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Dear My Hero ACT-final(1/4)
——炎热澎湃的疯狂深处中。
——我那些微余存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将记录的信息重现开来。
烈炎的记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可以描述。
布伦希(我)尔德这一个体,起始和终结本就都是与炎相伴。
那喷薄、盛燃、烧尽万物的烈火,我常常当作是束缚自己的牢笼。而发觉那到底是源于自己的内里时,已然是最后的瞬间了。
说到底。自苏醒伊始,自己就什么都没能明白。
古老的神代起,我便已身为大神的使者(valkyrie),为众多勇士的英魂施以指引。时而为其献上胜利,时而为其降下死亡,一面将几多亡魂的步伐领向那尊贵的大殿,一面孜孜不倦地为终末之战(ragnarok)而绸缪。奉行着这一切的我,却自此刻起——改换了存在的意义。
更确切地说,是被改换了存在的意义才是。
哥特人的王国中,我偏袒了那位年轻的战士亚格纳(agnar),致使被大神的祝福允诺了胜利的老希雅姆龚纳(hjalgunnar)落得败北。我所辜负的父、我所辜负的大神,冷静地处置了我。大半的神性被自此剥去,苍白的囚牢自卢恩降下,由此陷入的停止状态,与死无异。那人所不能及的魔境,那辛达尔峰(hdarfjall)的崖顶群集的炽火,那烈焰直拥天际的“炎之殿”中,囚禁着我的身躯。
苍白的囚牢,卢恩的棘刺。依此而至的拟死效果,无可违抗。
我长眠着。于此,这永不息绝的烈火之中。
我长候着。父所预言的唯一可能,告解爱意、唤醒长眠的,命中注定的勇士。
爱。勇士。啊啊。心中早已做好无人到来的觉悟了。断无他人可以踏足的烈焰之中,我早已径自发觉了。直至灭世巨狼(fenrir)和炎之巨人(surtr)的壮绝终结世界,我也只能枯骨一般地横身于此。
然而。
那个他却来了。
法兰克(frakknd)王齐格蒙德(sigund),和埃利麦(eyli)的女儿希尔蒂斯(hj爀搀is)所诞下的子嗣。力量也好、头脑也罢,那因万般的技艺和能力都无出其右,而被传唱为无双英雄的几兄弟中,他仍是其中的佼佼者。非但是魔术,连魔法亦有一举擅长之处,任谁都称之为「他才正是万里挑一而傲岸不逊的战士之王」,而不吝献上赞词的男人。
父王齐格蒙德经由大神的试炼(barnstokk)而荣获魔剑格拉姆(gra),其为将之径自赋予新生的剑士。
至高神马(slenir)有后裔格拉尼(grani),其为与之结为永远之友的人类。
手染杀父血仇的洪丁(hundg)王麾下大军绵延,其为倾力尽数击溃的历战健将。
格尼塔海特(gnitaheier)的恶龙现象(fafnir)尽显贪欲,其为出手独力诛杀的勇士。
食下龙之心脏,将无敌的力量和众神的智慧都尽皆纳归己用的人中顶点。
其正为天地间无可比拟的存在。任是何地何时的何种王者,都不及其一分高傲,不及其一分自律。他不吝金银,更不会在敌前示出弱点,而能飒爽长久地傲然屹立。加之。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向我伸出只手的挚爱。
——齐格鲁德。我无可替代的英雄。
分明知道了一切,还来到了这“炎之殿”中。径向辛达尔峰的山间,你的前行不含一丝迷惘。众神之盾编织而成的铁壁眨眼间支离破碎,你便踏入了这“炎之殿”的所在。我感觉得到。啊啊,我感觉得到,纵使因父之故而堕入了这死一般的长眠也。
如今也。如今也。你那无畏的视线,鲜明地。
置身烈火燃烧的大殿正中,朝我那永无苏醒地沉眠的……
与这肉体若合一契的魔银(ithril)铠甲,其中蕴含的意义,你眨眼间便已领会。
魔剑挥动。
向我斩来。
那举止中连些微的迷惘都无从立足,是如若冻土般冰寒激荡的一闪。
大神最后的诅咒化作卢恩的棘刺,早已沦作束缚这具肉体的枷锁,和魔银铠甲融为一体,却被你轻巧地在我面前一举斩碎。凭人类的技艺和膂力绝无可能达成的伟业,斩开魔银一事,就在这既无气势亦无紧张的一瞬中。
即刻,我随之醒来。
空气、热、清爽、浑浊,初次切肤感受着冰与火带来的许多触感——
不再是瓦尔基里,而完全变成了肉体齐整的人类,赤身luǒ • tǐ地睁开眼睑,将这物质的双瞳初次注目的对象,
将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把我从长眠中唤醒的……头戴法布尼尔的无敌头盔,手握龙之死(gra),从龙之心脏得来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智慧……被遣往这受诅咒的所在的,是齐格蒙德王的子嗣,齐格鲁德阁下吗」
