过似的。
我抱著恨不得把门后的空间化为宇宙的心情,狠狠隔开房间。
在那之后,我整个人瘫软地蹲下来,背靠著墙壁弯起一边的膝盖,把脸埋进大腿里。
万一他回来了怎么办……没关系啦~~总有办法解决的,其他很多事情也一样。就这么想吧!
一半的视野被遮挡住,另一半的视野里映出化为玄关装饰品的鞋子王国。
现实的上半身和记忆的下半身跳著滑稽的华尔滋。
「鞋子堆里的守城战……」
我以前画过的画作当中,好像有一幅画取了这样的标题。
唉~~
梦想的翅膀啊,断了吧!
§
「不要跟著我!」
「可是,既然要保护你,没有随时跟在你身边怎么行。」
「你把自己升级成真正的跟踪狂是要做什么?根本是恶性回圈嘛!你马上给我消失!」
她露出感到不安的目光赶我走。那模样很像被开心的小狗缠住而感到厌烦。的确,我一直以她为中心绕来绕去,真的蛮像一只小狗的。
后来我们换了场地,来到名为共同教室大楼、新盖好的建筑物里。随著学生人数急遽增加,学校增设了这栋教室大楼。从以前我们学校就是一所学生人数众多的大学,最近规模更是从长毛象快要膨胀成恐龙。也有人把学校形容成老鼠学校,来揶揄多得吓人的学生人数。
等一下她要去二楼的「201教室」上课,而我没有修那堂课,所以到第四节课之前都没事做。因为这样,我纔跟著她来到这里。「很烦耶!」被她嫌弃了。「哈哈哈!」我一边笑,但还是一边退后一步紧跟在她后头。
没办法,根据她订下的条例,我被禁止跟她并肩走在一起。
我和她的脚步声在二楼的走廊上低沈响起。可能是就快到了上课时间,走廊上不见其他身影。因为阳光便足以照亮所有角落,所以走廊上一直都是只点亮一半的电灯,营造出气氛冷清、彷佛空气在震动似的凉快空间。
我缓缓吐气,但光是如此就觉得快要冒出鸡皮疙瘩。
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感觉很像不会有人靠近的荒废研究所。
「放心,跟踪狂在有人注意的地方不会表现太活络。」
她一副彷佛在说「所以,你乖乖坐在那里」似的模样,在我的面前摊开掌心,制止我移动脚步。「万一来上课的所有学生都是你的跟踪狂呢?」「就算你在场,也不能怎么样,不是吗?来也没用。」「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再见。掰掰~~谢谢~~再~~见~~」
她像在唱歌似的这么说,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我跟你说。」
「怎样?」没想到她还是愿意回过头。嗯,满足。
「我会在这里等你,下课后我们可以聊个五分钟。」
「……随你便。」
她虽然用著不屑的口气,但还是认同了。于是,我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准备目送她离去时,她看似不耐烦地踹了一下地面,停下脚步。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文库版的书,往我这边丢来。书本被丢偏到了后面,我接住书本确认封面的内容……橘川英次?这应该是作者的名字喔?
「你如果太无聊,可以看那本书。」
「谢谢。」
「虽然那本书的内容很无聊,但如果是你,搞不好会喜欢。」
说著,她推开「201教室」的门,消失在门后。做出拿书给我的一连串动作时,她一副打从心底感到不悦的表情搔抓著手背。我渐渐明白这个习惯动作代表著什么意思。
被留在原地的我用掌心盖住书本的封面。
她摸过这本书,所以这样算是间接握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应该说我具有相当坚强的实力可以当上跟踪狂。我猜她应该会讨厌跟踪狂,我要好好克制一下才行。
我坐著让脸部和视线保持水平后,贴在墙壁告示板上的海报正好映入眼帘。现在正值举办开学典礼的时期,有些像是宗教团体等校外人士很容易趁著校内社团的招揽活动混进校园里招揽信徒,海报上的插图呼吁著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也就是说,这时期她的跟踪狂也很容易混进校园,我提醒自己必须加强戒心。
重新燃起决心后,我从海报上挪开视线,低头看向书本。
书本封面上画出漂亮女生的插图,欣赏了几次后,我翻开书本。
我从书本最前面被标上「序章」的文章,开始缓慢阅读起。
……好难读喔。条理不明的字句拼凑而成的叙述文像是要霸占页面似的,写得密密麻麻一片。而且,文章里的比喻方式太拐弯抹角,要看很久纔能够理解在表达什么。没想到世上会有人写出如此怪异的文章。
「这个作者有很红吗?」
