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2/4)
“清太郎也已经成人了……”
“对啊,他的确是有为青年。”
“所以你刚才那样说不好。”
“不行吗?”真梨子抬头看着我,态度从容不迫,她总是会警告我。
“最好不要。”我摇摇头,缓缓地说:“跟中伤西之园小姐无关。”
“啊,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说着,我有些恼火。
“我生气了。”真梨子提高音量,客厅里其他四位女性默默地看过来。
我勉强挤出微笑,一只手举起来示意不小心打扰到她们,我特地用眼神向西之园小姐道歉,她一定觉得我是笨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桥爪和清太郎回到屋内,两个人都拿着毛巾擦干头发。
“外面真吓人。”桥爪大声说。
桥爪父子倒了两杯加冰块的威士忌,喝了下去,清太郎满脸通红,不知是酒精作祟,或因为之前的工作过度操劳。
“晚上,我们三个男人来玩o-ten-jack【napoleon(拿破仑,桥牌衍生出的玩法)这个游戏的简化,最后算总点数来判决输赢】好不好?”桥爪说,他大概察觉我和真梨子发生争执,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吧,我也因为他的提议得救。
真梨子看了我一眼便走向那群女性之中,于是我和桥爪父子留下客厅五名女性,三人移动到别墅西侧的书房。
桥爪的书房格局方正,摆着一张大书桌和皮制沙发;有一面墙壁是嵌入式书柜,上头尽是大尺寸、类似画册的书籍,与普通书房的气氛不太相同,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供他创作的空间。
“暖炉可以用吗?”靠近门边有座小小暖炉。我提出疑问。
“不行,这只是装饰,真正的暖炉在更里面的工作室。”桥爪指着那扇门说。
他说的工作室我还没进去过,那儿也是他的寝室,我不太了解身为设计师的工作顺序为何,不过灵光乍现的创意应该是重点吧,也许为了保守秘密,或其实房间里乱七八糟,桥爪曾事先声明希望大家不要任意出入他的工作室。
此时工作室的门当然是关上的,书房的书桌背向庭院,那里有扇向外推出去的窗子,现在窗户被窗帘遮住,看不见屋外,这里的光线比客厅稍微暗了些,空气也比较冰凉。
“偶尔安静一点儿也好。”关上门,桥爪开怀地说。
“嗯。”我立刻表示同意。“谢谢。”我表达心中的谢意。
我们各自拿着酒杯,清太郎端来白兰地和冰块。
“先暂时麻烦西之园小姐顾好客厅那边吧,我吓了一跳耶,她真是个才女。”桥爪坐在沙发上翘起脚,点了一根香烟。“在这里爱怎么抽就怎么抽。”
“嗯,我得救了。”我露出笑容,也拿出香烟。
清太郎从抽屉拿出扑克牌,坐在我旁边。
“笹木先生,你看到铁轨了吗?”清太郎问。
“啊,有。”我点头。“一下子就找到了,然后就沿着它往前走。”
是清太郎告诉我有森林铁路的遗迹,还拿地图给我看。
“沿着铁路往前走,真的很棒。”他开心地说,但表情没多大变化,大概他天生就是一张扑克脸。他的相貌端正如女性,表情却很贫乏,这点和神谷颇为类似。
“你刚出生的时候,说不定还没废掉。”我回答。
“你知道吗?转弯前可以拉住刹车减速喔。”清太郎接着说:“运货车只能靠手动刹车,如果什么也没做,可能就一路滑到山下去了。”
“我没注意到耶,你说的很像轨道车。”
“很有趣喔。”清太郎笑着,眼睛弯成弧线。他的口气仍像个孩子。
“你是在铁路遗迹处遇见西之园小姐的吗?”茶几桌对面正在洗牌的桥爪问:“为什么她离开家之后会去那种地方?”
“她不知道那里有铁路遗迹,只是打算下山的时候迷了路。那时候她站在河边,如果再走下去,一定很危险。”
“啊?为什么西之园小姐会在那儿?”清太郎问。
“呃,这……”我摊开手。“清太郎,请你帮我保密好吗?其实是我在那里遇见她,再带她回来的。”
“喔……”清太郎用略带佩服的眼神看着我。“原来不是我爸邀请来的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西之园小姐之前来过我们家打网球。”桥爪窃窃地笑着对我说:“那时候不只西之园小姐,同行的好像有她的表兄弟吧,还有其他两个人,这家伙对她一见钟情。”说着,桥爪用下颚指指清太郎。“后来只要逮到机会,他就去西之园家拜访,不过都没见到她,喂,我说的对吧?”
