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008(2/2)
“嗯,这也的确没错。”
听了日伞的话,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可以让我接受的说法。
“所谓的人生,实际上就是一直在换班和换座位呢。”
阿良良木学长和战场原学姐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似乎蕴含着某种仿佛会永远延续下去的快乐,但是那非但无法永远延续,仅仅在毕业之后。就已经不可能维持原来的状况了。
他们必须在新的地方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而且跟依然停留在高中这个地方的我相比,他们所面对的变化还要大得多。
……比任何人都难以适应这种变化的人,恐怕就是阿良良木学长吧。
不过他现在也会极其频繁地向我发来邮件。
而且其中有大半部分都是庸俗的话题。
虽然根本上的原因应该是我自己造成的,不过那个人似乎对我抱有某种大胆的误会。
在那之后,新的同班同学也三三五五地集中到了教室,最后走进教室的是班主任老师,然后就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说着一些有关应考生必须具备的临战心态之类的大道理。
你们就怀着浪费掉一年人生的觉悟去学习吧。
大概是想博同学们一笑吧,老师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我自然就由此想起了我的母亲。
“一起回家吧,骏河~!”
目伞带着她新交上的一群女生朋友(这家伙绝对不是怕生的人)邀我一起回家,但我还是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这是因为我接下来必须去一个地方,可是我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只有随便编造了一个“我待会儿要去买些参考书呢”这样的借口。
我说谎可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
也没有什么罪恶感。
“什么?我说骏河呀,难道你把刚才老师说的话都听进去了?那些话,你只要随便当作耳边风就好了嘛。”
“也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啦。不过的确也是,要是我不加把劲补回落后部分的话,凭我的成绩可考不上大学啊。”
“啊,因为骏河你是笨蛋呀~”
这家伙竟然说得这么直白。
而且她为什么会知道?
这明明是我的秘密啊!
顺便一提,别看日伞这样子,她在学习方面却很懂得把握要领,成绩也马马虎虎过得去。以前她就说过她要考上一所马马虎虎的大学。
人生马马虎虎就行了。
这就是她的标语。
从她没有把升学路线定为体育大学和实业团那一类来看,篮球这项运动对她来说恐怕也只能成为“告中时代的宝贵回忆”了。
不。
这也并不是仅限于她的情况。
对几乎所有人来说,整个高中时代都是一段制造回忆的时间——说白了,其实浪费的不只是一年,那简直就跟“把三年的人生全部浪费掉”没什么两样。
不在这三年里创造回忆、而是把时间用来寻找自我的人,恐怕只属于极少数派吧——我本来也自认是这个极少数派的一分子,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回事,明明什么回忆都还没有创造,我高中三年的生活就要被拉下帷幕了。
不,说真的,在这两年来——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
然后在剩下的这一年里——我又该如何度过呢。
“那么,明天见啦。”
“嗯——啊,对了,日伞。”
我决定向她提出一个问题。
为了慎重起见,我特意换上了满不在乎的口吻。
“你听说过‘恶魔大人’吗?”
“嗯唔?”
从她这样的反应来看,果然是不知道吧——我刚在想自己是不是提了一个多余问题,可是接着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为什么像骏河你这么积极向上的女孩子会知道那个传闻呀?”
