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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才尴尬地说:
「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命刻在这句话之后听见了某种声音。
赫吉生硬地吞咽唾液的声音。
「……那可不成啊。」
赫吉说道:
「无论你再怎么说,-g毁灭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既然low-g消灭了诺亚,那么由诺亚内正概念所支撑的-g,也等于在那时遭到了致命伤。」
「……让等同全g之母的-g殒命之罪无可饶恕,是吗?」
命刻听见赫吉表示同意:
「是啊。倘若-g尚在,应该就不需要什么概念解放,全g都能平安地存活下去——毕竟,全g中最至高无上的g,就是全g之母的母因子转化而成的-g,这是世界诞生过程所告诉我们的。」
「想要推翻这一切,就必须要有证据吗?」
赫吉回应的口气,让命刻感到他心中有着深深遗憾。
「没错——只要拿不出证据,说得再多都只是空谈。」
这时,命刻忽然有种小小的预感。
若预感正确,他们的议论将在这里停止,或是受某人制止。
就在这瞬间——
命刻听见了别的声音。少女的喊声从书库门口高声响起。
「——抗议!」
●
惊愕的视线全都转向了书库门口。
他们看到的,是一名抱着笔电的少女——希欧。
她脸色苍白,失了魂似的站在那里。
每个人都能清楚看见,紧张和无名的恐惧使少女不停地发抖。
但希欧仍压低眉心,踏响足声走了过来。
她穿过柜台、经过代表席,无视sf为维持秩序而默默指来的重机枪口,来到佐山和赫吉中间,转向sf。
「人家要反驳-g代理交涉人刚刚说的话。」
「——请问理由是?」
「请等一下。」
希欧从怀中取出手机,接着回答:
「山德斐洛正在验算结果,资料会从手机的通讯线路传到笔电里,等等希欧会用那些资料说明原因。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
希欧吸口气打消迟疑,毫不含糊地说:
「关于十二个世界的诞生——其实赫吉先生的论点,并不是唯一的可能性呢。」
●
希欧将手上的笔电交给自动人偶,请她用柜台边的白板作为屏幕架设投影机后,开口说道:
「-g是因为负概念的失控而毁灭的。」
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吧。旁听席上的黛安娜对希欧点点头,举起手上的报告书。
感受到老师的鼓励后,希欧的意志更加坚定。
「——可是,由于-g的负概念化速度实在太快,low-g被迫采用某个方法。那就是……对诺亚进行逆封印,让它落入虚无空间之中。」
「所以呢?嗯?那又怎么样?」
赫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因此,那对low-g的破坏才只有关西大地震那么小……不是吗?」
「没错,的确是呢。不过,各位不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吗?」
希欧问道:
「虚无空间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
「那是连时间都没有的地方……连『无』也没有的地方呢。」
这时,投影机在希欧背后的白板上映出了一片黑暗。
书库内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映在白板上的黑暗。
希欧的话,在鸦雀无声的书库内响起。
「那里连时间都还没产生,也就是世界的原点——」
希欧吸了口气。
「更是所有g的起源……诺亚就是跑到那里去了!」
●
新庄在休息室里叹了一声。
希欧留下召唤出来的山德斐洛就跑出教室,墙上还开了一个大洞。
虽有原川在机龙驾驶舱里验算希欧的理论——
……怎么会突然忙成这样啊。
为了希欧刚建立的理论,新庄正在整理要追补的报告资料。
尽管不长,但也附上了大树绞尽脑汁交出的译文和出处资料,以加强可信度。
出处的部分,其实只是照抄衣笠·天恭的神话大全版权页。之前交给风见和原川做的事,现在要自己亲自处理。
新庄一字又一字地输入,接着是衣笠,天恭的名字。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突然间,新庄发现版权页上的字串有些古怪。
「怪了……?」
纳闷的新庄嘴里嘀咕着,将其他神话大全的版权页都翻了一遍。
第二、第三、第四,然后一口气跳到第十一册,这才确定自己并非多心。
「这说不定……」
新庄倏地站起,拿着刚印好的报告跑向教室外。
大树慌张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怎、怎么了吗,新庄同学!怎么突然变得像佐山同学一样呢?」
「这误会好像有点大。呃,这个嘛——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办啦!」
新庄大喊着冲上走廊,朝一楼的书库跑去。
「……我有新发现了!而且非常……非常地关键!」
第三十四章『逆转的迹证』
仿佛幸运女神降临现场
仿佛能够合理解释一切
涵盖全局的关键证据终于到来
●
书库之中,希欧开始说明世界诞生的过程。
十颗黑球出现在投影机映出的黑暗里。
「一九九五年-g的大阪,诺亚因逆封印而落入虚无。由于它出现在什么都不会有的地方,造成了不可能的现象,所以得到了矛盾概念。」
接着,代表在诺亚内部活性化的十个黑球急速膨胀,然而——
「周边的十个正概念因为受到反作用力影响,开始自我强化来抑制负概念,却受到反作用力的推挤——」
十个白球慢慢远离十个黑球,并像是想减轻推力般各自有了规律的轨道,以负概念为中心公转起来。
「负概念虽因此受到控制,但反作用力依然残留……」
十个黑球聚合成low-g,一旁也跟着产生了一个g,宛如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
那个g之中含有十个正概念——
「……是low-g的镜射倒影。可以很确定地说——那就是-g的真面目。然后,坠落的诺亚成为low-g发展的基础……」
投影机切换了图像。
是一张地图。画面上映着日本关西地区一角,那耸立在生驹山地的建筑是——
「巴别塔并非-g在low-g建造的概念核保存设施,而是……成为世界核心、产生万物的负概念所在地——诺亚!」
希欧的声音冲破了黑暗。
聚光灯同时打在希欧和赫吉身上,希欧喊道:
「世界就这么以诺亚为原点重新诞生,-g并不是全g之母!这就是要反驳之处!」
●
赫吉对希欧这一喊「嗯」地抱胸,点了点头。
接着他手托下巴,叹口气说:
「这推测相当有趣。的确,若那样解释诺亚之后的发展,有此见解并不奇怪。但是——」
赫吉缩缩脖子。
「5th-g代表,在我看来,你或许是不忍见low-g屈居劣势才编出这套理论……不过可惜的是,那只能算是不错的余兴节目,却不能当成证据。」
「只要仔细调查巴别塔内部,应该就能找到真相。-g人一定能进入诺亚,而佐山·浅牺先生能够进去——想必是新庄,由起绪小姐在大阪那场战斗时特别为他设定的结果。」
「说不定那只是巧合啊?」
赫吉一再否定,作为对立的一方,要逼出欠缺的证据。
「而且……你又该怎么解释衣笠教授呢?他为什么也能进入巴别塔?」
众人静了下来,认为解答此间的证据绝不存在。
不过,赫吉再次听见了某个声音。与他相视而立的希欧毅然地说:
「衣、衣笠教授那边希欧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有证据能说明诺亚回到了过去。」
赫吉表情随之一变,似乎多了一丝喜悦。
……干得好。
他连忙遮掩嘴角。那可不是能在敌人面前显露的表情。
「那是……那是什么呢?难道你要说,你见证过世界的诞生吗?」
有个声音回应了赫吉,但这人并不是希欧。
站在希欧背后的少年——佐山宛如要确认般地出了声。
赫吉也静静听着敌人道出真实之钥。
「你指的……该不会是圣乔治吧,希欧?」
希欧点头答是。她转向佐山,以期盼、有所诉求的眼神望着少年。
聚光灯因此打在佐山身上,当事人也随之开口。
他手抵颚尖,仿佛在构思重点理论般想了几秒后朝希欧一瞥,似乎在核对彼此的资讯。
「话说……-g之战后,家母得到了一半的圣乔治,另一半却下落不明。结果——」
佐山竖起拇指,指向肩后的准备室门口。
「不知为何,另一半就在那里面,还真是奇怪呢。想不到——应该成对存在的圣乔治居然会在两个不同的世代分别出现。」
「如果想成它们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分别制造出来的,不就解决了吗?」
「那的确是种合理的想法,不过还有其他的解释方式。」
佐山回答了赫吉的疑问。
两人宛如要联手解开希欧下的谜语一般。
「诺亚落入虚无空间时,家父正在结界的中心点宣读敕令。整个坠落的过程是由中心开始,愈靠近边缘作用愈弱。所以,结界边缘并非完全的虚无——流落到过去的其中一点并就此留下的物体可能不少吧。」
佐山说道:
「诺亚先是离开-g,来到现今的low-g。然后原本『不存在』的诺亚,更一路落入了时间的原点。世界各地都曾发现远超越当时科技的物体……会不会就是同一个现象造成的呢?另外,要是圣乔治的其中一半也被卷进了那场结界的爆炸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佐山,你该不会是想说,圣乔治是回到过去,被衣笠·天恭捡到了吧?」
赫吉盘起双手,一副要检验佐山所言是否为真的样子。
「那么我要告诉你——很可惜,圣乔治也不算是明确的证据。」
「不算?」
「没错。」赫吉看着佐山说:「……你能证明那间书房里的圣乔治来自九五年的大阪吗?如果取出了里面的圣乔治,你能在上面找到任何证据,证明那与你的成对的吗?」
赫吉换口气说:
「或者说——难道衣笠·天恭还会附送亲笔签名的证明书,说那玩意儿出自未来世界,与将来-g所做的恰成一对?你手上——」
赫吉横展双臂,出言设问。
……这恐怕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吧。
「你手上有那种证据吗?」
赫吉斩钉截铁地问。
同时他看见希欧因而缩起双肩。
「这……」
赫吉对希欧的踌躇表示理解,说道:
「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说再多也只是推测啊,5th-g代表。」
男子的低语传遍整座书库,众人沉默不语。
……到此为止了吗。
赫吉放松肩膀,冷不防地转向议长席上的sf。
「议长,依照您的判断,我们还需要探讨这个话题吗?」
希欧讶异地和佐山同时抬起头,但他们已无言以对,只能略为侧身。
sf在两人背后,从议长席上缓缓站起。
她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佐山和希欧身上。
「佐山先生、希欧小姐……请问两位还有话要说吗?如同赫吉先生所言,两位能够证明前述的论点吗?」
面对sf的提问,佐山和希欧一句话也没说。
这只代表一个结果。
他们所提出的论点将暧昧不明地无疾而终。
反过来说——
……如果他们能够在此提出证明,就会推翻-g的所有筹码。
-g将不再处于优势,变成一个普通的g。纵然拥有大量概念这点优于各界,也顶多只能算是另一个low-g。
一个不再存在的low-g镜像、歌颂感情的g。
与歌颂理性的佐山所代表的low-g相比,应该是个更好的g吧。
然而——
「——若两位不再发言,本阶段将在这里结束。」
赫吉听见的却是sf的声音。
跟着,是佐山和希欧仍然无言的静默。
寂静持续了片刻,最后,sf有所表示。
她看着赫吉说:
「tes——那么,本席宣布,low-g对-g的答询到此——」
sf没有说完。
因为一道近似呐喊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要抗议!」
喊声带着哒哒的脚步声,从赫吉背后快速跑来,接着被眼前的佐山道出身分。
「新庄同学!」
●
身穿白色装甲服的新庄,喘着气跑进众人中央。
而且没有就此停下。
新庄如同一面盾牌般转向赫吉,身上装甲服和一头黑发随之摇摆。
脸上两层略竖,目光直视对手。
「要证据的话,我有!」
新庄甩动手上的报告,摊了开来。
「改变世界的证据就在这里!」
●
佐山朝自动人偶转交来的报告看了一眼。
内容是对希欧那番世界诞生论的注解。
眼前,新庄拿起其中一张,向众人说道:
「各位,我手上就是圣乔治曾经回到过去的证据——应该说,里面的讯息足以成为证据。」
赫吉看了看英译版报告,在佐山眼前歪头说道:
「那种讯息是写在哪里呢?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描述圣乔治和衣笠·天恭的报告啊?」
希欧点头说:
「看起来的确是那样呢……」
佐山也表示同意。
这时,佐山见到新庄略青的脸转了过来。
……脸色发白的新庄同学看起来透明晶亮,实在好美啊。
太美妙了。佐山目不转睛地看着新庄,新庄也凝视着他,张开薄唇。
「请各位再仔细多看几眼吧……里面的确有某人留下的讯息。那个人啊——」
新庄展露微笑。
「和我妈妈一样,用研究神话学和圣经的成果引导着每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可能存在于现代low-g的人……当成一个虚假的倒影。」
「倒影?那是谁呢?」
对于赫吉的质问,新庄答出了一个男人的姓名。
「衣笠·天恭。」
这回答全场让顿时噤声。
他是护国课创始人,于各国成立ucat前就察觉概念战争的存在,更是巴别塔的发现者,还曾在其内部进行调查。
……可是,这和他又有何干?
新庄在佐山疑惑的目光下吸了口气。
阖上眼后,新庄将戴着戒指的右手贴在胸口,要自己镇静下来。
「其实……天恭教授的本名并不是读作tenkyo,各位知道吗?」
佐山点点头,齐格菲曾和他们聊过这部分。
「虽然都写成『天恭』,但有人读作aayoshi,也有人念成aayasu。」
「没错,他在版权页上附的本名就是后者,所以全名的罗马拼音该写成kugasa·aayasu……我也以为是这样——」
新庄继续说:
「可是版权页上的不是那样,衣笠写成igasa,连aayasu也少了一个u。」
「————」
「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一听,佐山茅塞顿开。
新庄跟着说出他所明白的事。
「igasa·aayas。」
倒过来拼——
「就是sayaa·asagi……佐山·浅牺。」
新庄举起右手,上头套着一个男性戒指。
「到现在我才知道,这应该是谁的东西。这一定……是佐山同学爸爸的遗物!」
新庄高喊之际,佐山感到头上有些动静。
是貘。
眼见迹证已足,貘便揭露了过去。
●
所有人都见到了相同的景象。
三道人影在时益厚实的光之结界中奔跑着。
最前头的是一名少女,紧跟在后的是同穿白色装甲服的成年男女。
男性抱着两个铝制手提箱。
道路一点一滴地消失,周围景物如沙雕般溃散。
天空白得令人不快,仿佛连空气都在发光。
不知怎地,从这片白光之中还隐约有道歌声。唱的是圣歌,平安夜。
女性回过头,对紧跟在后的男子说:
「小牺,我们来得及出去吗……!」
「当然可以。小由是笑着送我们走的,一定来得及。」
男子扶了踉跄的少女一把,将她向前推去。
少女脖子上的五条贤石项链也摇晃得喀啦作响。
「请问,这些石头……」
「放心吧,运切。我们都是大人,不会有事的。别乱想,好好戴着它们,这样子……一定能够得救。」
男子接着对女性说:
「你要好好照顾人家喔,她可是小由和她丈夫托付给我们的——绝对要把她平安带出去。」
这瞬间,三人背后多了一道强光。急速扩大的虚无,像一堵光墙直扑而来。
无论三人有多吃惊,也没有奔跑之外的选择。另一道光墙就在眼前,墙后有座山丘——
「大家就在那里……」
刹那间,背后的光爆追上了女性的声音。
同时,阻隔虚无的结界之壁也放出光芒,两侧空间就要完全隔绝。
「——」
但三人还差一步。
「……!」
女性从背后紧抱少女,仿佛想保护她免于某种伤害。
就在这时,女性和少女突然受到来自后方的冲力。
是男子提着手提箱的左臂。
他手扶着两人的背,宛如诀别般将她们推出封闭在即的结界。
全力一推。
下一刻,少女和女性脱离了结界,内外完全隔绝。
无声无息,只有动作。女性抱着少女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只见——
「啊……」
光墙外的土丘上,有条裹着白色装甲服的左臂遭结界截断,却仍紧抓着手提箱不放。
「啊……!」
女性失声惨叫,但少女却恍惚地望着白墙彼端,眼中空无一物。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低下头,发现某样东西。
一枚套在断臂手指上的戒指。
●
新庄迈开步伐。
他右手按着左手取下戒指,走到设在书库中央的课桌旁。
聚光灯下,眼前的佐山莫名地微笑着。
……这里的布置怎么有种早有预谋的感觉啊?