“原来如此。”我微笑着。隔壁的清太郎看到我,微微低头苦笑。
“我那时太年轻啦。”清太郎认真地说,我跟桥爪见状哈哈大笑,这个话题也暂告一个段落。
我们看了看时钟,然后开始玩牌,我记得那时已经快要十点了,清太郎负责算分数,三个人(即使是年轻的清太郎)都投入游戏之中,总之人都需要找点事情做,不然就觉得坐立难安,至少我离开那群女性,特别是远离真梨子,才得以喘口气。
外面刮着货真价实的暴风雨,屋里是风雨前的宁静。
6
十一点半左右,滝本端着点心走进书房。小巧的红酒杯中有一球冰淇淋,再淋上莱姆酒,味道非常高雅,何谓高雅,量少质精就是高雅,而这种法则也适用于女人身上。
“那边的人在做什么?”在滝本离开前桥爪问他,他应该是推测滝本在过来之前已经先把点心端给那群女性,所以知道客厅的状况,到现在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露面,桥爪为此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的,两位朝海小姐好像已经就寝。”滝本回答,不过他欲言又止,不太像平常的样子,我有点纳闷,不过答案不久后就会揭晓。
“那其他三个人在做什么?”桥爪边看着时钟边问。
“其他小姐们好像一直在聊天。”
滝本点头离开,桥爪耸耸肩,女人们话真多,昨天和前天,连着两天下午两点过后就说个不停(而且是全部的人),可能今天晚上西之园小姐到访,加上男女分开活动,话题就更多吧,她们一定是聊些女人间的话题,况且现在时间还早。
桥爪大概快厌倦没有女人加入的安静气氛,不过是自己带着男人们自成一群玩牌,如今也不好一个人跑回女人堆里,想着想着,我觉得有点可笑。
桥爪曾离开去上厕所,说不定是想趁机看看客厅的情形,但他出乎意料地快速归队,说完“我们继续吧”,再度全神贯注。几杯黄汤下肚,我变得有些醉醺醺,心情很好,我靠在沙发上,以最舒服的姿势继续游戏,清太郎在那时开始有些意兴阑珊,也许是听他父亲说朝海姐妹回房间的缘故,不对不对,我还是不要想歪的好。
三十分钟后,玩了一圈轮到清太郎当庄家,正当他大打呵欠时,走廊传来女人的声音,真梨子、神谷以及西之园三位小姐总算走来看看,三个人脸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们喝了不少酒。
“你们在玩什么?梭哈?”真梨子噗通一声坐在我身旁。
“o-ten-jack。”我认真地回答。
“喔,怎么玩?”
“明天再教你。”
“明天?”真梨子嘟着嘴。
“你们聊完啦?”对座的桥爪用愉快的口气问:“你们要把酒杯一起拿过来呀。”
“已经喝够了。”说话的人是拥有沙哑嗓音的神谷,她把双手撑在桥爪的位子后面,用像陶瓷娃娃般的脸蛋看着我们。
西之园小姐双手放在背后,一个人走到书柜旁东看西看,我正想偷偷看她在做什么时,真梨子开口说:“喂,让我们加入好不好?”
“好吧,那先两人两人一组,会的人教不会的人规则比较快。”桥爪丢出一张王牌,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出提案。
两人一组,想也知道是我跟真梨子、桥爪和神谷,西之园小姐笑嘻嘻地走过来,坐在清太郎斜后方的椅子上。
“o-ten-jack吗?我会玩。”西之园说着,瞄起清太郎手中的牌,一直意兴阑珊的清太郎态度突然一变,急忙端正姿势,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以前偷偷欣赏的她现在变成搭档,我可以体会他的情绪转折,甚至会心一笑。
滝本再次送来冰块和酒杯,他实在很懂得察言观色,桥爪告诉他可以先去休息,滝本则低下头,“那么我先告退了。”说完便离开书房,除了我以外,没人抬头看他一眼,那时已经半夜十二点多。
神谷留下一句“我去换件衣服”,然后走出书房,她十五分钟后回来,穿着t恤和牛仔裤,头发微湿,可能顺便洗了澡,即使穿着普通的衣服,神谷看起来还是像个假人,修长的手脚动作起来特别醒目。
游戏继续进行,原本清太郎负责计分,不知何时换成西之园小姐,她算得很快,让在座的每个人啧啧称奇,此外除了西之园小姐,其他两位女性对游戏兴趣索然,真梨子和我、神谷和桥爪彼此紧靠着,我完全搞不懂靠那么近有什么好。
半夜一点,清太郎站起来。
“我……要先离开了。”他略显生硬地说,当时我好像只听到他说这句话,不过清太郎是看着西之园小姐说的,我记得心里还喃咕着清太郎果然不够老练。
西之园小姐取代离开的清太郎加入牌局,这时冰块己融化得差不多,酒瓶里的酒也快喝光了。
半夜两点,游戏再度开始。
开口的几乎都是真梨子,但游戏中的交谈险些擦抢走火,我得一直保持清醒,以免发生尴尬情况。只要西之园小姐坐远一点,真梨子就立刻凑上去,这种行为的确居心叵测。所以当牌局告一段落,桥爪宣布今晚到此为止时,我松了一口气。
窗户仍旧被风吹得嘎嘎作响,风雨又增强了,不过玩牌时我们并没有注意。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清太郎离开书房后不久,时间大约是一点多,突然停电,房里瞬间暗下来,真梨子花容失色地尖叫并抱住我,害酒杯倒在我身上,裤子湿了一片。
“跳电吗?”桥爪发出声音。“该不会是清太郎又在干嘛吧。”
这句话什么意思?我心想,莫非清太郎拥有耗电的能力?
无计可施下,大家只有静静等待,不久滝本拿着手电筒过来。
“是跳电吗?”桥爪问:“只有一楼吗?”
