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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玩偶-(2002)-Baby Doll(1/2)

目录

(芬兰)约翰娜·西尼萨洛johannasisalo——著

(英国)大卫·海客斯通davidhackston——英译

阿古——中译

约翰娜·西尼萨洛(1958——)是一位获奖颇丰的、颇具影响力的芬兰科幻奇幻小说家,她在写作时,经常关注环境主题。她出生在索丹屈莱(芬兰拉普兰省),在坦佩雷大学学习文学和戏剧,曾从事广告工作,直到1997年才转为全职写作。从那时起,她出版了四十多部短篇小说,七次赢得芬兰阿托克斯短篇小说奖。西尼萨洛还写了大量评论、杂文、漫画脚本和电影剧本,并编辑过两本科幻年选,其中一本是《芬兰奇幻:迪达勒斯之书》(,2006)。

她的小说已被翻译成几种语言。《巨魔:一个爱情故事》(,2004),讲述了一种濒临灭绝的掠食者巨魔,能对人类产生强烈的吸引力;《鸟脑》(,2011),讲述了一场穿越新西兰和澳大利亚,险恶丛生的荒野远足;《天使之血》(,2014),讲述了全世界范围内的蜜蜂全都神秘消失,造成农业减产和社会混乱。《巨魔》荣获了芬兰迪亚最佳小说奖和小詹姆斯·提普奇奖,《鸟脑》入围法国恶作剧奖,《天使之血》赢得了英国笔会奖。她最新的作品是格罗夫大西洋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太阳核心》(,2016)。最近,她正在写一部关于气候变化的小说,并将之前写的邪典电影剧本《钢铁苍穹》()小说化。

西尼萨洛经常在小说中探索性别关系,在这篇气场强大、令人不安的《儿童玩偶》中,她探讨了爱和失落的经典主题。在这个可能的未来社会,每个人的社会地位,尤其是孩子的校园地位,都基于其对他人的性吸引力,西尼萨洛深刻探讨了现代社会越来越泛滥的sè • qíng化和性商品化现象。其他科幻小说作家也曾探索过类似的爆炸性主题,比如西奥多·斯特金探讨过luàn • lún——《如果所有男人都是兄弟,你会让其中一个人娶你妹妹吗?》();小詹姆斯·提普奇探讨过人类对外星人的性迷恋——《我醒来,躺在冷山上》()。

《儿童玩偶》曾入围星云奖和西奥多·斯特金纪念奖,也曾入选科幻选集《科幻奇幻作家:欧洲科幻名人堂》(sfe,2007)。

安妮特从学校回到家,把书包撇在门廊地板上。这个书包的材质是透明乙烯塑料,正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粉红心形、一个饱满的鲜艳红唇,两个图案周围萦绕着一圈彩虹色,折射出金属光泽。书包里的东西若隐若现:课本、练习本,还有一个塑料笔盒——2015年最热门男孩乐队迪克小弟(jī • bā硬起来)的周边产品。男孩们身穿敞开的皮夹克,裸露出躯体,只在胯部围了一个护裆,上面画着一个动物头,要么长着长嘴,要么长着长鼻。克雷格的护裆上画的是一个大象头。几个歌手中,就数克雷格最可爱。

安妮特把亮红色氨纶夹克甩在椅背上,开始脱脚上的长靴。靴子紧绷在小腿上,但她懒得弯下腰,而是伸出右脚脚尖,去脱左脚的靴跟,却不小心把网眼丝袜撕了个口子。

哦,真他妈见鬼!

妈妈从厨房走了进来,仍然穿着工作服:“怎么了,亲爱的?”

“我是说,天啊,我把丝袜刮破了。”

“哦,亲爱的,留点神。这条丝袜很贵的。得,你明天得穿普通丝袜了。”

“我才不要穿那种丝袜!”

“亲爱的,你别无选择。”

那我就不去上学了!安妮特一把抓起书包,气冲冲地就要回自己房间,但电视机在客厅里,马上就要播她最喜欢的剧集《郊墅火与恨》了。“穿那个,我看起来会像个傻瓜的!”她嘟哝了一句,既是在私下抱怨,也是在说给妈妈听。接着,她向后一仰,陷进了沙发里,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

剧集开始了,情节非常精彩。杰克和梅丽莎被贝拉捉奸在床,但贝拉不知道,其实杰克已经获悉她和他的双胞胎兄弟汤姆有一腿。与此同时,杰克也不知道,梅丽莎实际上是他的女儿,多年前他曾经帮助一对女同性恋情侣怀孕。