微笑。
接着,佐山的左手挽起了新庄的右手。
两人同时转身,面向准备室。
新庄调节呼吸,和佐山一起踏出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接连踩下,最后来到书库底层尽头,登上阶梯状地面的第一阶。
身穿西装的佐山和白色装甲服的新庄,在全世界的注目之中,来到了最顶端。
准备室的入口就在两人眼前,而站在中间的是——
「sf……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要到这里来吗。」
「身为议长,自然有质疑的义务。」
「嗯。」佐山点点头。
「房间里头的密门,必须由两个人同时转动开关才能开启。虽然尺寸像是为我和新庄同学设计的,但我们之前却转不动它。可是——」
佐山和新庄将从自己手上取下的戒指展现在sf眼前。
「这是我父母亲的遗物,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戴的其实并不符合彼此的性别。」
「原来如此。」sf清咳一声,接着伸出双手。
「那么,请两位交换戒指。」
「啊。」新庄缩起肩膀,递出自己的戒指。
佐山跟着伸直左手指,果决地将无名指穿进环中。
见到新庄「哇」地满脸通红,佐山拿起刚取下的戒指——
「佐山同学,你拿瞬间胶出来……是想做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怕新庄同学哪天弄丢了戒指会很麻烦而已……」
新庄把戒指抢了过来,想自己戴上。
「你真的不会乱来吗?」
「在这种状况下,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忘了你刚才想做什么了吗!拿去。」
尽管如此,新庄还是将戒指递还佐山,伸出右手。
佐山立刻勾起新庄的指尖,轻轻捏着——
「啊……!」
然后将无名指送进戒指之中。
……呜哇……
新庄看见自己的指围和戒指分毫不差,脸又发烫起来。
「谢谢……」
「我也很感激你啊,新庄同学……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左手再来一次。」
两人继续走向前去,走向准备室深处,走进书房。
底侧墙上的白色闸门两旁各有一个洞穴。佐山在左,新庄在右,两人分别将手伸进洞中。
新庄顺道望向黑暗的书库。不知不觉中,旁听席和代表席上的人皆已离座,聚在准备室前。
风见搭着布莲西儿的肩微笑,月读感叹地站在鹿岛身边,京虽有些不耐,但没别开视线。原川扶着内八字的飞场,希欧牵着原川的手凝视两人,出云将波德曼的头越拍越低。草兽和瓦姆纳比的使者、希比蕾和大树等人也都挤进了狭窄的准备室,见证这一刻。
「————」
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
闸门开启,显露出其后充满白光的两坪大房间。
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景象,只能以概念空间解释。
两人一左一右走进了白色房间,犹如登上舞台一般。
房间中央有张突兀的木桌,上头——
「……那和刚才在过去里看到的手提箱一模一样呢。」
新庄察觉佐山的声音正微微地颤抖。
「父亲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吗……」
佐山右手捧着左胸,慢慢、确切地说。
「等着哪个人,能追溯为成全彼此世界而撒下的谎言来到这里吗……」
佐山有气无力地抱起手提箱,新庄赶紧上前搀扶。
「不要忍了,你就尽量心痛吧,佐山同学。」
新庄为佐山一人所说的话传进了众人耳里。
「其实,我是这么想的。佐山同学的心绞痛……并非出自没和妈妈一起死去的罪恶感。」
新庄将耳朵贴在佐山胸口说:
「而是你感到悲伤的反应呢。」
「这是……」
「嗯……佐山同学平常都不把感情表现出来,头脑又笨又危险,病人膏肓无药可救,或者说是一副就算有救也会留下终生障碍的样子——」
「你对我的观察还真是入微呢。」
「好感动喔,你竟然没有否认。呃——我要说的是,虽然你这么糟糕——」
新庄吐出苦笑般的叹息。
「但是悲伤起来却比谁都还要强烈,甚至真的会心痛呢……」
所以——
「就别再忍了,尽量心痛吧,佐山同学。无论再怎么痛苦,我都会陪着你的,所以……」
新庄带着尴尬害羞的笑容,转向一旁的众人。
佐山也在不久后叹了口气,随新庄的视线看去。
看向众人。
同时,站在他身旁的sf也朝众人说道:
「-g、low-g和所有世界之关联的举证,到此已全部结束——各位有何异议?」
众人明白了sf的意思,在新庄眼前缓缓吐气。
圣乔治和佐山·浅牺留下的讯息就在这里。
那即是世界诞生的证明。
sf看看佐山和新庄,再看看存放圣乔治的手提箱,如此宣布:
「low-g由-g的诺亚所生,而-g又是因low-g而诞,因此……若说两者同为世界之母,应属实至名归。」
谁也没有反对。
sf保持一贯的冰冷表情,将视线转回众人脸上。
「那么……答询到此结束。」
她抬起头来,扬手鞠躬。
「——请各位在小憩片刻后,准备下一阶段的投票审判。」
第三十五章『投票的时间』
纵使两者仅一票之差
然此决断亦出于多数
胜者睥睨,败者仰望
●
休息时间一到,书库就冷清了下来。
代表席只有瓦姆纳比的使者留下来和草兽对看,其他人都回到了各g休息室里。
旁听席也相去无几,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几个聚在议长席旁。
那是文风不动坐在原位上的白发男子、移坐到他身旁的自动人偶,以及——
「哎呀呀。至,你怎么老了那么多啊?」
「你来做什么,德国魔女。魔宴还要十个钟头才开始呢。」
「这所学校里哪儿有看得见天空的狭窄十字路口呢?」
一身黑套装的魔女轻声窃笑。她在至身旁的位子坐下,看向对侧的自动人偶。
「sf,你做得很好喔——特别是对大城全部长开枪那段。」
「tes。在那之后,他像条狗似的爬出了书库,是上哪儿去了呢?」
「老爸这个人啊,偶尔也会有沉浸在往事里的时候。他现在……多半是在屋顶之类的地方缩起膝盖坐下,接着一边做模型一边感慨吧——等等一定要把他打醒。」
「还真是懂得利用时间的感慨法呢……」
「是啊。」至点点头并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据报,有一架机龙刚刚抵达了日本ucat——还带着3rd-g概念核。」
「……那是想表示,他们并没打算要胁3rd在接下来的投票判决中支持他们吗?」
「-g还是喜欢用奇怪的方式为自己澄清呢,你说对不对?」
至不大高兴地回:
「我哪知道。话说黛安娜,你留在这里到底是想怎样啊?」
「唉呀呀,我可是专程来听你发表感书的呢。」
她的话引起了某些反应。
至身边的sf已在不知不觉间举起了右手。
手上握着shǒu • qiāng——
「黛安娜小姐,那是至大人的吩咐——」
sf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向前指出的枪口里被塞了一个纸卷。
黛安娜看了写着「栓」的纸卷一眼,将视线移到sf脸上。
「sf,你是个优秀的自动人偶。就算主人想寻死,你也会送他一程吧。」
「tes。当一个优秀的自动人偶,就是我被制造的目的,各项数值都是无限地优秀。」
「可是,其实有个地方还是非得保持拙劣不可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片刻后,sf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黛安娜小姐,我身为自动人偶,是不会明白那是什么的。」
「为什么?」
「tes。我没有感情的机能,主人的行为可以视同我感情的表现。若有人质疑这点,扰乱了主人的感情——我也将顺从那混乱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几乎感动到泪光闪闪的自负心啊。」
「tes。由于似乎不够简短,缩减成『感动自负』怎么样呢,至大人。」
「既然这样,改成『泪光自负』听起来会不会比较浪漫呢?」
sf一听,想了几秒后点点头说:
「由于两者不分上下,不如换个角度,改成『闪闪自负』如何?」
「那么『几乎心』这类的,有种点到为止的感觉,感觉也不错呢。」
「你们不要夹着我的头演相声好不好。」
「哎呀呀。」黛安娜苦笑着离开座位。
之后,至对轻轻转身离去的黛安娜喊了一声。
「喂,黛安娜。」
「什么事呢?」
黛安娜回头一问,至跟着以嘀咕似的口吻说:
「你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呢?」
再度被反问后,至叹了一声——
「这个嘛……」
仰头说道:
「那些旧事——还是别重提的好。」
●
教室里有三道人影。
大半被空白填满的教室中央,有个身穿整齐白衣的中东裔男子。
「对不起。嗯……真对不起,命刻、龙美。」
「道歉也无济于事呀,赫吉义父。」
命刻坐在窗台上,手拿叉子切开休息时间发送给各g的蛋糕,一头白色大型犬坐在脚边。
「虽然我和龙美才是真正的-g人,不过事实上,对当时的-g最了解的还是义父啊,而且——」
命刻看着坐在椅子上伸懒腰的赫吉说:
「义父……其实你一直都知道-g毁灭的真相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平淡?我为了把所有错都推到low-g身上,不惜把你们卷进我的计划里,昧着良心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还不责怪我?」
「不过,出征那时你没有让我们跟进地下,被关以后也没有尝试和我们联络,刚才在议场上
你也没提起自己的私仇,更没有要我们说些什么——就像是不想拖我们下水,也好像……想强调这一切都是你的偏见使然,其他人都只是被迫跟从一样。」
「你想太多了,命刻。要是真有那种事,只会让-g吃亏而已啊。」
「是吗?」命刻说:「你不是想藉由与low-g为敌并且故意败给他们,好让-g和low-g处于对等地位吗?你不是想让我们不再被视为领袖、不用再背负什么责任,才选择当我们的挡箭牌,让伤害不至于殃及我们,不是吗?义父,还记得很久以前……」
命刻轻轻点头。
「你常常到那间教堂里去听新庄·由起绪演讲呢。」
命刻的话让赫吉沉默了一会儿。
然而不久后,赫吉仍摇摇头说:
「你想太多了,命刻。嗯。而且……等会儿的投票就能知道结果了。决定理性和感情何者正确的结果……马上就会出炉了。」
命刻不置可否地将蛋糕送进嘴里,顿时哑口无言。她直盯着蛋糕看——
「里面的草莓竟然是一整颗……!超奢侈的!」
「你的个性是不是稍微变了呢?嗯?」
命刻微微一笑。
「是吗?也许吧。因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嘛。」
说着,命刻小心切开蛋糕,留下后面一小段,同时看看周围。
原本就看着她的赫吉跟坐在课桌上的龙美,都像在观赏奇景似的对她瞪大了眼。
命刻皱起眉问:
「把鲜奶油最多的地方留到最后吃,看起来会很穷酸吗?」
「不是啦。」龙美和赫吉对看了一眼。
「你好像变得懂事多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命刻没能立刻理解,只能确定——
「话说,现在我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重负?」
「是啊。刚才不是说了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今天也是一样。」
命刻嘟哝地说。
「不过很不可思议地……我相信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能让真相公诸于世。因此……」
命刻叉起剩余的蛋糕说:
「赫吉义父,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要不是你从出征那一夜——不对,从更早以前就决定与low-g为敌——他们也找不到今天所发现的真相吧。」
「别忘了,现在就是因为我的多事,-g的优势才会被拖垮啊。」
「放心吧。既然知道了巴别塔就是诺亚,那对于熟悉诺亚的我们遗是比较有利呢。」
命刻展露笑颜,和仰望着自己的白犬四目相接。
「有义父当我们的后盾,现在我们和low-g都对彼此有了清楚的认识,既然这样——你还觉得-g会在投票判决上输给他们吗?」
最后一句话使赫吉望向天花板,摸摸下巴。
「……嗯。」
「输赢不是现在才开始。义父,投票结果你应该已经有个底了吧?」
命刻跳下窗台,对龙美点点头、笑开了嘴。她目光坚定地说:
「在我看来——结果会非常有趣喔。」
●
这间教室的密度高得多了。
身穿制服或白色装甲服的男男女女围绕着西装少年,占据了这空间的绝大部分。
然而,他们脸上却没有笑容或欢喜的表情。
每个人都坐在排成一圈的课椅上,不是环抱着手,就是拄着下巴。
「下一题,什么东西是长颈鹿、河马和大象身上有,但是海豚没有的——」
「风见姐姐,有!有——是脚!」
「噗噗~答错了——答案是『毛』才对。」
「答案这么直接又普通的题目才不算是猜谜呢!」
但希欧仍接受了改变发型的惩罚游戏,让风见在她头上种起南洋椰子树。
新庄在她身边敲打着笔电键盘,转头对佐山说:
「……我们这样子真的好吗?」
「要让大家放松心情又要保持紧张,这样的方式其实相当合适……你现在不也是用打字来那么做吗?」
新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稍微盖上笔电萤幕。
「我的小说也写得愈来愈顺了呢。」
「你在这一个半月里进展多少了?」
「嗯,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喔?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有点笨拙,有点横冲直撞、强迫别人接受、只顾自己开心的感觉……」
新庄的头猛力一点说道:
「我不是在描述什么sè • sè的事喔。」
「呵呵呵,新庄同学,你的感应力往奇妙的方向强化了呢。」
这时,风见完成了希欧的新发型,回过头来。
「等等的投票ok吗?」
脸颊被画上两颗红圆的大树笑着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票数来看,我想我们能够大胜对方喔~4th-g跟8th-g应该是我们的铁票吧。」
一听,大家面面相觑,竖起手指算了起来。
「1st-g是布莲西儿跟黑猫耶,都是我们这边的吧?」
「2nd-g是月读部长跟鹿岛先生,应该也是我们这一国的才对。」
「3rd-g是盖吉司小姐跟京殿下……也算是挺我们吧。」
「4th-g跟8th-g就跟刚说的一样呢。」
「5th-g是希欧跟山德斐洛,所以再加两票。」
「6th-g是波德曼先生跟出云先生,两位都是支持我们的吧?」
「7th-g是四球兄弟吧~?应该也是挺我们的,要算几票呢?」
「大概是两颗一票吧!毕竟都是男人嘛!」
所有人都将视线从飞场身上移到别的地方。
希比蕾一面转头一面叹气,最后重新坐正屈指一算。
「不算7th-g也已经有——」
「希、希比蕾小姐也太狠了吧!竟然带头做第二波无视攻击!」
「那我就真的无视吧,可以吗——这个,我算一下。10th-g只有约尔丝女士一个人,所以十二个g总共二十三票。其中1st到10th都是两票,一共十六票,再加上low-g自己就是十八票,轻松过半了呢。」
风见掐指验算,并重复三次。确定票数后,她臀部前挪,轻靠椅背说: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啊,轻松多了,今晚来吃烧肉吧~」
「你表现开心和安心的方式还真特别。」
佐山面露苦笑,从背后桌上「刷」地抽起一张纸巾。
