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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视的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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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第一次见到克雷伊修·沙辛·帕拉米尔的人,多半会产生困惑的反应。他的身材中等,也有一身精壮的肌肉,但那对铜钤眼、长鼻、长耳和垂至胸口的红胡子,让他的面相看起来相当古怪。

不过,克雷伊修贵为王弟,没人敢在他面前批评长相。他本人倒是曾开玩笑地说过“没有哪个女人是因为我的外貌而爱上我的”。

克雷伊修今年将满三十九岁,但被他击败的敌人和沦陷的城池已经多不胜数。他具备着堪称名将的能力和功绩,而就是因为有这名男子坐镇,墨吉涅才能派出十五万大军侵略布琉努。

而克雷伊修所率领的墨吉涅军,在将其中一万名步兵留在马西里亚港都后,开始向北方行军了。这是发生在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在王都尼斯召开作战会议后的隔天。

墨吉涅军的补给线完全来自海上。这不只是因为陆路的补给线过长的关系,由于必须通过吉斯塔特的领地阿尼亚斯,会遭到吉斯塔特的干扰也是可以预期的。因此,拨出一万名士兵固守与海上补给线相接的马西里亚,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决定。

布琉努的地势平缓,而且视野良好,加上时值初夏,对于耐得住本国酷热的墨吉涅兵来说,简直是再舒适不过的环境。

走在最前方的,是由叶克雷姆和阿布夏尔指挥的两万名骑兵。骑兵们头缠黑布,身穿皮甲,手上持枪,腰间则是系着带有独特弧度的墨吉涅长剑。而他们所骑乘的墨吉涅马匹有着偏深的肤色。

两万名骑兵井然有序地踏着马蹄前进的光景,就像是一座移动的钢铁森林。随处可见红色与金色妆点其中,那是他们的军旗——象征战神乌鲁夫拉的旗帜。

叶克雷姆和阿布夏尔都是受到克雷伊修提拔,成为这次远征之中的将军。两人都很年轻,还不满三十岁。不过,他们的指挥能力相当优秀。

跟在两万骑兵后方的,是七万名战奴。他们的装备不统一,有些人只带着剑,也有些人只带着长枪。甚至还有没穿盔甲,只披了一件肮脏衣物的人们走在队伍之中。而他们行军的状况也与整齐划一这四个字相去甚远。

在他们后方,则是亚珥加修和穆拉特率领的两万五千名步兵。这两人也和叶克雷姆等人一样,是受到克雷伊修提拔的将军。不过,亚珥加修和穆拉特已经年约三十五岁了。

步兵们除了长枪与长剑之外,还携带着弓箭。两万五千张弓向前推进的模样,甚至让人产生了草原之中出现了阵阵海浪的错觉。

将战奴夹在两支队伍之间的安排,是克雷伊修所下的指示。他同时下达了命令,即使王都近在眼前,只要战奴们一有逃亡的举动,就要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

他们的脚步声、号角声和战鼓的声响不曾停歇,乘着初夏的微风响彻四周。

连结马西里亚和王都尼斯的道路修整得相当完善,即使大军行进其上,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不过,由于人数实在太多,使得超过一半的士兵走在道路的两旁。

虽然木春菊和矢车菊在道路两旁开得欣欣向荣,但士兵们却不屑一顾地践踏着,在扬起大量沙尘的同时向前行进。

至于殿后则是由克雷伊修率领的两万步兵和五千骑兵负责。克雷伊修依旧坐在轿子上,而侧近们则是以包围着轿子的队形策马前进。

侧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人。对于指挥十四万人的指挥官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克雷伊修虽然让将军们自行管理各个部队,但终究还是有得交给他定夺的状况发生。因此,他才不得不增加侧近的数量。

而达马德也混在这群侧近之中,在克雷伊修身旁待命。

看过月光骑士军大败葛雷亚斯特军的战役后,他便依照计划返回本队。而在他向克雷伊修报告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后,王弟不仅对他说了慰劳的话语,还命令他待在自己的身旁。

达马德的薪饷并没有增加,职称和地位也与之前相同,因此难以说是受到拔擢。不过,他这下被克雷伊修搭话、与之交谈的机会也增加了。

“话又说回来,还真得感谢那些萨克斯坦的家伙啊。”