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007
恶魔大人这个词的语感,本身就很奇怪。
为什么非要给作为被诅咒存在的恶魔添上“大人”这个敬称呢——当然,如果单纯把恶魔看成是跟“神”相对立的存在的话,那么就像给神添上敬称那样把恶魔称呼为“恶魔大人”,也还是说得过去的。
虽说是恶魔,毕竟也是有着比人类更高地位的存在,如果直呼其名的话确实有点失礼。如果这样解释的话,也的确没有错。
不过在进行过一番调查之后,我认为这个“大人”的称呼并不是为了表达敬意,而是被灌注了某种诙谐的意味。
这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却知道这种没什么特别含义的“玩笑”,最终很可能会招来极其恶劣的后果。
据说那是在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们之间流行的、类似咒语之类的东西——因为有干石的前例在先,我对咒语这个词相当敏感,不过从扇君的口吻来判断的话,那或许只是一种过敏的反应而已。
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罪过的传闻。
只要向“恶魔大人”倾吐自己的困难和苦恼,就绝对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其中所包含的“绝对”这个词,反而让这个传闻听起来充满了虚假的味道。
但是不管听起来多么虚假,即使这是贝木泥舟的诈骗行为,一旦听到“恶魔”和“解决困难和烦恼”这两个关键词的话,就算不知道干石的事情,我也是非采取行动不可的。
因为——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所谓的“恶魔大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自己啊。
“当然,虽说是‘绝对’,但好像也是有几个附带条件的呢——对于一些过于离谱的咨询问题,‘恶魔大人’是不会接受的哦。”
扇君是这么跟我说明的。
他说话的语调就像平时一样轻松欢快,就好像在说一些无关重要的闲话似的——不,实际上这种事也只能称之为无关重要的闲话吧。
对他来说是这样。
即使扇君知道我左手的事情,还有我曾经做过的事情——
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闲话以外的事情。
在他的面前,所有事情都是闲话。
“关于刚才说的‘过于离谱’的基准,据说就是指那些‘拜托警察去办会更好’的事情呢。”
那是什么啊?
这听起来也太具体了,有种活生生的感觉。
至少这并不像是恶魔针对“实现愿望”所提出的交换条件——虽说是自作自受,但我明明是被夺走了身体的一部分和灵魂的一部分作为代价的啊。
“那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恶魔大人’,好像就是一个具体而且活生生的人类嘛。”
“人类……?”
“听说是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哦。”
“……?也就是说,有一个女高中生冒充‘恶魔’,并且经常接受直江津高中的学生的烦恼咨询吗?”
女高中生。
那么说——这就越来越像是我了啊。
“的确是这样——不过,至于是不是冒充的话,就很难说了。”
说不定,那可能是真的恶魔哦——扇君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不是具体而活生生的人类——吗?”
“即使是具体而活生生的人类,也不一定就不是恶魔吧?因为——她是号称‘绝对’能解决困难和烦恼的嘛。不管怎么说,那也不像是普通的热心人啊。”
“…………”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想从扇君那里了解更多的详细情况的,可是我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这件事“紧咬不放”的态度,所以只是装出没兴趣的样子随便说了句“是这样么~”就算了。
如果这只是我作为学姐的面子问题的话,那就是说我的器量太狭窄了。可是我总觉得扇君有一种很难向他追问下去的感觉。
仿佛向他追问的话就会显得很不识趣的感觉。
如果是阿良良木学长的话,一定会对这种气氛毫不在乎而拼命追问下去吧——想到这里,我又重新认识到自己果然不能像学长那样做到同样的事情,不由得感到万分失落。
虽说如此,不管日伞她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准备私底下为此采取行动了。不过既然连她也知道的话,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扇君为了捉弄我而胡编捏造的事情(虽然这么说的话可能会有人指责我疑心过重,不过他实际上的确有过胡编捏造的前科)。
可是从日伞的口风来判断,这传闻似乎并不像扇君所说的那么富有积极意义——反而给人一种消极性传闻的印象。
按照日伞的说法,积极向上的人是不应该知道这个传闻的——这么说来,那就应该是只有消极的人才会知道的传闻了。
没错。
就像过去的我那样的——消极的人。
……然而,世界上没有人只存在积极性的一面,同时也没有人只存在消极性的一面。不管是谁,都会时而抬头向前看,时而回头向后看,当然也会确认上下左右的状况,这样子活下去。
没错,自己的风格和个性什么的,都只是一种幻想。
如果不理解这一点的话,到头来就一定会吃亏——就好像我以前把单方面的幻想、单方面的理想强加在战场原学姐身上,后来甚至为此恼羞成怒而自讨苦吃那样。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那时候也跟“恶魔”扯上了关系。当然,那只不过是一个爱哭鼻子的恶魔,是一个低级的恶魔,根本不是那种有资格被赋予“大人”这个敬称的怪异。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日伞并不是太愿意提起这件事——虽然她不同于扇君,和我之间是毫无顾忌的亲密关系,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向她深入追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不管做什么事也总是要区分时间、场合和地点的。要求人家在新的班级和新的朋友们面前,把有关恶魔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的话,也实在有点不近人情,所以我就随便说句“啊,没什么啦,只是刚才阿良良木学长发来了这样一个邮件”勉强敷衍了过去。
“阿良良木学长!?”“咦,神原刚才说的是阿良良木学长吗!?”“阿良良木学长,就是那个阿良良木学长吗!?”“那个传说中的!?”“传说中的阿良良木学长!?”“传说中的阿良良木学长发来了传说中的邮件!?”“咦,怎么啦怎么啦,神原你跟那个阿良良木学长是笔友吗!?”“真的啊!?”“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呀!?”
