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天空-(1989)-Burning Sky(1/2)
(美国)瑞秋·波拉克rachelolck——著
许子颖——译
瑞秋·波拉克(1945——)是一名美国获奖作家,生于布鲁克林,曾在国外生活近两年,主要待在阿姆斯特丹。她的小说多尖锐地表达对女权主义和生态观的展望,并深受塔罗牌的影响。波拉克于《新世界季刊2》(,1971)发表了她的第一部科幻小说《潘多拉的胸像》(),编辑是迈克尔·穆尔考克,但是她的兴趣所向使她的关注点渐渐偏离了传统意义上的科幻小说体裁。
波拉克最著名的作品当数获得了阿瑟·c克拉克奖的《不灭的火》(,1988)。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美国,在那里,萨满教和科学一样,被视作一种可信的理解世界的方式,《不灭的火》中的“萨满官僚主义”在地心深处获取能量。故事通过闪回的方式讲述了一个丰富的背景设定,波拉克的主人公奇迹般地怀孕了,她拒绝成为一个可能成为浪子的萨满的母亲。《临时代理》(,1994)是其续集。自始至终,波拉克精心描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美国,却与现实存在着相似之处,令人警醒。她对于架空纽约的波基普西市的描述更是十分滑稽。其他的故事,例如发表于terzone上的《保护者》(,1986)——讲述了发生在一个类似的扭曲宇宙里的故事。波拉克还接管了dc漫画的《末日巡逻队》(),负责从64集到1994年的第87集完结的内容。
塞缪尔·r德莱尼(sauelrdeny)为她的选集《燃烧的天空》撰写了引言,该书通过一系列超现实的短篇小说,介绍了一系列性别和女性问题,内容多受民俗学的影响。正如德莱尼所写的,波拉克的短篇小说多发生在“一个充满了奇迹的宇宙,在那里,‘自由女性’努力修正着男权社会的错误,彗星顶端能长出十公里高的树……波拉克的作品的主题永远是对狂喜的追求。她笔下的角色都在试图从任何角度接近那种狂喜状态。”德莱尼还认为,波拉克是个智慧、博学的神秘主义者,这提供了一个更好地理解其作品的视角,她并不试图靠拢某种核心的类别,而是无限外延向宇宙,试图寻找某种愿景。
出于这一立场,毫不意外,波拉克对于塔罗牌兴趣深厚,达到了专业水平,并撰写了一系列介绍塔罗牌的基本理念的非虚构文学。这也衍生了她的原创故事选集《塔罗牌故事》(,1989),其编辑是凯特琳·马修斯,在该书中,遵循法国乌力波文学评论学派的规则,每个故事都从塔罗牌的理念角度得到了诠释。她还写了一系列幻想故事,收录于《完美的塔罗:塔罗故事集》(,2008)。
本选集收录的《燃烧的天空》写于1989年,是一部具有鼓动性和前瞻性的经典女权主义科幻小说,它最初发表于声名狼藉的seiotext(e)选集,其撰稿者包括威廉·s伯勒斯。
有时,我觉得我的yīn • dì是一块磁铁,带领我去梦幻的矿藏中挖掘新的宝物;或者是一块罗盘,像是孩子们在伍尔沃斯零售店里能买到的那种:塑料盒里装着蓝黑色指针,上面用华丽的字母标注着方向。
两年前,出于偶然,我离开了“文明xìng • ài之城”。我还记得那里优良的传统:xìng • gāo • cháo能为亲昵关系带来福祉,与博学的伴侣一同健康地享乐,以及适当的变态xìng • yù更能增添风味。当我穿越荒野的时候,我会想起那些传统,带着一股奇异的思乡情绪,只有我的罗盘为我指引方向。
茱莉亚·托尔用手指环绕着她相机的旋钮和把柄。茱莉亚拥有奶油色的皮肤,脖颈光滑而修长,眉毛高耸着。有个溺死于海里的女人梦见过茱莉亚的眼睛。她有时顶着短短的刺头,有时则是长直发,在从第二大道吹来的风中飘荡着。有时她的头发是红色的大鬈发。每个月,她都会去一个女人那里把睫毛染黑。每做一次,她的睫毛就会更深一点。
茱莉亚的相机有黑色橡胶的表皮,快门按钮是软橡胶制成的。
