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魔法师的妹妹·再现 魔法师的惩罚(2/4)
少年当时的声音,牢牢烙印在少女心底最深处。
可是……
——真的仅止于此?
面对自己的提问,她找不到答案。
即便她身为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能够接触诸多情报——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无法衡量少年的真意。
穗波咬住嘴唇任思绪驰骋时——
「喔?失陪一下。」
圭将手伸进夹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看看画面后露骨的沉下脸色。
「怎么了?」
「看来情况变得跟你预料的一样了。」
「变得?」
「任务又得追加一件。」
圭递出智慧型手机说道。
许多魔法师讨厌科学的产物,但〈协会〉则是例外。话虽如此,像他这般堂堂使用电子产品的仍是少数。或许有一大原因在于圭作为魔法师并不出色,已经放弃了本身的魔法才能吧。
猫屋敷代替极度不擅长操作机械的穗波接过手机,确认画面。
他指尖滑过去按了几下,皱起眉头。
「这是?」
「这家伙是本次的目标。」
圭挖苦的耸耸肩。
「〈协会〉指定——由你们制裁的魔泫师。」
「啊、啊、啊啊……」
他正好在这时抬起头。
他有种直觉。
那称不上是魔法,也没有完整的逻辑。不过,敏锐的直觉是魔法上不可或缺的要素,他在这方面也有自信不逊于优异的魔法师。
简单的说,敌人来了。
「好、好好、可怕……」
他结结巴巴的抱住肩膀。
他知道来者是怎样的敌手。
非常非常强大、可怕的人。远远远远远远比他可怕得多,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面对这种对手,微不足道的他大概会比被火炙烤的霜更轻易地从世上消失。
他的牙齿抖得合不拢。
从体内深处传出的颤抖停不下来。
一只手悄悄放上他的肩头。
他瞬间猛然一震——立刻发觉那只纤细的手属于他全世界最信赖的人。
「你很害怕?」
「嗯嗯、嗯。」
他结结巴巴的连连点头。
尽管丢脸,他却能在那人面前表露羞耻的一面。他深深品尝着有对象得以倾吐一切的幸福。
女子的手温柔抚摸他的肩膀。
彷佛柔软的包覆住他的不安。
「别担心,有我陪你。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没、没没、没有。」
他拚命摇头。
「我我、我相信、信信你。」
「嗯,我知道。」
女子微笑。
那个神情大概只有他看过。
平常十分严厉、像柄利刃般锋锐的她,刹那闲绽放的笑容宛如宝石。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嗯。」
虽然很想拒绝,但他仍再度颔首。
3
明明时值夏季,黑暗深处却让人肌肤生寒。
那是道阶梯。
冰冷的石造阶梯。
盘桓在石梯上的气流展现出彷佛拥有生命的独特律动,时而晃动烛火。每当烛光摇曳,充满光泽的白色波浪便在耸立两侧的凹凸墙壁上起伏。
有谁能一眼看穿,这墙壁的建材——其实是堆砌的人骨。
头盖骨、锁骨、腕骨、腓骨、肋骨、大腿骨……不分部位堆起的骨骼山,构成地下室的墙。
在黑暗中,手持蜡烛的穗波噘起嘴唇。
「……为什么地点偏偏是地下墓穴?」
两人走进位于巴黎地下的设施。
地下墓穴(catabs)。
单论这名称,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
那原本是罗马时代,基督教信徒建造来充作聚会地点的避难所。到了后世,演变成世界各地地下墓穴及埋葬死者洞窟的泛称。
其中,巴黎的墓穴规模特别大。
地下坑道的构造,随着据说多达六十至七十万具的人骨累积堆砌而复杂化,已达到号称地下迷宫也不为过的程度。此外,散布于巴黎市内、郊外的多处地下墓穴,有些化为受政府认可的观光地,有些却几乎无人照料。
穗波他们走进的正属于后者,是遭到弃置的墓穴。
「唉,魔法师若想躲起来,这地方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走在后头的猫屋敷如此说道。
他忙碌地张望着墙壁与天花板,看来很感兴趣。
「此地在历史上累积了数十万死亡。即使不是操控死灵术…也少不了足以利用的咒力。」
「我跟那一套合不来。」
「穗波小姐对死灵术师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嘛。」
「……呜。」
被说中痛处的穗波闭上嘴巴。