如是说道。
不是大神的女儿言说的神谕。
亲自令喉咙颤抖,舌头缠结,从唇齿间说出话语的那一瞬间。
「为什么」我问道。「你分明知道的。齐格鲁德阁下,若是跟我相见的话,就只有破灭的未来一条路可走……」
「同意。我等已从克里匹尔(griir)王那里听过预言了」
「那到底为什么」
「我等的道路,爱乃不必。情属无用。我只会把该做的事情贯彻到底」
你说的这些话,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面容如冰雕般齐整的男人。
剑士的面容,就仿佛是从冰河中降生的魔人那般冷峻。那干脆利落的语气,究竟随齐格蒙德,还是希尔蒂斯呢。又或是,随了将他养大的邪恶谋士,那位侏儒(dvergr)铁匠雷金(regn)呢。还是说,是从更在那之前的先祖遗传而来的表征呢。我不得要领地思索着,思索着,就这么凝视着他直率的双瞳。
不能自拔。
面对我全无遮蔽的胴体也仍旧神情魁伟,不为此而动摇分毫,你的那副容姿。
分明是女武神这但凡勇士皆不免被魅惑垂涎的肉体,却并未流露丝毫的情感,仍且如此理性地述说话语,你那精神的牢靠——不流于卑猥,而知重礼节,让人顿觉品德良好的、你那沉稳的瞳色。
而后,我便再度启唇,开口问询。
虽然只觉得过去了一瞬间,可兴许有一整晚那般的长度也或未可知。
「那,你是……要忤逆预言的呢。救下我也,不要、爱我」
希尔蒂斯之弟、埃利麦之子,贤者克里匹尔王,有预言曰:
女武神沉眠山间,而齐格鲁德为之唤醒。
两人坠入爱河,初尝情爱滋味。
自卢恩伊始,女武神将众多的知识传与齐格鲁德。
而女武神,即是布伦希尔德她,终有一日会夺去齐格鲁德的一切。
简略而言,即是如此。也有其他更全面、更详细的部分。贤王克里匹尔口中那精确无比的预言明白无疑,若是和我相逢,那无数的辉煌功绩皆会朝露般逝去,只能落得个可悲而凄惨的下场。你分明是知晓的。
纵使如此,你也仍然来到了这“炎之殿”,啊啊,是这样吗。
早已决心不会爱我——
若是这样,确实。
这般魁伟地潇洒行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
并且,如同和相思的对象道出别离时的豆蔻少女那般,
让泪水打湿了双瞳。
这位勇士确实救下了我,却不会爱我。我没有在期待什么,何况自己分明知晓,两人牵连的结果只会招致数之不尽的悲剧,可不过从自己口中说出「不要爱我」几个字,却又变成这副模样。
我在,哪怕些微地渴求着这打倒自己的男人吗?
还是说。才不过一个照面……就萌生爱意了吗?
如此自问的那一刹那。
你这么说道。
「当然。我等早已决心忤逆贤者的预言了。
就是从这遍燃永劫烈火的大殿中救下姑娘你,
相信也绝不会滋生儿女情长之类。然而——」
你,就这么注视着我。
你,就这么向我伸出了右手。
「似乎是一见钟情了吧」
看似比之魔银铠甲更加坚硬的,那冰霜般的表情。
一时间。
和原本的模样全无相似。
——那抹笑靥。你,就这么贯穿了我的心底啊,齐格鲁德。
我们相爱了。
不曾知晓母爱,不曾知晓父爱,
不曾知晓神之爱,一直战斗至今的你。
只会遵循大神的意愿而动,如同自动存在般行事至今的我。从不知爱为何物的你我,在此处初次知晓了爱的滋味究竟为何。
就仿佛,连世界本身都改换了颜色那般。
从这相逢的瞬间起,一切都——
足以让人误以为时间倒转、回到万物初生的时刻那般。
啁啾知会清晨的小鸟,母亲依偎在旁的幼鹿,
结出茁壮果实的草木,春日烂漫绽放的芳花,
汨汨消融流淌的雪水,彼此刀剑相交的战士,
亟待男子归来的女郎,炙热锻冶而成的金铁,
万里晴空升起的太阳,璀璨照亮夜空的群星……
簇拥着我的世间万物究竟是缘何而来,
我这才真正明白。
你说我太言过其实了。
没有言过其实,我一本正经地回应你。
大殿的烈焰不再,而变貌为了不会有人打扰、
独属两人的情所。
我自原初的卢恩伊始,将一切的知识都传给了你,仿佛只是为你能在那将至的血腥命运中苟延残喘而心碎。晨起在山中狩捕猎获,日间尽起教授的责任,入夜就着肉食举杯对饮,一日的终结之时则毋庸赘言地贪求彼此。
我为恋而狂,为爱而狂。
这是身为瓦尔基里决定性的机能破损,也是身为人类的成长。
你给了我一切。这与初生的幼子无异、全无人类经验的我,是你教会了我这众多的爱。
而后。
——我们却没能终成眷属。
蜜月不是永无止境的。
你为继续英雄的旅程而离开了山中,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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