结果就连远处的另一群女生也凑了过来,闹得不亦乐乎。这根本不是随便敷衍过去,而是大张旗鼓地敷衍过去了……
嗯——
阿良良木学长的名字,不管走到哪里都那么通用呢。
我觉得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明星,而且还是超级明星吧。
就这样,向日伞打听详细情况这件事就暂且推迟到以后再说,今天我还是决定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对“恶魔大人”进行调查。
虽然从新学期的第一天开始我不像一个应考生的样子,但是后辈总是看着前辈的背影成长的。
即使无法做到一模一样。
008
“‘恶魔大人’的传闻我也知道哦。Yeah!因为我想月火可能差不多开始行动了。所以我的心也悄悄进入了空闲待机状态呢。毕竟熊熊燃烧的正义对地球来说也不太环保嘛!”
这是通过手机进行的对话。
火怜以充满朝气的语调这么说道——话说回来,我还真的从来没见过火怜没有朝气时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也对啦。
这果然不是仅限于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之间的传闻吗。
“那么,骏河姐姐,那个‘恶魔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对了,火怜,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要怎样才能见到那个‘恶魔大人’吗?”
“这个嘛——”
我本来以为问得这么直接的话,她可能会有所警惕而不肯告诉我,没想到她就像一个完全不懂得怀疑别人的纯真小孩子似的,滔滔不绝地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全部说了出来。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嘴巴不严实”的程度。
她明明向我提供了所有必要的情报,甚至连我没有问到的事情都全部告诉了我,我这样说的话也确实有点不厚道,但我当时确实是觉得——嗯,我绝对不能向这孩子透露什么秘密。
“那么,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啊,骏河姐姐,难道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恶魔大人’商量?”
“不不。没有啦。”
尽管我是这么回答,但是我过去确实曾经请求“恶魔”实现过愿望,所以这个回答或许有点不老实。
不,并不是有点。
而是彻头彻尾的不老实。
这样感觉就好像利用了尊敬自己的低年级女生似的,内心不由得积聚起一团阴郁的罪恶感。
“嗯~那就好。”
……她一下子就相信了。
她这种仿佛完全放弃了怀疑般的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的罪恶感。这种直爽的性格,恐怕就是这孩子在初中时代成为全镇闻名的受欢迎人物的原因之一吧。
阿良良木家的DNA实在是太优秀了。
“嗯,谢谢你。对了,火怜。烈火姐妹方面打算什么时候采取行动呢?”
“嗯?不不,骏河姐姐,烈火姐妹已经不会采取行动了啊。”
考虑到万一在现场碰头就会很麻烦、或者说会很尴尬,我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而火怜却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因为烈火姐妹已经在不久之前解散了嘛。”
“……啊啊,是这样吗。”
的确是这样。
本来由阿良良木火怜和阿良良木月火这对姐妹所组成的烈火姐妹,其正式名称应该是“栂之木二中的烈火姐妹”,然而到了这一年度,姐姐火怜已经从原来的私立栂之木第二中学直升到私立栂之木高中了,所以包含在她们的这个名字中的前提条件也变得无法成立了。
听说上个月末还特别举行了解散宴会什么的——这时候,我又想起阿良良木学长为了收拾残局而四处奔波的样子。
虽然他嘴里抱怨着“到了最后的最后也要给我添麻烦”,但是在我看来,他却像是对这“最后的最后”产生了某种寂寞感似的——不过,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感伤吧。
“嗯,所以现在栂之木二中就由月火一个人自称‘MoonFire’来展开活动啦。”
“什么MoonFire嘛……”
这语感也实在太土了吧。
就好像什么糟糕战队节目似的。
不过要是这个糟糕战队是真实存在的话就麻烦了,所以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说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两人一起活动——不过一想到我们已经不是烈火姐妹,即使在目前这种空闲时间里待机,我也会像忽然间清醒过来似的大吃一惊呢。”
火怜说道。
语气还是像平时那么直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深思。
“这大概就是长了年纪的感觉吧。”
“我觉得这正是生存的本质啊。”
我回想着跟日伞之间的对话,说了一句有前辈风范的台词。
所谓的人生,一直都是在换班和换座位。
而接下来——就是毕业了。
“嗯,的确也是啊,人总不能永远停留在同样的状态呢。昨天我量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高也长高了。”
“…………”
你还在继续长高吗,火怜。
我记得原来好像也超过一百七十五公分了吧……
从篮球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身高还真令人羡慕。
“不过等月火升上高中之后,不就可以重新组成‘栂之木高中的烈火姐妹’了吗?”