自从当上〈阿斯特拉尔〉的派遣魔法师,穗波首度惨败的对象就是〈螺旋之蛇〉的死灵术师——梅奇欧雷。
两个月前伦敦那一战,尽管她雪耻报了一箭之仇,却未能拿下胜利。
「只、只要再多五分钟,我就会大获全胜!」
「话是没错,不过小看他们的团队合作可是会吃苦头的。」
「……你说得虽然有道理……」
穗波鼓起腮帮子往下说:
「但是要跟影崎发挥团队合作,也很难成功吧。」
「说得也是。」
这次换成猫屋敷皱起眉头。
即使如今已身为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那男子依然是遥远的存在。不但深不可测,还摸不清来历。团队合作这种字眼,放在影崎面前只是徒增空虚。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穗波也改变话题。
「——这次的目标,名字是纪尧姆·凯鲁碧尼来着?」
「对。」
猫屋敷点点头。
两人同时忆起圭智慧型手机上映出的微胖男子。
他年约三十来岁,身材偏矮,肚子微凸。穿着合身绿色西装畏畏缩缩的外貌,不禁让人想到昔日的音乐剧电影。
「资料上说他和刚才解决的喽罗一样,使用天使召唤术。这位纪尧姆先生做了哪些事,落得被我们追杀?」
「理由似乎含糊不清。」
「含糊不清?」
「一并送来的报告上写着他擅自脱离隶屠于〈协会〉的结社,但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啊,叛徒由那间结社自行处置就够了。即使情势危急,直属〈协会〉的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也不可能为了这点无聊理由出动。」
「可是,报告上却这么记载。」
真不可思议~猫屋敷照本宣科的念了一句。
穗波思考着其中含意。
「——这代表,名为纪尧姆的魔法师有什么特殊的缘故或能力,必须派我们处理?」
「这只是我的推测——」
「————!」
猫屋敷瞬间屏住呼吸,穗波大步往后一跳。
他们来到石阶尽头,只剩白骨之墙通往黑暗彼端。
前方浮现一个矮小的西装人影。
那是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微胖男子。比起刚才两人脑海中忆起的照片,现实中的他更寒酸些,像只圆滚滚的老鼠般装出笑脸。
纪尧姆·凯鲁碧尼。
「哼。」
穗波大胆的笑着问:
「你特地跑过来,是想替我们省些工夫吗?」
「…………」
对方没有说话。
这是避免泄漏多余情报的战术吗?
(……真的吗?)
穗波问自己。
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先前跨越惨烈战场的各式经验刺激着少女的神经,告诉她此人暗藏着与外表不同的玄机。
不过,那会是怎样的秘密?
(——船到桥头自然直!)
犹豫仅仅闪现一瞬。
既然想不出答案,先下手为强也是战斗铁则。
「我乞求!我的槲寄生啊,贾穿敌人!」
槲寄生自动从漆黑斗篷内飞翔而出,展现无懈可击的魔法自动操作。
自从成为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这便是穗波的得意招数。
亦即不露出破绽,又能藉由惊吓对手强行打得人措手不及…
随着槲寄生皱出,少女的身躯跃进死鱼
双手指缝间已夹起新的槲寄生,观察对方如何应付第一发飞镖再甩两段连击魔法射豢敌人,正是她的拿手战术。
不过,她的技巧没派上用场。
第一发槲寄生轻易贯穿了矮小的男子——纪尧姆。
「——!」
少女不禁瞪大双眼。
一个至少需要他们出动的魔法师,竟如此简单倒下?
穗波谨慎靠近往前瘫倒的对手,缓缓伸出手确认脉搏。尽管她已手下留情,仍有可能发生万一。少女感到心跳微微加快,触摸男子颈部。
刹那间——
纪尧姆的身体忽然消失。
「咦——?」
「我我、我、我在这儿。」
穗波猛然回头。
依然挂着卑微笑容的纪尧姆,在走道的另一头挥手。
(手感明明是命中了——!)
单纯制造幻觉的魔法不胜枚举。
无论是神道、阴阳道或天使召唤术,几乎世界各国都有这类法术存在。连穗波使用的居尔特魔法,都能用雾气制造幻象。
可是,纯粹的幻觉不可能有这种实感。
(那么,这是——)
她还来不及思考,咒力已从背后涌上。
「疾!」
原本在旁边守候的猫屋敷放出灵符。
纯白的灵符在半空中分裂,化为无数金针,杀向新出现的纪尧姆。
此符名曰太白破军金神符咒。
青年放弃平日常用的火行符咒,刻意改选金行攻击囊多半是顾及充满人骨——土行咒力的环境吧。
透过土生金的法则,金行咒力在这片地下空间获得增幅。
就算是强大的防御魔法,凭着相性及时机,应该都能突破。
然而。
结果出乎所料。
灵符射出的无数金针却调过头。
冲向猫屋敷和穗波!