“自由女性”:一个女性团伙,她们晚上会在这个世界的城市里巡视,防止妇女们受到qiáng • jiān犯、社会保障调查员、警察或者其他人的任何形式的侵犯。她们从头到脚都覆盖着柔软的蓝色塑料外套,只有脸露在外面。她们称蓝色塑料外套为“自由皮肤”——像是发光的指甲油一般,包裹着她们的身体。
在一个夏夜,茱莉亚发现了“自由女性”的存在。当时她正和爱人分手,夜不能寐,于是外出散步,她穿着牛仔裤、白色丝绸衬衫和红色高筒靴,肩上还背着她的相机。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一个醉汉在锁着的公园的门边蜷曲着睡着了,这时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截住了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女孩。他前后挥舞着刀,像蜥蜴的舌头一样。突然,她们抵达了现场,把男人从女孩身边拖开,将他团团包围住,顺势让他蹲伏了下来,月色和街灯像水流一般流淌过她们蓝色的皮肤。男人突然猛地往前拉。袭击者的刀掉了下来,人也倒在人行道旁,将手放在喉咙位置。血液从他的手指间流了出来。他撞倒在了门边。女人们走开了,茱莉亚跟了上去。
茱莉亚在一个夜晚发现了“自由女性”的存在,当时她刚完成任务准备回家。虽然她已经很累了,却没有乘出租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她空荡荡的公寓。她刚跟情人分手,短短两年时间,她已经换了三个情人了。茱莉亚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一开始她总是满怀希望,然后过了一两个月,她就会失去兴趣,在女友计划着二人未来的时候,她却只能佯装兴奋。茱莉亚孤身一人,不管不顾地带着昂贵的相机沿着曼哈顿西区走。在街的对面,她看见三个女人肩并肩走着,她们穿着蓝色的靴子(她以为是),蓝色的手套(她以为是)随着节奏摇摆,蓝色头巾(她以为是)接收着光线的洗礼。茱莉亚把相机镜头的遮光罩拿下来,跟着她们走,步伐明显变得急躁起来,臀部也跟着绷直。
她跟着她们,来到了西区二十一号街一处肮脏的工厂。她们在电子灯下按按钮,茱莉亚默默记住了密码。她在门口闻着尿味等了几个小时,心里不自觉地想,那些女人可能已经发现了她,为了惩罚自己尾随她们,才故意让她在这个脏地方等着。她们终于离开了,茱莉亚走了进去。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有挂着手铐的漆柱,墙上的架子上挂着黑柄的匕首,地板中央有一个马赛克迷宫,里面有深蓝色的线路,中心是一个纯金制成的十字状螺旋。与挂着刀的墙相对的墙上挂着一排排蓝色制服,它们很薄,在紧闭的门里透出的微风中飘动着。
接下来的几周里,茱莉亚都是匆匆结束工作,回到“自由女性”的大厅。她连续好几天蹲守在街边,等待着能拍到她们离开的瞬间的那三十秒钟。更多的时间她待在那间房间里,手上拿着她们的制服,在迷宫里走着。在正中心,她能听到响亮的振翅声。
她原本告诉自己,她可以给《星期日泰晤士报》写一篇报道,曝光这里的一切。但是,她没有联系报社或是自己的经理人。她也不做任何记录。取而代之的是,她把她的照片放大到比实物更大的比例,贴满她自己公寓的墙壁,直到她的大脑产生了联想,感觉那些女人就在这里,感觉厨房的地板都覆盖着迷宫。
一天,茱莉亚回到家——她忘记买食物回来,家里已经没有库存了——然后,她发现家里的照片被划破了,底片被毁了,相机的镜头也都不见了。
茱莉亚冲出门。她的衣服、她的相机、她的作品集,都被抛在身后。她把房子里所有的现金带在身上,跑到了街上。在市中心,她在一间违法的银行楼上开了个房间,并封死所有的窗户。