“是啊。他们可是代替了我们消耗了布琉努的军队啊。而且他们现在忙于应付亚斯瓦尔,应该没办法向我们出手吧。”

“吉斯塔特也只送了少得可怜的兵力过来,只凭布琉努一国,应该是很难和我们打上一场像样的仗吧。”

达马德冷冷地远观着侧近们谈笑风生的模样。

侧近们说的内容固然正确,但让萨克斯坦和亚斯瓦尔互咬的并非墨吉涅,而是布琉努——不对,正确来说是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一个人的功劳。要是不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到时候不就有可能会栽在对方手上吗?

吉斯塔特派来的援军虽少,但绝对不能以等闲视之。

每当达马德想起那名银发女剑士猛如狂狮,在敌阵之中冲杀的模样,就会让他的掌心渗出汗水。

他是在回到本队后,才知道那名女剑士是吉斯塔特的战姬艾蕾欧诺拉·维尔塔利亚。同时,达马德也听说了她在两年前曾协助过堤格尔的消息。因此,她肯定也会参加这场战斗才对。

——我已经向阁下报告此事,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才对……

而受他们包围、坐在轿子里的克雷伊修,则是穿着附有金银刺绣的绿色绢服,并让五层交叠的斗蓬随风翻飞。

斗蓬的颜色从上层算起,依序是红、蓝、黄、紫、白。这些斗蓬皆是以薄绢所制,因此披起来既不沉重也不闷热。五层斗蓬受风飘扬的景象可说是相当壮观。

曾有一次,达马德被克雷伊修叫到了御前。

“你觉得布琉努军会怎么出招?”

克雷伊修开门见山地这么问道,而达马德则是谨慎地回应道:

“如果布琉努有着与我军同等的兵力,此时应该已经朝着我们进军了吧。在下认为,对方应该会寻找着能够容纳三十万人的合适战场,并与我方展开正面对决。”

布琉努兵绝非弱兵。布琉努骑士们持稳枪尖,并骑发动的突击相当强大,不只是墨吉涅,萨克斯坦和亚斯瓦尔也吃过苦头。就连克雷伊修本人都告诫过自己,绝对不能和布琉努骑士正面硬碰硬。

“不过,就在下的调查结果来看,布琉努军合计还不满十万。这应该会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连一波攻击都撑不住吧?因此,在下认为,他们应该会分为两股兵力。”

其中一支部队负责镇守王都,并引诱墨吉涅军深入敌境。另一支部队则是绕到墨吉涅军的背后,截断他们的补给线和退路。对于达马德来说,他对自己给出的推测胸有成竹。

不过,克雷伊修却是撑着脸颊,露出了像是在看待不成材徒弟的表情。

“这样就没了吗?”

达马德虽然感到困惑,但也只能点头回应。毕竟他很清楚,要是随口补上几句话,只会招惹这位王弟的不快而已。克雷伊修在这时说道:

“其他人所说的内容也和你差不多。不过,你们都想得太浅了。你若是会使剑,就应该知道没用上腰力的一击,只能在敌手身上划出浅浅的伤口吧?”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用力踏步,采取直冲对方怀中的策略吗——达马德虽然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但在他想出结论之前,赤胡就先开口了:

“他们打算把我杀掉。”

“怎么会!”

达马德不禁脱口说出了否定的话语。毕竟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居然要杀被超过十万名士兵保护的克雷伊修?

然而,墨吉涅的王弟却是老神在在地说明起来。

“对方的总指挥官,可是我曾赠与流星落者称号的年轻人。他有着能将三百阿尔昔内的敌人射倒的射箭技术,可说是超乎常轨。在两年前的战事之中,那名年轻人也射倒了包含卡西姆在内的众多我军。”

听到堤格尔的名字,达马德登时僵住了脸庞。他虽然还搞不太明白,但自己似乎仍对堤格尔抱持着类似友情的情感。

若是在战场上相见,他自认是可以痛下杀手,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达马德似乎还是只能将这番混乱的思绪继续置之不理。

克雷伊修以指尖拨弄着翻飞的斗蓬,笑着说道:

