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必须跨越的障碍（3/4）

仔细一瞧，露卡和高文全身都在发光。

那是神圣的黄金色光辉。

「难道那层光芒形成防御护罩……可以抵御任何攻击吗！？」

琪拉不禁愕然。她忽然想起一件小时候的往事。那时她还没跟露卡成为好朋友，这件事情已经久远到连她自己都完全忘了。

「爷爷呀，在我看来，骑龙演舞感觉成功率还挺低的……而且施展的途中还完全没有防备。假如碰到敌人攻击的话该怎么办？」

「琪拉啊，你的想法还太浅了。真正的骑龙演舞是不可能会受任何敌人阻碍的，因为伟大的先祖灵魂会庇佑舞者。」

「什么东西啊？听起来也太扯了吧……」

琪拉一直以为什么「先祖灵魂」的说法只是迷信。

可是露卡和高文就像在为爷爷的说法背书一样，成功化解了敌人的攻击。琪拉的推测是，或许是随著演舞精度的提升，溢出的魔力自动构筑了防御护罩，进而将露卡和高文的身体完整包覆住吧。

无庸置疑，露卡和高文正往新的境界一步步迈进──

如今就凭半吊子的攻击，恐怕是阻止不了露卡和高文的演舞了。不过那个防御护罩一定也有它的极限。

既然如此，不如让格剌西亚拉波斯火力全开──问题是，这么做很有可能会使〈方舟〉从内部受到破坏。

不，现在已经顾不了什么〈方舟〉了，这是我和露卡的私人恩怨。既然如此，就没有任何踌躇不前的必要。没错，放手一搏就对了──

尽管琪拉如此告诉自己，内心却还是怀抱著强烈的纠葛。

──呜！？我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难道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破坏露卡的骑龙演舞吗……？

我早已经沦为暗黑精灵了，也承受了龙之母的诅咒。我都已经堕落到这种境界……为什么还会狠不下心来彻底破坏露卡的骑龙演舞呢……？这意思是，其实我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吗？

「露卡！就算你一个人跳了那套骑龙演舞，又有什么意义！那套骑龙演舞一定要有两个龙骑士同时施展才有效果啊！你现在做的事……不过只是在表演特技飞行罢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现在正在跟琪拉一起跳舞。』

此时，露卡的声音直接在琪拉的脑海里响起──是心灵感应。这也是骑龙演舞的效果吗？

不，比起心灵感应这个现象，她这句话本身的意思才是重点。

──我现在正在跟琪拉一起跳舞。

露卡在想什么？她是抱著什么样的想法在跳那套骑龙演舞的？

……想到这里，琪拉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对劲。

那就是露卡和高文的视线。

乍看下她虽然像是一个人在跳舞，可是露卡和高文却好像时时在注意著远方某处似地，把视线投向了远方。

彷佛在关心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舞伴一样。

「怎、怎么可能……！？」

琪拉追寻露卡和高文的视线的时候，赫然发现──

无论是露卡还是高文，他们确实都在「注视」著。

注视著另一个描绘出和他们左右对称轨迹的舞伴──

问题是，那个舞伴究竟是谁……？

『就是你啊，琪拉。这是……我们没能实现的未来──』

露卡的言语再次化为思念，传进了琪拉的脑海。

「怎、怎么会……！」

琪拉的眼眶冷不防涌出了泪水。

眼泪这种东西，应该老早就已经枯竭了才对──

琪拉以前也曾清楚看到过。

看到自己英勇地骑乘白银圣龙，为了完成奥义『双翼誓雨』而和露卡一起共舞的模样。

这时她才发现，露卡和高文只使用了一半的空间。彷佛在说另一半的天空是属于琪拉的空间一样，完全没有越界的打算。

「……！」

琪拉的内心复杂地纠结成了一团。

露卡和高文一起以性命为赌注，努力想要完成那套演舞。而且预设的舞伴不是别人，正是琪拉。

不过，假想终究只是假想，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话虽如此，琪拉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看到那套演舞完成的。

于是──

「骑龙演舞．零之舞──『双翼誓雨』！」

露卡以宏亮的声音大喊。

一对左右成双的翅膀清晰地出现在琪拉的头顶。

不……露卡只有描绘出其中一边翅膀的轨迹。

另一边的翅膀不过是幻影。

──闪！

尽管如此，浮现在空中的翅膀图腾依然绽放耀眼的光芒，显现出骑龙演舞的效果即将发动的前兆。

「呜咕！？」

那无比刺眼的亮光，让琪拉忍不住转过头。

剎那，神圣属性的光如大雨般倾盆而降。和完全版相比，这样的效果恐怕远远弱上许多。不过神圣誓雨的攻击，还是对邪恶的格剌西亚拉波斯的肉体造成了莫大的作用。

格剌西亚拉波斯就像目赌神迹在眼前发生一样，一动也不动。全身硬邦邦地沐浴在闪闪发光的誓雨之中。

被污染的生体组织化成细颗粒的灰埃，像砂子一样流失。和身为弱点的核心连结在一起的卡珊卓拉也从格剌西亚拉波斯的肉体剥离，被弃置在入口附近的地板。

如果核心受到强烈冲击，互有连结的卡珊卓拉也难逃池鱼之殃，可是自天上降下那场誓雨的效果远远超过了琪拉的想像。有别于无声无息渐渐步入毁灭的格剌西亚拉波斯，卡珊卓拉的肉体却是毫发无伤地获得了解放。