“不是。我刚才巡过一遍,好像是停电。”
“哇!”真梨子又在大叫。
“是因为台风吗?”被真梨子强行抱住的我说。
接着滝本说要去拿蜡烛,便消失在走廊上,这时书房还是一片昏暗,但在此之后,灯就亮了。
“太好了。”真梨子离开我的怀抱说。
“停电警告吗?”桥爪说。
当电力公司发布停电通知前,会用短时间停电提醒用户,虽然无法肯定现在是不是,但我的确听过这种说法,不过也或许是打雷所致。
停电的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之后也没再停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曾发生过这件事。
我在一阵骚动后去上厕所,刚好在走廊遇到滝本,不知他在走廊上的橱柜前做什么。
“我要拿蜡烛,但好像用不着了。”他解释着,蜡烛好像就放在橱柜里,我抬起头看到他打开嵌在墙壁上的木盒子。
“唉呀,原来是这里烧断了。”我看着里面的开关,一共有五个黑色开关,上头的胶带仔细写着“一楼北侧”、“一楼南侧”、“二楼”、“楼梯·走廊”、以及“三楼”,我说得那么详细,各位该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吧?其实还好,不过还是先解释清楚。
言归正传,半夜两点牌局结束,留在书房的只剩下桥爪和神谷,其他三人,也就是西之园小姐、真梨子和我离开那里,上楼前经过大厅,外面的风雨声非常清楚。
“现在到哪里了呢?”西之园小姐抬头看着天井,她指的是台风的动向。
“应该快接近了。”
“玻璃窗应该够坚固吧。”真梨子说。
“不用担心啦。”
三个人的房间都在二楼,西之园小姐住在另一间客房,互道晚安后(意外的是真梨子异常成熟地走在走廊),我打了个冷颤,独自回房。
坐在床上,我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头痛,这表示酒还喝不够,但我还是决定要忍着点,拉开窗帘往窗外看,只看到树木剧烈摇晃,雨点断断续续打在玻璃上,庭院的灯已关,没办法看到远一点的地方。
想抽烟却又苦于头痛,所以我决定先去洗澡。
可惜这段记忆已经模糊,只依稀记得我在洗头,然后看着洗脸台前的镜子,感叹自己长了白头发。
结果我还是没能和西之园小姐说说话,唉,没办法,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她说,更不了解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是情不自禁被她一举一动牵引。
不可思议的是,我这样独自冷静想想,其实不见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但因为我真的缺乏这种经验,所以才会显得手足无措。我心想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先睡吧,擦着刚洗过的头发,我从浴室走出来,看见真梨子躺在床上。
7
风势越加强劲,屋内声响不断,好像坐着渡轮在大海中飘摇,我悠哉地躺在头等客房的床上抽烟,心想着这么大一艘船还不至于淹没在海里,就算灭顶,沉下去的时候运气糟一点的话,我想沉睡深海里,我没有坐船出国的经验,充其量不过坐渡轮去北海道,船行驶在汪洋大海中是什么感受?夜半的暴风雨一定非常可怕吧。
除了床头夜灯,我把屋内的灯都关了。边桌上我的电子表显示着三点二十一分。0、3、2、1,如果再多一个4就是顺子了,我在无聊空想着。
石野真梨子呼呼睡去,这个未婚妻比我小十岁,不过也三十岁了,对她来说,我大概就是最后一艘船了吧。
名为人生的航海,每个人刚开始都坐着小船出航,不知不觉间换坐更大的船,有时人太多,大船也有沉没的时候。
如果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那沉船的时候也只有一个人,话说回来,目的地到底在哪儿?
有人光是在海上载浮载沉便心满意足,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不管从哪个方向望过去,都看不到陆地,也许无论往哪儿走,都是一望无际的海。
搭上我的船的女人,打算将命运托付给我吗?还是快要沉没时,她会毫不留恋地逃回自己的船上?这样也好,我倒乐得轻松。
目前为止我的想法都没变。
但下午在溪谷遇见她——西之园小姐,我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
那是什么感觉呢?其实很难用言语表达,也许这种感觉能让我抛开婚姻、生活、地位,还有家世等等……我从未对一位女性抱持如此单纯的感情。
我真残忍。
身旁睡着即将共同携手走向人生的女人,我却在想别人,而且还一派悠哉抽着香烟。
此时有人敲门,我没有回应,只是心想真梨子进来后有没有锁门,接着敲门声又响起,我慢慢看向旁边,真梨子睡得很熟,我起身穿上睡袍走到门口。
门有上锁,但我又听到敲门声。
我看着床上,真梨子翻了个身,不过她好像没注意。
我不知道谁在敲门,但这个时候来敲门实在不太妥当,还好门锁上了,不用担心房门无故被人打开,我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听见,但好奇心驱使我轻轻打开门。
“对不起,我是西之园。”我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天使般的声音。
我慌张地踏到走廊,并快速带上门。
西之园小姐穿着跟方才一样的衣服,就是桥爪设计的那一套洋装。
“吓我一跳……”我又惊又喜,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不是故意要让她知道我的情绪,我的态度很正直。“西之园小姐,你真大胆。”
“不是的,我……”西之园小姐红着脸看我,一面摇头,连忙挥手否认。“抱歉,请您别误会,我不是……”
“呃……”我感到疑惑。
“有件事让我很在意,对不起,您已经睡了吧?这种时间来打扰您实在太失礼了,可是除了您以外,我不知道要跟谁说……”
“你在担心什么?”
