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白之魔法师 第三章 白色魔法师(1/2)
1
大厅里充满了蓝色光芒。
占据博物馆中心的圆形穿堂大厅,挑高的空间足以容纳巨人。透过彩绘玻璃自多扇天窗洒落的光线仿佛染了色彩。
那是月光。
黄昏过去,高挂都市上空的银盘祝福着维多利弧式的大厅。
不过,此刻情况下的祝福会是怎样的?
大英博物馆,阅览室。
一百五十年来从未对一般游客开放,直到博物于西元二ooo年大幅修整为止才得以进入的知识殿堂。虽然重要性极高的文件已经撤走,井然排列的古书仍淹没了墙面。昔日英国某位魔法师发现魔法书的地点,大概也是此处吧?
一大群人在大厅里组成圆阵。
他们各自穿着包含白斗篷的正式服装,手持十字剑。长剑散发引人沉溺的银光,仿佛从月光获得新鲜丰沛的魔力。
〈银之骑士团〉
说不定是现代最习惯举行这类仪式魔法的结社。
经年久月打造而成的骑士教条,让多人联手变得简单。不单是团队合作,灌输到潜意识的共识更强化了魔法的形式。这次他们也从昨夜开始准备仪式,将大厅内的空气琢磨至极限。
雪片般的咒力静静飘落、沉积。
纯白的信仰逐渐构筑出毫无杂质的魔法。
灌注在剑与十字架上的咒力缓缓浸透博物馆大厅。
地板上绘着精致的魔法圆。
伊庭树就站在那中央。
他穿着西装伫立的身影宛如乐团指挥,从魔法圆的本质来看,或许是刚被唤起的恶魔。
然后,还有一人。
少年身边还有个穿戴眼罩与束缚衣的年轻人。
菲因·库尔达。
「——你想做什么?」
菲因嗅了嗅,耸肩问道。
「即使蒙上眼罩,我也认得出这个地方。沁入房间的蠢鱼气味,用来保护古书的适当魔法温度。你到大英博物馆来,打算怎么把红色种子放回原位?或者,你想说那番话是谎言?」
「我没有说谎。」
少年断然回答。
「喔?」
年轻人微皱眉头。
「根据周围的情况,〈阿斯特拉尔〉的班底好像没到齐啊?」
他戴着眼罩转头说道。
虽不知道菲因是如何察觉,事实上除了树以外,现场的〈阿斯特拉尔〉成员只有位于仪式圆阵不远处的美贯和拉碧丝。尽管穗波和猫屋敷也在出入口附近,但他们当然是以(协会)成员的身份出席。
至于奥尔德维恩和黑羽则不见踪影。
「这次只有这些人手。」
「嗯~」
「古老的事物会吸引咒力。」
少年缓缓继续:
「长期保持一种形体——其历史本身即带有咒力。在日本,这类变质的事物称作九十九神。事到如今,应该也不需要对你多做说明才是。」
正是如此。
这些知识在魔法上是基础中的基础。
经年累月保持着同一种形体,就能提升对咒力的亲和性。与人们共度时光的物品承受了人类的思考与感情,会变得更加适应咒力。这也是大多数魔法具备古老历史背景的理由。
「所以……在这里可以施展特别的魔法。」
树直盯着中央的台座。
阅览室内唯一新添的物品,散发分不出是神圣还是不祥的光芒。
——红色种子。
少年的眼睛看见,博物馆的咒力仿佛正以种子为中心盘旋。
转了又转。
转了又转。
转了又转。
转了又转……
悠扬的咒力流蕴含无人能挡的规模描绘着螺旋,宛如历经数千年才流至大海的冰河。
「……喔。」
参加仪式的杰拉德·迪·莫莱低吟一声。
〈银之骑士团〉的统率者除了这名老骑士外不会有其他人。不知道树是怎么对他说明的,即使没有妖精眼,接触魔法长达半世纪以上的老人也感觉得到这股咒力的异常。
「你会怎么行动?」
他布满皱纹的嘴唇咧开得意的笑容。
仿佛宣言无论情况发生什么变化都很有趣。
「……伊庭同学,你想做什么?」
「好了。」
穗波和猫屋敷接连开口。
两人仅在阅览室的出入口观察,并没有参加魔法仪式。即使是他们,乍看之下也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
四只猫都没有发出任何叫声,默默注视着仪式。
「话说回来,〈阿斯特拉尔〉的成员只有美贯和拉碧丝出席已出乎我的意料。这个魔法圆又十分基础,既有〈银之骑士团〉辅助,无论要如何应用都行就是了。」
达瑞斯给予他们的指示只有协助树——总之就是担任护卫,关于魔法仪式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作为主导应对〈螺旋之蛇〉对策的结社,〈阿斯特拉尔〉已获得独自判断权,这行为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两人却无法分析树沉默的理由。
伊庭树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你……当然听说了吧?)