尽管我是这么说,但也很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临时的安慰。
事实上,当年我在清风中学读书的时候也跟战场原学姐一起被合称为
“瓦尔哈拉组合”,可是等到后来进入直江津高中再跟战场原学姐重逢的时候,会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们的人也就只有阿良良木学长了。
总而言之——
在人际关系中,总是存在着跟当时所处的时期相适应的称呼——即使这些称呼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也是绝对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
比如说水流虽然看起来像是单一的整体,但实际上却是由无数细小水滴
集合而成的,它们都是各自dú • lì的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是
可以勉强用同一个名字来加以封存的东西吧。
“总之,刚才好像有点偏离了话题——”
火怜接着说道。
“这次毕竟跟去年暑假的时候不一样——也没听说有什么实质性的受害者,所以月火似乎也很难决定该不该采取行动呢。”
“是吗……”
“当然,自称恶魔来接受别人的咨询什么的,光从这个想法就可以看出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那个‘恶魔大人’,有没有可能是真正的恶魔呢?”
“咦?什么?啊哈哈。”
听了我的话。火怜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发出了吃惊的声音,随后就大声笑了起来。
“讨厌啦,你在说什么嘛,骏河姐姐。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恶魔啊。我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不会再信什么鬼鬼怪怪啦。”
“………”
唔,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火怜的话,或许真的可以一直在跟怪异无缘的环境下生活下去吧——但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现实中根本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一点。
日伞她也说过。
我并不是那种会跟“恶魔大人”扯上关系的人——大概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说吧。即使是知道我的左手问题的阿良良木学长也不例外。
阿良良木学长,还有战场原学姐,都认为我去年只是因为“一时糊涂”才向恶魔许愿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那时候的我,确实是——没有任何的踌躇。
当时我是毫不犹豫地向恶魔许愿的。
对恶魔百般依赖、谄媚、服从——甚至侍奉。
“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怪啊。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我家的老哥了。你听我说啊,骏河姐姐。我的老哥真的不像话。上次一边说什么‘反正闲着没事就一起玩吧’一边光着半个身子闯进我的房间,还突然用指甲刀在我的肌肤上——”
“……这些事被我知道了也没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兄妹之间的秘密吗?
叫我听这些事也不太合适吧。
光着半个身子?
指甲刀?
为什么这些单词会连在一起?即使是我也有点接受不了啊。
指甲刀……
光是想出用剪刀来代替指甲刀的主意就得意忘形的我,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却觉得自己的那些主意
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起来还真的很不可思议啊。那个整天嚷叫着‘妹妹什么的烦死了,我绝对不会出席妹妹的葬礼’这种话的哥哥,在我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变得经常来陪我玩了。这会不会也是长了年纪的关系呢。”
“…………”
但愿这不是因为“火怜从女初中生转职成了女高中生”之类的理由吧。下次有机会得再找月火来了解一下阿良良木学长的动向才行——不过话虽如此,我跟现在还是初中三年级生的月火也没有太多的接触。
真是的——
虽然阿良良木学长总是在警惕着我是否会对他的妹妹下手,但是他不管是长了年纪还是毕了业,不管是有变化还是没有变化,到头来也还是阿良良木学长呢——我这样的感想,似乎跟火怜正好相反。
“好了。火怜。那么你下次有空就到我家来玩吧,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下那些话题。”
“哇,骏河姐姐竟然主动邀请我去你家呀,真是太高兴了!”