“哈哈哈,人类是没办法预知未来的。我之所以赠送那名年轻人流星落者的称号,原本是为了让他和泰纳帝公爵或是嘉奴隆公爵互咬得更起劲,才会帮他打响名号的。当然,说他是强敌的话,也可以让我的撤退行动变得合理许多。然而——”

克雷伊修收去笑容,那对铜钤大眼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芒。

“他不只讨伐了泰纳帝公爵,甚至在内乱和外患之中连战皆捷,现在还成了统帅布琉努全军的指挥官,这实在是远超乎我的预期。而正因为无法预测,这个世界才会如此有趣。”

“身负总指挥官重任之人,有可能会为了狙击阁下而亲自发动突击吗?”

达马德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开口这么问了。因为这已经不是无谋,而是形同自杀的行为了。要是箭矢没能射中这位王弟的话,不就会导致全军覆没了吗?

克雷伊修没怪罪达马德开口追问的无礼,而像是在调侃他认真的态度般笑了出来。

“我不是才刚说过了吗?因为人类没办法预知未来,所以能做的就只有设想状况,并事先做好对策而已。接下来,就只能静待流星落者出招啦。”

由于克雷伊修挥了挥手,达马德便从他的面前退了下来。他跨上自己的座骑后,将目光投向前方。

受到阳光照耀的绿色草原,正逐渐被铁灰色和褐色掩埋。武器与盔甲所形成的海洋,在发出无数声响同时淹没了大地。而红色与金色的军旗则是在这片汪洋之中的小小船团。战鼓和号角从未止歇,持续震撼着大气。

——他会突破这个阵仗吗?

即使是训练精良的兵团,想冲破这片由人群堆砌而出的大海,想必也会在中途溺毙吧。达马德怎么样都难以相信会有人采取这样的举动。

“不过,阁下认为那家伙肯定会来。那我也得想想自己能做什么了……”

也许对现在的达马德来说,他的任务就是寻找自己能做的事。

自马西里亚启程后过了三天。沿着道路而行、一路上没遇到像样抵抗的墨吉涅军,在这一天遇到了第一个障碍。

那是赛维拉克要塞。在平坦地形居多的布琉努王国之中,这里少见地处于小丘连绵的地形,而赛维拉克要塞则是被夹在东西两座丘陵之间。

要塞里有约三千名布琉努骑士驻守,他们紧闭城门,在城墙上叫阵,看得出拼死抗战的意志。不过,在十四万之多的墨吉涅兵眼里看来,他们只像是一只不断吠叫的小狗而已。

克雷伊修叫了其中一名将军——阿布夏尔过来。

“你觉得敌方有什么意图?”

“对方应该是想拖延时间吧。他们打算死守在要塞里面,尽可能地与我方同归于尽,并拖缓我方行军的脚步。他们的决心固然悲壮,但在下认为,我方没有必要奉陪这些迟钝的布琉努驴子。”

听到阿布夏尔明快的回答,克雷伊修看似满意地吁了口气。从称呼对方为驴子的口气之中,可以看出阿布夏尔似乎有轻视对手的倾向,但他迄今已经累积了许多不会动摇他评价的显赫功绩,而他这回的观察也相当正确。

“很好,这座要塞就交给你处理了。”

接掌九千步兵和一千骑兵的阿布夏尔,从远处将赛维拉克要塞团团包围了起来。要是守军出城迎战,他打算将之击溃。己方有一万,而对方仅有三千,若是打野战,布琉努那方肯定毫无胜算。

墨吉涅剩下的十三万兵力很快又展开了进军。他们暂时避开道路,在跨越山丘后再次走回道路上。他们所拖延的时间大约是一刻半左右,和一次长休息差不了多少。

若是依照墨吉涅军原本的行事风格,他们应该会血洗赛维拉克要塞,不留任何一个活口才对,但克雷伊修反而采取了回避战斗的方案。毕竟若非得让手下的士兵们流血,那也应该将这份代价花在攻略王都尼斯的战事上头才对。