他没有立刻答覆众人疑惑的视线,在纸巾上提笔疾书。
出现在纸上的,是一串数字。一旁的新庄纳闷地问:
「佐山同学,那是什么啊?」
「这个啊,是提醒我们这里是理性与感情交战之处的数字。」
「咦……?」
「我现在写的是我的得票预测。然后风见,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一听,风见连忙站起,手指自己。
佐山将写在纸巾上的字串伸到错愕的风见面前。
「去公布答案吧——一个坚决的答案。」
「这是……」
「这是我评估理性和感情得出的结论。所以风见,我命令你相信我的判断——我希望等同全龙法庭的投票判决,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时,一名白发黑衣的女仆开门走进来说:
「我是议长sf。」
她环视众人,确认重点人物全都在场后,比了比抱在怀里的东西。
那瓦楞纸箱恐怕是黛安娜的杰作,上头写的是——
「没粟箱……?」(注:投票箱)
「不愧是德国ucat监察,我判断,大师出手果然别出心裁。」
sf对箱子行过注目礼后说:
「那么,为了美好的将来—请各位代表用最庄重的态度投下神圣的一票。」
第三十六章『回答的解答』
众人表决的
唯一答案
●
休息时间一过,书库也跟着热闹起来。
在质疑落定又经过二度歇息后,答询时的紧张气氛显得稀薄许多。
旁听席上,不同国家的ucat彼此交头接耳,讨论开票结果的可能。
然而,这些嘈杂——
「————」
全都在刹那间消失了。
是白发自动人偶抱着瓦楞纸箱登上议长席的缘故。
她对周围音量变化没有多加留心,只是轻轻挥动右手。
同时抛起了某种由两个半球型塑胶组成的物体。
「这称为转蛋或扭蛋。由于相当合适,所以就挪为投票工具之用。里面装有各g两名代表的投票纸。」
这时,旁听席上传来——
「那、那是我从餐厅转回来的啊!你把壳子拿走是要我怎么带回去,零件会乱掉耶——!」
由于左手空着,sf就用左手开枪了。
「现在——」她对冻结的议场没有多加理睬,接住落下的塑胶球。
「各g都已经完成了投票。首先——」
黑暗笼罩了书库。
聚光灯随即打在sf、代表席及柜台之上。
二十三道人影在代表席上就座,希比蕾和大树不知为何穿上了兔女郎装,在柜台边捧着红白两色的人造花。
sf看着站在白板前的两人说:
「本席现在解说本次投票规则——相信low-g的,以白色作记,反对信任low-g或选择相信-g的,则是以红色作记。」
捧着红白花束的希比蕾和大树身旁,还摆了一对红白大型不倒翁。
见到准备如此齐全,旁听席和代表席上的每个人都点头示意,让程序继续进行。
同时,sf冷不防地从票箱里取出了一个塑胶球。
动作太过突然,连候在一旁的自动人偶鼓队都来不及拨动响弦。
「那么——」
sf掰开塑胶球,摊开里头的两张纸。
并将等同世界决议的开端宣读出来。
第一组是——
「——low-g代表。」
众人不禁「喔」地惊叹,紧接着——
「赞成一票。」
佐山起身,sf点头示意。
大树也跟着将一朵白花贴上白板。
下个瞬间,sf翻开另一张纸条,说:
「反对一票。」
●
sf宣读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
对于low-g为何反对自己的疑问,造成了沉默与僵直。
这个状况持续了三秒、五秒、十秒,最后被一个动作突然打断。
座位上的风见将双腿大剌刺地翘上桌面。
她翘脚调整姿势,似乎完全没有起立的意思。
见状,旁听席大半听众都传出了质疑或抗议般的碎声,表达对现状的不解。
然而——
「——都给我安静下来!」
风见厉声一喝,击穿了所有的抗议。
她趁隙换了口气,竖起两层环视全场,高举双手。
[插图]
「听清楚了!我们啊……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管各位怎么想,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每一个g!不管是否定或厌恶low-g,我们都不会大小眼,还会去试着理解你们的需要!」
风见又吸了口气。在公众场合大喊而略为羞红的脸颊下,纤手已按住胸口。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表示——即使-g和我们敌对,我们也认同他们的想法!我就是因为这点才反对自己。只要有我在,不管对方敌意多大,都会受到low-g的认同。」
寂静又在话音过后弥漫开来,随后触动的反应是——
「说得不错。可是,那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啊,嗯?」
赫吉语毕的同时,sf打开了新的塑胶球。
「9th-g代表……反对一票。」
赫吉没有起立。在他以姿势表示否定后,sf打开了另一张纸。
「——反对一票。」
「哎,就是这样啦。」
老主任搔了搔头、不改坐姿,场中也泄出几声压低声音的惊叹。
不仅如此。
「接下来-g——反对一票,反对再一票。」
希比蕾忧心地贴上五朵红花,同时,龙美和带着白犬的命刻都保持坐姿,深深环抱双手。
目前的赞成、否定比数为一比五。
这时说话的是——
「6th-g。」
「先等等啊。」
出云站了起来,sf接着说:
「赞成一票。」
然后再配合波德曼起立——
「赞成一票。」
如此一来,白花成了三朵,红花仍是五朵。
下个瞬间——
「2nd-g。」
还没唱票,鹿岛和月读已经向前挺身。
只要这两个人现在站起身子,红白势力就会五比五对等了。看见他们的动作之后,大家都有这种想法。
可是,他们最后的动作却让众人感到意外。
「抱歉罗——我们就像另一个low-g一样,所以认为同样采取对自己赞否各半的态度比较保险。」
月读坐着皱眉苦笑,只有鹿岛一人站起。
「赞成一票——反对一票。」
白四红六,-g领先。
差距没有缩短,仍有十三票尚未揭晓。于是,每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议长席,接着——
「——lst-g。」
●
布莲西儿应声站起。
「赞成一票。」
听过唱票后,她转向赫吉等人,喃喃地说:
「现在白色再加一票,就是六比六平手了呢。」
场中却突然一阵骚然,原来是——
「反对一票。」
「!」
布莲西儿立刻望向众人视线和窃语的去向。
她见到的是邻座,黑猫没有起立。
惊愕和愤怒般的情绪,使得布莲西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听席的暗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布莲西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法佐特,如果你们只是想明哲保身,我现在就和1st-g脱离关系!」
「非也非也布莲西儿。我们的抉择是不会昧着我g自尊的。」
肺活量惊人的法佐特告诫似的滔滔说道:
「再怎么说,我们的部分同胞依然受过『军队』的帮助,保养哈根大人的法布尼尔和搜查市街派的藏身处时都是。尽管我个人也有几点不满,但我们不能忘记曾受他们帮助的事实。」
因为——
「要是没有他们,我们的大半同胞早就失去依归一命呜呼了。」
布莲西儿握紧了双拳。
她无法全盘接受,然而——
……我现在该扮演的角色,是支持low-g的1st-g代表……
布莲西儿咬紧牙根告诉自己,这么做并未背叛自己的灵魂。
因此,她赶在黑猫开口之前说:
「知道了啦!的确,只靠我没办法保住哈根大人,也找不出市街派的藏身处,而且我……也没办法像这样投下反对票!」
「布莲西儿……」
黑猫说:
「——你会拿我出气吗?」
随之而来的画面十分残暴,但每个人都装作没发生过。下一个塑胶球也在这时打开了。
那是——
「——3rd-g。」
京在唱名后紧接着应声:
「是我们啊——我投反对,盖吉司是赞成。」
●
众人注视着坐在原位的京。
但她只是将双手摆到脑后,转身看看背后白板的开花情形,一派轻松地说:
「这样子白色的low就是六票,红色的-g就是八票了吧。」
京堂而皇之地在众人视线中稳稳坐着。
「不过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的确那个赫吉啥的很让人不爽——不过要是没有他们,亚玻伦也撑不到和我见面,再说……」
京往身边闭眼站着的盖吉司看了一眼。
「别在意,就当作是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找个藉口坐着吧。」
说完,京的右手在盖吉司屁股上拍了一下,惹得她「哇」地皱起眉来。
不过京不以为意,环视众人后说:
「就是这样。虽然low-g要保护未来的我们,不过先为我们保住过去的,是那边的怪叔叔……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接着,京「呼」地吐气,放松身体。
「就我个人来说呢,是比较希望未来和过去能够和平相处啦。算了,或许不可能吧。」
对于京随口下的结论,使每个人都默不吭声。
只有sf呓语似的继续宣读:
「8th-g。」
●
新庄在旁听席上茫然地望着白板。
目前白花有六、红花有八,8th-g的票就要跟着添上。
「——赞成一票。」
负责白花的大树多拿了一朵白花走向白板。
……low-g连拿两票以后就是八比八,再来的又是4th、5th、7th……
他们应该都会投给low-g吧。
虽然-g领先两票,但现在起应该能一举逆转。
新庄虽这么想,然而——
「——反对一票。」
sf的宣告,让旁听帝上下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身子。
充满问号的骚动声此起彼落,欧铎首先发难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瓦姆纳比要支持-g?」
答案在瞬间揭晓。
沙砾在代表席前的地上委蛇漫爬,排成了文字,那是——
「『新庄』……?」
众人的惊疑声使得新庄「啊」地回过种来,起身检视地上的字样。
『跟随』、『新庄』、『孩子』、『low-g』、『-g』、『最好』、『最差。』
「该不会……」新庄在众人注视中:心有无奈地咕哝着:「因为我的存在是一种矛盾,所以为了配合这点——」
为了和同时属于双方的自己共处,瓦姆纳比也同时选择了双方。
「…………」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新庄如此自问,瘫坐回椅子上。
全身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心里想的是——
……这下……糟了?
新庄开始害怕自己会拖垮low-g,接着——
「——!」
摇了摇头。
他否定了方才的念头,因为那是瓦姆纳比的抉择。
然后——
「5th-g——赞成一票。」
希欧带着略竖的眉梢站了起来,而山德斐洛也理所当然地——
「赞成一票。」
两花连开,白色追了上来。
low-g和-g都得到了九票。
新庄终于松了口气,看见希欧在代表席上向他轻轻点头。
接着,希欧满怀希望的眼神转向了两头草兽。
这里有个疑虑。由于所有草兽异体同心,被要求视为一票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不过其中一只是穆可奇的代表……
应该还是两票,可以一口气超前对方。
「4th-g——」
听见唱名,新庄深吸口气。
周围旁听席上的人们也对他点头示意,准备接受反败为胜的一刻。
之后,sf理所当然地宣读开票结果。
「两票都是——废票。」
●
希欧讶异地「咦」了一声。
「为、为什么呢?」
两头草兽一同将前脚搭上桌面,对代替众人提问的希欧说:
『和佐山、同在。』
『一样、一样。』
草兽看看希欧,再看看四周,最后转向佐山。
『我们、和佐山同在。』
『和佐山、没有分别。』
草兽纯真的话语使得希欧背脊发寒。
在他们的想法中——
「佐山的赞成票……就已经是你们的赞成票了吗?」
『对!』
草兽活力充沛地大喊,但答覆的却是一片寂静。
『4th-g、不是追加、因为、和佐山同在。』
『追加、就错了、就不是同在了。』
「可是——」
见到佐山陷入危机,希欧想试着辩驳,然而——
「——这样才是4th-g呢。」
『没错!』
『小t、真内行!』
希欧捧着一颗被紧张撑满的心,对草兽点了点头。
……现、现在会怎样呢?
目前双方各是九票,再加上两张废票,表示已开出了二十票。
留在箱子里的,只有三票。
sf点点头,看向白板说:
「关于废票的处理,请在正反双方各补足形式上的一票——表示各g都已确实表示意见。」
大树和希比蕾随即动手,在九对红白花朵下隔了点空间处各补上一朵。
合计二十。
……剩下的——
希欧胸中一颤。
只剩区区三票了。
●
飞场静听着自动人偶的唱票声。
「7th-g。」
然而,sf没有读出结果,反倒将票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两张票纸都是一片空白。
之后,她向代表席上的7th-g助理飞场问道: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是正面有珠子压过的痕迹代表赞成,反面代表反对,还是跟4th一样两张都废票呢?」
飞场一听立刻起身。
「呃——应该要怎么解释咧,还满复杂的耶……」
他犹豫地抱头呜呜shen • yin,接着环抱身体或仰或扭。
「啊啊!」
「飞场少年,你的动作愈来愈恶心了呢,快停下来。」
「竟、竟然说我烦恼的样子很恶心!」
sf点头道:
「认为恶心的请举手。」
众人立刻照办,连瓦姆纳比都排出「举手」、「有~」等字样,将飞场彻底击垮。
「……不要这样子啦,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嘛。像这种时候是不是来段搞笑比较——风见学姐,要是把椅子丢过来就没得坐罗?」
飞场叹了口气,尴尬地看着佐山。
「如果说两票其实都是投给low-g就没事了吧……学长,要这样子吗?」
「由于你把这绝佳的计策完美地败露出来,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飞场「咦」地开始回想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而sf继续问——
「所以这两票真是废票?」
「啊——!我好像搞砸什么了!」
「搞砸就算了。」佐山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可以告诉我7th-g为什么会投废票吗?」
飞场答「好」,回想上午时分的答询,并看着浮在周围空中的四颗光珠说: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玩不腻的世界,而low-g虽然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们应该是这么想的吧。飞场心想。
「但他们的期望并不是放在统治的组织上。我想,他们对双方阵营的对错毫无兴趣,只想追求low-g的这片天地而已。」
佐山「嗯」地点点头,转向背后。
飞场也跟着佐山,看向投票结果。成串的九对花之下有些空白,接着还有两对,但整体仍保持平衡,没有进展。
「剩下的——」
sf随佐山之言点了点头,从投票箱中取出最后一个塑胶球,抛向空中。
「——就只有10th-g了呢。」
●
风见看着塑胶球腾空而上,最后闭上了眼。
惨了。
……她一个半月前被我痛扁了一顿啊……
呃啊,要是她真的投给-g,会不会就是自己害的呢?
……不对!
风见在心中插入否定。
内含10th-g概念核的g-sp2,是自己的专用武器。
10th-g应该无法无视low-g吧。
「……!」
就是这样。风见深深吸气,睁开眼睛。
她向左望去,出云就在数道人影之后。
出云——
他是约尔丝的外孙,也是ucat的一分子。
……这样一来——
有机会吗?