猫屋敷朝身边瞥了一眼。
「……」
影崎默默伫立一旁。
在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中也拥有特殊权限的男子。
即使对曾在前代〈阿斯特拉尔〉共事,如今就任同样职务的猫屋敷来说,他依然深不可测。
这次猫屋敷和穗波的角色,只不过是辅助男子罢了。
「——他在盘算什么?」
青年的声音难得掺杂一丝焦虑。
「……拉碧丝,你明白吗?」
「嗯。」
美贯和拉碧丝小声说起悄悄话。
扎双马尾的巫女明显浮现紧张之色,红色长发的炼金术师则面带一如往常的表情,专心注视少年。
「我们一定要连奥尔和黑羽姐姐的份都补上。」
「……嗯。」
两名少女点点头。
平常总爱吵架的她们,唯独这一刻彻底同调,宛如有生以来相处至今的双胞胎。
「绝对要……保护好社长哥哥」
「嗯。」
拉碧丝第三次同样肯定。
美贯在回应的鼓励下抬起头。
她擦去掌心的汗水,握紧玉串。
——最后。
环绕台座的〈银之骑士团〉圆阵响起声音。
「旷野和干旱之地必然欢喜,沙漠也必快乐,又像玫瑰开花。」
「必开花繁盛,乐上加乐,而且欢呼。利巴嫩的荣耀,并迦密与沙仑的华美,必赐给他。人必看见耶和华的荣耀,我们神的华美。」
是圣歌。
许多嗓音共同编织摘自圣经一节的贺词,齐唱声宛如极品织锦。包含巧妙旋律与深刻信仰的合唱,这正是〈银之骑士团〉最擅长的集团魔法精髓所在。
历史开始共振。
大英博物馆的遗产牵引着环绕红色种子的历史。
树刻意将某个时期的收藏集中到此地,透过〈银之骑士团〉的圣歌,古物如音叉般共鸣起来。
「这……是……」
即使不靠妖精眼,肌肤也可感受到现场的异样气息。
菲因退后一步,询问身旁的少年:
「……你想干什么?」
「我想请……菲因先生帮忙。」
树的言语抱着某种觉悟。
还来不及领悟话中含意,年轻人的身体已被树强行拖过去。经过半年牢狱生活的衰弱身躯抵抗不了少年的臂力,只能任人摆布。
剎那间。
菲因的眼罩底下发生异变。
「树……!」
菲因的语气首度出现动摇。
「你……难道……」
少年的手放在年轻人脸上,强行扯下封印菲因妖精眼的眼罩。
据说伦敦的月亮很特别。
从这里号称雾都的时代起,朦胧的银月即是众多历史与故事的点缀。只要看到月亮备受诗人与作家们赞美的神秘表情,就会觉得这都市之所以留下许多幽灵及魔法师的传说也是理所当然。
今天也一样。
清澈的月光仿佛将地表的一切都改换成魔法世界。
特别是——当幽蓝光辉映照之物具备相衬的历史与传说时。
那是座古老的砖塔。
一座由郁郁苍苍的森林环绕,令人毛骨悚然的高塔。
此地是数天前树一行人释放菲因的地点。淡淡的蓝光下,反倒强调出这座监禁名闻遐迩魔法师的高塔至今曾流过的——鲜血色泽。
一名少年伫立附近。
一头金色长发的他头戴附耳罩的帽子,身穿血红的大衣,双手戴着皮革手套。
少年仿佛要吞食月光般张开嘴仰望夜空。
「……真好吃。」
他抬起手背擦擦嘴角呢喃。
「随着地点不同,月光的味道也不一样。伦敦的果然是极品。」
那是咒力的味道吗?