“让我们做笔交易吧,亲爱的。”妈妈从厨房走出来,站在沙发旁。

“安静!我听不到电视的声音了。”就在这时,贝拉冲上前,把杰克从梅丽莎身上拉开,尖着嗓子一阵大骂,梅丽莎的一对jù • rǔ和杰克的白色屁股全都暴露在镜头中。今天在学校里,安妮特听到尼诺兹卡对大家说,一定得看一下今天下午的剧集,因为杰克的屁股实在太妙了。安妮特没觉得有多妙。比他的棕色皮肤白一些,不像其他男人的屁股那么多毛。尽管如此,明天她还是会找一个机会告诉尼诺兹卡,她看到了杰克的屁股,当然,她会咯咯一笑,说这个画面简直妙极了,女孩子在谈论这类事情时,必须附上咯咯一笑。

妈妈耐心等待着,直到插播广告才开口:“等爸爸回家,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我能照顾自己。”

“露露正在外面拍摄。爸爸会在九点或十点左右去接她,等他们回来,你就该上床睡觉了。”

“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还有一件事,亲爱的。我明天要去出差,我要离开两天。”

“你老是出差。”

“爸爸可以帮你做作业。”

“哈哈,好极了,我敢打赌,他会把奥托索丢给我,自己溜出去打壁球。”

“这就是我所说的交易。答应我,你会帮助爸爸一起照顾弟弟,你们三个孩子都会表现得好好的。”

安妮特生起气来——简直非常生气。只要妈妈不在,他们就吃不上比萨、熟食寿司或者妈妈烤的三明治了,只能吃爸爸炮制的各种奇怪食物。想让爸爸去帮她买一样东西,她得和爸爸说上100遍、解释100次。有一次,妈妈不在家,安妮特花了一个小时,才向爸爸说清楚,自己为什么必须买一个新睫毛膏和一瓶金色身体喷雾。

安妮特说:“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周四晚上,你得让我去尼诺兹卡家过夜。”

尽管安妮特还没有被邀请,但有传言说尼诺兹卡的最终邀请名单还没定。安妮特早就注意到,对爸爸妈妈从伦敦买回来的那个迪克小弟铅笔盒,尼诺兹卡很上眼。安妮特可以把铅笔盒送给尼诺兹卡,然后向妈妈要钱再买一个——她可以说,旧的那个被摔坏了。

万一她被邀请了,她必须确保自己能去参加。如果被邀请,你必须毫无顾虑地立刻同意,满口答应下来,没有人会说“抱歉,我得问问爸爸妈妈是不是允许我参加”;如果你满口答应,到时候却缺席,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向你发出邀请了。

“尼诺兹卡是谁?”

“尼诺兹卡·拉蒂尼,和我同年级,问得真蠢!她住在乌奥利卡托。”

“为什么要去她家过夜?”

“她要开九岁生日派对。我还得送一份礼物。如果爸爸不能开车送我,我可以搭公共汽车去。”

妈妈叹了口气,安妮特知道她这就算是默认了。广告终于结束了,安妮特又回到了电视情节中。梅丽莎是一个职业脱衣舞女郎。她穿着一件带有金色褶边的比基尼,简直棒极了。

公寓的门打开,爸爸走了进来,他从幼儿园接回了奥托索。奥托索今年五岁。

妈妈端上一盆从熟食店买来的意大利面沙拉。沙拉挺好吃,除了难吃的续随子,安妮特不喜欢续随子,把那些可怕的东西一个个挑到一旁。爸爸开始喋喋不休,说续随子是最美味的东西,径直从安妮特的盘子里叉起一个,塞进嘴里,大声地咂巴起嘴唇。奥托索只吃过意大利卷面条,从来没人给他讲过,世界上还有其他好吃的。

“奥托索,今天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妈妈细声细气地问,口吻跟一个幼儿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一样甜腻。安妮特五岁的时候,妈妈也是用这种声音和她说话的吗?

“我要去约会!和我的女朋友!”奥托索没法正确发“f”这个音,语言治疗师觉得他的“r”发音也不准。“女朋友”这个词从奥托索口中说出来,仿佛是在门牙缝中拼命往外挤什么东西。

妈妈和爸爸交换了一个成年人的眼神。“好吧,我们的大男孩要去约会了!”爸爸的声音和妈妈的一样矫揉造作,“什么时候约会?和谁约会?”