“我听到有人尖叫。”
“尖叫?”
“嗯,女人的尖叫声。”
“什么时候听到的?”
“大约十几二十分钟之前。”
“是谁?我一直醒着,没听见什么声音喔,会是风声吗?”
“我没听错。”
“怎么了?”真梨子在房间里说。
西之园两手捂着嘴,看着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简直比镭射光还要刺眼。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很快就好。”我小声对西之园小姐说,然后回到房里。
“谁啊?”真梨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说。
“桥爪啦。”我靠近她说了谎。“他说一楼的窗户坏了,我去帮他忙。”
“什么嘛……”真梨子打着哈欠说,把被子盖在头上。“你好好加油,晚安。”
我急急忙忙穿上衬衫和长裤,离开房间,西之园小姐站在楼梯间等我。
“久等了。”我快步走向她。
“对不起,我真的太不小心了。”她说了好几次像是小学生才艺发表会上会讲的台词,我忍不住笑出来。
“不客气,不小心的人是我。”
“我该怎么道歉才好……”
“话说回来,你说的尖叫是怎么回事?”
“嗯,我不确定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大概是楼上吧,三楼。”
“为什么你觉得是从三楼传来的?”
“我听到尖叫声后,又听见有东西倒下的声音,这个声音刚好从我的房间正上方传来,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快走的脚步声,我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赶紧穿好衣服来到走廊,可是我等了一阵子,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我想那么大的声音,大家应该会听到然后跑出来看看。”
“可能被外面的风声盖过了吧。”
“嗯,总之我的房间刚好在声音来源的正下方,谁在三楼呢?”
“没人在三楼,三楼只有视听室。”
“可是有两间房间。”
“你去看过了?”
“是的。”西之园小姐点头。
“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嗯,门也上锁了。”她朝楼梯看了一眼。“两个房间我都进不去,门被锁住打不开。”
“那就怪了……”我也被她影响,看了楼梯一眼。“那两间……我记得都没有钥匙喔。”
“没有?”
“也不是这样说,是没有从外头打开的钥匙,不过……”
“只有里头可以上锁对吗?嗯,我试过转转门把,但转不开。”
“没错,那是为了在看电影时不被打扰,所以可以从里头上锁。”
“所以房间里有人。”
“照理来说是,但谁会在这种时候看电影?清太郎吗?啊,对了!”
“什么?”
“该不会那声尖叫是从电影里发出来的?”
“啊……”西之园小姐张着小嘴一脸惊讶,接着表情安心不少。“有可能喔。”
“不过,两个房间都上锁……”我思考着,看来头已经不痛,也酒醒了。“里面都有人吗?”
“房间没有互通吗?”
“嗯,三楼的两个房间分别是视听室和放映室,没有互通的门,既然门都关上,可见至少两个房间里都各有一个人。”
“笹木先生,您醒了耶。”西之园小姐微笑。“您说话的样子好像连续剧里主角的口气,真帅气。”
我也笑了,通常这个时候会有人指责我太巨细靡遗,其中,第一个就是不该解释半夜一男一女的对话。
“我们去探个究竟吧。”我边走过说。
“可是清太郎……不会吵到他吗?”
“不去确认的话,你会睡不着吧?”我走上楼。
三楼的楼梯很狭小,由于屋顶角度的关系,三楼楼面比其他层小两倍,换句话说,三楼像是这栋别墅的阁楼,楼梯间只有一扇窗,此时因为风雨传来阵阵声响,这里的风雨声听起来比二楼更激烈。
如西之园小姐所说,两个门都打不开,前天我还进去过,门内有个金属制门锁,锁的设计很特别,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我敲了敲视听室的门,声音很大,我想里面的人应该会听见,但没有人应门。
我又敲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我试着敲另一扇门,也没反应,可以肯定里面有人,也许他们不想被打扰吧。
“算了。”西之园小姐歪着头说:“对不起,这样就好了。”
“说的也是,里面的人也感到困扰吧。”
“他们也有自己的隐私呀。”
“要不要下楼喝杯咖啡?”
“现在吗?”
“不行吗?”
“不行,可是我想喝。”她看着我微笑。
“那就走吧。”我开怀地说。
我们走下一楼,来到厨房立刻看见咖啡机,大约抽一根烟的时间,两人份咖啡也煮好了,西之园小姐对餐具兴味十足,在厨房晃来晃去。
我们坐在不锈钢调理台旁的高脚圆椅上,面对面喝着咖啡。
“如果不是这种时间跟场合,气氛会更棒。”我说。
“不会呀。”西之园小姐捧着咖啡杯摇摇头。“我很高兴能来这里。”
“我也是,真的太好了。”我委婉地说。她应该听不出来。
“石野小姐呢?”
“她睡着了,还打呼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顺利的话,明年春天或夏天吧,不过……”
“不过?”