无法外出迎战的赛维拉克要塞的骑士们,就只能以带着愤怒和屈辱的神色,望着墨吉涅朝北方进军。

而赛维拉克要塞遭到包围的消息,则是在五天后抵达了王都。

在墨吉涅军通过赛维拉克要塞之际,堤格尔正在五名士兵的陪同下视察王都。这是藉由现身在众人面前,为王都的居民和士兵加油打气。而年轻人在前天也做过了同样的视察。

堤格尔在麻布衣上套了件皮甲,并罩着一件蓝色的外套。外套上头绣有大大的白色半月和流星纹样,这是冯伦家的家徽。

这件外套,是蕾琪基于“总指挥官须具备威严”的理由送给堤格尔的。他原本以为这件外套会和麻布衣及皮甲不搭,但或许是堤格尔本人表现得很自然的关系,这样的打扮意外地不会让人产生突兀的感受。

由于被士兵们团团包围,因此并没有人和堤格尔搭话,或是凑过来近距离接触。

不过,充满强烈期待的视线依旧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不时还会传出狂热的赞美声,这样的反应其实让他相当感冒。光是不让表情显露在脸上,就费了他好一番工夫。

——话又说回来,总觉得王都的人口一天比一天多啊。

在他经过城门的时候,也发现比起逃离王都的人们,逃进王都避难的人数更为显眼。路边开始出现更多小小的摊贩,而往来的人群之中,光看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是jì • nǚ的女孩,以及形迹可疑的男女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走到城墙一带的时候,堤格尔在街角一隅看到了熟面孔。他先是要士兵们暂时休息等他回来,随即朝着街角的方向走去。

“奥杰子爵!杰拉尔!”

听到堤格尔的呼唤声,身穿薄外套的矮小老贵族望了过来,并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

站在老人身旁,原本臭着一张脸看着成束文件的褐发青年,也同样转身看向了堤格尔。他露出的笑容则是带着一股调侃的气息。

“哎呀,您还待在王都啊?有一阵子没看到您,还以为您又出城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敌方没有突然调头回国的话,我这几天就会离开了。”

堤格尔向青年——杰拉尔笑着说道。而站在他身旁的老人,则是杰拉尔的父亲雨果·奥杰。两人都与堤格尔相识已久,同时也和马斯哈与卢里克等人一样,是他信赖的人物。

杰拉尔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仔细一看,他的腋下挟了一个小小的麻袋,而香气似乎就是从里面飘散出来的。

在察觉到堤格尔的视线后,杰拉尔以空出来的手将袋子取了下来。

“最近没空坐下来好好吃饭,所以我就买了这个。您要来一串尝尝吗?”

装在麻袋里面的是几支烤肉串。堤格尔道谢后,便向他要了一串。由小块的肉所串在一起的烤肉串还留有些许余温,堤格尔咬了一口,随即感受到肉块传来的柔嫩口感。盐味、油花和肉本身的风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让堤格尔不禁露出笑容。

“真好吃,这是羊肉吗?”

“好像是现宰现烤的喔。”

听到杰拉尔的解释,堤格尔不解地歪起了头。在这座王都里面,想吃到现宰的羊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更不会有人拿这难得的材料做成烤肉串才对。杰拉尔也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以揭晓谜底的口吻说明起来。

逃难到王都里的国民之中也包含了农民,其中携带家畜入城的人们也不在少数。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些牲口是重要的财产。然而,若是要在王都照料家畜,就得付出相当高的代价——他们不仅得在王都里找到地方圈养,还得花钱承租设备。

因此,其中开始出现了直接贩卖家畜以换得金钱的农民。

“想吃到新鲜的肉品,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堤格尔维尔穆德卿也是如此吧?”

“哪天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猎啊?新鲜的肉可是多到随你吃喔。”

堤格尔笑着做出拉弓的动作,惹得杰拉尔露出了傻眼的神色耸了耸肩。而在旁边同样吃着烤肉串的奥杰则是露出苦笑。

“说起来,您虽然有着总指挥官和领主这类的头衔,但其实更像是一位职业猎人啊。因为有那件外套的关系,我都差点忘了呢。”

杰拉尔的口吻虽然有些酸溜溜的,但其实也是在肯定堤格尔的表现。差不多将烤肉串吃完的时候,堤格尔向杰拉尔等人间道:

“两位在这里做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是在管理和分配物资吧。”