“明天,和帕梅拉。她妈妈会来接我们。”

妈妈和爸爸又一次傻笑起来,假装不可思议,夸张地甩着头,咧着嘴角笑着,嘴唇嘟得像划了一刀的香肠。

“帕梅拉是我的主攻对象。”奥托索说着,又往嘴里送入一坨五颜六色的意大利卷面条。

妈妈回办公室去了,在剧集间隙,安妮特换了个台,开始看一档真人秀节目。在这个节目中,选手们想要寻找一个完美性伴侣,一名女人躺在天蓬床的帘子后面,一名男选手问她:“当我低头看你的ru沟时,你首先想到的是(a)柠檬,(b)苹果,还是(c)西瓜?”这时,门被推开,爸爸和露露走了进来。

露露比安妮特大两岁,但看她的外貌,你绝对不会相信她只有十岁。

她脸上的拍摄妆容还没卸掉,一对巨大的假睫毛,眼圈周围抹了很多烟灰色眼影,看起来不像化的妆,倒像是货真价实的黑眼圈:流露出一种既疲惫又饥饿的神色。她的嘴唇上沿画了一条深红色唇线,使整个嘴唇变得更饱满,嘴唇主体则涂成了浅红色,除了口红,整个嘴唇还抹了一层厚厚的润唇膏,看起来仿佛有些浮肿。她的头发被烫成细卷,被精心绑成一个故作随意的发髻。

不久之前,露露接到了米兰和东京摄影师的电话,可他们后来又对爸爸妈妈说,她实在太矮了,不符合拍摄要求,她当场就大哭起来。在那次受挫之前,她每天只是称两次体重,之后,除了称体重,她每周还要测三四次身高。她在墙上贴了一幅高度表,来记录自己的身高。每次的铅笔画线都非常接近,没过多久,就画出了一道模糊的灰色印迹。

最近,露露的脸庞登上了芬兰时尚杂志封面,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合约,所以现在,经纪人发话了,露露不能再为那些购物目录摆造型了。与不二价连锁商店和沃尔玛联系在一起,是在拉低她的形象。她的形象太性感了,不能浪费。

露露正仰着头在卸脸上的性感妆容,安妮特胃里一阵抽搐翻滚。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镜子前,狠狠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只要盯得够凶狠,镜中自己的脸庞就会看起来更性感。她拼命吸起肚子,但她看起来依然像一个扁平的壁球。

“安妮特!该睡觉了!”楼下传来爸爸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安妮特是一个dàng • fù!”当安妮特走进操场的时候,男孩们开始大声喊叫。她假装没听见。这种情形很正常,完全不值得担心,任何一个他们不屑于调戏的女孩,都会被他们叫作dàng • fù——所以,他们不会对安妮特动手动脚。

要知道,他们还会喊出许多更糟糕的称呼。

维罗妮卡和尼诺兹卡正站在操场入口处,在窃窃私语。威利和朱罗走了过来。威利伸手摸向尼诺兹卡的胸部,朱罗则伸手探向维罗妮卡的迷你黑皮裙。尼诺兹卡咯咯一笑,推开了威利的手,维罗妮卡则一步蹿到了尼诺兹卡身后。威利和朱罗撇下她俩,扬扬得意地昂首走进操场,他们伸出双手,一手比成一个圈,另一只手的食指伸进圈里,做着猥琐的抽插动作。维罗妮卡和尼诺兹卡咯咯笑个不停,直到两个男孩走远。

安妮特走近那两个女孩。“嘿。”她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维罗妮卡和尼诺兹卡甩了甩一头靓丽的长发,轻蔑地看着她。尼诺兹卡的衬衫非常暴露,在抹胸式胸衣和闪金色低腰裤之间,露出一大片肌肤,肚脐上还穿了一个银环。

“尼诺兹卡,能占用你一分钟吗?”安妮特说着,向垃圾桶退去,“我想和你谈一谈。”

尼诺兹卡瞥了一眼维罗妮卡,做了一个怪表情,然后走向安妮特。“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她狐疑地问。

安妮特把手伸进手包,拿出迪克小弟铅笔盒:“瞧,我已经不喜欢这个铅笔盒了。你想要吗?”