我忍不住多管闲事了一下。我跟书本一向不是好朋友,所以对文学界相当生疏。不过,这个作者的笔风独特,似乎具有让人看了会上瘾的特性。只不过,合得上磁场的人应该很少吧。
确认版权页的内容后,我发现这本书在十五年前就已发行第一刷。作者今年四十一岁啊。
「喂!」
我发现好像有人在叫我,于是抬起头看。「……啊,老师。」跟对方对上视线后,我立刻点头致意。
对方是我参加的研究会的指导教授。这位教授不算年轻,但也不算老,是一个年纪不上不下的大叔。
虽然我不习惯参加团体活动,但基于必修学分的考量,必须参加为期一年的基础研究会。虽然在集训时各教授都介绍过自己负责指导的研究会内容,但我几乎没认真在听,所以随便选了一个。以结论来说,我没有选到一个理想的研究会。
教授大步走到我面前,扬起嘴角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
「今天晚上要举办研究生的联谊会,你也要参加喔。」
「我不习惯参加那一类的联谊活动,请允许我婉拒参加。」
「不是我爱说你。」教授轻轻顶了顶我的头,夹杂著难以置信的表情笑著继续说:
「联谊会就是为了你这种内向男生才举办的。」
听到教授的发言后,我不禁抱著感到憧憬的心情心想:「原来教授属于不懂我们心情的那种人啊!」拥有良好人际关系的人总会在不自觉之下,强势要求他人。对于教授的这般举动,我忍不住在脸上浮现苦笑。
只要让同伴们聚在一起,大家自然会变得感情要好。只要形成几组感情要好的团体,就不会有人被排挤在外。教授想必是那种会抱著这般茫然乐观想法的人。
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会有人独坐在最旁边座位或在会场角落,默默等待时间流过。光是提升空间的人口密度,根本不可能解决沟通能力不足的问题。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电玩游戏里出现过「手无寸铁的人」的形容,那句话真是至理名言。这位教授也发现了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没有朋友。不过,为了帮助我解决问题,教授从「拥有武器的人」的优越角度构思出解决办法,所以这个办法和我无缘。
有些女生会谦虚地说:「我很不擅长与人交际。」但这种女生大多不需要花费太多心力,即可成为热闹场合的中心人物。她们总是不带挖苦意味说出那种话还不自觉,那纔是最大的讽刺。
真正不擅长与人交际的人只会低著头,根本连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无法跟人变得感情要好的人在一对一的状态下可以自然交谈,但一旦被丢进团体之中,就会立刻变得沈默。「拥有武器的人」想必不知道这样的事实。如果问他们,他们也只会笑著取笑这方而已。
「你只要想会有很多机会跟可爱女生变得亲近,意愿自然会提高,对吧?」
「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因为我已经一见钟情爱上世界上最好的女生。」
「是喔~~」教授表示钦佩地说道,但一副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的表情。很好,是个很容易被看出心声的教授。
「只要参加这次的活动,可以拿到算学分的分数喔。」
教授在钓钩挂上新的诱饵。唔~~这是研究会,所以不会有期末考,不过……
万一翘课毛病发作导致没取得学分,明年还是必须参加,我可不想事态演变成那样。
「我知道了,就仅此一次。」
「反正下次如果要再办联谊,就要你们同学自己安排了。」
教授心满意足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设法让所有人参加联谊有那么大的价值吗?我不禁感到纳闷歪著头。不过,既然教授看起来那么高兴,我就不多嘴了。
「八点在中央教室大楼前面集合喔!你到时候来得及搭最后一班电车吧?」
「是,应该没问题。」
「是喔,那就好。那就等一下见啰。」
教授一边说:「掰啦~~」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我目送著教授的背影离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我不觉得朋友是有价值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形成这样的个性呢?