奥尔德维恩拥有可吸收咒力的罕见体质,口中的「味道」或许是指月光里包含的些微咒力。
有如吞食天地的行为让他舔舔嘴唇,锐利的犬齿暴露在夜晚的空气中。
少年回过头。
「真的来了。」
他低声说道,四周却不见其它人影。
鸦雀无声的高塔与森林之川掺杂着淡淡的夜雾,耳边只听的到虫鸣声。
少年毫不在乎的自言自语:
「我们讨论过,如果你们要来,八成不会直接到大英博物馆去。你们还有些同伴意识,先到这边来制造骚动也可达到声东击西的效果那个吸血鬼还留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
奥尔德维恩的视线投向某个方位,就像在跟橡树交谈。
「……别看我这样,嗅觉也是很灵敏的。」
他指指鼻子。
「你没有正常人的气味,但是金属与油的味道代替了血、肉与汗。因为之前碰过面,我不会认错的——对了,上回见面也是在伦敦呢。」
少年边说边步步接近对方。
「依照猫屋敷的说法,你的头颅和躯干明明分了家,真亏你还能四肢俱全的运转。」
这句话让森林里浮现影子。
月光照亮隐匿者的身形。
那是个巨大的影子。
他的身高接近、说不定还超过两公尺,宽阔的肩膀披着纯白的圆领披风,外露的手臀约有女性腰围粗。即使是职业摔角手或格斗家,也没多少人拥有如此壮硕的躯体。
只是,巨汉的脸上贴着骸骨面具。
不仅如此,每当他移动时甚至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铁片摩擦声,巨汉居高临下睥睨着奥尔德维恩瘦小的身躯。
「…………」
「好久不见。」
奥尔德维恩露出好战的笑容。
「你叫『基础』是吧?〈螺旋之蛇〉的炼金术师,属于尤戴克斯旧型机种的自动人偶。」
——「基础」。
本来只是称号的〈螺旋之蛇〉座名,却是巨汉唯一的名字。
自动人偶。
与尤戴克斯一样非人的物体。
「……是你们……社长下的令?」
他生硬的嗓音,听来正像是齿轮摩擦声。
「没错。」
奥尔德维恩颔首。
「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行动,〈螺旋之蛇〉一定不会默不作声,——虽然照那个dukof(笨蛋)的命令行事让我不服气,但他料得如此神准,待会儿也只能称赞他了。」
少年咧咧嘴。
他在月光下露出白牙的表情,宛如一头幼狼在笑。
「只有你一个人?」
「基础」再度缺乏起伏地问。
「那又怎样?」
「碰到阻碍,除掉即可。」
巨汉简短回答,行动也十分简洁。
圆领披风轻轻回转,他从内侧掷出数根试管。
试管砸碎之处当场冻结,「基础」的炼金术足以制造出远超过液态氮的寒气。凝结的水分像划破薄布般撕裂坚固的大地,逼近少年。
「!」
奥尔德维恩猛然往后一跳,脸色大变。
冰牙简直像生物般撕裂地面追逐着他。
「这是我制造的瓦斯状生物。」
「基础」开口。
「尽管离开试管后只能活十几秒,但它只要还活着就能冻结一切,并锁定我指定的敌人。尝尝从呼吸一路冻结到肺部的滋味吧?」
「开玩笑!」
少年的手指也从大衣里掏出小石头一扔。
石上刻了如尼符文。
团
「汝乃开始!汝乃引导之船!汝乃闪耀之火炬!——爆发吧,kenaz!」
不可能显现的魔法火焰从小石子划向虚空。
如果「基础」的冰牙是炼金术制造的生物,这团火就是经如尼魔法赋予生命的魔焰。
冰与火激烈冲撞。
彼此吞食的相斥魔法,招致了双方的消灭。
据说仅短短十几秒的冰牙寿命更在魔焰冲突下缩至剎那,伴随钻石星辰似的光辉散落。
「一年前我根本就没露过几手啊。」
沐浴在雾中飞舞的冰粒下,少年大胆的微笑。