奥杰这么答道,而杰拉尔则是弹了一下文件的边角。

“我们会将投石用的石头或是油与水置放在城墙下方。一旦城墙上的守军用尽这些物资,就能马上进行补充。不过,有些摆放的数量和指示不符,而有些则是数量符合,但却被摆到离城墙有段距离的地方……”

说到这里,杰拉尔压低了音量。

“最近又多了一个难题呢。这不太方便大声张扬……有些人们虽然逃入王都避难,但他们要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就是盘缠不够支付住宿的费用,而这些人最后就跑到了城墙下方搭起帐棚过日子。而我们的工作之一,就是将他们赶开。”

“毕竟附近邻居会来抱怨他们打扰安宁,而且他们也会妨碍搬运物资啊。我们虽然会试着劝他们转往神殿生活……但不怎么顺利哪。而且说到底,神殿也没办法毫无节制地收容那么多人啊。”

看到奥杰皱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堤格尔不禁问道:

“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完全没有。”

杰拉尔冷淡地抢白道。这让堤格尔露出了感到困扰的神情。

“这反应还真冷淡啊。”

“这是当然的。我们就是为了不让您费心,才会待在这里的。若要说您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的话——就请您尽快打赢这场战争吧。”

这番言论正确得毫无一丝破绽。不管是堤格尔本人,还是对儿子的态度皱眉的奥杰,都只能露出苦笑同意他的说法。

“我会尽我所能的。”

不过,堤格尔光是说出这句回应就很吃力了。他实在不愿回想自己在思考能击败墨吉涅军的策略时,是多么彻底地绞尽脑汁,叹了多少次气,又抱头叫苦了多少次。

“对了,在战胜之后,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想做些什么事呢?”

杰拉尔刻意露出了看似开心的笑容这么问道,让堤格尔侧头感到不解。

“你已经在想打赢之后的事了吗?”

“就算要面对现实,或是思考败北之后的事,也只会灭自己的威风嘛。而且,我们现在可是被许许多多的人盯着瞧喔。要是看到我们总是苦着一张脸,他们的心情也会变差的吧。”

“那么,你就应该率先摆出认真工作的态度才对吧?”

奥杰虽然从旁出言酸了一句,但他的儿子却是一脸满不在乎。

堤格尔搔了搔自己深红色的头发,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苦笑。能和这两人——还有葛斯伯和马斯哈等人像这样自然而然地闲聊互动,是四年前父亲乌鲁斯刚过世时的堤格尔欲求而不可得的。

“我还没想到那时候的事啊,杰拉尔有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打算升官了。我要爬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毕竟最近玻德瓦阁下也开始会分配一些事务交给我处理了。”

杰拉尔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玻德瓦这名男子是从先王法隆时期便任职至今的宰相,也深得蕾琪的信赖。能从这位宰相手中分配到事务,代表杰拉尔这宫廷书记官也是做得有声有色。

“不过,特里托尔那边不要紧吗?”

堤格尔问道。在玻德瓦的招聘下,奥杰和杰拉尔来到了王宫任职,但他们也和堤格尔一样,是拥有领地的贵族。杰拉尔有朝一日应该要继承奥杰的爵位,成为特里托尔的领主——但他却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想升官啊。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强化王都和特里托尔之间的联系。如果之后特里托尔出了个想离乡背井到王都打拼的人才,我才方便接应啊。当然,我自己多少也是抱持着想在王宫出人头地的野心。”

“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常和乌鲁斯与马斯哈一起造访王都,并从中学到了不少事,虽然马斯哈老是在玩……不过,若是有人为了增广见闻而造访王都,应该也会成为让特里托尔富庶起来的远因吧。”

从奥杰的说法来看,他似乎也认同儿子的想法。杰拉尔继续开口道:

“因此,我个人也很希望堤格尔维尔穆德卿能够出人头地喔。毕竟您不仅可靠,我也会愿意为您多出一些力。还有,我听到了一些风声——”

杰拉尔在这时打住话语,并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嗓子,以只有他、奥杰和堤格尔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据说在这场战争结束后,有人想拥戴您登上王位呢。”