尼诺兹卡的眼睛亮了起来,安妮特意识到她的提议奏效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你的旧垃圾?”尼诺兹卡直言不讳地反问,但这只是装装样子。

安妮特耸了耸肩。“那好吧。”她说着,一扬手就把铅笔盒扔进了垃圾桶。

尼诺兹卡一把伸出手,赶在铅笔盒掉进垃圾桶之前,抓住了它:“别激动。循环利用多好。”

安妮特微笑地看着尼诺兹卡把铅笔盒放进她的金色手袋里,手袋上面印着“吃我”。“嘿,星期四晚上你打算干什么?”安妮特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安妮特把自己需要的一切都铺展在床上:最好的雪纺绸睡衣、化妆包,还有第二天上课用的课本和文具。她要送出的礼物是一款三色指甲油套装,用银纸包着,安妮特自己选的,要是让妈妈选,她肯定会买一些糟糕的东西回来。她从妈妈那里借了一个飞行包,应该装得下了。现在,安妮特必须决定晚上穿什么。她选了一条蜥蜴皮打底裤和一条侧开衩裙子。她没有尼诺兹卡那样的性感短胸衣,她那件绿色胸衣把整个肚皮都遮住了,于是,她拿起剪刀,在底部剪去十厘米,刚好露出肚脐。粗糙的剪裁,反倒显露出一种独特风格,看起来有点像电视剧中丛林女人的装扮,衣料边缘凹凸不平,露出很多肌肤。

安妮特仔细审视着睡衣和配套的内裤。接着,她看了看镜子。

她脱下裙子、打底裤和内裤,打开化妆盒,取出黑色眼线笔,并用粉色削笔器削尖。

她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在双腿间画出细细的波浪线。

当天晚上,尼诺兹卡的爸爸妈妈不在家。除了尼诺兹卡和安妮特,维罗妮卡、佳妮卡、艾薇塔、卡门和凡妮莎自然也受邀参加了睡衣派对。派对主人亮出一桶比萨味爆米花、一大瓶高能量苏打水,对大家挤眉弄眼道:“我们可以狂欢一整晚了。”

等尼诺兹卡拆完礼物,大伙儿开始了睡衣走秀比赛。安妮特原认为自己的睡衣非常棒,但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老土衬衫:太长,几乎拖到了膝盖,完全没有露大腿。所有人都一致同意,艾薇塔的睡衣最棒:像一团紫罗兰薄雾,非常短,只遮住了半个屁股。尼诺兹卡的睡衣也很棒,红色丝绸材质,宽褶边的肩带,正面是轻薄的半透明蕾丝,整个胴体若隐若现。但身为生日聚会的东道主,尼诺兹卡还是慷慨地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艾薇塔。

大约10点的时候,等女孩们都兴奋起来,尼诺兹卡搬出一架爬梯,走进她爸爸妈妈的房间,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捧了一摞dvd:“让我们看电影吧。”姑娘们围了过来。dvd封面上都是些裸男裸女,片名都是像“热辣女人”或“威猛无敌”之类的。所有女孩都用手捂着嘴,开始咯咯嬉笑。尼诺兹卡把一张dvd放进了播放器。

砰砰砰的单调音乐和没完没了的“用力,宝贝!”“使劲,甜心!”但女孩子们仍然盯着屏幕,没人敢把视线挪开。安妮特感到不安、不舒服,仿佛胃里也有一颗小心脏在不时跳动。她知道自己应该和这些东西保持距离,也应该假装自己一点也没有被惊扰到,就像男孩子们看恐怖片时那样波澜不惊——如果你大惊失色,在场的人就会哄堂大笑,奚落你。尽管制作恐怖电影的目的就是让观众惊恐不安,但你仍然不能被吓到。所以女孩子们不得不一边看着这些令人脸红耳赤的火热画面,一边却又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第二张碟片播放到一半,两个黑人壮汉正围着一个jù • rǔ女人忙不迭地抽动身体,尼诺兹卡突然大声打了个呵欠——这是一个信号,客人们纷纷表示,实在是看够了。于是,主人关掉机器,退出碟片,扔到那摞dvd上。

“谁想去看看我爸爸妈妈的房间?”她问道。当然,每个人都想看。姑娘们挤在尼诺兹卡后面,走进一间可爱风格的大卧室,卧室中央摆着一张四帷柱豪华大床,墙上挂着一面金边大镜子。尼诺兹卡爬上梯子,把那一摞dvd放回壁橱架的最高层,又从中取出一个大纸板盒。她跳回地毯上,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大床上。红黑相间的情趣内衣,一条细带上缀着两片小布条,中间则完全中空。一副贴附着豹纹毛皮的手铐。尼诺兹卡抓起一个粉红色振动棒,拧了一下底部的开关,那东西开始叭叭叭抖动起来!她嘴里模仿着叭叭叭的声音,抡起那东西,冲女孩们脸上一挥,她们全都歇斯底里地尖笑着逃开了。