我个人喜欢蓝色。
我也不想认定红色毫无价值。
可是……
我从包包里拿出使用频率很低的手机。目前的时刻是一点半,距离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还要一个多小时。不过,过了一个小时就能再见到她让人感到开心。
虽然目前只是可以跟她预约聊天时间的关系,但我已经感到满足。
我找出妈妈的手机号码,思考著应该写简讯还是打电话传达「今天不回家吃晚饭」的讯息。一会儿后,我漫不经心地动起手指头。
§
如果在这里睡著,他可能会摇我的肩膀叫我起床吧。
半梦半醒之间,朦胧的意识期待著这样的状况发生。
醒来时的干渴喉咙和刺痛鼻子吸入帅素分子后,帅素分子会发挥如面包酵母般的作用,带来湿润感。
照理说应该会是如此理想的起床状况,哪知道……
一个素昧平生的女生踹了我的肩膀一脚。她的脚……不对,她的鞋跟用力踹倒我,还没苏醒的脖子大幅度地晃动,作恶的感觉随之涌上。
眼前的世界像飞机在空中盘旋一样变得倾斜,玄关里的鞋子全跑到了天花板上。我的视野放大,想象著如果躺在马路上看路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应该也会是类似这样的画面。充满知性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好想从这样的角度看鞋子一双双流过啊~~不过,以现状来说,危机意识还是赢过好奇心。
女生没脱鞋子就走进房间,直接踩在榻榻米上。好可怕~~她在瞪我。也对,我是非法侵入者,当然会被瞪……不对,别急著下结论。女生也有可能是非法侵入者。这里是他的房间,更重要的是,女生没有脱鞋子。女生看起来不像是欧美作风的人,以一个日本人来说,她的举止似乎不太符合世俗礼仪。
「你是谁?」女生这么询问,但我回了一句:「你又是谁?」
这状况并没有让我那么害怕。平常一直对世俗或未来感到害怕,所以不知不觉中我的胆子也变大了。「啊~~」女生没有显得胆怯,而是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抓了抓脸颊。怪了?女生刚才明明气势凌人,却可以说踩剎车就踩剎车。女生的手上也没有拿著利器,双手空空的,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
如果真是他的女朋友,我现在表现得太强势,事后只会更丢脸而已。但愿这样的猜想不要成为事实,我如此祈祷著,想要为自己保留一条后路。
女生像在寻找答案似的,一副举止可疑的模样让视线在空中游走后,轻轻击掌说:
「我走错房间了。」
女生留下这句话后,随即用著竞走的速度离去。现场只留下地板上的鞋印。
相当有技巧的退场。女生趁著这方正在思考的时候撤退,让人想追上去都懒得追。所以,纯粹是懒得动的我自己下了许可令,决定就这么继续躺著休息。
仔细一想,我很久没有在外面跟年纪相仿的女生交谈了。算是有了收获。就是这个画面!好想画下来啊!内心隐隐作痛。为了添满空洞的内在,空有形式的兴趣栏位高高弹起。那股跃动感就跟棺材盖弹起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然而,我没有挺起身子,也没有提起铅笔或任何笔。为什么呢?因为浪费时间在绘画上,对我的未来毫无意义可言。毕竟我没有才华。
不过是被家人称赞很会画画就得意忘形,能当饭吃吗?我没有可以让绘画成为职业的才华,所以就算作画,也不可能让事态好转。
另一方面,不相称的反抗心作祟下,我也无法满足于让绘画停留在纯属嗜好的领域。
所以,我不作画。
如果有时间作画,应该把时间用在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更何况我是个每天关在家里过日子,比其他同年纪的人落后许多的人。
「…………………………………」
有时候我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们为什么要画画呢?拿苹果来当例子好了。以拥有美丽红色的苹果为题材,画出苹果的样子。这是美术课会有的上课内容。大家会画出和真的苹果十分相似的画。也是啦,内容就是要画苹果,画出来的东西当然会是苹果。
……然后呢?画完之后,我会忍不住这么想。尽管完成作品后会感到无比喜悦也一样。是说,当时我参与美术的时间比其他人多上好几倍,画出来的作品比别人好看许多就是了。
画出比别人好看的作品想怎样?完成画作后,思考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我顿时陷入迷失,不知道绘画有何价值?
画出来的苹果不能拿来吃,也不能填饱我的肚子。不过,一切是因为自己想要创作,才会有那张画。
创作是以什么样的原理,促使我行动呢?
说到底,创作欲望会不会只是想要得到某人的认同?
从口袋里掏出手表确认后,发现时刻已接近下午两点钟。如果再晚一个小时,我可能会把刚刚那个女生误认成是母亲来我的房间叫我起床。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家里蹲的生活让我养成的习惯。
「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看上帅哥共和国居民的一群女生当中的一个吗?……嗯?我也是?