风见竖起眉毛,开始祈祷。
……别让我们赢啊。
为了使期望落空而祈祷。
●
赫吉掩住了嘴。
对未来的猜测,呼唤了冷静的判断。
……这场投票的结果——
浮上心头的答案,令赫吉再次交臂。
同时,自动人偶接住了落下的塑胶球。
●
每个人都清楚地听见——
「——10th-g。」
自动人偶为同得九票的low-g和-g宣读决胜的一票。
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她是这么说的:
「——10th-g一票。」
●
喊声四起。
喊着「什么」。
喊着「为什么」。
掺杂着单纯的惊叹。
其中最响亮的,是赫吉起身后大喊的——
「约尔丝!」
赫吉吸了口气又说:
「——给我解释清楚!」
「少在那边罗哩八嗦的,赫吉……难道你忘了概念战争吗?」
约尔丝也站了起来,环视全场,悠然挺起胸膛。
「10th-g种族是全g最强的一族——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统治。无论何时何地,能站上世界顶点的就只有我们。」
「我虽然有考虑过这种状况,却没想到你真的将所有人的答案都……!」
这时,有个人拉住赫吉的手。
那人选从一旁走到了他的面前。
「命刻……!」
「赫吉义父——谢谢你,可是——」
她这么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结果一定会很有趣。」
见到命刻无可奈何地微笑,一丝讶异闪过赫吉脸上。
「————」
赫吉闭上眼,紧紧咬牙后松口说:
「……尽管预测了整场会议的变化,到头来最看不清的还是我啊。」
他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还是希望一场出发点平等的对决,没错吧?」
新庄从旁听席赶下来,也听见了赫吉的话。
他跑到佐山身边,摊开一张白色的纸,那是佐山写上得票预测的纸巾。
新庄「啊」地喘口气,看看纸巾上的数字和佐山沾上薄汗的脸。
「跟你猜的一样耶……」
「那当然,这世界可是我养的呢。」
佐山将纸巾连同新庄的手握了起来,高高举起。
「写在这上头的,就是整个世界。而且,现在被我握着手的这个人——就是创造这世界的女人的孩子,说是神之子也毫不为过。」
「你又在说那种话了……」
风见等人在一旁难受得拉开领口抬头扬风。新庄无视他们,侧首问道: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听见新庄的话,每个人都转向各代表身后的白板。
在大树及希比蕾添上各自的颜色后,白板开满了花。
红的十一朵。
白的十一朵。
由于约尔丝的票被视为废票,同票的双方又同时追加一票。
产生了合计十二组的均势。
见到那数字和花色,某国ucat的年老代表喃喃起来。
「喔……」
低声地说:
「就像是双树开花了呢……」
突然,一道声音附和似的响起。
命刻从-g代表席上起立,果决的声音传递全场。
身旁的白犬,也随她凝视着同一个人。
凝视那可说是宿敌的西装少年。
她说的是——
「全g的结论已经出炉了——现在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面对全身放松、不带架势的佐山,命刻刺出了右拳,干脆俐落地说:
「就是决斗……事到如今,相信无论哪方得胜,每个g都不会有异议,所以——」
她向佐山放出坚决且低沉的话语。
「——我希望-g和low-g都能派出代表,进行决斗!」
众人错愕地回头,同时,另一道传遍全场的声音跟着响起。
因不带感情而成为议长的自动人偶拍响了双掌。
「真是个绝佳的提议。故本席宣布,投票判决到此结束,所有议程已经进行完毕——请双方代表为各自的决斗做好准备——」
sf弯腰鞠躬,一旁的自动人偶们也在逐渐黯淡的灯光下提起裙角,躬身说道:
「——请为决斗做好准备。」
第三十七章『能为我做的事』
好好感受我的一切
也让我感受你的一切
因为我希望你陪伴我的一切
因为我想陪伴你的一切
●
眼前是昏暮下的尊秋多学院正门。
面西的正门内,有块学生用的大布告栏。
那是个用来公布各种消息的地方,内容包括了召集学生、教师请假通知、休停学公告或社团活动结果报告等等。
现在,被灯光照亮的布告栏上,只贴着一张纸。
一张白色的模造纸。
纸边缀有白色及红色的人造花,纸上有着一行行毛笔字。
敬告
根据全龙交涉会议结果,出于旧故而关系密切之-g及low-g,彼此所获得支持率相等。
经由双方同意之后,-g及low-g各派五员代表进行决斗,以斩断过去所遗留之宿怨。
若代表员数不足,其补充需经全g同意后始得为之。
-g
户田命刻
赫吉
长田龙美
亚力士
候补
low-g
佐山御言
出云觉
风见千里
希欧山德森(邓恩·原川)
飞场龙司
·战斗方式为一对一。
·战斗开始日时为十二月二十三日正午。同日黎明起,始可选取使用武器。
·各员须于战斗开始前,于当地取得各自之概念核武器。
·各员应依到场顺序选用概念核武器。
·战斗于东京举行,战区将自动受概念空间包覆。
·该概念空间之性质,将受各员持用之概念武器影响。
·若概念核武器遭对手抢夺、破坏,即为战败。
·败方之所有概念核将归胜方所有。
一〇〇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全龙交涉会议议长
写上如此文案的模造纸,就贴在布告栏上。
布告栏周围杳无人烟,毫无声响。
遭概念空间分化的正门布告栏,就要迎接黑夜。
●
车马喧嚣顺着夜风,远远飘送而来。
略沾夜露的阴暗庭院里,有团小小的灯光和影子。
灯光位在这宽广庭院中被称为「后院」的西侧,后方有座设立在树篱和观景木旁的小祠堂。
祠堂左右的石灯笼内皆点上了蜡烛。
烛光下的祠堂门前,摆着一张相片。
相片主角是名女性,视线直指着一对男女。
男,是身穿深蓝色西装,有着一双锐眼的少年。
女,是身穿白色装甲服,有着乌黑长发的少女。
少女牵起少年的左手,微笑着说:
「妈妈……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和曾爷爷奶奶——」
点点头。
「大家一定都久等了吧?」
叹口气。
「田宫小姐说,他们受过爷爷的恩惠,所以才在这里供奉新庄家的牌位,听说佐山同学的爷爷也默默守护着这个祠堂……所以……」
闭上眼。
「虽然被一堆怪人守护着,不过大家也都是因为这样,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吧?」
「新庄同学,在这种气氛中插了这么一句,似乎有点微妙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新庄笑着放松肩膀,轻声说道:
「其实啊……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个人呢。」
「是吗?」
新庄「嗯」地点头。
「我一直很不安,整天哭个不停,遇见佐山同学后依赖心还是很重。然而……」
少女睁开眼看看耐堂,看看西边的霓虹和高低起伏的大地,再仰望夜空,望着斜斜的月。
她的眼从安了自家牌位的祠堂一直看到与其相连的天与地,然后说:
「尽管月亮遥不可及,但是我脚下的世界,是因为有我爸爸妈妈,还有更上一辈的人们努力过才能存在的吧。」
因此——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但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现在的模样,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了。」
所以——
「现在我认为,这个世界的其中一部分,是我爸爸妈妈他们打造出来的。」
新庄回握了佐山的手。
视线落向面前的祠堂。
「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也没办法和他们说话,但只要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爸爸妈妈的成就便会永远活下来——而我也会追随他们的脚步。」
如此一来——
「这个世界,就像是靠雕刻而活的生物一样呢。只是他雕的不是我们的身体,而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我相信,就算我们不在了,我们做的事也会在世界上永远对话下去。」
那就像—
「就像世界的遗传基因一样。」
说到这里,新庄缓缓地吐了口破碎的气。
「其实啊,我的爸爸妈妈……都非常爱我喔。」
虽已无法让他们实际感受这份心意,无法和他们见面——
「我会因此更珍惜这个世界……愈是想和他们见面,就愈会珍惜他们保护的这个世界。既然这样,我做的事一定能得到回应吧?透过这个世界……一定能和妈妈他们所为相呼应吧?」
没有答案的问题收到了答覆。
「那当然。」
佐山的声音随着逐渐紧握的手响起。
「世界必然会感受到我们的心意。」
新庄睁大了眼,转向佐山,但佐山没有动作,只是看着祠堂。
「让世界好好感动一回吧,新庄同学——只要我们联手,就能达到两倍——喔不,你算是两人份,要是我再拼一点,就能有四倍效益。」
「两、两倍就够了啦,让妈妈他们知道就够了。」
「那么——」佐山转过身来。
以明月为衬,扬起嘴角。
「剩下的两倍,就留给我们为彼此感动吧。」
佐山吸口气说:
「毕竟我一直都是把新庄同学当作一个人看的,这样刚好——没错吧,运切。」
佐山搂起新庄的肩,两人一起转向祠堂。
他「呼」地吐出的气息已清晰可见。
感到气温滑落后又说:
「新庄这个姓,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嗯,不会了。」新庄红着脸转向祠堂,既像报告又像展示她那身白色装甲服般弯下腰来。
「好看吗?虽然我男生的时候也是穿这个,不过我很喜欢这套装甲服,也有喜欢我这么穿的人,所以——」
新庄没将「别为我担心」说出口,微笑着说:
「真是太好了呢。」
接着新庄轻倚佐山,朝祠堂点头示意。
「我是在明白这点以后,才决定——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话后,新庄沉静片刻,织出歌曲。
那是她对于过去唯一的记忆。
母亲曾咏唱的歌曲,在月光下沁入祠堂照片中的笑容里。
歌声悠悠、清晰地飘送着。
●
面对黑夜的逼迫,庆典的亮光和声响不减反增。
夜晚的尊秋多学院中,沐浴在灯光中的布告栏上,最亮眼之处就是今晚的化妆舞会海报。
正对大门通道、周长约四公里、被学生称为「大帝广场」的多用途沙地,已化为巨大舞池。
庆典后半起即成废弃物的店摊、装饰和不倒翁等,在广场中央堆成了巨大营火。扮相各异的学生们在火堆旁围成特大、大、中、小、特小五个圆圈,随音乐起舞。
最大的圆绕着四公里的周长疯狂奔跑,最小的离火堆只有一公尺,目前演奏的曲目是由轻音杜作曲的「stand·by·bon」。
凄凉的电吉他声中,火光将五重化妆盆舞队列投影在校舍上。每个人见到那些超级英雄、怪兽和不知所谓的影子,感想多半是——
「……这根本就是真的会引发世界末日的恶魔召唤仪式。」
「你现在穿这样也没资格说吧,布莲西儿。」
风见站在正门一带的社团中心前,看向身边的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的装扮还是跟开会时一样——一身黑衣,头戴三角帽手持镰刀。
不同之处在于嘴边那向附近摊贩买来的宝特瓶装绿茶。
「你穿装甲服又好到哪里去了?」
「我没什么适合化妆舞会的衣服啊,乐团的服装又是走华丽风的。」
「公然露肚脐才不是华丽,是低俗才对。」
以苦笑应之的不是风见,而是站在她另一侧的出云。
「也是啦。千里穿那样的确满显眼的,一定会被看出来那不是普通服装——在我们学校里,和ucat有点渊源的学生或老师其实也不少喔。」
「这样啊……」
风见看了看出云,忽然半闭上眼,歪头问道:
「我说觉啊……你不要在这种季节只穿一条泳裤还拿着冲浪板好不好?」
「傻~瓜,这是你老爸新企划的变身英雄『冲爆侠』的扮相耶。」
「用冲浪板把对手撞爆所以叫冲爆侠?」
「不是,是精神状态一直游走爆发边缘,结果一时冲动造成bào • dòng的冲爆侠。」
「那已经不是边缘了吧,完全跨过去了嘛!」
「傻瓜搭档就是要吵吵闹闹的才好呢,对吧风见?不过出云……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出云点头,从泳裤里抽出墨镜戴上。
「是啊。和特勤课有关的比较少就是了。事实上,那些归化low-g者的孩子大多是送来这里,然后会因各种缘由得知ucat的存在……像那种人的下一代也会到这里来。」
「是喔。」风见点头时,以鼓为主的尊秋多小调也跟着奏起。
她耳朵听着音乐,眼睛看着面对火堆舞动的神秘集团——
「看来根本没变装的也不少嘛。」
「还真的是恶魔仪式呢。话说回来——」
布莲西儿稍微侧首,问:
「其他人呢?」
「原川应该是被希欧拉到那里面去疯了:飞场说他担心一睡不醒的美影,刚刚先回ucat去了,至于佐山和新庄——」
风见望着位于毕业生在操场远处摆设的雕塑剪影说:
「他们没跳多久就跑去看他们爸妈的作品,然后说要到田宫家去。你看……就是那个有很多手印的诡异雕像,听说佐山爸妈跟新庄她妈妈的手印都在上面耶。」
「是喔。」布莲西儿对风见的微笑点点头后,出云也应了声「是吗」。
两人的回应,让风见轻轻颔首。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蠢蛋,却很登对呢。」
「就我看来,你们每一对都是蠢蛋。」
「这样啊,那你跟那边的黑猫又怎么说呢?」
布莲西儿看看黑猫,黑猫却低头撇开视线。
见到布莲西儿举起镰刀狂奔而去,风见不禁叹了口气。
之后她抬头对身边的男伴说:
「……觉,我们也去跳一下吧,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呢。」
风见拉起出云的手,出云却扭扭捏捏地说:
「喂喂喂,我拿冲浪板怎么跳啊?」
「在操场上随便找个地方插着不就好了?」
出云一听,面有难色地打量起自己的装扮。
「要是没了冲浪板,我看起来不就是个普通的变态了吗?」
「——早就是了啦!」
●
「佐山同学?」
新庄的声音在木造房间内响起。
她在只靠一颗小灯泡维持的昏暗灯光下挤出笑容问:
「为什么床已经铺好了呢?」
「嗯——真不愧是田宫家边间特有的全自动铺床系统。」
「少·给·我·装·蒜!」
新庄朝铺在榻榻米上的下垫和被子用力拍个不停。
「为什么棉被只有一套,枕头却有两个啊!」
「因为三个大概还太早了吧。」
新庄「唔」地说不出话,整张脸霎时涨红。
「你、你……」
新庄发现自己连「你这个人」都说不出口,感到一丝危机。
「我……我要回去了!」
新庄低着头站起身来,仿佛想藏住红得发烫的脸。
见状,跪坐在被褥上的佐山抬起头蜕:
「为什么呢?」
「因、因为——」
脑袋一团混乱。
「太奇怪了嘛,就、就是很奇怪啦。该怎么说呢,这个,呃……」
最后得出的答案并不复杂。
……好像有我们以外的人在插手我们的事一样……
尽管这想法并不可取,然而——
「反正……我要回去了。」
新庄向前一步。觉得自己脚步踏得既不稳又莫名其妙的她,就要经过佐山身旁。
「留步啊,新庄同学!」
佐山窜到新庄面前抱住了她,而且还保持跪姿。
这个高度,正好让佐山双手从大腿外绕到后侧,脸还紧贴着下腹。
「怎么可以露出那种表情呢,新庄同学!」
「你是对哪里说啊——!」
「哈哈哈,当然是你装甲服下的小肚脐啊。如果往上看,还能看见两座小丘呢。」
「你、你终于现出原形了!快放开啦!」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跪坐的佐山用膝盖撬开了新庄双腿。
双腿间突然多出一块毫无防备的空间,使新庄不由得缩起双肩。
佐山见机不可失,两膝迅速挺进,并且说:
「这样子我们的座标就更近了……!安全地带就在眼前!」
因为还没到达安全地带,所以佐山头部遭受了新庄的强烈轰炸。
「气、气死人了,完全不懂人家的心情!你就给我跪到没只数吧!」
「冷、冷静点啊,新庄同学!我的人生可是没得接关的啊!」
「少跟我求情!」
新庄猛力一敲,似乎击中了要害,使佐山「唔」了一声,浑身僵直。
脸跟着无力地滑进了两腿之间。
新庄吓得哇哇大叫,想抽腿脱身,但臀下仍被佐山的手紧紧环抱,脚也被他跪坐的膝盖撑开,平衡状况糟到不能再糟。
「可、可恶啊!竟然像妖怪一样甩也甩不掉……!你这个死黏kua • xia的妖怪!」
「你、你竟敢如此侮蔑我这高贵的屁屁精灵……改叫爱股爷爷怎么样?」
新庄听得发慌,东张西望起来。
「长枪!有没有长枪!最好是附有驱魔效果的……!」
「你的反应是很有趣,不过还是先冷静下来的好。就像这样——」
佐山将抱着新庄双臀的手臂降到膝部,由内一挤,使新庄整个人倒了下来。
她跪地后沉腰一坐,落在佐山的腿上,正好与始作俑者面对面。
「看吧,冷静下来了。」
为了稳住新庄稍稍偏后的重心,佐山抓住了她的手,拉到自己肩上。
但新庄只是不置可否地呆望着佐山的脸。
佐山仍像平时面无表情,只是笔直地凝视着新庄的双眼,然后点点头说:
「那我们回去吧,新庄同学。」
「——咦?」
新庄的身体突然浮起。
「哇!」新庄被夹在她臀腿间的手抱了起来。
接着,佐山一鼓作气站直双腿。
比起被抱起的感受,较平时高得多的视野更教人心慌。新庄贴着佐山左肩,抱住他的头说:
「你、你真的要回去了吗,佐山同学?」
「驾驶员之间步调不一致还强迫合体,反而会造成合体失败或合体意外之类的,这不是合体机器人动画的惯例吗?」
「不是啦,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回去了啊……」
应该可以吧。新庄在心中叹息。
「看来——」她垂下肩膀说。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烦恼辽子小姐的事吧……」
「你说辽子吗?其实我也做了对不起辽子的事。」
「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是啊。」佐山点点头,朝脚下的被褥看了一眼。
「其实呢,前天我在陪你离开这里之前就把床铺好了,辽子还因为我抢了她的工作而大发脾气呢。」
「是喔……原来这床是佐山同学铺的呀。」
「嗯,因为我想让你惊喜一下。」
新庄又说声「是喔」并以佐山肩膀撑住自己,然后抱住他的头,轻顶他的肩胸向后仰身——
「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啊!」
将膝式吐槽全力炸进佐山胸口。
●
三分钟后,新庄在微弱灯光下重新铺平棉被。
尽管嘴里念念有词,她却无法否定自己涨红的脸,向后一看——
「……你的表情怎么平板得这么幸福啊,佐山同学?」
「一想到新庄同学铺的是我们的棉被——实在太引人遐想了。」
少假正经了,心里虽这么想,但新庄的手还是老实地摆正枕头,事前准备总算告一段落。
叹口气后,新庄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扭动身子靠近佐山,这时——
「新庄同学,再上来这里吧,好吗?」
佐山拍了拍自己跪坐的膝盖。
新庄想了一会儿,将四面墙、天花板和窗口都看了一遍。
「没人在偷窥吗?」
「辽子不会允许那种事的。」
佐山说出的名字让新庄倒抽口气,并想了想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辽子小姐她……自己也很难受吧。」
「难受就不会那么疼你了。」
「是吗……那就好。嗯……」
新庄正面坐上了佐山的大腿。
佐山脱去西装外套,披上新庄肩头以掩住她的身体,接着提起她的手再次放上自己肩膀——
「来。」
就这么抱紧了她。
还来不及吐气,两人的身体已紧密贴合,外套内里将新庄的手磨得很痒。
男人都是穿这种东西呀?如此心想的同时,抵在佐山肩上的头被轻轻提起——
「…………」
双唇也被堵上。
「哇」的感觉、「哇啊」的感觉和「哇啊~」的感觉相互交杂,允许了他。
舌尖轻叩唇缘,是礼貌的表现吗?