“现在还不适合。”
“为什么?”
“我留她在床上,自己却跑来跟美女喝咖啡啊!”哪怕一次也好,我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
突然,我身后的门被打开,我吓得差点儿溅出杯中的咖啡。
穿着睡衣的清太郎走进来,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嗨。”我像个笨蛋一样打招呼。
“你们这时候在做什么?”清太郎倒抽了一口气问。
“不就是你看见的样子,我们在喝咖啡,很健康吧?”我拿出另一根香烟回答。“你呢?肚子饿了吗?”
“啊,不是。”清太郎双手插进口袋走过来。“想睡前喝点东西。”
“还没睡啊。”
“嗯,刚才一直在玩。”说着,他往厨房里看。
“在哪儿?三楼视听室?”我直截了当问。
“在我自己的房间啦。”清太郎还在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东西。
会是谁把自己关在三楼视听室?我心里想着会不会是清太郎或朝海姐妹其中一个,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还是桥爪在里面?
“怎么了?”西之园柔声地问,从语气就知道他们应该同年。
“没事。”清太郎坐立难安的样子,如果一大早他这个样子走在路上,警察一定会拦住他。
“朝海小姐呢?”我正想问同个问题,结果西之园小姐先开口。
“不是。”清太郎慌忙摇头。
“什么不是?”西之园小姐兴致勃勃地反问。
“没有,她们不在房间。”清太郎只这么说,见我和西之园小姐沉默不语,他叹口气,耸了耸肩。“我去找过她们,可是两个人都不在房里。”
“不在,那会去哪里?”我边抽烟边问。
“我怎么会知道。”清太郎丢了这句话,双手还在口袋里,他驼着背咳了几声。
“会在你父亲那儿吗?”
“笹木先生会在这里,是因为那样吧?”清太郎似笑非笑地看我。“你不要生气喔。”
原来如此,难怪他从刚才到现在都静不下来。
“说不定她们在滝本先生那里。”西之园小姐喝着咖啡,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用品种来分,就像是金冠苹果或星王苹果般清新甜美,但跟她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调。
“西之园小姐,你还真敢说出口。”我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趣。
“啊……”西之园小姐突然脸红,一只手遮住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之后我才知道我跟她的认知不同,但当下我只是大笑,面红耳赤的西之园小姐真是可爱,要不是清太郎在场,我会像贾利古柏还是葛雷哥毕来克紧紧拥抱奥黛丽赫本一样抱住她。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阿门。
清太郎走到咖啡机旁,为自己泡了咖啡,我只泡了两人份咖啡,没想到这个时候有其他人也想来一杯,他没换掉滤纸,直接把咖啡粉倒进去。
“白天看了什么电影?”我问。
“《qíng • fù》。”
“《大白鲨》?”【大白鲨(jaws)和日文“qíng • fù”的发音雷同】
“是《qíng • fù》。”
“《witnessfortheprosecution》。”西之园小姐突然在一旁说。
“没错。”清太郎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你知道的真多。”
“我明白了,玛莲·德烈奇(arlenedietrich)演的?”至少我还知道这个。
“原著是克里斯蒂(agathachristie)。”西之园微笑着说。
“我还看了《公寓春光》(theapartnt)。”清太郎高兴地接着说。
“莎莉·麦克琳主演(shirleyace)。”我也不遑多让,说起老电影,我可看得很多,年轻的我整日浸淫在电影世界中。
清太郎也喝起咖啡,此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玻璃窗震动的声音没有停过。
我们互相交换了关于比利·怀德(billywilder)导演历来作品的感想,感触颇深。风雨交加的半夜四点,与美少女以及美少年在满是不锈钢的厨房里,聊起最爱的电影(如果换做是真梨子,她可能只看过动画之类的片子,真是够了),我已心满意足。
这一夜仿佛盛夏之夜的梦境。
8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我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吓我一跳啊。”桥爪眼睛睁得老大,但仍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喝咖啡呀,很健康吧?”和刚才的回答一样,我代表其他两人说。
“真不敢相信。”桥爪笑着走到冰箱前,倒了一杯果汁走回来。“这样一点也不健康。”
“桥爪,你在看电影吗?”我问。
“电影?”
“你刚才不是在三楼?”我尽可能委婉地问,他应该有听见敲门声,然后因为有事没有应门,我想还是不要直接问比较不失礼。
“三楼?为什么?”桥爪皱着眉微笑。“我的房间在一楼喔,你们离开后我就睡了,结果不知怎么着,半夜我就酒醒了。”
“朝海呢?”清太郎问,这好像不是对父亲应有的口气吧,我心想,但终究没说出口。
“朝海?”桥爪一口气喝完果汁后回答:“在你那里吧?”
四个人默不做声,气氛有点僵。
“抱歉,桥爪先生。”西之园小姐打破沉默。“您一直和神谷小姐,嗯……在一起吗?”
“啊,这个……”桥爪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他看着我。“我该怎么回答?”