嗯……的确,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想要像玩踩地雷游戏一样,在他的四周埋下地雷吧。
对我个人来说,他喜欢画画算是一个扣分点。我没办法坦率面对。
又不是哥哥,我平常就不是个性坦率的人……有时候还蛮羡慕哥哥的。
对于「活得坦率」这个难度最高的生活方式,除了哥哥之外,我从来没看过有人能够那么彻底实践。
「……唉~~」真是没完没了。榻榻米会扎人,躺得很不舒服。我试著拿地上的煮水壶来当枕头,结果脖子和脸颊差点没被割破皮。我放弃挣扎,乖乖平躺下来,并闭上眼睛。
经过约莫二十分钟后,这次真的是他开门进来。
「咦……呃……」他的困惑情绪只持续一秒钟,立刻用著爽朗的态度打招呼说:「你好。」
「嗨~~」我像是早一步来到社团教室、慵懒躺著的社员一样,懒洋洋地做出回应。他脱下鞋子走进房间,没有责怪我未经许可就擅闯进来。我看见他手上拎著鞋店的袋子。
「你今天没有打工啊?」
「放假……但我不知道就跑出来了。」
「是喔……所以你才来这里啊。有事情要找我吗?」
他在房间的中央坐下来,一边伸手拿水壶,一边询问我来访的目的。
「没什么事,我只是回过神时已经来到这里,然后很想睡觉。」
「啊?原来你的个性挺自由奔放的嘛。」
他显得很佩服的样子。那表情就跟我在旁边看著某人尽管觉得哥哥的举止难以置信,却也表示称赞的时候一样。
「你会口渴吗?」他把水壶举高到我面前说道。
「嗯。」我一副彷佛在说「有劳你啦」的跩样表示肯定。
「这样啊,等一下喔,我去泡茶。」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站起身子往玄关旁边的洗手台兼厨房走去。
窝在被窝里注视妻子准备早餐的身影。我抱著这般像古时候男人的心情,看著他的举动。没多久,水壶被放上炉子加热,散发出不知道煮了什么的香味。
「稍待片刻。」他一边低喃道,一边回到我的面前。在整个动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他连脚指头的形状都长得很好看。我和哥哥的无名指长得歪歪的,整个弯到中指底下。
还有,耳垂中间像是有一条线,以及手指的中指第一关节到指尖的部位外倾的地方也跟哥哥一样。我们的父母双方都没有这样的特徵,只有我和哥哥简直就像父女一样长得这么像。对于这点,我从以前就感到莫名地厌恶。
「我刚刚去了鞋店,但没有看到你,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毕竟我是那家鞋店的必备品嘛~~」我保持仰卧在地上的姿势,无意义地动著下巴。感觉好空虚啊~~
我想起擅自帮他顾家时有访客来过,于是向他报告说:
「刚刚有个怪怪的人来过。」
「怪怪的人?」
他像是猜得出怎么回事似的眯起眼睛,眼神变得犀利一些。
「怪怪的女生。她没脱鞋子就直接踩进来,还问我是谁。」
「喔~~」他一副搞清楚状况的模样点了点头。「不用在意。她是我妹妹。」
原来他有妹妹啊。也就是说,将来会是我的小姑。没有啦,七成是在开玩笑。
「她说走错房间,然后就离开了。」
「咦?那有可能是其他人也说不定。」
他很干脆地撤销断言。他走进最里面的仓库,再走出来的时候,看得出来脸上带著些许失望的表情。不过,他以一句「算了」结束原本的话题,转移到下一个话题说:
「未完成的画是不是应该完成它比较好?」
「不知道耶。只要作画者本人可以接受就好了吧。」
「接受啊……」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露出苦笑。
「再说,画作本身又不是拥有心灵或生命。」
若是物品拥有心灵,将会失去与生物之间的界线,那可是不乐见的状况。我不想看见生物变成物品,也不想看见物品变成生物。两者尽管得以共存,也不可能共享羡慕的情绪。
所以,每次看到有故事描述到非人类的存在对人类感到向往的情节,我就会感到不满。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如果是狗或猫等动物渴望过像人类一样的生活……这或许多少还能够体会。包括平均寿命的差距。
在和他的视线没有交会之下,沈默的时间流过好一会儿。最后,他站起身子,朝向流理台走去。这时我才总算挺起身子,慢吞吞地重新坐好。头好晕啊~~
他拿来两只像是随便捡来的杯子以及老旧的水壶,准备倒茶。很适合用来盛麦茶的玻璃杯里,倒进了红茶。不断从水壶倒出的液体看起来很像泛红的锈水。我发楞地凝视著冒出阵阵白烟的玻璃杯。
「你不喝吗?」
「小女子我怕烫。」
「哎呀~~」
倒好红茶后,他立刻喝了起来。看他发出「嗯」的一声轻轻点头的表现,我猜想味道应该很不错。
为了品尝味道,我一边吹气,一边含了一小口红茶。
不知道是舍不得放太多茶叶,还是水壶太大不够泡,红茶的味道淡薄。因为喝起来还是有点像水一样,所以很容易入口。老实说,我不爱喝香味浓郁的红茶。
只是,太烫了。红茶烫得夸张,感觉舌尖瞬间被烫熟了。
「要不要聊聊天?」
他露出天真的笑容,提出对话的要求。我一边吐出被烫伤的舌头,一边说:
「要聊什么?」
「嗯……聊保罗·克利之类的?」
(注:保罗·克利(paulklee)德裔的瑞士籍画家,亦为可媲美毕卡索、米罗等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画家之一。)
「我不喜欢聊跟画画有关的事情。」
「这样啊……好吧,不然换成足球好了!」
他大口大口地轻松喝光杯中物后,站起身子。
「为什么?」他的意思不是要聊足球,而竟然是真的要踢足球。
「比起打棒球,我更喜欢踢足球。」
嗯,不愧是帅哥丸,谈话内容明明上文不接下文,却相当条理分明。他保持爽朗的态度穿上鞋子,也没拿球就往屋外走去。真不知道他想拿什么来当球踢?