“有人试过这些吗?”尼诺兹卡缓缓挑衅道。安妮特觉得她正直视着自己。

“我敢打赌,你们谁都不敢。”尼诺兹卡扫视了一下女孩们。有人咯咯笑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我谅你们也不敢。我谅你们也不敢。”

安妮特的耳朵里响起一阵嗡嗡声,她嘴巴发干,满怀期待,她觉得尼诺兹卡的视线随时会盯上她。

露露嚼着口香糖,试图摆出最漂亮的造型,时不时地露齿一笑,一口洁白规整的牙齿在深红双唇间闪闪发光,那个小报摄影师正不停地按着快门。

偶尔,女记者会瞥一眼屏幕,查看一下照片的显示效果。安妮特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客厅里。她可以瞄到起居室里的动静,但那些采访者看不见她,她打定主意,即使他们恳求她,她也不会站在露露身旁拍照。

但是,他们并没有发出这样的邀请。

“请问,作为性感秘密内衣的新代言人,你感觉如何?”记者问道。

露露微笑着低下头,长长的假睫毛简直能触到她的胸部。安妮特知道,露露采用这种姿势,是为了留出时间来思考如何应答,免得一开口就像个傻瓜。最后露露抬起了头:“感觉还好。”

“大家都说,你将成为全国男人的性幻想对象。你同意吗?”

假睫毛向下低垂,又升了起来:“也许吧。”

记者微笑着关掉了数字录音机:“谢谢你,露露。采访完毕。”

在采访者离开之前,安妮特走出了客厅。她化了妆,穿着闪亮的黑色连衣裙,当然还穿上了低帮高跟靴,尽管妈妈吩咐过,不可以穿着高跟鞋在镶板地板上踩来踩去。

“嘿,瞧这儿,”摄影师眯眼瞅着安妮特,“这儿还有一个大美女。”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真诚,但她并不确定。

“那是我的妹妹,”露露吹了个糖泡泡,又补充了一句,“她今年才八岁。”

安妮特真想宰了露露。安妮特认为自己看起来至少有十岁,但小报记者已经转身走进了门廊,她告诉露露这篇采访将在周五刊登。

星期五的小报,妈妈理所当然买了三份。时尚版首页是一张露露的大幅全身照,她的头向后仰,一缕缕鬈发从肩膀上垂下,牙齿轻咬微微噘起的下唇,眼睛半睁半闭。一行大写标题横过整个画面:《露露天生是模特:我是男人们心中最性感的湿梦情人!》。

住在隔壁的利珀过来串门,和妈妈一起喝酒聊天。利珀很欣赏露露的照片,他们聊起了露露的合约。尽管妈妈压低了声音,坐在电视机前的安妮特还是能听清她的话。妈妈用手挡着嘴说:“整整十二万欧元呢。”安妮特暗想,至少他们栽培露露的本钱,算是挣回来了。一年前,露露参加了一个昂贵的模特课程,但正是拜这个课程所赐,一位高级经纪人在毕业典礼上看中了露露,当场和她签了约。露露就此从普通学校退了学,家里计划请一个家庭教师来单独辅导她学习,并参加奇怪的自学考试,但请家教的事儿至今还没有动静。那些小报,也从未刊登过露露捧着教科书认真学习的照片。

安妮特曾经申请过模特学校,但她必须通过最初一轮面试。考官们只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询问她任何问题。一个月后,她收到一封信,说她镜头感不足。

妈妈向利珀解释说:“最初被选中参加‘性感秘密’营销活动的,是另一个女孩拉莫娜,一名来自图库的十七岁模特,她已经做了很多年模特,而且曾经是芬兰小姐选美比赛亚军。”

“她的脸岂不是已经曝光过度了?”利珀问道。

妈妈点点头说:“她已经过了巅峰期,所以露露夺得了这份合约。”

门吱嘎一响,爸爸和奥托索走了进来。奥托索脸颊绯红,身穿一件时髦夹克、一件白色衬衫,还打着一个领结。他又去和帕梅拉约会了一次,爸爸好像带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妈妈和爸爸都在不绝口地夸赞,他们的小男孩是多么英俊。奥托索扑进妈妈怀里,大声喊道:“你猜怎么着!你猜怎么着!我和帕梅拉订婚了!”紧接着,当然又是一阵自夸自卖和哎哟哎哟,安妮特听得都快吐了。