“石野真梨子现在睡在我的床上。”我带着玩笑口吻说。
“哇,什么跟什么,半夜的真心话大冒险?”桥爪眨起一只眼。
“不是的。”西之园小姐变得严肃起来。“三楼的视听室和……”
“放映室。”我在一旁帮腔。
“对,视听室和放映室的门都打不开,我三点的时候听到有人尖叫,吓了一跳,就走到笹木先生房门口。”
“这样不就让真梨子撞个正着?”桥爪不怀好意地笑着。“西之园小姐,为什么不来我房间呢?太可惜啦!”
“您一个人吗?”
“很遗憾的,没错。”桥爪回答。
看来神谷不在桥爪的床上。牌局结束后只有她留在书房,我以为她跟桥爪在一起。
“所以呢?”桥爪仍在状况外。
“总而言之三楼房间有人。”我代替西之园小姐回答。
“谁啊?”桥爪没再说下去,他先看看儿子。清太郎摇摇头。
“那里只能从里面上锁。”清太郎解释,好像终于了解状况了。“两个房间都打不开吗?”
“嗯,对。”我回答:“应该分别有人在房间里。”
“现在这里有四个人……”桥爪想着,还是一脸笑意。
“真梨子在我房间。”我做了补充。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好几次啦。”桥爪笑着说:“而且也不是美铃。”
“咦?为什么?”我立刻问。
“来这儿之前我去过她房间。”桥爪回答。“她睡得很熟,真拿她没辙。”
“所以只剩下朝海她们。”清太郎说。
“看样子是。”桥爪点头。“她们很有可能在三楼房间。”
“可是那个尖叫声。”西之园小姐说:“我和笹木先生提到这件事时,曾想过或许是电影发出来的声音,请问两位朝海小姐会操作放映机吗?”
“不会。”清太郎回答,他也一脸严肃起来。
“我们再上去看一下吧。”西之园小姐站起来说。
“好吧,我陪你去好了。”桥爪感兴趣地说:“我还听不太懂,不过好像很有趣。”
于是桥爪、清太郎、西之园小姐还有我四个人离开厨房,正要上楼时,“等等。”桥爪举手示意大家停止。
“叫滝本起来吧,我们都忘了他。”桥爪说:“他应该在房里。”
桥爪往厨房走,滝本的房间位在一楼厨房后,一两分钟后桥爪带着滝本回来,滝本穿着睡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头致意,桥爪应该还没向他提起任何事,滝本状似惊讶地看着我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当然我也不知道。
附带一提,等桥爪回来时,我不经意看着大门口,门确确实实有锁上,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往那里看,大概觉得朝海姐妹应该不会在大风大雨的半夜往外跑,我可能只是为了要确认自己的想法无误,才会看看门有没有锁。
“那么我们就上去确定她们是否关在房间里吧。”桥爪愉快地放大音量说,一面带头上楼,其他人紧跟在后,清太郎和西之园小姐在我前面,我走在中间,滝本则是殿后。
到了三楼,桥爪先确认两扇门的状况,结果跟刚才一样打不开,想必是从里面反锁,桥爪接着用力敲门,门内却毫无反应,如果不是台风夜,桥爪猛烈的敲门声早就吵醒正在二楼熟睡的真梨子和神谷。
“怪了。”桥爪总算嗅到一丝怪异。“怎么回事?”
“只能从这里进去吗?”西之园小姐问。
“嗯,还能从窗外。”桥爪指着楼梯间的窗户。“从那里爬出去,沿着屋顶反方向走就到了视听室的窗边,不过,现在外头下这么大的雨……”
我看着楼梯间的窗户,也是锁上的。
“说不定视听室的窗户上锁了。”我说:“这种天气爬上屋顶简直是想自杀。”
好像对“自杀”两字产生反应,大伙儿都没说话。
“如果破坏门呢?”西之园小姐提议。“万一里面发生事情……”
桥爪又边叫边大声敲视听室的门,我则敲着放映室的门。
“好,没办法了。”桥爪握住门把回头。“滝本,拿工具来,钳子或铁锤之类的,好像在车库。”
“遵命。”滝本立刻下楼。
西之园小姐仔细确认两扇门的把手,然后趴在地上往门缝里看,真是个怪人,我心想,她的样子好像侦探一样。
不一会儿滝本返回,他拿来一个大钳子,桥爪接过笨重的工具,作势要大家退后,他先对视听室的门下手,对准门把上方敲了好几次,但木制房门比想象中顽强,动作遇到阻碍,期间神谷美铃一边揉着睡眼,一边提心吊胆地走上来。
“怎么了?”看着挥舞钳子的桥爪,神谷目瞪口呆地问。
桥爪没有停止动作,向神谷解释的人是西之园小姐。
门板终于被打破一个洞,桥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蹲着往洞里看,视听室好像没有开灯,室内非常昏暗,我走上前,伸手进去找门锁,手指可以碰到门锁,但角度不对,打不开门。
“不行,洞可以往下再大一点吗?”我问桥爪。
“我试试看。”西之园小姐靠近我。
“小心,木屑很尖。”还来不及叮咛她注意,她的小手已经伸了进去,这种情况的确只有她有办法。
“开了!”西之园小姐说着,小心地抽出手。
我打开门,被室内晃动的光线吓一跳,原来房间不是全暗的。
左手边的墙壁,不对,是屏幕,上面的影像在动,现在正缓缓地从下而上移动,好像是结尾。
果然有人半夜在这里偷偷看电影,我心想。
可是……
我看了一眼房间里向外拓展出去的窗户,风把屋顶吹得喀吱喀吱响,三楼的这个房间是阁楼,而且屋顶是倾斜的,越往里面走天花板越低。
房门完全敞开,楼梯间的光线照入还是看不清视听室的全貌,也可能是眼睛还没适应黑暗。
清太郎越过我跑进房里,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接着好像是神谷的尖叫响起,但我没有回头,清太郎跑到房间中央,抱起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是谁?