格剌西亚拉波斯的肉体以惊人的速度化成灰。

不仅如此，誓雨的效果也在琪拉的肉体上发挥了作用。

「嗄啊啊……！」

只见她头上的蛇发纷纷发出痛苦的惨叫，变回原先的头发。而且连暗黑精灵特有的肌肤都获得净化，恢复成一身耶库布莱德人应当拥有的雪白肌肤。

「怎、怎么可能……不只格剌西亚拉波斯，连彻底堕落的我都……慢慢被净化了……！？」

琪拉备感惊讶，一度堕落为暗黑精灵的耶库布莱德人又恢复原状的例子可是前所未闻。

这时。

格剌西亚拉波斯的灰化进度扩散到了琪拉脚下的位置，世界一阵天摇地动。

琪拉突然有种脚下的世界好像崩塌了的感觉。不，那不是一种比喻。她是真的失去了立足点。

「呜咕……！？」

琪拉从空中摔下来后，侥幸地坠落到地板上。背部硬生生和地面发生撞击后，她的身体仍持续滚动，一路滚到了地面的尽头。

这个区域是个深度惊人的纵向圆筒空间，唯一的地面只有出入口附近和铁桥。

映入琪拉眼帘的，是地狱的尽头──

──这样也好。我……是我做错了。这一切只能怪我太软弱、自作自受……

浮在空中的感觉只有维持一瞬间，接著琪拉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往下坠落──

「琪拉！」

驾著高文从上空滑翔而来的露卡牢牢抓住了琪拉的手。琪拉的身体就像悬挂在树枝上的果实般，在空中摇摇晃晃。

「露卡？为什么……」

「幸好赶上了……」

泪珠自露卡的眼眶落下，打在琪拉的脸颊上。

小时候露卡有好几次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每次都是琪拉救了她一命。这回却反了过来，换露卡救琪拉逃出鬼门关。

不过高文的体力和魔力恐怕都快耗尽了吧。它在入口附近的地面著地后，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露卡同样满头大汗。毕竟他们才刚完成超高难度的骑龙演舞，也难怪会如此狼狈。

「……！？」

这时，露卡身体失去平衡，从高文的头顶摔了下来。琪拉也连同被拖下水，两人一下子就重重摔在地上。所幸高文的身体已经躺了下来，所以头顶距离地面的高度并不高。

露卡和琪拉两人在地上躺成大字状，四目相接。

「…………」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琪拉的心情却是豁然开朗，连她本人也觉得不可置信。

露卡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她的笑容还是和当年同样清纯。

琪拉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回以微笑。

感觉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

──所以……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琪拉！？」

露卡的表情突然紧绷了起来。她应该早就疲惫得要命，却还是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

琪拉的肉体出现了进一步的变化。

琪拉很快就察觉到那是什么现象。

露卡和高文所成功施展的绝技──那个效果消灭了格剌西亚拉波斯，使卡珊卓拉毫发无伤地获得解放，并且让琪拉从暗黑精灵变回了耶库布莱德人。连杀死龙之母所得到的报应──『蛇发诅咒』也消失了。

不过，这个世界也不是一切都那么美好。

琪拉的身体正在慢慢消灭，崩坏的过程从她的手指开始。只见构成身体的组织化成光的粒子往天空飞散，一如受到上天的召唤般……

「为……什么……？」

露卡面无血色地询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的事实或许露卡你不愿接受，可是……我受污染的程度……跟格剌西亚拉波斯是不相上下的。」

琪拉不知不觉间，重拾了过去在故乡生活时所使用的说话语气。

「当我全身沐浴在那场誓雨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结局会是如此了。」

琪拉在说明的同时，体重也变得愈来愈轻。

「这、这不是我的目的……！」

露卡一边落泪，一边挣扎著身子。为了阻止琪拉继续『崩坏』，她采取了行动。

她用力拥抱了琪拉的身体，露卡的体温像阵阵暖流注入她。琪拉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像这样感受到露卡的体温了……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露卡。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自责。」

善良的露卡可能想都没想到，琪拉竟然会承受和格剌西亚拉波斯同等的伤害吧。

虽然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不过琪拉的身体能变回耶库布莱德人，实在是一个再渺小也不过的奇迹。

「这样没什么不好。临死前能拥有这样的片刻，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苛求的了。上次心情这么平静……是我们两个还很天真无邪，在耶库布莱德的聚落乱跑的时候了吧。」

「琪拉……」

「露卡。最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琪拉的下半身已经几乎快消失了，『崩坏』蔓延到上半身只是迟早的问题。琪拉用力握紧自己呈现半消失状态的右手，这只手现在还能动。左手的部分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恭喜。」

说完，琪拉温柔地拥抱了露卡的肩膀。

「琪拉……？」

「有句话我那个时候迟迟未能说出口。你能成为育龙人──」

琪拉将最后一口气灌住在那句话上。

「我在此真心向你祝贺。」

这就是琪拉．布拉瓦．汉里库森最后的遗言。

◇

第二十四区。

这里的造型就像古代的圆形剧场。

──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了。

蕾贝卡站在古夫林的头上和尤苏拉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