「……!」
该不会是想拿我的头颅吧?光是罚我游街示众他还不满意,还要我忍受头颅被当成球的耻辱……
这么做了想象后,愉快的心情胜过了害怕。自己的头颅像馒头一样飞来飞去的画面缺乏真实感,只让我觉得滑稽好笑。
我把玻璃杯放在窗户边的稳定位置,期待红茶降温。为什么要踢足球?虽然依旧感到纳闷,我还是脚步缓慢地走向玄关,然后穿上鞋子跟在他的后头走出屋外。
他在公寓的空地上等著我,脚下踩著一颗普通的足球。虽然那颗球的表面沾到一些泥土以及黑色污垢,但明显看得出其材质非属蛋白质。
「你想踢足球啊?」
我说话的口吻像是一个想要偷懒的后进社员。没办法,我一向不擅长礼貌说话。
「我总是自己一个人玩,所以偶尔也想传球给其他人,纔不会老是传给墙壁。」
他一副搔痒难耐的模样搔了搔鼻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凭他的姿色,想必只要向附近的女生搭讪,很容易就能召集到足以组成两队女子足球队的人数。
「还有,我发现跟你没有其他话题可聊。」
「原来如此。」
「所以纔要踢足球。」
他用右脚轻轻踢出足球。我和他正面相对,彼此拉开些许距离,足球在地面上轻弹两次后滚到我这边来。我用脚背勾起足球,让足球浮在半空中后,踢回给他。
我以前常跟哥哥踢足球,身体不知不觉中已经记住踢足球的动作,而且似乎没有变得太生疏。
「画画遇到瓶颈时,我习惯这样踢踢足球。从以前就这样。」
他发出「啵~~」的一声踢出高度十足但力道不重的高球后,一边抬头看球,一边说道。正在享受青春的感觉十足喔!我带著这般感受,不感兴趣地回了一句:「是喔~~」
「踢球要踢到完全投入之前一点都不好玩喔~~」
「你每次都自己一个人踢啊?」
「对啊,我没什么朋友。」
他用胸口接球,跟著让球在大腿上轻弹一下,最后在地面上用脚踩住球。这男人怎么每个动作都那么完美?就算看见他在清理水沟的画面,周遭的人恐怕也会以为他在拯救地球吧。
「以你的外表,应该会有交不完的朋友才对啊。」
「我不擅长与人相处。而且,会接近我的都是女生。」
他踢出球,这次的力道增强了一些。啵!我用脚背侧边接住球,结果被打得好痛。
「没办法,如果站在你旁边,会变成衬托你的绿叶。」
「嗯?喔……以前好像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他又踢出了高球。球朝向光芒之中飞去,彷佛就要被太阳融化。
「多亏这点,我纔有时间埋头画画,所以就结果来说,或许是好的吧。」
他眯起眼睛仰望天空,等待著足球归来。
「现在我觉得真的比较亲近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只要有一、两个人就够了。」
他用头部顶出球后,以达到足球漫画里的配角水准的俐落动作接球,最后让球安稳落在脚下。
「所以,就这点来说,跟你培养感情会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啥?」
看见我的装傻态度,他一副觉得我的反应很可爱的模样,使出微笑攻击。
少来,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难为情或有所期待。不是啊,这男人的喜好会不会太特别了?