堤格尔登时愣住了。他反射性地打量着杰拉尔的神色。褐发书记官虽然脸上挂笑,但青铜色的眸子却露出严肃的神色。奥杰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出言驳斥儿子的话语。

“……既然都被捧得这么高了,也难免会有这种谣言嘛。”

堤格尔耸耸肩笑了笑,打算当成笑话结束这个话题。不过,杰拉尔虽然配合年轻人露出笑容,但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却带着煽动的气息:

“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这是个相当有趣的发展。讨厌弓箭的布琉努,居然将擅长使弓的男子推上王座,这不是让人大呼痛快吗?在我当上这个官职后,我也多了不少接触各国历史的机会,而无名贵族因为累积汗马功劳登上王位的例子,其实也不仅限于古老神话或吟游诗人杜撰的故事之中喔。”

“所谓的国王,应该不是以有不有趣做为决定的基准吧?”

堤格尔敛起笑容,以不悦的神色这么说道。不过,杰拉尔的热情并未因此消褪。

“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您应该也知道,愿意跟随您的那些人,不见得都像某个光头骑士是因为尊敬您的为人吧?期望您能立下大功并趁机沾光的人们,其实并不算少数。在那场内乱之中,蕾琪殿下便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要作梦的话是无所谓啦……”

堤格尔叹了一口气,随即露出凌厉的目光瞪向杰拉尔。

“但在我听来,这样的风声也可能是为了在战后以不敬罪将我定罪的前置手法喔?我也曾被迫学过各国的历史,而这样的例子应该也不少吧?”

顺带一提,堤格尔学习各国历史的场所,是在吉斯塔特西南方的莱德梅里兹公国的公宫一隅。将淡金色长发绑在左侧的冷漠老师,以一丝不苟的态度,把这些知识全塞入了不受教的学生的脑袋里。

看到堤格尔明显摆出不快的态度后,杰拉尔的气势也消了几分。

“——我知道了。关于这段还没到手的猎物滋味如何的讨论,就先在此告一段落吧。毕竟也不能一直耽搁您的时间呢。只是,还是希望您记住有这样的谣言存在,还有,也请记住我的意见。”

在向堤格尔行过一礼后,杰拉尔便脚跟一转,继续执行自己的工作了。奥杰目送儿子的背影后,向堤格尔深深低下了头。

“冯伦伯爵,您明明正忙得不可开交,小犬却还如此多嘴,真是深感抱歉。杰拉尔那臭小子,似乎是被这王都的氛围给感染了,才会硬是要把那些话说出口啊。能请您原谅小犬的无礼吗?”

堤格尔这下也搞懂了,奥杰是刻意不阻止杰拉尔说出那些话的。奥杰恐怕是认为,既然杰拉尔这么想说,不如让他在自己的面前开口比较合适。

“请抬起头吧,奥杰子爵,我没有放在心上。”

堤格尔脸上挂笑,轻拍了奥杰子爵的肩膀。

老子爵刚才提到“王都的气氛”,但塑造出这股气氛的始作俑者之一,正是堤格尔本人。也就是说,这就像是在玩火自焚一样,使得年轻人没有追究杰拉尔的打算。

和奥杰子爵告别后,堤格尔回到了士兵们的身边,再次展开巡视。

——未来的事啊……

在众人的注目下,堤格尔一边偶尔挥手回应,一边想起杰拉尔所说的话。虽然还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为何,但他的确有必要思考终战后的状况——先不论登上王位这种事。

当天傍晚,堤格尔造访了马斯哈在王宫里的房间。

马斯哈的眼角透露着疲惫的气息,灰发之中也交杂了几丝白发,但他还是以快活的笑容邀请年轻人入内,并令随从准备了葡萄酒和起司。

马斯哈的房间和堤格尔所住的不同,并不是客房。由于他在王宫帮忙的时间长得出乎预期,因此玻德瓦便给了他宫廷顾问官的职衔和个人房间。不过马斯哈以自己已经是领主贵族的身分,加上年事已高为由,没有接受顾问官的职衔,只接受了个人房的安排。

这里比堤格尔借住的客房大了一些,地上还铺着墨吉涅生产的高级地毯。房间的底侧设了书架,而书架前方则放了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从窗外看去,便可看到逐渐西沉的红色夕阳。