故新庄以唇迎之,以舌交拥,佐山更将她紧拥入怀。
新庄「思」地喘息,佐山似乎也懂得她的要求,立刻收唇,但新庄却主动索吻,表示无碍。
两人宛如加深交流似的扭着身躯,蠢动如波。
「——啊!」
唇舌分离。不过短短数秒,竟已气喘吁吁。
虽身在房中,气息却是一片白蒙。
「会冷吗,新庄同学。」
「是、是不会啦……啊,先等一下。」
新庄动手解开佐山的领带。
「我应该可以帮你解领带吧……否则要是有个万一,我就掐不紧了。」
「你的前提好像歪得有点离谱呢。」
完全不这么认为的新庄抽下佐山的领带,看着上身只剩衬衫的他。
「呃,这个——」
该帮他脱衬衫还是怎样?
再度红热的脸使新庄焦躁难耐,赶紧回想往日的夜晚或傍晚所发生的事——
……啊,佐山同学都是自己脱上衣的嘛……
如果不是由自己主动,他不是不脱,就是只脱到最低限度。
新庄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是第一次为他宽衣。佐山点点头说:
「我懂,毕竟在我们的同人志里,新庄同学都是从下面开始帮我脱的呢。」
「你到底都在看什么鬼啊!」
其实新庄也买了一本当成写作参考,但那是她的小秘密。
新庄用「真是的」掩盖心虚,同时由上依序解开钮扣,佐山的胸膛随之袒露而出——
「佐、佐山同学,你不需要我每解一颗就换一次姿势啦!不需要!要、要是害我动摇,手很可能开始发抖,搞、搞不好会朝你的眼睛插下去之类的。」
「还真是危险的动摇法呢。」
说到这儿,脐上的钮扣正好解开——
……是极限了吧……
新庄压低了脸,头发下冒出阵阵蒸气般的白烟。
紧张的汗水从后颈根涌向全身,又闷又热的她急着想为自己解套,于是——
「呃、这个,总之我已经把扣子全部解开了,接、接下来,呃、该怎么做呢?要掐你吗!」
「请别用掐人来掩饰自己的害羞。而且很可惜,接下来换我罗,新庄同学?」
心里才冒出问号,佐山的手已经搭上装甲服的胸部。
从固定器下拔除装甲下缘后,就能卸下包覆全身的软质护服。
「啊……」
佐山继续顺着下层薄衬衣的接缝,用指甲从颈根一路划到脐下。
胸部肌肤虽仍未见光,但汗湿的颈项到脐下一带已袒露大半。
房间昏暗,身上装备的阴影盖不住少女的身形。
新庄看着垂在胸肩的领带说:
「我不用解开领带吗……?」
「我希望你能保持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穿、穿着衣服来……!」
话才说到一半,佐山的手忽然在新庄腰后一压,使她向后倒去——
「……啊。」
在被子上仰躺下来。
天花板和在黑暗中发光的小灯泡令少女十分不安,但佐山的脸立刻出现并贴了上来。
「…………」
两人相吻时,肩部装甲连同披挂一并被摘下,裙甲也遭褪去。
新庄明知反抗只是白费力气,却也不想只受佐山摆布,矛盾的情绪扭曲了她的躯体,延长佐山的作业程序。但新庄没就此闲着,也抱紧了他,用唇感受他的体温。
新庄感到佐山在她身上摸索的左手指剥除了衬衣,只留下外甲、腋下、腹侧和腰部配件,使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裸露。
佐山的手指钻入肌肤与衬衣之间不停动作,他略为冰冷的手掌搓揉似的按压着新庄的肉体,接着运指轻轻一捏。
……汗水……
从佐山指缝间挤出的肌肤感到水珠滑过,仿佛汗水被榨出体外一般。
受堵的唇使得被羞耻心催急的呼吸更加紊乱,热汗直流。
佐山的中指溜过新庄胸间,小心翼翼地顺着腹部中央的细沟移动,在肚脐按了一下又继续下探,然后返回。原以为缓急有序的节奏却又变得凌乱难测,使新庄感到自己的焦躁。
「不……」
她吸口气说:
「不要这样折磨人家嘛……」
「嗯,看来你对我有点误会呢,新庄同学——那我就再温柔一点吧。」
更细微的肤触,让新庄扭得更剧烈了。
汗湿的胸、随呼吸起伏的脐腹都暴露在空气之中后,他的手又继续探向下腹。
「…………」
新庄先是一愣,最后点了点头。
她没有闭眼,左手缠绕住佐山的颈子,右手捂着嘴静静地看。
看着逐渐赤裸的自己。
随着软质装甲的卸除、拨开,一阵寒意覆上臀腿之间。
「不……」
还没说完,唇的自由又被夺去,话语流回喉中。
新庄虽然觉得佐山狡猾,忐忑的心却也因此静下。少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
接着,佐山的手指钻进裤袜,从内侧撕开。
「啊,佐、佐山同学,你把那个撕破的话我……」
「放心吧,新庄同学。」
佐山从裤袋掏出的是——
「我带了替换的裤袜——那是什么眼神?对我的贴心准备有什么疑问吗?」
「我已经没力气说了……」
「其实你自己也多准备了一件吧?」
「不、不要问那种事啦!」
说完,新庄发觉了另一件事。
[插图]
现在的她,正面装甲服已被褪除,摊开——
「看得见吗……佐山同学?」
「可以。」佐山稍稍退身,点了点头。
「——的确是新庄同学呢。」
●
「嗯」地点头后,佐山的唇吻上了新庄的额,接着是眼睑、鼻尖、唇、喉、锁骨,少年舔舐、轻啄她的肌肤。
「和血的味道一样呢。」
「讨厌啦……」
佐山耳贴着新庄胸口聆听心跳,让她感到佐山脸颊的热度注入脐边,然后——
「啊,佐、佐山同学。呃,这个,再下去就是——」
「新庄同学,俗话说得好——排练要抱着演出的心情,演出要抱着排练的心情。」
佐山抬起了新庄的腿,依其所雷但更加细柔地将水气带往她的下腹——
「——」
新庄喉头一紧,全身猛然颤动,而佐山也感受到她的情绪,柔声说道:
「我会把切同学也放在心上,尽可能温柔地做的。」
「啊,可、可是……」
「人生在世,做什么都得讲求公平。」
在新庄抗议前,佐山已顺着自己的格言动作,仿佛在为她加温。
「……!啊、这……」
持续了几趟吸吐的搔痒和羞赧,使得新庄提膝挺腰,一不小心翻过了身,俯卧在佐山眼前。
「啊!」
她急得想起身转向佐山,但腰却使不上力,又瘫倒下来。
现在的她两膝撑开跪地,上身前仆,只有腰臀向佐山抬起。
「这、这个嘛,佐山同学,我现在的姿势,是、是那个,意外……」
「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刻,很容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那是哪种幸福啊!」
新庄赶紧用腹侧那对向后直伸的手遮掩双腿之间。
然而,佐山却快了一步,先抓住了她的手。
现在新庄不仅呈趴跪姿、臀部翘高,手还被拉到两膝内侧。
她还来不及惊叹,上半身已被固定在地,因呼吸而鼓涨的腹部使得膝盖无法动弹,因此背脊顺着被向后拉扯的手仰起。
「不、不要啦,佐山同学,就算是屁屁精灵也不能……」
「喔喔,新庄同学,你终于认同我守护精灵屁屁亚斯三世的身分了吗……!」
「我是害羞才乱说的,不要认真回啦!」
精灵无视抗议,凑上唇来。
新庄「咿呀」尖叫,她虽想闪躲,但上身和膝部已受制,顶多扭腰挣扎。可是无论怎么扭,湿热的感受都能迅速追上。几次下来,她愈来愈不清楚自己是在逃还是在追。
无可奈何的她,只能不断深呼吸,摆动身体,同时—
……啊。
发现自己正趴在佐山的外套上。
于是她卸下了防备。湿黏的肌肤紧贴外套,新庄委身布与汗造成的摩擦力,将脸埋入其中。
「……!」
一段长时间的震颤后,新庄喘了几回,将激荡的自己任由佐山处置。
她已无心躲避,宛若顺从了自己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新庄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只剩肩膀起伏。
「啊……」
她挪动发软的身躯,以在不知不觉中获释的手抹去身上汗珠。
翻身一看,佐山就在眼前,直视着她。
被注视的感受使新庄又羞上心头,眼眶浸润,但佐山却微笑以对:
「你很美喔,新庄同学。」
「又、又在说那种话了——」
新庄再次拉起视线,见到赤裸上身的佐山,忽然明白——
「现在,已经不该再说些蠢话破坏气氛了吧?」
「这次我有耍蠢过吗,新庄同学?让我们认真地继续吧,认真地来。」
「我好像有种突然冷掉的感觉……」
「呵呵,言行不一的你实在是太美妙了,新庄同学——我也可以那样吗?」
「……你想变本加厉吗?」
说完,新庄放松了身体。
她「呼」地吐出口热气,将按在心口上的手拿开,在体侧向下摊直,看到佐山在她略弓的双腿间等着。
「已经……没什么好遮的了吧。」
「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如此啦,新庄同学。」
佐山微笑着说:
「我所见到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句话背后非常不单纯啊……算了。」
新庄不禁苦笑,毕竟她无法否认此刻的体温、汗水和心情。
可是——
「佐山同学……你这个屁屁精灵,不打算先从屁股开始吗?」
「那样子就不能从正面抱住新庄同学了呢。」
新庄安心了点,但脸又旋即染红。
「那……等等那边也拜托你罗?我很喜欢被佐山同学夸奖呢。」
佐山一听,面露困惑。
他仿佛极为意外地问:
「为什么你……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下流胚子呢?」
「没有啊,别担心,我完全没那样想喔——因为那样根本不足以形容你!」
「好说好说。」佐山点点头,撩起新庄的浏海,摸摸她的头。
新庄眯起了眼,佐山的左手也搂上她的肩,压下身来。
感到立起的腿被慢慢推开后,新庄将腿举起,轻轻勾住了他。
「佐山同学……你愿意好好感受我,直到最后吗?」
佐山轻笑答道:
「那是不可能的。」
「……咦?」
「因为——」
佐山跟着回答新庄的疑问。
『我可没忘了切同学,而且我还想永远、永远感受下去。我不会让今天成为最后。」
所以——
「所以从今以后,我要无时无刻感受着你的一切。」
「那……」
新庄深吸口气,将涌上心头的话化为言语,伸手抱住佐山。
「我也一样……!」
同时,新庄也被佐山同意似的紧拥,并明白自己的愿望已一步步地实现。
第三十八章『破坏之城』
大干一场吧
●
午时的暖阳高挂在冬季天空上。
水泥与钢铁构成的闸门边没有人影,只有纷飞的枯叶。
门是学校的正门,上头有面刻上「尊秋多学院」的钢板。
一辆机车停在门前。
驾驶不在那辆日本制的四〇〇机车上,而是在正门附近的布告栏前。
长长的布告栏上有张被红白人造花围绕的模造纸,旁边是一名少年和一群女仆装自动人偶。
站在自动人偶们最前方的红发自动人偶正在对少年说话。
「——您是最晚到的呢,飞场先生。」
「没有啦。那个,我只是没想到大家动作都这么快……」
「tes。这的确和他人无关——您只是天生贪睡吧?」
「这、这个嘛……八号小姐,你在生气吗?」
「自动人偶并没有所谓『生气』的情绪,只是——」
经过短暂的思考——
「我只是不懂为何飞场先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晚了一步。」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呢?我没有生气,要说几次您才会懂呢?」
「我看你根本气炸了吧!」
这时,八号身旁的自动人偶凑上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有道理……妄想成性的飞场先生,的确难以理解我们这些不带感情的自动人偶。好吧,就不谈这个了,请您尽快了结身为代表的义务,马上。」
「不好意思,你到底是要拜托我还是命令我啊?」
八号冰冷的眼神she过来,飞场的目光立刻撇向一边。
接着他看见了布告栏边的小摊。摊子垂挂着「概念核武器」布条,自动人偶们微笑以待。
「您要抽签还是打靶?得到高分的话还会送上麦芽糖一支喔。」
「啊,那——我要玩野球拳!」
「……啊?」
「竟、竟然当真了!」
在他鬼扯时,一名黑发自动人偶从后方架上取来一个红色大包袱。
包袱被摆在眼前的柜台上,解开后取出的是——
「7th-g的……」
「tes。」八号靠了过来,看着浮空的四颗光珠。
「这是最后的概念核,其他的都已被别人选走,带到各自的战场去了——相信昨天的答询,已经让飞场先生熟悉和他们相处的方式。」
「……他们是故意留下来等我的吗?」
「tes——老实说,那只是大家觉得不好用而挑剩的而已。」
「那就不能说『tes』了吧!后面的实话也很伤人耶!」
说着,飞场拿起袱巾捕捞浮空的四颗光珠,还挥空了几次才抓到四窜的白珠并扛上盾膀。
少年闭目调息。
张开眼时,表情已恢复严肃。
他向自动人偶们鞠躬道谢,接着说:
「我出发了。」
「您要上哪儿去?」
飞场想了想,看着机车说:
「坐电车可能比较安全吧……」
「我对您的机车和安全毫无兴趣,只要告诉我您的去向就够了。」
「……那就东方好了。」
「tes——我判断,您根本没有计划。」
「你、你只想回我这个而已吗!大城先生不在真的让你这么寂寞啊?」
八号眉头一皱,同时,一道白袍身影从近处树丛飞快地连续前滚翻而来,还边滚边说:
「八、八号啊!不在我身边真的让你很寂寞吗——!」
自动人偶们清洗麦芽糖制作器皿用的水渠忽然开了个人孔大小的洞,让大城不偏不倚一气呵成地栽了下去。
「啊、这是什么!我竟然像河水一样自然地——!」
自动人偶们将铁栏盖上,用铁丝绑紧后插入水管全力灌水。
八号观察水流状况约三秒后,转向飞场。
「飞场先生……您问候过美影小姐了吗?」
「嗯,昨晚就去过了……不过也只有到门口,没能见到她的人。」
「难道美影小姐还……」
飞场微笑着对没有把话说完的八号点点头: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是吗。」
八号对飞场露出今天见面以来第一次的微笑,她并拢脚跟端正姿仪,弯腰鞠躬。
「那么最后的代表,请您慢走。我等——将在此静候世界的结论。」
●
中午过后,衣笠书库就成了旧书卖场。
尽管这里主要是做为准毕业生处理旧书之用,但除了课本之外,部分校园明星的书也会在此
喊价拍卖,某些社团更会藉机进行传承上课攻略手册或校内偷窥胜地集锦的仪式。
摊位设于阶梯状书库的下半部,上半部则是结帐区和休息区。
休息区靠结帐区的某个位子上,有个身穿制服的人影。此人不像其他人将休息区当作打发时间或闲聊的场所,而是做为笔电的工作区。
这人——新庄用缎带扎起长发,随轻快的节奏摇着身子敲击键盘。
打字速度极快,文字以口说也追不及的速度跃上画面。
打着打着,忽然间——
「嘿嘿……」
不经意的轻笑,害新庄打错了字,赶紧订正。
但平缓的微笑仍保持不变。
「像大树老师一样呢……」
虽觉得这样的形容有些危险,但手仍未停下。
新庄正在编写小说,一篇出于自身见闻的原创小说。
故事已定好结局,仍未明了之处也尽可能地设为不解之谜,让结局有个合理的轮廓。
为了一口气完成结局,新庄将今天订为最后一天,快马加鞭地写。
这一个半月来的最后冲刺,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这是他第一篇完成品。既疼惜又享受的心情提升了他的步调,运指如飞。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即使因此感到矛盾,新庄却依然无意抗拒这样的速度。
听得见户外庆典的音乐。
听得见周围各年级学生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听得见自己心里的歌声。
新庄还知道,佐山现在人就在附近。
佐山将这所学校订为战场,将大操场设成概念空间,等待对手的到来。
虽不知对方会派谁赴约,不过——
……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新庄告诉自己,要在这里等待佐山归来。
他一定会来,从未例外。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要相信他,好好等着。新庄将力劲送向脚底,稳住一分心似乎就会发抖的双脚。
现在,他踏实了脚板,深吸口气。
伸展躯体、聆听周遭声响之余,他在心中颂唱歌曲、编织字句。
轻弹按键刻划成电子讯号的故事,是否包含了自己心里的一切呢。
将语言化为歌曲、比喻化为想像、意旨化为心念后,究竟能让谁感受到呢?