与其说不擅长与人相处,我看他根本是没有看人的眼光。
球这次带著更强的力道滚来。我使出就像准备踢球似的强劲力道,用脚底接住球。他注视著我的脚边,一副深感兴趣的模样说:
「你习惯用左边吧。」
「嗯?」
「我是说左脚。我看你是用左脚踢球。」
听到他这么说,我看向脚边做确认。踢球。下意识做这个动作时,我的左脚会自然做出摆动动作
「真的耶!」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也坦率地觉得感动。我确实是个左撇子,但没想到连脚也是。忽然想到跳跃动作……像是打篮球在做上篮动作的时候,我好像是用右脚蹬地。
「不过,听说这跟是不是左撇子没有关系。」
「咦?真的啊?所以说,只是恰巧而已啊。」
「嗯,应该吧。」
「如果是个左撇子,不知道画画的时候会不会比较好画喔?」
「不知道耶~~写字可能有差吧。」我想起以前班上确实有人是这样。
这男人似乎真的只知道聊画画的话题,我忍不住露出苦笑心想:「难怪他会交不到什么朋友。」
他应该去参加美术社的。虽然有可能被同性欺负。就像我一样。不对,如果是男生,可能不太会像女生那样暴露出忌妒心。
「我要使出射门的必杀技了喔~~」
为了打断话题,我举高左手做出宣言。「放马过来!」他先这么说一句,接著又询问:「什么名字?」我判断不出他是在询问我的名字,还是必杀技的名字,于是决定说出我想说的名字。
「鲨鱼皮射门~~」
我开发出「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但其实没有」的招数。踢法相当简单,只要从觉得可以让球旋转的角度把球踢出去就好。我的脚尖压住球的中心点,反而踢出一颗不容易旋转的球。
而且,球路毫无变化。球安全地浮起,平凡地落下。感觉有点空虚。
我和他互看彼此笑了出来。「好,换我来踢一个……嗯,向日葵射门!」
他踢出一颗横向旋转的球。
把球踢回给我后,他态度轻松地提出邀约:
「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找个地方吃晚餐?」
「好啊~~」
回答的同时,我抱著这次一定要有变化的期望,把球踢了出去。
§
「你是不是当过忠犬啊?竟然真的在这里等我。」
「啊!谢谢你借我这本书。很有趣,我是说如果读完它的话。」
「连交谈能力都只达到小狗的水准,真是伤脑筋啊~~不愧是熟到快要烂掉的白痴。」
下课后一看见我,她立刻摆出感到无力的表情。我和她确实聊天聊了五分钟后便互相道别,这天直到离开大学之前,都没再遇到过她。我猜她应该是刻意避开我。
然后,到了晚上。在晚上八点的二十分钟前,我去到中央教室大楼前面,跟研究生和教授会合。基础研究会目前只上过三次课,所以看见聚集在一起的同伴们,我也完全兜不起大家的长相和名字。我心想应该也没有人记得我是谁,于是在一群人的最旁边发呆,等待出发。
一直等到过了八点十分,所有人纔到齐。在教授的带路下,大家慢吞吞地踏出步伐。这段时间里,我的周围没有交谈声,但前方和后方有几处传来交谈声。如果仔细聆听,恐怕会发现只有我像断线的电灯一样死寂无声。虫鸣声在坡道下方响起。
我竖耳倾听虫鸣声,思想单纯地试著努力让自己变得幸福。我是说一边想她。
教授带我们来到一家以鸡翅料理闻名的居酒屋。店家位置不远,走下学校的坡道后,差不多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说到附近一带的居酒屋,大学里的教授大多是来这家店光顾,跟店家的关系似乎相当熟络。摆在店外的黑板上甚至还写出限定给大学生和教师的优惠,可见一定是好主顾。
居酒屋的隔壁是一家以连锁店来说,应该算是相当有名的咖喱餐厅,咖喱餐厅的生意也相当好。
在教授的催促下,大家走进店内。被薰得呈现暗橘色的店内一片闹哄哄,整个空间彷佛充斥著笑脸化成的气泡。虽然我和这种气氛的缘分很浅,但并不讨厌。
我还站在门口发楞时,其他研究生已经往最里面的座位走去。我跟在大家后头走去。
穿过满是鞋子的和室后,我加入了守城战。没错,这是一场守城战,守护的是一颗郁闷的心。我的身体露骨地表现出抗拒的情感,并且猛刺著我的胃。我明明是来品尝料理的,这下子可惨了。
来到预约好的和室后,发现隔壁桌已经有一群人正在炒热气氛。
她出现在那群人之中。
「…………………………………」
「…………………………………」
她出现在我即将加入的桌位隔壁的团体里。她坐在靠近走道的最旁边位置,百无聊赖地托著腮。我和她对上了视线。此刻,我们的脸上应该都挂著无精打采的表情吧。
理所当然地,我抢先在与她背对背的座位坐下来。身后传来感觉得出对我的举动有所戒心的动静。我的背部变得好幸福,整个温暖了起来。嗯,好像变得有精神了。我想等一下应该会变得很开心。好想跟她说话……但感觉上这应该会是违反条例的举动。
根据我从背后听来的谈话内容,她似乎也是被迫来参加基础研究会的聚餐。我猜她的动机应该也跟我一样。我不觉得她是会参加这种交流活动的人。
「你们大家好好培养感情啊。」
教授这么开场后,就交给学生自己安排。总之,大家就是先喝酒,但我不喝。不喝的原因并非因为还未成年,而是我好像天生就是不能喝酒的体质。开学后接受健康检查时做过酒精测试,结果我满脸通红。医生警告过我,要我别喝酒。
「你有没有想吃什么?你坐这个位置很难夹菜吧。」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主动搭腔说道。我这才发现对方是昨天中午在中央教室大楼前面点头打过招呼的女生。
「要不要我帮你夹?」
女生举起小盘子,对我展现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喔,不用。你不用这么客气。」
「真的不要?那就算了。」
女生粗鲁地收回盘子,转头回去跟其他男生说话。女生可能是觉得好心遭到拒绝,所以不开心吧。我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赔不是,不禁自嘲地心想:「这就是我无能的地方吧。」
不过,现在有件事比这件事更加重要。我要竖起耳朵仔细听身后的她有没有说什么话。万一坐在她旁边的男生一副逮到机会的模样拼命示好……要搞破坏吗?话是这么说,但具体来说,要怎么搞破坏?