「——疾!」
连猫屋敷也不禁倒抽一口气,在千钧一发之际高揭新的符咒。
火克金。
他藉金属为火焰所熔化的五行法则,以火行符咒挡下自己的金行魔法。
由于攻击逆转过于超出常理,应付不及的青年在西装手臂、腋下处被划出几道口子。
若非穿着经过抗魔法处理的〈协会〉特制服,说不定会受重伤。
「你……!」
「咿!」
纪尧姆在猫屋敷的瞪视下发抖。
接着就此转身,奔向走道彼端。
「等等!」
穗波也追了上去。
为了避免重蹈猫屋敷的覆辙,她不随意发动魔法,而是专心感应咒力,试图冷静的看出对手连用了什么魔法、什么技术。
这也是身经百战锻链出的态度。
比起大脑,更深深烙印在身体上的战术。
没错。
无论是多么绵密的魔法,现在的少女都不会错过。
假设陷阱是魔法的话。
往前奔跑的穗波感到脚底一沉。
「咦——?」
她发觉时已经太迟了。
穗波感到整个人跟着地面一起滑落。
少女连同周遭地板一并陷落在设置巧妙的坑里。她一瞬间失去方向感,身体被黑暗吞没。
「——穗波小姐!」
遥远的呼唤声在头顶上没入黑暗。
「——穗波小姐、」
猫屋敷冲上前时已然太晚。
少女滑落的洞穴已经完全封上,青年也感觉不到任何咒力,恐怕是纯粹的机械机关。
魔法师们虽钻研旁门左道——不,正因为钻研旁门左道,才会执着于魔法的纯粹性。完全猜想不到这类陷阱,正可说是他们的盲点。
(刚才现身的纪尧姆他……?)
依照档案来看,他似乎是孤身逃亡,这代表男子另有帮手?
或许纪尧姆的帮手,才是必须找他们这些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前来的理由?
「总之,得先跟穗波小姐会合——」
猫屋敷正要起身时,感应到另一股咒力。
不是纪尧姆。
是别人——却是他最近才感受过的气息。
「喵!」
「咪~~~~呀!」
白虎与朱雀跳起来发出威吓,彷佛要保护猫屋敷。
纪尧姆方才逃走的走道彼端,浮现另一个人影。
咚!木制手杖敲打着地面。
来者配戴单边眼镜,头戴高级丝质礼帽。
男子一身与黑暗同化的浅黑色肌肤,散发英国绅士风范的挺直背脊,注视青年。
那人开口:
「啊啊,原来是您。」
看见以奇异口音发言的对手——猫屋敷不禁双眼圆睁。
4
黑暗之中。
「……好、好、痛痛痛……」
穗波忍不住痛得shen • yin。
她大约坠落了十公尺,要不是途中滑过陷坑斜坡将冲击力卸摔一半,大概会骨折吧。
少女的手伸到腰际摸索目标物。
——灯光亮起。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代替方才掸落的蜡烛。尽管科学制造的灯光太强,会妨碍感应咒力,但现在不是嫌弃的时候。
穗波把手电筒照向刚才坠落的天花板,尽可能大声呼唤。
「猫屋敷先生!猫屋敷先生~!」
先生~先生~先生~只有回音回荡在空气中。
她坠落的陷坑似乎早已封闭,即使想飞回去,扫帚也没带进地下墓穴。扫帚在女巫巫术中并非必要的道具,但若想实践无扫帚飞行,却必须做些其他准备。
「……有点麻烦了。」
穗波捣住嘴角,映照周遭。
这是个大房间。
刚才的走道下方似乎还有地下空间。地盘会裸露出来,表示这里本来是矿坑吧。
幸好她没被关住,昏暗的走道一路通往斜前方——如果穗波感觉正确,那应该是西北方角。藉由感应咒力与地磁气判别方位,是居尔特魔法德鲁伊的基础技术。
(空气也在……流通……)
既然空气流通,在这惨遭活埋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吧。
穗波安心的叹口气,切换思绪。
她还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周遭的咒力。
(……这里是怎么回事?)
有魔法师藏身于此,代表地下墓穴是他的工房。
魔法师的工房,要称为城堡、壁垒或更不解风情的研究所也行。
然而,穗波却感觉不到类似的迹象——感觉不到调整过的咒力。
只有「死亡」的咒力毫无秩序的淤积于此。这是地下墓穴中理所当然的光景,对魔法师的工房来说却有些不足。
况且,刚才导致她坠落的陷阱,也很难想像是纪尧姆一个人独力犯下的罪行。
(他有帮手……?)
这推测多半没错。
问题在于,帮手是怎样的人物。
穗波凝神检视周遭,想找出一些线索。由于联络不上猫屋敷;比起胡乱行动,她想多收集一点对手的情报。
这时候,声音响起。
自穗波坠落房间延伸出的走道彼端飘来。
那是歌声。
——伦敦铁桥垮下来(london
idgeisfallgdown,),
垮下来、垮下来(fallgdown。fallgdown)。
伦敦铁桥垮下来(london
idgeisfallgdown。),
我完美的淑女(yfairdy,)。
鹅妈妈童谣。
英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儿歌。穗波到〈学院〉留学时,也曾听过许多次。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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