接下来,让我告诉你我是如何离开“文明xìng • ài之城”的。一切发生在岸边。不是在海边,而是在长岛的另一头,纽约州和康涅狄格州的交接处。我和女友路易丝来过这里,她十九岁的时候常引诱女人来这里,其数量估计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和路易丝走到一起的时候,丈夫拉尔夫刚离开我几个月。我们还是夫妇的最后那几天,他告诉我,他十分庆幸我没有孩子。如果有,他说,法官一定会把孩子判给他的。他接着解释,我们之间没有孩子绝对不是巧合,他说,每当他英勇的精子试图踏上寻找我隐藏的卵子的征途(夺“卵”奇兵),都会在我的“阴道冰箱”中冻成冰块。他很喜欢组合这些比喻,所以每次他生气的时候,他的发言都会让我联想到新加坡司令这类的鸡尾酒。
实际上,这并不能责怪拉尔夫。我从没学会如何适当地伪装高潮(在一开始,我会推进跟shen • yin,然后开始想到一些事情,而忘记了喘息与尖叫),但是,即便我们在争吵,我也很容易心不在焉,我本该哭泣、尖叫,或是扔东西的。
又好比拉尔夫走的那天。我本该大哭一场,或者盯着墙壁发呆一整天的。相反,我给自己做了个金枪鱼三明治,脑中想象着精子穿着皮大衣,在小木筏上颤抖着,试图绕过那些阻止它们进入卵子的冰山。拉尔夫走了,我不怪他。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走了,然后我在宠物店碰到了在橱窗前闲逛的路易丝。就在那天晚上,我们上床了,我本以为自己的性冷淡是因为我渴求着女性肉体。可是,路易丝接连施展着自己的咒语,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用精巧的手法挥舞着魔术师的斗篷,几轮过后,兔子却始终躲在帽子里,迟迟不肯出来。
我变得有些沮丧,路易丝则筋疲力尽地跟我保证,在她丰富的阅历中(她开始历数那些对她赞不绝口的女性的国籍与年龄),她从未失败过,总能顺利找到通往高潮的按钮。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我没告诉她,拉尔夫也说过和这差不多的话。我开始想搬到父母位于北部的房子里去,以免他们会像人猿泰山前往大象墓地那样,踏上狩猎我的xìng • gāo • cháo的旅程。
茱莉亚没有钱了。她在运河街的一家制服店买了衣服乔装自己,准备去市郊找一位编辑要拖欠的支票。她离开大楼,看到街对面教堂的门口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雨衣遮盖住了她蓝色的皮肤。茱莉亚忙跳进一辆出租车。抵达宾夕法尼亚车站后,她不时地确认那个蓝帽女子有没有跟过来。她跑下车站的台阶,推开一路上去长岛铁路线的通勤者,并在屏幕上搜寻着前往东汉普顿的火车。
在二十号轨道上,她听到振翅的声音,并闻到了大海的咸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然后,她看到地上躺着一件风衣。还有一件掉在她身后。火车里闪过一道光,仿佛太阳在宾州车站和隧道顶之间找到了一道缝隙。她试图跑向出口。一双蓝色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蓝色爬上她的脸庞。
不,不,一切发生在第六大道上。正值午餐时间,路旁的手推车售卖着香肠、寿司、蛋卷、酸奶、豆腐和椒盐卷饼。茱莉亚的裤子破了,风吹干她胸前的汗水,她已经逃跑好几个小时了,她的脚趾在流血,却没有计程车为她停留。她经过拐角处,和一班十二岁的女孩们撞了个正着。女孩们正吃着热狗,喝着百事可乐。她们穿着制服、褶皱的裙子和系带鞋,外面套着棕色外套,系着细带领带。茱莉亚被女孩们团团围住,她试图站起来,却又被女孩们推倒。街边某处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一个女人的歌声:“今夜你是否孤独?”