要我做多少荒唐无稽的事情都难不倒我,但如何挑选有效率的方法很难。我是说很难揣测极限在哪里。
「我们好像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说话喔?」
虽不敢肯定,但应该是她旁边的男生开口说道。在我斜眼可看到的视线范围内,背后的男生不像是在跟坐在左边的女生说话。这么一来,就表示男生搭腔的物件是她。
胃部再次被压力紧紧揪住,感觉都快榨出汁来,好痛啊~~
「是吗?」她的冷漠声音传来。她的态度跟面对我的时候似像非像。
不过,我判断不出谁受到比较好的对待。
「真的啦,上研究会的课的时候我们又不会交谈,位子也隔得很远。」
男生装出友好的态度,试图跟她培养感情。事态严重。
「给你!」刚刚的女生介入说道,她把盛了两支鸡翅的盘子放在我的面前。或许是抱著执行例行业务的心态,女生没有期待我做出回答,便转头回到大家的谈话之中。女生的态度虽然比方纔冷淡,但似乎还是愿意顾虑到我。
「谢谢。」我低声道谢后,啃起鸡翅,并再次竖耳聆听后方动静。
「我啊……」
她没有阻止男生主动报上姓名。
奇怪了,她怎么没有说名字是多余的之类的话?嗯~~我深刻体会到自己被视为最低等的存在。虽说以立场来说,我跟她是朋友以上的关系,但我绷紧神经要自己不可以骄傲。
「是喔。」男生报上姓名后,她的反应依旧淡薄。淡薄得就像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
我一边感受她毫无干劲的态度,一边也确实感受到鸡翅的美味。这家店果然是名不虚传。
「你叫什么名字?」
「我讨厌自己的姓名,所以不想说。尤其是每次要写名字的时候都会让我很郁闷。」
原来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啊~~以后我要尽量避免聊到名字的话题纔好。虽然我们没有互相自我介绍过,但我当然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
「喔……那问别的好了,你修了哪些课啊?」
「文化论之类的。」
她给了一个具体的答案,但在那之后便停顿下来。我也觉得男生丢出的话题很难回答,总不可能一一说出选修的课程名称吧。
「是喔……我没有修那堂课……」
「是啊。」
「你有没有什么嗜好?」
「没有。」
「不会吧,总会有个什么嗜好吧?」
「阅读和听音乐。」
「现在又不是在接受面试。」
男生干笑了几声。另一方的她则是安静无声。经过一小段凄惨的沈默气氛后,只传来她从桌上拿起杯子的轻轻音效声。
她不擅长与人接触或互动的程度,比我想象中的来得严重。不对,或许不应该说是不擅长,而是无知?她会的应对方式似乎不多。虽然痛批我的时候倒是骂得相当精辟。
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路活过来的?真是让人越来越感兴趣。
「同学~~」
隔壁的女生又来搭腔了。这女生从刚刚就一直找我说话是怎样?可能她是尊重社会性,希望大家都相处融洽的那种人吧。这是非常好的观念,我当然不会否定啰。
关于我所认知的「大家」,目前在大学里只包含她而已。
「你要不要也加入大家的话题?」
虽然女生说的是问句,但听起来像是在命令我。女生像在挥动指挥棒似的挥了挥左手上的筷子,试图让我跟大家有所交流。或许是酒精开始起作用,女生的脸颊微微泛红。
「我们正在聊喜欢的类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快点啊,快回答!」
从女生的言行举止变得性急的表现看来,喝醉酒似乎跟心情焦躁的状态很相似。我这么做著观察时,女生用手肘顶了顶我的侧腰说:「快说啊!」
嗯~~被缠上了。可以的话,我很想谢绝这样的气氛。
而且,说到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那当然是在我背后的那位。我很想老实这么说,但她恐怕不会批准。
「呃~~温柔的女生……之类的吧?」
「好敷衍的回答喔~~」
女生轻易地识破我的真心。然后,可能是对我失去了兴趣和热度,女生让我再次与喧闹气氛隔绝。
我一边心想:「没关系,这样就好。」一边喝起自己点来的乌龙茶。我让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口气喝光乌龙茶。
「看你的样子……怎么说呢……」背后的男生以轻率的态度开口跟她说话。
「什么?」
「你应该是很怕跟人家交谈的那种人吧?」
「是啊,我不擅长。」
「你在大学有没有交到朋友?」
「没有。」