在窗户旁边放了两把皮椅后,两人便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在您忙的时候前来打扰。”

“别在意,要说的话,今天还算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对墨吉涅的战前准备进行得相当顺利,而且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玻德瓦都不会把麻烦事丢给我处理啊。你还好吗?我想应该再没几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有事想拜托马斯哈卿。”

堤格尔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并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望向马斯哈。看到他的态度,老伯爵也敛起了神情轻轻点头,要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是关于蒂塔的事。”

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万一,希望马斯哈能够照顾蒂塔。

堤格尔静静地说出了这份请求后,随即低下了头。

他可是要带领两万名士兵,闯入多达十余万人的敌阵之中。就算能成功击毙克雷伊修,也不保证能活着回来。

当然,即使不开口拜托,堤格尔要是真的出事,马斯哈肯定也会照顾蒂塔的。不过,堤格尔还是觉得,自己有亲口拜托这件事的必要。

“唔嗯……”

马斯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抚着自己的灰胡子低吟一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对于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堤格尔有些讶异地蹙起眉头。

“我说,堤格尔啊,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马斯哈露出了罕见的苦涩神情,向堤格尔问道:

“蒂塔对这件事说了什么?”

年轻人愣了一愣,一时回答不出来。马斯哈再次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后,他才老实地说:“我还没问过她。”这让老伯爵哼了一声。

“那么,你应该先听听她的想法才对。蒂塔若也是有这样的想法,老夫自然会倾力相助。不过,你没问过人家,似乎不太对吧?”

“非常抱歉……”

堤格尔羞愧地低下了头。马斯哈说得没错。

只要堤格尔或马斯哈打算这样安排,蒂塔应该就会乖乖听话吧。不过,这并不代表蒂塔没有自己的意志。即使这是对蒂塔来说最好的安排,也不该忽视她的想法。

“堤格尔啊,我就趁着这个机会问你吧。你是怎么看待蒂塔的?”

“这、我……”

堤格尔再次答不出话来。

蒂塔既是自小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少女,同时也是他深深信赖的重要侍女——然而,他知道这样的词汇还不足以传达自己的真心,因此没有说出口。

马斯哈咬了口起司,喝起银杯里的葡萄酒。

“在过完新年后,你今年就满十八岁,而蒂塔也要十七岁了,再不结婚或找个人嫁掉可不行啊。我原本想说,等你回来布琉努之后,咱们再针对这件事慢慢讨论,但又遇上萨克斯坦军,又是梅莉桑德,又是葛雷亚斯特的……”

马斯哈似乎相当生气,他喝空了银杯里的酒,帮自己斟满一杯后,又再次一举喝干,并忿忿地叹了口气。

“最后连墨吉涅军都冒了出来,在不知不觉间,时节已经迈入夏季啦。”

“只要能结束这场战事,我想局势应该是会稳定下来的。”

堤格尔虽然出言安慰,但马斯哈却冷淡地回了一句:

“在梅莉桑德死去、萨克斯坦军撤兵后,老夫也这么想过啊。”

堤格尔搔了搔自己深红色的头发,耸了耸肩。马斯哈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没有要怀疑你不重视蒂塔的意思,但‘重视她’和‘想在未来如何和她相处’是两码子事。你虽然是怕自己出事,才会找老夫聊这件事,但我反问你一句——”

马斯哈探出身子,像是不容许堤格尔逃避问题般直视着他。

“当战事结束后,如果你顺利地活了下来的话,打算怎么对待蒂塔?你打算和现在一样,让她继续当一名陪侍在旁的侍女吗?老夫刚才也说过,你们都已经是该成家的年纪了喔。”

“我……”