当我这么想着,放映机卷到片尾,屏幕突然明亮起来,我看见清太郎怀中的女人,她留着短发,脸色铁青。
“她死了!”清太郎朝着我叫喊。
“什么?”
“死了,她死了!”清太郎露出悲痛的表情。
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是医学院学生,所以这个判断是对的。
“滝本,叫救护车。”桥爪大吼。
“她死了!就算叫救护车……”清太郎喊着。“没救了,她已经死了。”
绝对没错,他抱着的人是朝海。
死了所以才没来开门,我竟然可以这么理解,此时我的情绪大受冲击。
怎么回事?
所以刚才我和西之园小姐上来的时候已经……
不对,可是……
那道尖叫声?
我回头找寻西之园小姐的身影,她仅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当时我站在一进门的旁边,清太郎则在房间中央(只有他活着)。
清太郎哭了,口中念念有词,我听不清楚,他将朝海轻放回地上,站起来走向门口,我一步步接近尸体,我按住她的手腕确认是否还有脉搏。
她的手好冰冷。
桥爪也进来房里,我们互看一眼但没有交谈。
朝海的尸体旁倒着一把木制椅子,我发现房里还有好几把同样的椅子,但都放在墙角,我看着她惨白的颈项,慢慢仰头看天花板。
整栋屋子好像只有屋顶是木造,我抬头看见一根支撑屋顶的横木刚好就在正上方,还有一条白色像是麻质的细绳,中间有一个结扣,然后分成两道不对称地垂下来,尾端的裂痕像是遭人扯断的痕迹,大约是站起来就可以碰得到的高度,不知为何,我却无法立刻站起来。
然后我看着窗户,看来窗户是锁上的,外头是狂风暴雨。
我叹了一口气,视线又回到她的脖子上、一道变成紫红色、像是勒痕的地方。
9
我起身呆滞地看着尸体,什么也不能想,这时屋外一阵声响将我唤醒。
我走出视听室,真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楼梯间,她穿着睡袍,里面是睡衣。
“自杀?”脸色苍白的真梨子问我。
“有可能。”我简短回答,其他的事该从何说起?
“耶素子吗?”
“嗯。”
桥爪继续向隔壁放映室的房门进攻,他用钳子粗暴地敲打,清太郎背对大家坐在楼梯上,脸埋在交叉的双臂中。
放映室的门似乎比较脆弱,也可能是桥爪使劲的结果,总之没多久门上被打穿了一个洞,这次我的手伸进去一下子就把锁打开了。
室内大概跟每个人的想象差不多。
放映室很狭窄,左手边中央有张长约一公尺的木制台面,并放了一台大型机器,靠近视听室的墙壁上有一扇窗,偌大的放映机就放在这儿,它是一台年代久远的机器,影片已经完全从供片盘卷到收片盘,发出阵阵杂声,从黑色机械的外罩射出微微青光,前端镜头附近,光束中的灰尘闪闪发亮。
房间没有窗户,另一侧墙壁靠着看似坚固的棚架,一块块片盘整齐排放其上,每个片盘上还贴有小张黄纸黑字的影片信息,写着每部片子的名称。
地面是木制地板,右手边的墙角放着一台造型简单的机器,有如小学烹饪教室里的机器,以及两把廉价折叠椅。
从门口看过去,另一位朝海倒在放映机对侧地上。长发遮住看似睡去的脸庞,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青白色,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果然已经太迟了。
两个人都死了。
这个房间里是长发的朝海,我很自然地将视线放在她的颈子上,不过她身上的高领毛衣完全盖住颈子,我接着抬头看天花板,上面什么也没有,她倒卧的位置和放映机的台子有点距离,附近也没有类似板凳的东西可以踩上去,我松开她放在颈项旁的手,站了起来,我想不出死因,她会是仰药自尽吗?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她已经不行了吗?”桥爪站在我身后。
“嗯……”我点头。“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桥爪啧了一声。
我回到门口,清太郎一脸木然站在楼梯间。
“振作点!”桥爪走过去对儿子说,但再怎么振作也于事无补。
我听到啜泣的声音,是神谷在哭。
桥爪又进去房里,关掉放映机,再出来拍拍清太郎的肩膀,两个人站在楼梯间对面的窗边。
我站在门口看着放映机,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可以轻轻松松切掉开关,使得我心里突然升起奇怪的想法。
即使如此,我走向楼梯放着垃圾桶的一角,想抽烟,但神谷和真梨子站在那边哭泣,所以还是别抽了吧,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想靠近真梨子,就连跟她说话也不想,现在的我说不定太激动了,但我也不想见到倒在视听室和放映室的两具死尸,这样已经够了,我站在两种情绪的交界处。
就这样,我呆了一会儿。
“谁把放映机打开?”意识到时,西之园小姐已经站在一旁。她小声地说。
“嗄?”