“那么,在新的环境里,你也要多交朋友哦。”
在说完一句本来根本不用我说的话之后,我就挂断了电话。
学会了发邮件,也掌握了手机的使用方法——因为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妹妹,刚开始跟火怜说话时还是有点紧张,但现在也已经可以毫无隔阂地进行交谈了——嗯。
在以后的生活中,我大概也会以这种方式把各种各样的新刺激转化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世界上不存在不变的日常。
日常就是这样子被创造出来的。
总而言之——
用阿良良木学长的话来说,就是“闲话休提”。
根据从火怜那里打听到的情报,跟“恶魔大人”见面的方法有三个。这三条特意准备的路线,并不是并列性的路线,而是阶段性的路线。
或者应该说是按照难度顺序排列的路线吧。
如果从玩游戏的观点来看的话,就相当于分成容易、普通、困难三个级别——其中难度最低的就是“写信”。
把自己想咨询的具体内容写在纸上,再用信封装好,放置到指定的地点——有时是公园里的长椅上,有时是车站里的橱柜,好像每次都会有所不同。
那样就完成了。
如果那封信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话,那就是说“恶魔大人”愿意接受你的咨询——反过来说,如果那封信一直都没有消失的话,那么很遗憾,“恶魔大人”看来是不打算受理你的咨询了。
作为烦恼咨询来说,这种方法似乎也太过草率了,但是这毕竟是简单模式,所以也没有办法。
低投入就只能得到低回报,这是最基本的经济原则。
而且这种方式对于咨询问题的人来说,在不需要直接接触“恶魔大人”就能解决问题这个意义上,还是会让人觉得更容易接受一点吧。
那么,说到普通模式要怎样做的话,那就是打电话了。这是比写信更进一步的交流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虽说是跟“恶魔大人”通过电话线联系在一起,但毕竟不是直接面对面说话,心情上的难度似乎是有所增加——但是相应的,在倾诉自己心声的时候并不需要什么文采。
就算说出来的话吞吞吐吐——不,这反而更能体现出想要解决烦恼的恳切感吧。
而且据说就算用号码非通知的方式来打电话也没有问题,只要能把烦恼的问题转达给对方的话,与其选择简单模式,倒不如选择普通模式更合适——至于这个电话号码,好像也是会随时发生变化的。虽然不管怎么变来变去,结果也还是手机号码。
至于对方的声音,则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是一种仿佛在话筒里塞了一块布似的混浊声音,而且也不怎么说话。从这个意义上说,也可以认为是彼此之间的对话并不成立。对方最多也只是稍作回应或者表示赞同而已,至少不会像心理咨询专家那样主动向你提起话题。
也就是说,这只是单方面地把烦恼转告给对方,就跟留言电话没什么两样吧——我是这么想的。
最后,对方将会对是否接受这次咨询作出回答。虽然这样讲了老半天却落得被拒绝下场时的委托人的痛苦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在这种方式下对方至少会明确用声音表示拒绝,总的来说还是比连愿不愿意受理也有点不清不楚的简单模式要亲切多了。
在听完这种普通模式的操作方式后,我的判断就是——这果然正如火怜所说的那样,应该是一个冒充“恶魔”之名的人干出来的事吧。
电话——而且还是手机这种道具,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太富有现实色彩了。感觉也好像跟怪异没什么关系。
人类不一定就不是恶魔——尽管话是这么说。
不过,现在既然无法对这个结论抱有百分之百的确信,那么我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然后,关于最后的困难模式,既然听到这里的话,我想各位也应该可以料到了——那就是直接跟“恶魔大人”见面。而我既然打算跟“恶魔大人”发生接触,自然就只能选择这个最后的选项了。
“那么,如果是今天的话,要到什么地方才能见到那个‘恶魔大人,呢?”
“这个嘛——其实也是经常变动的,但是能不能见到就要看运气了。”
如果见不到的话,那就是代表“不受理”了——火怜以此为前提,把那个地点告诉了我。
“现在的话就是——”
可是当我听说了那个地点之后,我简直可以说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或者说我已经失去了选择权。这究竟能不能称之为偶然呢?
那个地点,现在就是——
补习学校废墟——的旧址。
也就是那个有着深厚回忆的、已经被火彻底烧光的瓦砾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