如今,新庄正以轻松的心情弹唱自己的故事。
别担心。
即便分隔两地,心意也能相通。
●
横贯东京的jr中央线,在新宿站和众多铁路接轨。
整整环绕东京都心地带一周的jr山手线就是其一。
无论从新宿北上或南下,都会绕过东京、上野、原宿或池袋等站,然后回到新宿。
在这无限循环般的铁路上,车内乘客总是络绎不绝;一到傍晚时分,更是挤满了趁早返家的上班族或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
不过,在这辆即将抵达新宿站的北回列车里,有个突兀的人物。
那是名高大的少年,还带着一块和自己身高相当的冲浪板袋。
他穿着褐色大衣,站在门边,肩靠着椅边立柱,冲浪板袋的尖端顶着车顶。
穿西装或学生制服的人都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突然间,少年将头转向背上的冲浪板袋。
袋子侧边有块透明的塑胶皮,底下黑成一片,但能见到几个浮着绿光的字。
『好寂寞喔。』
「千里能在这儿就好罗。」
喃喃自语的出云望向窗外。新宿北侧空中有艘广告飞船,更高处还有几架飞机的剪影。
那些是ucat的自勖人偶们为监看战情而驾驶的侦察机。
她们利用设置于机上的雷达来侦测概念变化及概念空间内的状况,并透过神田研究所、日本ucat地下总部及横须贺美国ucat的合作,即时向各界报告战况。
「在观众面前打一场赌上世界的架啊……」
『会比较兴奋吗?』
「说不定喔。」
出云苦笑着说出的话,又让旁人退了几步。
西装堆背后的一群女学生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人从刚刚就在跟冲浪板说话,还一直偷笑耶……!」
「讨厌啦,好恶心喔——」
这是哪门子结论啊?出云虽这么想,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搭档也时常莫名其妙地一拳轰来——
……女人有够难懂……
这时,后退的集团像是遭到推挤般,逐渐逼近。
「喂喂喂。」
出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人林慢慢散开,显得有些杂乱。
杂乱的根源就在那群人的背后,车厢间的门前。
是个直立的人影。
一名面容纤细、皮肤净白、头发又黑又长的女性。
外观人模人样,但在出云眼里,那却是不折不扣的人偶。
她是一具-g制造的人偶,身穿整齐的黑色女仆装、头上还带着发饰,而且——
「会不会太高啦?」
女仆人偶的身高,就如抱胸的出云所言,与他十分接近。
身形高瘦端正,明显地比旁人高出至少一个头。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装作不在意,事实上都侧眼窥视着她。
西装堆背后的那群女学生又窃窃私语起来。
「哇,超专业的角色扮演……!好高好帅喔——」
喂喂喂,这边也很高很帅啊。在出云为自己抱不平时,摇晃的车厢中出现某种声响。
是脚步声。
女仆人偶双足不疾不徐、踏出如秒针跳动般的细小声响走近出云。
她步伐直稳,跟不落地,只以脚尖挪身。
众人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足音跟着来到出云眼前。
好大啊。出云看着对方脖子以下不禁心想。
……如果她的胸部是真货……
不对,以进化论的方式来说,她的胸部就是随身高等比例放大了吧,-g的造胸技术果然厉害。等等,腰身愈细,上头的表面附着物看起来就愈大,而且比起用「好大啊」来形容,「哇,好大啊!」听起来还比较——
「你在看哪里?」
「什么嘛,会说话啊?我在想很复杂的事,先别吵我。」
「喂喂喂,臭小子,你行不行啊?」
这口吻听得出云眉头一皱,问:
「……该不会是老主任遥控的吧?所以说候补就是你罗?真让人泄气。」
「别失望了,这可是-g半自动人偶的最新机型啊,不太需要花力气操控呢。」
「想不到-g喊着包容全g的口号,做的东西却这么重口味。」
「是啊,二战后的影响让我爱上了美式风格呢。」
「喂喂喂,老爷爷,不怕我向你老婆打小报告啊?」
出云和女仆人偶「哈哈哈」地拍起彼此肩膀。
但很快地,两人又板起脸来,抵额互瞪。
「找死啊,糟老头?什么叫美式风格?小心我把你剁碎喂ru牛!」
「小鬼少废话,小心等等哭着回家。不知道战后有多苦的人,没有资格批评富庶的美国!」
「啊?被千里驳倒又败得一场糊涂的人还说什么大话——这回居然弄一个假奶人偶出来,是想骗谁啊?」
「刚才不就完全钓到你了吗?」
说完,两人的额头压得更紧了。
「……这对话口味还真重。」
「嗯……是挺重的。」
两人再互瞪了一会儿,接着各点个头,同时退开。
「在闹区来个一场怎样?」
「来就来。」
下一刻,即将入站的电车开始减速。
车厢摇晃,人也摇晃。
车内每个人都「啊」地晃动,踏稳脚步。
但站在门边的那对人影,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
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地下响递了自动人偶的报告声。
「——出云先生已和敌人接触!概念空间张设完毕——」
褐色短发的自动人偶大喊,映在天花板上的东京地图同时出现红点。
共有两处,标示了出云及另一人的存在。
众人各自面对迎战黑阳时所用的控制台,高速运转着共通记忆。同时,她们也接获报告,指出其中」架新宿上空的侦察搬巳进入概念空间。
声音里混着杂讯——
『这里是第一转播小组的二十一号,目前位于新宿上空——』
神田的地下空间似乎对这报告做出了反应,出现某种动静。
动静来自八号和大城,两人都坐在地下空间中央的大型控制台前。
八号轻咳一声后说道:
「各位好,low-g与-g的概念核使用优先权决定战这一连五场战事,将由我,日本ucat的自动人偶八号以及——」
八号瞄了身边的大城一眼。
「将由我八号负责解说。」
「八号!你、你很过分耶!你刚刚是不是把我含糊带过啦!」
八号无视大城,将麦克风拉回自己面前,接着——
「本节目是由『世界警察』美国ucat以及『回收垃圾也不遗余力』的日本ucat赞助播出。请问——」
八号深吸口气。
「……现场情况如何?」
●
战斗始于挥砍。
在乘客消失不见的车厢里,出云紧抓住背上冲浪板袋内的物体。
「喔喔……!」
他就这么将爱剑高举过头,奋力一挥。
剑刃划开冲浪板袋,将出云背后的长椅剖成两半。
破坏声接连不断。
满月形的圆弧运动切开车顶,车厢构造四散,指出攻击的去向。
直指敌人而去。
面对这正面直劈,女仆人偶从容地压低姿势,准备冲向挥舞v-sw轰散冲浪板袋碎片的出云怀里。
车顶的巨大裂口露出一片橘黄色天空,冷风呼呼倾注。
女仆人偶从围裙摆中抽出刀身极厚的短刀,低身而行。
就在这时,出云朝女仆人偶的去向举起右脚——
「——!」
重重踏下。为延长挥砍范围的右踏步,直接踹向女仆人偶的脸。出云想藉此化解攻势将她踹开,趁隙挥剑劈去。
他往前一踹,但女仆人偶仍冲了过来,轻巧地跳上出云的脚尖。
「真的假的?」
女仆人偶沉着腰,一步又一步地登上出云的腿。
右曳着亮晃晃的短刀。
出云避无可避。若直接挥剑,反而会自己撞向刺来的短刀。
刀刃将至。
而出云也想到了应对方式。
他将后方的轴心脚向前猛拉,硬是让自己呈滑垒般的姿势瘫倒下来。
上身下坠,踏地的右脚仍屈膝直立,让踩在脚上的女仆人偶扑了个空。
相对的,出云保持仰躺姿,两手将v-sw劈向膝部的女仆人偶。
刹那间,女仆人偶纵身一跃,跳上开了个大洞的车顶。
「想跑吗!」
呐喊的同时,电车没减速就穿过了下个车站,驶向新宿。
女仆人偶犹如破风而去般,就这么消失在车顶之后、暮空彼端。
「……可恶!」
出云利用挥剑的惯性拉起自己,然而——
「?」
他发现有些东西掉到了他的脚边。
伴着硬实声响滚过来的,是个前端火花四溅的红色筒状物。
「喂喂喂,这炸药也太漫画了吧?」
感想过后,爆炎吞噬了整截车厢。
●
女仆人偶站在夕阳下的列车顶,由前算来第三辆的前端。
后方车厢拖着滚滚黑烟,她却不屑一顾。
现在,电车就要驶入新宿站。
钻进屋顶架高的车站,驶向阴影。
在阴影中前进,经过原该停靠的月台,重回夕阳下,继续往池袋前进。
当列车于岔道切向右轨时,女仆人偶在列车侧边发现了某个影子。
影子窜上刚经过的月台,逐渐接近随列车快速移动的女仆人偶。
「小鬼,你还没死啊?」
是出云。
女仆人偶看了看围绕在出云身边的符,以及他手上的v-sw。
接着看向背后爆炸的车厢,门边被挖出一个窟窿。
「……你是用那把大家伙,在爆炸前开洞跳走的吗?」
「是啊,就是那样。」
浑身黑渣的出云与列车并行,持续加速。
他双手紧握v-sw说:
「喂,你也差不多该认真打了——有带概念核吧?」
「可别后悔啦。」
女仆人偶面无表情地将手探向背后。
她举手一抽,在夕阳下挥舞的是——
「格拉姆——上吧,让我看1st-g的文字之力有多大本事!」
女仆人偶左手拿着麦克笔,将右手的格拉姆朝天高举。
●
出云跳下月台,在列车边狂奔。
踏上高架铁路之余,他对敌我的武器特性做了番思考。
……对方的格拉姆能把文字实体化啊……
自己的v-sw能将破坏过的物体再生、进化。
当前的概念空间设定,能将双方的能力都发挥到最大极限。出云能够有限地运用格拉姆的概念力,反之亦然。
现在,女仆人偶在列车上举着格拉姆,麦克笔在剑身上写的字是——
「『偶』……?那是要做什么啊?」
听见此间,狂风中的女仆人偶改变了表情。
面露微笑。
同时也改变了持剑的方式。
女仆人偶倒持格拉姆,有如切腹似的刺进身旁的西方空中。
「你知道新宿往池袋的西侧地区怎么称呼吗?」
出云想了想,蹙眉回答:
「百人町……」
「答对啦,小鬼……!」
女仆人偶将格拉姆刺入空中。
本该什么也刺不中的剑竟发出巨响,击穿了天际。
紧接着,百人町的天空布满了白色的龟裂。
●
在概念空间空中飞翔的侦察机察觉异变,立刻与现场拉开距离。
机内,负责采测地面情况的自动人偶突然大喊:
『——离太远会影响到侦测数据的精准度啊……!』
『请见谅。那可是背负世界命运的战斗,若不保持适当距离,我们这样的人偶极可能会在刹那间粉身碎骨。』
负责驾驶的自动人偶以言语下令操控,同时以共同记忆进行对话。
[插图]
她方才送出的意识,并没有接到采测员的答覆。
耳里只有沉默的杂讯声,让自动人偶驾驶疑惑地侧首问道: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仪器似乎故障了。从格拉姆刺进空中那一刻起,采测器的指针就突然冲到最底……不过,这实在——』
犹豫般的短暂时间过去了。
一段话紧跟在呼吸声后传来。监看采测器的自动人偶焦急地大喊:
『——来了!格拉姆的力量发动了!』
音调尖锐刺耳。
『世界发生异变!』
●
「起来吧,百人『偶』!」
女仆人偶宛如将格拉姆从空中抽出般奋力一扫。
同时,出云看到高架铁路底下的一整片建筑和道路都——
「——」
站了起来。
以名为城镇的人造物所构成的人偶将其身躯抽离地面,挺身站起。
带着浑身破碎声站起的人偶恰如字面所示,共有百具。
这群百人町人偶不具脸孔,手脚也支离破碎,每一具少说都有二十公尺高。
然而,女仆人偶对于接连立起的人偶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在格拉姆上写下了「新干线」,刺进列车。
「陪它们玩玩吧!」
同时,迸发爆炎的列车猛然一颤,大幅加速。
引擎咆哮、汽笛大作,新干线有如脱缰野马爆冲而去。
「可恶……!」
新干线的最后一节车厢脱离了出云的视野。
列车终于不见踪影,眼前只剩下——
「……!」
一百具巨大人偶纷纷拔下电线杆或广告看板砸来的画面。
●
女仆人偶在加速中的列车上放低了姿势。
风压极强,一个没站稳就会被吹走。
「现在的新干线到底能飘多快呀?」
除了自己的低语声,女仆人偶还听见了其他声音。
化为百具人偶的城镇撞击高架铁路的声音。
电缆因而断裂,中止了加速,但速度已经梱高的列车,仍顺着笔直的铁路冲向池袋一带。
池袋。
女仆人偶望向池袋,望向致胜的关键素材。
接着,她转头检视背后状况。
那一百具人偶,是利用了v-sw的破坏再生和格拉姆的文字概念造出的物量战兵器。
在她眼中,人偶们凶狠地破坏着高架铁路,不停奔走。
有几具直接冲撞高架铁路,坍成碎块,但剩下的仍有九十多具。
玻璃碎裂声、柏油崩散声、钢骨弯折声纠结成脚步声和阵阵逼来的地鸣,持续着浑沌与破坏的全力奔驰。
轰天巨响传来。
可是,女仆人偶眼中的百人偶迟迟没有停下动作。
……也就是说,那个小鬼还活着——
她动眼一搜,果真发现了敌踪。
而且出云的白色装甲服身影不在高架铁路上,而是在空中。
想必他一举放出了敷十张强化符,并藉此踏碎铁路、跃上高空。
那缭绕着音爆雾气的身影,就在铁路东侧的城镇上方。
光是从外观,就能看出过度加压的跳跃在他身上造成极大痛苦。
紧咬的牙根渗出血丝,手脚肌肉也因为过度膨胀而破裂,鲜血直流。
付出如此代价后,出云躲进了离地约一百公尺的空中。
然而,百人偶已高举着手,在破坏城镇和自身身躯同时冲向他的落点,准备要了他的命。
到此为止了。女仆人偶心想。
出云在落地时,必定需要时间调整姿势。无论他的肉体有多坚韧,在经过百公尺级的大跳跃后,筋骨必有损伤。
只要将他团团围住,来个数百吨的连续泰山压顶,一切就结束了。
在女仆人偶认为胜负已分之际,有道吼声从空中朝她喊来。
「——喂喂喂!我还没玩完呢!」
女仆抬头一看,见到出云的白色巨剑已完全展开。
……他想使出全力扳回一城吗?