安妮特在去学校的公共汽车上。上学路途不到一公里,只需走过几个街区,但法律规定,所有学龄儿童上下学,必须乘坐父母的汽车,或者搭乘指定的公共汽车。几年前,这项法律生效时,还大肆刊登过公益广告:“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安妮特站在车子的过道里,她脚穿垫高鞋,脚尖老是向前滑,一直站立不稳,她只好低着头紧抓着握杆。当公共汽车停在一个红绿灯处,她无意间抬起头,窗外的景色却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在一个巨大的路边广告牌上,一个放大了十倍的露露正凝视着她,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她的嘴唇闪着樱桃色光芒,她的长发被吹风机吹得飞扬飘逸。

当安妮特走下校车,仿佛是为了进一步嘲弄她,另一个广告牌也冒了出来,而且还是令人震惊的三连板,就立在校门口旁边。当然,主角还是露露,画面上的她搔首弄姿,展示了三款不同的内衣——淘气之红、罪恶之黑和魅惑之绿。

每一张巨幅海报上,都印着相同的大写标题:儿童玩偶。

第一张,露露撅起的丰满屁股上,绷着一条细细的鲜艳内裤,仿佛下一秒丰臀就会破画而出;她眼睛蒙眬半闭,扭头望向镜头,她的双手搭在裸露的肩膀上,长长的美指也涂成了红色。她的内裤红艳得像一长串洒在皮肤上的闪光血滴。

第二张,露露蹲着,脚穿闪亮黑靴,搭配着黑色内衣,手握一条可笑的玩具蛇,把橙色天鹅绒蛇头凑到唇边,仿佛正要亲吻这个东西。

最后一张,露露侧身站立,抱着一只米色泰迪熊,她向后仰着头,一对丰满ru房被翡翠绿蕾丝边包裹着,傲然挺立。

露露的无价双ru。

但几天后,奇迹出现了。

下课后,安妮特走向操场,她的胃袋开始收缩,她的胸口怦怦直跳,像往常一样,要进入操场,她必须经过那帮男孩身旁。她耸着肩膀,低垂着脑袋,想着今天的嘲笑会持续多久,到底会被喊几声“dàng • fù”和“矮屁墩”,会被嚷几下“蜜蜂钉”和“宝塌糖”——这两个绰号是对她胸部的恶意评论。

那群男孩含混不清地嘟哝了几声,但安妮特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慢慢走进小凉亭。突然,她身旁冒出来一个男孩。她知道他叫提姆帕,比她高两个年级,平时和五年级的孩子一起打冰球。她听维罗妮卡和尼诺兹卡嘀咕过很多次,提姆帕绝对是一个帅小子。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安妮特吓了一跳,差点转身就逃,因为她害怕这又是一次侮辱,但提姆帕冲她友善地一笑,看来他并不是要伸手推搡她的胸部。

“你是安妮特,对吧?”他问道。安妮特大吃一惊,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完了,提姆帕肯定会以为她是个十足的傻瓜,因为她完全不能像尼诺兹卡和维罗妮卡那样,自信地和男孩子们流利对话。但提姆帕似乎并不在意,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增高鞋上。

“靴子很棒。”

“谢谢。”安妮特喃喃地应了一声。提姆帕把手伸进皮夹克口袋,拿出一包超级香吻,伸向安妮特:“吃口香糖吗?”

安妮特拿了一片,慢慢剥掉包装纸,放进嘴巴里。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她顿时松了口气。提姆帕一边向后退走,一边笑着对她挥手:“等有空再来找你,安妮特。”

安妮特站在那里,嘴巴耷拉着,忘了咀嚼口中的口香糖,她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在接下来的课堂上,安妮特拿起一支尖尖的铅笔,在胳膊上不停地写着提姆帕、提姆帕、提姆帕。画得那么用力,差点把皮肤刺破。

尼诺兹卡和维罗妮卡当然注意到,在课间休息时,安妮特与提姆帕说过话。不等安妮特挨过来,漫不经心地在她们那一帮女孩周围逗留,她们就第一时间找上了安妮特。

“瞧瞧,咱们的小安妮特有了一个男朋友。”尼诺兹卡说话时,眼睛里燃烧着妒火。安妮特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人物,而不是爸妈从伦敦给她买回了一个迪克小弟铅笔盒的那个无名女孩。突然间,安妮特身上仿佛闪现出了一丁点光彩。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要知道,这肯定是提姆帕·库加拉第一次和一个女孩交朋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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