“放映机在动。”她伸长脖子往房里看,接着对我说,她的表情肃穆,不过好像避开不看尸体,所以没来由地盯着我看。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用下巴指着,带她离开现场,楼梯间只剩下桥爪一个人站着,清太郎坐回楼梯上,我没看见他的脸。
真梨子和神谷已不见踪影。
“真梨子她们呢?”我问桥爪。
“她们下楼了。”
神谷看样子饱受惊吓,大概是真梨子带她下去的吧,我一直看着房里,所以没注意她们已经离开。
这时,滝本上楼。
“先生……”
“什么事?”
“电话突然不通。”滝本一脸困惑地向桥爪报告。
“不通?没人接电话吗?”
“不是,根本打不出去。”
“为什么?”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状况,会是因为台风天的原因吗?”
“唉……”桥爪又啧了一声,然后叹息。
“某处的线路被切断了吗?”我问。
“或许吧。”
“那要不要我开车出去……”
“现在几点?”
“四点半。”西之园小姐在一旁回答。“我认为还是稍安勿躁,现在开车出去不是很危险吗?台风好像快接近了,再等一等的话……”
“对喔,说不定待会儿电话就通了。”桥爪点头同意。
此时我总算发觉西之园小姐非常冷静,这让我佩服不已。
对了,我记得刚才她不是说了一句话?放映机在动?
窗外仍一片漆黑,但时间快要接近清晨了。
“西之园小姐说的对。”桥爪疲倦地点点头。“现在慌张也没用,而且也不是有人受伤,唉,既然无计可施,我们就等台风走了再行动吧。”他望向视听室。“究竟是……为什么……”
“非常抱歉。”滝本深深一鞠躬。
我当时以为不关他的事。
“呃,我想这……”西之园小姐站在我和桥爪面前说:“现在最该联络上的不是救护车或医院,而是警方。”
“啊,对呀!”桥爪念念有词。“但现在也没办法,我们无法对外联络,反正就等台风过后……”
“没有其他方法吗?”
“对了,无线电呢?”桥爪抬起头。
“我看到屋顶有天线。”西之园小姐说:“我想应该是五十兆赫(50gahertz),是一种称为swissad、样式比较老的天线,这是业余的无线电发报台吗?”
“嗯,是我在玩的。”清太郎转过身回答。
10
看来她的来头不小。
我原以为她只是个不懂世事的有钱人家小姐,她却频频做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她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表现出的坚毅勇敢,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我们留下滝本在这里,其他的人来到一楼清太郎的房间,临走前桥爪嘱咐滝本一些善后事宜,他真可怜,要做这种苦差事。
清太郎的房间就在车库旁,一看就是个男孩子的房间,房里陈旧的无线电特别引人注目,他接上电源,打开频道调节器的灯,并熟练地扳下控制杆。
我是个机器白痴,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使用、有什么功能、该运用什么方法将功能发挥到极致等,这对我来说简直就像魔术,西之园小姐却不尽然,她光看天线就说得出兆赫数,博学的程度令我惊讶。她是理科的学生吗?
清太郎小心调着频道,但只听见一堆噪声,西之园小姐则专注地看着操纵板,数十秒过去,清太郎戴上麦克风。
“ayday、ayday,这里是jh2wxf,ayday、ayday,呼叫友台、呼叫友台,这里是jh2wxf。juliet、henry、o、whiskey、x-ray、foxtrot,紧急通知,听到请回答,over。”
说着,清太郎压着麦克风,仔细听杂音中是否有信息传来,过了一阵子,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再静静倾听,就这样反复好几次,我不懂他在做什么,可能是一股脑儿地发信号,期待某个人可以接收到吧,真的有人会收到吗?我不禁担心起来,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呀。
“jh2wxf,这里是ja2ybn,japan,alfa,o,yankee,beta,nancy,jh2wxf,听得见吗?收到信号了,请说。”对方的声音非常不清楚,频率像呼吸声一样忽强忽弱,也许是受到干扰的缘故,偶尔还会传来别人的声音。
“ssb呀。”【单边带无线电话台】西之园小姐喃喃自语。那是什么?
清太郎按下话钮。
“ja2ybn,这里是jh2wxf。这是紧急通知,请你也告诉其他友台。qra【无线电专有名词,表示使用者名称】是桥爪,桥梁的桥,爪牙的爪,qth【无线电专有名词,表示所在地】在岐阜县早之野高原,台风的关系现在无法使用电话。这里发生意外,死者两名,请协助联络警方,ja2ybn,请说。”
“jh2wxf,这里是ja2ybn,收到,桥爪先生,岐阜县早之野高原发生意外,死者两名,我会联络警方,请告诉我详细的地址和电话,jh2wxf,请说。”
我专心听着回传的无线电信息,突然有人拍我的肩,回头一看,西之园小姐正对我微笑。
“什么事?”
“笹木先生,麻烦您过来一下。”她小声地叫我到房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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