可笑。女仆人偶心想,这里仍在破坏与再生的法则影响之下,即使人偶遭到掌管这股力量的v-sw摧毁,也只会化为原来的城镇。况且,规模区区半径数百公尺的一击,是不可能一举歼灭近百具人偶的。
这时,几具人偶也察觉了出云的变化,反覆左右跳步虚晃起来。
不过——
「告诉你!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出云劈下巨剑。
但百人偶不是他的目标。
而是城镇。
出云对眼下,池袋与新宿之间、高架铁路以东的土地接连出剑。
白光刻写下的文字是——
「你知道我这一区叫什么吗!」
出云刻下了最后一笔。
从空中贯透丛丛建筑挥毫而成的巨大字帖,只写了寥寥三字,那就是——
「大久保!」
下一刻,五百公尺见方的城镇站了起来,变成了大久保。
●
出云在落下同时,看着生于大地的巨大手掌喊道:
「来吧,大久保……!」
包含一整个町,连早稻田大学理工学部都全盘卷起的大久保,用该校操场构成的巨大五指接住了出云。
足足有两百多公尺高的巨体耸然立起。
大久保掀起狂风迅速起身,甚至在全身各处引起音爆,见到这般景象,女仆人偶不禁大喊:
「谁是大久保啊!」
「天晓得——我还比较想在歌舞伎町玩这一招咧!」
紧接着,踏稳大地的大久保右手捧着出云,摆出了蓄力的架势,然后——
「——!」
高声咆哮。
百人偶旋即朝大久保的一双巨腿连番撞来,但出云不闪不躲,沉稳地发号施令。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v-sw喊道:
「大久保,挥拳!」
大久保随之屈身,朝脚边就是一拳。
左拳击溃土地,右拳轰散市街,百人偶也被如此的连续打击捣个粉碎。
压倒性的破坏力制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百人偶逐一崩毁。
但百人偶仍旧毫不退缩地持续攻击。
它们无惧于大久保的巨拳,拿起电线杆朝大久保的小腿乱棒敲打。
「撑住啊,大久保!」
还用电线杆槌打大久保的小趾。
「我懂啦,大久保——踢呀,大久保!」
大久保长达百米的巨腿高速一扫,脚尖瞬时突破音障,踢散了歌舞伎町边界。
被冲击波轰飞的百人偶,纷纷撞毁高架铁路和新宿车站一带的大厦。由公寓构成的人偶侧身撞上东急大楼,瀑布般的碎玻璃直泄而下。另一具人偶一头栽进京王百货侧边,将高楼层的咖啡厅等店家整个挤出大楼,还从另一端滑了出来。
其他人偶也或翻或滚地蹂躏街道,将新宿边界辗成废墟。
在响遍八方的破坏声中,女仆人偶搭乘的列车进入了池袋地区。
而出云则是在大久保的手掌上调息,望向北方。
池袋。
出云望着那块大楼林立的土地,从怀里取出手机。
过了一会儿——
『是我。』
「喔,笨蛋啊——我想你应该比千里还要熟吧,池袋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是我的土地,我已经写上名字了——在我的地图簿里。』
「你的个性可以再扭曲一点。我现在是在新宿这边——」
呵这样啊,百人町和大久保町应该就在附近吧。百人町神社前的糯米丸子铺和大久保车站前的荞麦面店都很值得一尝呢。』
「两边都用过了啦。」
『还真是特别的形容呢。总之——』
佐山说:
『说到池袋就是那僩吧,就是东京引以为傲的阳光60大楼——那里原来是收容二战战犯的巢鸭监狱,后来才改建成那栋大楼的,我们的敌人或许会很感兴趣吧?』
「是啊。」出云点点头,接着说:「抱歉,突然有点事。」
他切断通话,望向前方。
结束通话的原因相当简单。
前方,池袋大楼丛林中最高的一栋及其周围的大楼基部,突然一起喷出了爆炸般的火团。
「喂喂喂,现在又是怎样啊……?」
●
女仆人偶站在辉映夕阳的阳光60墙面上。
只有双脚和剃进阳光印的格拉姆支撑着她。
遭格拉姆刺穿的六十层高楼宽敞基部,不断冒出滚滚浓烟。
火箭升空时的白烟。
不仅是阳光印。
周围的办公大楼、饭店百货等数百栋建筑全都震碎了它们的基部,向大地喷出迅速弥漫的白烟,引起强烈对流及声响。
由钢筋水泥构成的建筑之所以会如此,原因就出在格拉姆上写的——
「去吧——超巨型洲际飞弹阵!」
阳光60在斜阳下震颤不已。
震动所造成的轰声远超越周围建筑,将基部的烟冲往大地。
四方公园霎时没入烟中,停在路边的车也遭暴风吹跑,撞上邻近的楼房。
这栋超高层建筑的玻璃因震动而碎裂,巨响的共鸣也粉碎了周围建筑的玻璃,便利商店等简易建筑轻易地崩落倒塌。
在这风起地鸣之中——
「……飞吧!」
女仆人偶大喝一声,在格拉姆上写下——
「毅力……!」
追记一完成,添上毅力的超巨型洲际飞弹就浮了起来。
逾两百公尺的六十层楼建筑在空中犹豫似的瞬时停顿,接着——
「——!」
池袋所有高层建筑都扯开了自己与大地的连结。
数百栋大小不一的高楼以破碎声代替喷射声,不约而同地奔向空中。
●
神田研究所地下,面对着控制仪器的自动人偶中,有几名失声大叫。
「——怎么可能!」
天花板显示的地图上,一口气出现了数十个标示巨型飞行物体的橘色光点。
那全都是由垂直上升中的大楼构成的巨型飞弹。
以水泥和玻璃为外壳,以店铺及商品为炸药的飞弹。
「城镇……飞起来了吗?」
八号对一名愕然呓语的自动人偶点点头。
「那原本就是能推动整个世界的力量,而且——」
她告诉大家:
「我们在概念战争中长年征讨的对手们,所拥有的就是那种力量呢。」
●
大楼们轰隆隆地向天加速,沿途洒落的玻璃碎片有如傍晚时分的细雨。
它们不但被音爆造成的雾气围绕,甚至还冲破了这堵屏障,飞升而去。
所谓的洲际飞弹,是一种会在超高空改变轨道,朝地面落下的飞弹。
阳光60在澄透的宽广暮空中垂直上升,女仆人偶也以格拉姆为支撑,立于其侧。在她眼中,随后而来的王子饭店和证券大楼,就像一艘艘在高空中航行的战舰。
「……从象征二战终结之处发射美苏冷战的代表性武器,也算是别有一番意境吧?」
同时,高度加速的大楼们冲破了云层。
深浅不一的灰白色庞然巨物,犹如大举跃出海面的鲸群般破云腾空。
接下来,大楼们又从容不迫地描绘出坠落的轨迹。
百公尺单位的高质量硬物嘎嘎作响,随抛物线转向地面。
垂直落下。
目标是新宿,出云的所在地。
为了使大楼依正确轨道突破云层,女仆人偶如调整操纵杆般扭转格拉姆。
脚下的巨大建筑也撩动疾风,随之翻动。
转向下方。
原与阳光60并列的王子饭店仿佛想先走一步似的开始坠落。
高层建筑们底部拖着橘光和热流冲向地表,其他建筑也尾随在后。
不断坠落。
构成一座城市的物体,就要往另一座城市坠下。
置身云中的感觉,就像闯入一团冰冷的雾中。
穿过这层云,便能见到以新宿为中心的东京。
最高的个体、以日为名的飞弹,在见到众楼起步后,也跟着响应。
巨大建筑加速了。
前端和各个棱角都拖出白色气带,超巨型飞弹向前推进。
有如挤开了先行的小型飞弹——不,是和它们打声招呼后,那象征昭和时代、集日本当代建筑技术于一身的飞弹直往东京而去。
追上前方的王子饭店后,女仆人偶毫不迟疑地——
「我先走啦。」
敬了个简略的礼,扬长而去。
此刻,这坠落的六十层巨大建筑整体名副其实地沐浴在阳光之中。
大地就在眼前。
当前位置高到能够远眺天皇宫殿。由于车辆不再行驶,自然气流逐渐洗净了受污染的空气,整个市容显得极为清新。
经过二战空袭及战后的高度成长期,战前的街景已不复见。
方才的战斗更使殃及之处一片狼籍。
不过就快结束了。女仆人偶站在开始加速坠落的大楼侧边如此心想。
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
前些阵子,老主任于军队出征时败给了风见。
为了赌一口气,老主任一直将当时风见所言视为黄毛丫头的狂语。他不时将那些话拿出来咀嚼,却始终不予认同。
但现在,老主任似乎改观了。他无奈地轻笑道:
「我就姑且相信你那些话吧——好歹那也是我做这些事的原因啊。」
坠落速度提升至下一阶段,女仆人偶承受着能轻易将她甩进高空的g力。
但她不为所动。
于池袋升空的超高层大楼喷洒着建材碎片、内容物和烟尘,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般,直直落向新宿街道。
加速是推动坠落的关键。
由下吹来的风光是削过楼体,就能激出震耳巨响。
已清晰可辨的新宿街道,被夕阳拉出的长长黑影掩盖着,不过被挖毁的地区却没有影子。
唯有在那些地区能见到的真正土地,让女仆人偶苦笑着说:
「现代还真是不错——把人类在大地上化的妆取了一个叫『城市』的名字呢。」
那是——
「没错,那就是我们塑造的东西……!」
直冲而去。
撞击的冲击波和这栋大楼的爆炸力,至少能将新宿夷为平地。
之后,这块地区只会剩下一片原始土地吧。
至于后路,只要趁爆炸瞬间将格拉姆的文字改为「防护罩」之颊的,便可全身而退。
距离地面已不是一公里。在这么加速下去,速度应该能在撞击那一刻达到顶点吧。
……结束吧。
就让我的战争……在此结束吧。
这时,女仆人偶的视觉元件在风的彼端捕捉到某个动作。
一道人影一面破坏着新宿,一面冲向大楼的落点。
大久保来了。
●
出云乘着大久保,赶到了某个地方.