她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她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问题。
「……还真是不直接啊。」
「你说什么?」
「没事。我只是察觉到自己差点忘了什么纔算是普通。」
「呼~~」的一声传来,从声音可听出她感到相当疲惫。她到底在说什么?不仅是交谈物件的男生,我这个光明正大在偷听的人也无法理解她的自言自语。这时也刚好啃完了鸡翅。
「可以帮我把这盘子放到那边去吗?」
女生从桌上端起鸡翅被一扫而空的大盘子,拜托我帮忙放到靠近走道的位置。「好。」我接受要求,并转身准备把盘子放到桌子旁边的榻榻米上时,一声骨头互撞的闷响响起。
「唔……」「呜……」
她的手肘和我的手肘互撞。撞击的角度似乎很完美,连指尖都感到一阵麻。我们两人低下头,摸著手肘。她刚纔是不是也打算转身啊?
如果真是如此,我会觉得很幸福。尽管痛得发麻,还是有一股轻飘飘的满足感在血液之中流窜。
那感觉就像吞下大块食物后会有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和充足感。这般感受让我忍不住笑眯了眼,结果被转身过来的她心情平静地瞪了一眼。我分不出她心情平静跟心情不好时有何差别。
「对不起喔。」
为了假装不认识,她以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礼貌致歉,但眼神带著怒气。不过,那股怒气并非针对撞到手肘,感觉像是生气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命运让我们在一起。」我很想这么回答,但她似乎希望我在这里是个陌生人。我们曾经在大学里两人独处过,现在还装陌生人有意义吗?尽管内心浮现这般疑问,但因为担心触及条例,所以我还是乖乖配合演戏。
「没关系的,倒是……」
「倒是?」
她的左脸颊抽动了一下,一副有不好的预感的模样。
我们是陌生人。
=现在不是模拟性的情侣关系。
=我再一次对她一见钟情也不会构成任何问题。
=然后我一定会爱上她。
嗯!
「我刚刚对你一见钟情。如果你愿意,请在爱上我之前跟我交往。」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先发出噗哧一声。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大吃一惊地瞪大眼睛。周遭的喧闹气氛开始变质。或许应该说,气氛完全炒热了。跟我参加同一个研究会、已经喝得差不多醉的学生,以及坐在她那一桌的女生喊得特别起劲。
一群醉鬼把放在房间角落的摆饰品当成神轿高高抬起。
看来周遭这些人似乎把我的发言当成是为了炒热气氛的玩笑话。
当中也包含了一道彷佛在说「我已经习惯了」似的冷漠目光。
她一副感到难以置信到极点、彷佛在说「这家伙没救了」似的模样好可爱。
你到底有多喜欢她啊!连我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
§
「运动后肚子都会饿喔!」
「就是啊!」
对于他的爽朗发言,我一边上下摆动肩膀喘气,一边带著挖苦的意味答道。不舒服感凌驾了食欲。
幸好公寓外吹起黄昏时分的凉快轻风,我不禁有种泡完澡在乘凉的感觉。
我这个做暖身运动就会耗尽体力的人像只猫咪一样,追著左移右动的球跑来跑去,你猜会怎样?明明只要思考两秒钟就能想出答案,我却少了这两秒钟。
与其说不懂得深思熟虑,我根本是省略了思考的动作。不过,气氛算是被炒热了,所以也没办法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飞来的球,立刻把球踢回给对方。虽然不过是如此单纯的动作,但我完全投入其中,轻轻松松便消磨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好久不曾像这样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
这感觉和小学拿铅笔画静物的时候十分相似。
「你不舒服啊?」
看见我弯腰用手捂住嘴巴,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表达关心。外星人是不是就算血液里缺氧,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文武双全的家伙真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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