女孩们撕扯着茱莉亚的衣服,揉捏、掌掴着她的脸和胸部。有油渍从她的大腿处滴落下来。女孩们吹着口哨,大叫着,跺着脚。她再次听到振翅声,闻到了大海的咸味。女孩们纷纷后退,她们的制服挺括,领带也系得齐整。女孩们像迎接早晨的帷幕一样散开。一个蓝色的女人走进圈子里,浑身像太阳一样闪亮。她的指尖顺着茱莉亚的身体滑动,从嘴到脖子,沿着胸部、腹部、大腿蔓延开来。女人碰过的地方的伤口全都痊愈了。女人将茱莉亚揽进怀里。她缓慢地沿着街道行走,人群随之散到一旁,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连鸣笛声都听不见了。茱莉亚听到了海鸥搜寻食物时的叫声。
几周以来,首次失败的事实愈发迫近,路易丝的态度从虚张声势,再到热心,转而理解,最后恼羞成怒。她建议我去看医生。我告诉她我已经去过了,她却坚持说医生是男人。她带我去了一家妇女诊所,那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她以前的情人。路易丝去问候值班的医生,我坐在休息室等待着。
一个身形瘦削的高个女人在我对面坐下,她穿着一件鹿皮夹克和金色衬衫,脚上是一双摩托车长靴。她给我看她揣在屁股口袋里的套着刀鞘的法国刺刀,并告诉我它下次出鞘,绝对会是在她自己或是一个姐妹身上。我问她是否接受过佩刀训练。刺击训练,没必要,她告诉我。女神会为她的手臂指引方向。女神就住在我们的右脑里,她说。这就是为什么政府的那些浑蛋要烧死左撇子的女人。
路易丝带我去见凯瑟琳医生的时候,她告诉我:“珍妮这个人有点固执。”走廊贴着的黄色条纹壁纸有几处已经剥落,露出下面的报纸。
“你和她也睡了吗?”我问。
“就那么几次。她给你看刺刀了吗?”
我点了点头:“她总是把它放在枕头底下,以防警察过来以‘崇拜女神’的名义逮捕她。她把女人上床叫作崇拜女神。”
我没仔细听凯瑟琳说的话,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医生”。我开始想象刺击训练的样子。他们可能会在体育馆的班级里。女孩们试着后空翻、跳木马;男孩们就练习bo • qi,在高级课程上,他们对橡胶女性生殖器进行模拟训练。在每节课结束时,老师提醒他们不要在女友面前提起这件事。
凯瑟琳最终没找到我的g点,我的“玛丽玫瑰号”也没能被打捞上岸。(亨利五世的舰队出航时,船身满是金箔。所以,他们将船打捞上岸时,船身沾满了甲壳动物的尸体和卤水,我哭了,其昔日的辉煌也沉没在了幽暗的海底。)她给了我磨碎的药草泡茶,还有一袋躺在浴缸里可以咀嚼的树皮。每当我消极治疗的时候,路易丝就对我发火。“你不能这么消极,”她吼道,“你要相信它。”
接下来的几天,茱莉亚被关在仪式用的大厅里,接连被铜质、黄铜质和银质的手铐铐住。六个,不,九个女人来回穿梭着,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有时互相耳语、大笑,或者站在茱莉亚面前用陌生的语言轻声说话。她们经过的时候,蓝色的制服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茱莉亚开始吃房间那头扔过来的食物。两次,不,一天三次,一个女人会给她装在石碗里的水。碗的底部装饰着一条蜷曲的金蛇。有时,女人会把碗放在她眼前,茱莉亚不得不尽可能地低下头来舔食。有时,茱莉亚刚开始喝到水,女人就将碗拿开了,或是把水倒在她脸上。有时,她会温柔地替茱莉亚把碗倾斜一些。有一次,当茱莉亚喝水时,她发现一条活蛇取代了那条金属蛇。蛇头升到水面上,她的头猛撞过去,如果没有蓝色的手做缓冲的话,她大概会把那条蛇撞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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