那是来自池袋的洲际飞弹预定坠落处。
也是代表现代东京的重点指标。
东京都厅。
大久保随着出云的命令,在现代日本最顶尖的建筑前急停下来。
轰声大作。
双脚踏进地下街的大久保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并将载送出云的手伸向都厅。
出云沉腰站定抗拒惯性,双眼仍盯着敌人。
头上那巨大的黑影近在咫尺。
大气鸣动震落了都厅的玻璃,但出云不以为意。
他仰望上空,凝视着因过于巨大而难以感受其距离变化的坠落物。
「派头的确够豪华,可是……」
出云迅速架起了笔——v-sw这把掌管破坏与再生进化的刀刃之笔。
「我这个比你现代多了!」
他大喊一声,连续挥毫。
巨剑劈碎都厅正面,在水泥与玻璃间刻下文字。
「是男人就给我吃上这一发吧——!」
●
神田地下的探测器旁传出喊声。
「出云先生下笔了!写的是——」
一拍过后——
「——『光束炮』!」
●
紧接着,电流在都厅顶上的双塔间左右流窜。
蓝白色电流在晚霞辉映中凝聚,形成一颗巨大的球形电浆。
一晃眼,电光消失无踪,只留下电球。
「——!」
下个瞬间,都厅双塔轰然迸裂。
原因有二。
一是与从天而降的超重坠落物冲撞,二是电球周围的蓝白色光环窜向四方。
除此之外还传来某种声音,一种呼吸般的细小声音。
于此同时,浮在双塔中央的电球突然拉尖——
「……!」
从头到尾一举贯穿了阳光60。
阳光60也在此时撞上了都厅顶端——
「!」
产生巨大的压力。
那不是爆炸,而是大规模的急遽气压变化。
冲撞与洲际飞弹于空中爆炸所造成的闪光随之而生。
强光了吞噬一切。
在光芒之中,都厅被压向地面,如花朵绽开般四散,并在下个瞬间被冲击轰得片瓦不留。
阳光印所有窗口也在刹那间迸出蓝白光芒,有如受到重击般四散。
存于其内部的某种力量也跟着爆炸,加速了自身的崩溃,但威力已不如预期。
尽管如此,那仍是场大规模的破坏。
光团半径瞬间扩张至数公里,将其涵盖的所有物体向外铲开、摧毁。
随阳光60坠向光团的其余大楼纷纷遭到迎头痛击,当场爆散。
剧烈膨胀的光团威力远胜于空中的爆炸,将它们一口吞下。
超音速的冲击波进行着无声破坏。
冲击波急速扩散,在半球体的光团外侧推出了一层白雾。
下一刻,冲击波窜过了长于光团半径数倍远的距离。
新宿、池袋、涩谷等周边地区的所有建筑,全都在转眼之间接连倒塌,林木、车辆及电车也跟着灰飞烟灭。
云层呈放射状地退开,新宿一带上空出现极光般的波纹,在冲击波的摇撼中渐渐扩张。
之后,声音才姗姗来迟。
数十道低沉的巨响相互叠——
「————」
起爆点的光随之消散,大地跟着扑向天空。
撞击地面造成的反作用力排山倒海地打散万物。
这是破坏,一场让大地见底的破坏。
然而,瞬时冲上天际的喷烟及沙石当中,出现了某种飞行物体。
是两道光。
脱离了爆炸范围的侦察机,腾跃爆炸产生的高速气流之余,对飞离现场的光点进行确认。
光点画了个弧,拖着细长光带飞向夕阳沉没的西方。
两道光并驾齐驱,高速飞翔。
光点的真面目,是两把飞离起爆点的剑。
也就是同为概念核武器的格拉姆和v-sw。
监看光点并列着飞远的侦察机,传出了自动人偶的声音。
『战斗结果是……』
她在充满杂音的通话中添上一声「唔」,接着说:
『平手……!』
第三十九章『虚空的咆哮』
若需就此伤别离
纵然晴暮也霹雳
●
日没西山后,城镇开始发出光明。
时值年末,离圣诞节不到两天了。
街道不遗余力地喷洒光芒,仿佛想照亮染黑的紫红色天空。
光芒之下,身着厚衣的行人分别带着行李,车辆挤得道路水泄不通。
在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引擎声、谈话声和喇叭声之中,一对男女漫步前行。
一个是穿着夹克的金发少女,另一个是穿着黑色大衣的褐肤少年。
少女走在少年跟前,一旦她的目光被糖炒栗子或是抽奖的摊贩吸走,就会被少年抓住后领拉回路上。
「希欧,走路不要一直东张西望,撞到人怎么办。」
「是、是原川大哥太不懂得享受年末气氛才对吧!」
「少废话。」原川吐着白烟,将希欧拉到身旁。
他看了看街景。宽敞的拱廊商场尽头,能见到车站前的转运站。
「……想不到你会跑来八王子消磨时间。如果是到原宿或涩谷之类的地方,在班上聊起来会比较有面子吧。」
「……现在大家都在准备考试喔?」
原川转过头,看见希欧的笑脸。
因此,原川静了一会儿,才吐出「抱歉」二字。
原川身边的笑容翘起了眉梢说:
「原川大哥不担心希欧的考试结果吗?」
「——不准来我们学校。」
「好过分……!直肠子也该有点分寸吧!」
「少罗唆。我最近在想,如果你跑来我们学校,病情一定会更严重。」
希欧两眉一揪,歪头问道:
「病、病是指什么病呢?」
「——世界中心病。」
「……这假话听起来还真像回事呢。」
「得病的人都会这么说。这个病的主要症状呢,就是言行在他人眼中难以理解、思考方向往往偏差得有一座都市那么远,还有会变得好色而看不清周围状况。」
原川的解说让希欧听得连连点头,轻笑一声。
「原川大哥又在胡说了……大家不是都那个样子吗?」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中标了……恐怕是因为道德沦丧才感染的,你身上的初期症状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那为什么只有原川大哥没事呢!」
「多半是因为我有道德方面的抗体。大概是连科学家也没发现的新品种吧。」
「那、那这样的话——」希欧笑容满面地双手一拍,说道:「让原川大哥把自己的道德抗体注射到希欧身体里不就好了吗?」
这句话让周围行人全都停下脚步。
希欧也僵住不动,绷着笑脸说:
「……希欧又发病了吗?」
「别说了,快走。」原川赶紧拉着希欧来到车站前。
转运站规模在这几年来扩大了许多,地下也开辟了大型停车场。
这些建设虽可说是为了与邻近商圈竞争才沾上的光,但原川不妄加评论。这种事留给当地人去定夺就够了。
若自己是个缅怀过去的人,五十年后,自己也会怀念现在的景色吧。
「原川大哥。」
身旁的希欧突然轻唤了他一声。
转头一看,希欧正仰望着八王子车站大楼,及其周边的狭小天空,
空中有着侦察机的光,那个光点已尾随了他们好一阵子。
希欧望着闪烁红光的表情已和刚刚不同,显得相当平静。
「……这场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突然抬头对天空说这种话,实在不太好吧。」
「原、原川大哥怎么这么现实啊!」
原川也抬头望向希欧所看的位置。
「才没有。等到战斗结束后,我就会渐渐变得不再现实。以后那片天空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希欧。」
原川无视希欧的沉默,继续说下去。他松开手指,摸着母亲为他做的护身符说:
「我会自个儿回想着现实活下去的。」
「不、不可以!」
原川立刻转向吸引了周遭目光的喊声来向。
见到的是两眉倒竖的希欧。
「原川大哥也要跟我一起来才行喔?因为——希欧只想让原川大哥一个人上而已呢!」
周遭的人潮再次停下。
过了十秒后,众人才窃窃私语地走开。
希欧「唔」地失了声,原川便拍拍她的肩说:
「你就少说两句吧,乱说话很容易造成病情恶化。」
「那、那……」
希欧红着脸低下头去,指向附近的栗子摊。
「如果真的不能说话,那希欧……想要那个……」
「你是想要摊子还是后面的伯伯啊?」
「是他卖的东西啦!」
「肥死你。」
「信、信奉结果论的人会没办法享受途中的乐趣喔?」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理论为自己的贪吃辩解。」
说着,原川不耐烦地将手采入怀里,想拿出钱包,不过——
「…………」
眼前,不,他和希欧之间多了个红色的小纸袋,里头装满糖炒栗子。
原川对纸袋出现的时机没多想,只想着——
「长田……龙美。」
递出纸袋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穿着棕色大衣的她轻吐一口白气,笑着看看原川和希欧,开口说道:
「带回去吃吧——这是给输家的安慰奖。」
●
神田地下,天花板显示的东京地图里,出现了两个红点。
就在东京西侧的八王子一带。
『希欧小姐、原川先生和龙美小姐——已经开始战斗了。』
听见侦察机的回报,大城抱起胸说:
「这次决斗,基本上是随机遇敌吗?」
八号答道:
「tes。您希望飞场先生对上龙美小姐吗?」
「也不是啦,那样残酷指数就太高了,也可能会变成私斗……如果是我对上她就好罗。」
「tes,看来您终于活得不耐烦了。恭喜您,那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呜哇,怎么完全不帮我说话啊!」
大城搔搔头,叹着气说:
「其实,我手上有龙美还住在飞场家时的照片,应该可以拿那个跟她谈判吧。」
「也就是所谓的tōu • pāi照吗?」
没等大城回答,八号已揪起他白袍领子大喊:
「——抓贼啊!请问有哪位乘客是警察吗!」
「给我等一下——!」大城左右摆手时,侦察机又发出回报。
对方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战斗——已经结束了。』
「……?」
操纵台前的自动人偶们,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有些反应。
她们疑惑地转动视线,发现东京地图上的红点少了一个。
再看看侦察机回传的战况资料,几个自动人偶皱起眉头。
她们眼里盯着的,是标示战斗过程的时间列,写的是——
「……看起来,这场战斗——」
一道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神田地下研究所响起。
「这场战斗,只花了十二秒〇四……就决定胜负了。」
●
所谓胜负,即是无数个瞬间层层堆积而成的事实。
希欧的喊声,成了整场战斗的第一动。
「山德斐洛……!」
巨大的机龙,在自动人偶张设概念空间的同时出现在希欧与原川背后。
由于是最初的出击状态,山德斐洛尚未和暮星炮合一。平时收容于概念空间中的暮星炮,虽能换装成山德斐洛的骨架,但合一的过程必须在一定高度的空中进行。
由于保持待机状态也会消耗能量,希欧没有事先召唤山德斐洛待命。一旦动力炉输出过低,山德斐洛就必须返回概念空间休息。
召唤的过程仅有一瞬,对战斗没有负面影响,而且经过充分休息,还能储备一定程度的备用能量,有利无弊。
现在,希欧是这么想的:
……我要赢。
像她这样能化为机龙的人物,当然对胜利有所渴望。她本身也有所自觉,认为自己在全龙交涉部队暨low-g代表之中,无论在体型或破坏力方面,都是最强大的战力。
下个瞬间,山德斐洛和龙美都有所行动。
山德斐洛立刻将希欧和原川纳入驾驶舱,同时龙美也从背后抽出一把机壳化的武士刀。
●
原川随希欧乘上山德斐洛后,心里所想的是——
……堤丰在哪里?
这个空间受到5th-g及3rd-g概念影响,尽管堤丰这架武神本身不具意识,需由龙美遥控,但操纵起来一定比在普通low-g概念空间中更为轻松。
只是,答案十分教人意外。
相对于持刀的右手,龙美左手中只握着玻璃瓶装清酒「爱哭鬼奇樱」。
堤丰目前并未受到龙美的操纵。
……到底藏在哪里?
于是原川请山德斐洛持续监视她的左手,一旦放开玻璃瓶就立刻回报。
接着,山德斐洛与希欧融合,在原川的操控下退开。
不过,后退的力量并非来自四肢。
「发射主炮!以反作用力后退拉开距离!」
主炮能源虽未过半,但对付一个人类已是绰绰有余。
指令完整执行。
下一刻,山德斐洛口吐光柱,他巨大的身躯随之而退。
「中啊!」
话语催生了愿望的实现。
直线喷发的光确实命中了立于转运站上的黑影。
然而,那并非龙美本人,而是她手中的机壳剑。
『原川大哥!在我们之前梦到的过去里,飞场大哥他爸爸用的就是那把剑呢……!』
希欧和原川在面对转运站的大楼前停下山德斐洛,检视当前情况。
龙美掌中刀划下的银弧残影,吞没了整条主炮光柱。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无声无息,没有卷动气流,没有光,也没留下作用力,只剩下残留在视觉中的银光。
最后见到的,只有扫下右手长刀的龙美,还有她左手的玻璃瓶。
这个瞬间过后,希欧的声音突然细细的响起。
『原川大哥……我现在才想到,刚刚那包栗子——』
「我知道。」原川点点头,向身前看去。一只不记得曾收下的红色纸袋,正静静躺在驾驶座的主控面板上。
应该是龙美趁两人搭上山德斐洛时偷摆进来的吧。
紧接着,龙美挥动右手,扭腕举刀。
细长的机壳刀,顺着镰刀除草般的动作勾出弧线。
攻击在即。
原川和希欧都已经知道,飞场之父配刀其刃部所放出的能量,能轻易地劈开一栋大楼。
而他们现在明白了其作用的方式。
『那把刀能吸收它承受的力量,再释放出去……!』
原川没对希欧的话表示同意,直接做出判断。
升空。
使用增压器往左上空瞬时爬升,就能避开从龙美右下方扫来的剑压。
目前仍未见到堤丰的踪迹,龙美用来遥控的左手仍握着玻璃罐。
那就表示对方不具有飞行能力——
「山德斐洛!把暮星炮准备好!」
只要高高跃起,在腹侧腾出空间,便可装载那巨大的概念核炮。
此时,暮星炮正存放于收纳骨架零件的概念空间里。
只要在空中朝龙美炮击便可获胜。虽不知那把剑能对攻击力造成多大折扣,但广域射击在目标周围造成的冲击波和高热应能重创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龙美的斩击已经杀到。
由山德斐洛主炮转化而来的一击。
「——!」
这是原川和希欧首度正面对抗自己击发的主炮。
但攻击轨道已在计算之中。
山德斐洛向左上跳跃,以避开逼来的斜砍。
然而在下个瞬间,跳离剑轨的山德斐洛却遭受了出乎意料的攻击。
攻击并非来自龙美的剑,而是另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原川大哥!正上方……!』
话一说完,攻击便冲撞了山德斐洛的顶侧。
沉重的钝击。由上方痛殴整架机龙般的冲击,使得原川在驾驶舱内剧烈摆荡。
他的胸口狠狠撞上操纵面板,几根肋骨喀喀作响。
「……!那是什么?怎么能突破山德斐洛的惯性防御直接撞上来?」
原川高声大喊,并检视面板上不停闪烁的损伤警示灯。
背部装甲和关节系统都遭到严重损伤,原因是——
「————」
原川抬头探视。
防风屏幕后方所能见的机龙背部上——
『原川大哥……!是堤丰!』
希欧口中的物体就在眼前。
堤丰将神碎雷用蓝色锁链缠于右臂之上,脚踩蓝色机龙,而且——
『堤丰没有受到操控!是直接掉下来的……从超高空掉下来的!龙美小姐只是预测到我们会往这里躲——完全没有特意操控!』
在瞠目结舌的原川眼前,堤丰缓缓地站起身来。
全身装甲因冲击而碎裂的白色巨人双目发光,踏龙而立。
同时,山德斐洛的声音在原川意识中响起:
『龙美喝完酒,把瓶子丢进垃圾桶了!』
「……有没有那么轻松啊!」
原川无名火起,硬是让山德斐洛向右甩身。
只为甩落堤丰。
但堤丰已展翼升空,飞向前方的转运站。
原川转回头来,看见了龙美。她高举空下的左手说:
「好啦,现在要来真的罗?」
在原川感知龙美的声音和笑容那一刻,山德斐洛召唤了自己的武装。
他打开机库化的概念空间,取出含有概念核的长炮。
●
希欧在短瞬之中清楚地看着。
看着自己的身体由腹部以下逐渐分解、卸除骨架。
同一时刻,堤丰在龙美背后落地。
即使龙美顺势跳上堤丰上前突袭,也无法阻止山德斐洛换装。
堤丰直击造成的损伤虽降低了山德斐洛的爆发力,但机龙依然能够迅速爬升,并在空中以次音速行动。
当龙美乘上堤丰掌心时,山德斐洛已将卸除的骨架纳入了概念空间里。
取而代之的,是长逾四十公尺的火炮。
以「一瞬」形容整段过程稍嫌浮夸,总共需要一次呼吸的时间。
不过道已十分足够。接合骨架、锁定接近的目标并开火,要不了多久。
然而,希欧在下一刻见到了意外的景象。
堤丰迅速高举了托着龙美的右手。
『……咦?』
希欧虽能清楚看见堤丰的动作,但她没能及时理解此举的企图。
堤丰欲将龙美全力掷向山德斐洛。
……这是……?
『希欧!』
山德斐洛的声音束紧了希欧的知觉。
她回过神来,看见堤丰以下勾姿势掷来的龙美在空中翻了个身,从容地挥刀。
龙美将自己化作带刀的炮弹,亲身袭来。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手中的刀并未积蓄任何力量,连能否斩断山德斐洛的装甲都成问题。
不过希欧仍能见到龙美带着微笑,并听见原川——
「快把暮星炮收回去!」
『为、为什么?像那样的力量,龙美小姐的剑应该——』
「不对!」原川喊道。
「我们现在也在用某种破坏的力量!她就是想吸收那种力量!」
那就是——
「——打开概念空间的力量!切断空间的力量!」
●
紧接着,龙美旋身空翻挥刀。
下刀之处,即是紧邻山德斐洛右腋下的空域。
时机分秒不差,恰好在山德斐洛取出暮星炮,机库型概念空间即将关闭之际。
要开启概念空间,必将使用改变空间的力量。
那便是龙美的目标。
「!」
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中,有着命中目标的感触。
刀刃发出微光,仿佛在说明自己取得了新的力量。
下个瞬间,龙美凌空扭身,将自己刚接下的力量——
「……!」
全力击向山德斐洛。
这横扫看似普通,但龙美人在空中,又处于堤丰全力投掷的速度下。纵然身手矫健如她,要稳住这一刀仍非易事,全身筋骨几乎都随之发出阵阵哀嚎。
只不过,龙美逼自己咬牙竖眉地挥出这一刀,自然有她的理由。
因为,卸下骨架的山德斐洛已为了保持距离而动身回避。
错失这次机会——
……就没有下次了!
这股心念推动了龙美的手,挥出这一击。
「喝呀……!」
如此奋力的嘶吼,就连命刻也未曾听过。在这场以承接对方力量为主的战斗中,她反过来主动解放力量,唤出了明确的答覆。
开启空间。
龙美的刀已将这样的力量占为已有——
「——」
并在敲击铜管乐器般的声响中,劈开一道通往异空间的裂口。
翻书般展现在裂口另一端的,是无垠的黑。
出于刀口下的空间之门拥有恰如其分的大小,张口吞噬在空中调整姿态、准备回避的机龙。
可是,卸下骨架而失去支点的机龙无法及时完成动作。
空洞将龙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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