堤格尔的眼底浮现出了蒂塔的笑容。年轻人面露苦涩的神情,将视线投往桌面。从窗户射入的橘红色阳光,在年轻人的脸上带出了浓浓的阴影。

他回想起今年首次回到亚尔萨斯时的事。当时,镇上的代表们和代理领主艾尔班曾当面提过,他应该开始思考关于继承人的事。

葛斯伯也用过开玩笑的语气和他聊过这件事,但堤格尔当时斩钉截铁地表示,他不打算将蒂塔纳为自己的小妾。

然而,当时和现在的状况又不一样了。堤格尔知道自己钟情于艾莲,而艾莲也回应了他的感情。

两人联手缔造了光辉灿烂的感情结晶,而这份感情不允许堤格尔对这件事继续抱持着举棋不定的态度。该是给出明确答案的时候了。

堤格尔低头望着桌面默默无语,而马斯哈并未出言催促,只是啜着杯中物静静等待。远方传来了鸟儿的呜叫声。

在过了数到三十之久的时间后,堤格尔以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默。

“我……希望蒂塔能在我的身边。”

看到年轻人脸上的表情,马斯哈皱起了脸。堤格尔的话语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理应不需用这种混杂着羞赧和犹豫的口吻说话才对。

堤格尔像是硬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般,继续开口说道:

“可是……我有其他喜欢的女孩了。”

“哦。”

马斯哈忍不住以赞叹的语调应了一声。

他虽然吓了一跳,但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就连马斯哈本人在堤格尔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和许多女性往来甚密。他不打算以这一点斥责堤格尔——说得极端一点,只要别闹到把整个家族拖下水就行了。

“你是要选蒂塔,还是要选那个女孩?”

马斯哈以沉稳的口吻问道。堤格尔手抵额头,就这么摇了摇头。他像是要说“我做不出选择”,但话语又卡在喉咙深处,无法脱口成声。

做不出选择——这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堤格尔的内心深处,却又传出了否定这个说法的声音。

看着堤格尔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马斯哈交抱双臂开口说道:

“看来你能做的,也只有将你的想法传达给那个女孩还有蒂塔知道了。在收到她们的回应后,你应该就能再往前走个一、两步了吧。”

“……嗄?”

堤格尔盯着马斯哈,发出了有些脱线的声音。

“那个,我这样说虽然有点奇怪,但您不骂我吗?”

“我有必要骂你吗?”

马斯哈抖着灰胡子,露出了苦笑。

“你和蒂塔若是市井男女,而老夫则是好管闲事的老邻居的话,也许就会训斥你一顿吧。然而,你是有着领地的贵族,你不仅被允许拥有正妻与小妾,有时候甚至还不得不迎娶小妾呢。”

举例来说,正妻若迟迟生不出小孩,就会有这样的必要。家族无后,会间接造成领地的混乱。毕竟亲戚之间有可能为了争夺继承权而展开斗争,官方派来的代理领主也可能是个只会压榨领民的恶棍。这对于生长于该地的居民来说可是一大麻烦。

周遭人们会希望家主“就算得迎娶小妾,也该生出继承人”,可说是理所当然的。而马斯哈就亲眼见过生不出孩子的家族在血脉断绝后,爆发了亲戚们为了争夺领地支配权的战事,最后使领地变为一片荒土。当时的光景令他沉痛不已。

而在贵族圈常见的政治联姻也与此有关。

为了家族和领地的发展,他们会寻找利害关系一致的对象与之结婚,并将心爱之人纳为小妾。不过,即使正妻的位子被人捷足先登,也有些贵族会将自己的女儿或是侄女以侍女的名目送到当事人的身边作为小妾。要是拒绝的话,就会打坏与那名贵族之间的关系,所以丈夫或妻子都只能选择接受。

也有些领主会将领地之中因战火而失去所有家人的女子迎为小妾。这固然是为了照料弱势领民,但也未必不会因此滋生爱情。实际上,这类女性怀了领主孩子的案例可说是多不胜数。

“重点在于你想怎么做,而蒂塔和那名女孩又愿不愿意接受吧。你只能自行思考并采取行动,我是不会给你任何建议的。”

听到马斯哈这么说,堤格尔随即露出了伤脑筋的神色。他自己也是极为迷惘而烦恼,原本正期望着这位长辈给予建议。

“马斯哈卿,我听说您年轻的时候,曾过着连我父亲和奥杰子爵都为之哑然的绚烂生活……”

老伯爵听了,相当难得地露出了奸笑。

“我不否认。而老夫在那些日子里学到的,就是别人的经验一丁点儿都不能做为参考。”

堤格尔一脸愕然,马斯哈则是啜饮着银杯里的酒,继续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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