「……这次得请你好好陪我玩玩。我们家dukof(笨蛋)可是吩咐过了,你别想再往前走一步。」
少年安静而狞猛的加深笑意。
「……原来如此,看来有必要修改去年的认知。」
「基础」的气息为之一变。
眼神由纯粹看着障碍物转为面对同等敌人。
他也领悟到,这一年奥尔德维恩自身的修行有多么严苛。正因为身为优秀的魔法师,从刚才那次交手就足以估量彼此的实力。
「那么,我要订正一个错误。」
看见「基础」竖起食指,奥尔德维恩皱起眉头。
巨汉炼金术师以等同于面具的无机声音告诉他。
「我不是来声东击西的。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等货色如今已不必再站上第一线。我会来接吸血鬼,只不过是出于主人的慈悲。一旦情况有进展,她也可能最先遭到处分。」
奥尔德维恩察觉他的意思,仿佛遭闪电劈中般站直身子。
少年半无意识的想回头,但炼金术师绕到面前。
那敏捷的行动感觉不出庞然身躯的重量。
他的动作表明,奥尔德维恩下次再分心时就是死期。即使没有巨汉的牵制,必须死守高塔的少年行动也有所局限。
「事到如今,你不会说要回到主人身边吧?」
炼金术师低沉质问。
被困在此地的人,究竟是哪一方?
「你才别想逃离这里。借用你刚才的台词——好好陪我玩玩,如尼符文魔法师。」
骸骨面具仿佛露出了笑容。
2
「你们要使软弱的手坚壮,无力的膝稳固。」
「对胆怯的人说:你们要刚强,不要惧怕。看哪,你们的神必来报仇比来施行极大的报应,他必来拯救你们。」
圣歌流畅地响彻阅览室。
信仰在现实体现,歌声所到之处无不化为圣域。阅览室内盘旋的咒力受歌谣引导,开始依新新规则流动。
不。
不仅如此。
「……!」
菲因的身体微微一颤。
年轻人的眼罩只有右眼部分被往上拉,神秘的红光在紧闭的眼睑缝隙间闪烁。
不过,发动妖精眼的人不是菲因。
他闭着眼睛,表明试图抵抗的意志。
(树……!)
年轻人朦胧狭窄的视野捕捉到树的身影。
少年也拿下封印用的隐形眼镜,眼中渗出淡淡红光。
这个景况的意思——显而易见。
年轻人的妖精眼正遭到伊庭树的妖精眼强行操控。
(这……)
菲因以断断续续的意识思考。
半年前,他对树做过相同的举动。
在京都施展的感应魔法。
让两只妖精眼重叠的事件。
两只妖精眼像当时一样——比当时更强烈又细心地同调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魔法……!)
在两只妖精眼间牵起连线的人是菲因。
直到现在,他和树的眼睛仍有魔法连线相通。要反过来利用连线操纵菲因的妖精眼,在理论上是可能的。
然而,树控制不了这种高阶魔法。
尽管菲因很衰弱,但就算是一流魔法师也无法轻易迎背他的意志让妖精眼同调。
因此才需要圣歌。
需要这场由树本身加入而成立的大规模仪式魔法。
〈银之骑士团〉擅长这类仪式魔法,因为其咒力色彩受到信仰限制,极易操作。清净歌声所到之处无不化为他们的圣域,规律的旋律变成魔法的密码,依照树的意志开始驱动两只妖精眼。
「那时瞎子的眼必睁开,聋子的耳必开通。」
「那时瘸子必跳跃像鹿,哑巴的舌头必能歌唱。在旷野必有水发出,在沙漠必有河涌流。」
圣歌继续唱道。
庄严的音色宛如大河。
阅览室颤动着,放在台座上的红色种子伴随欢喜的旋律增添光芒。
「我想看一段历史。」
树注视着种子开口。
「即使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菲因先生的眼睛一定看得见那段历史。就算结果导致红色种子重回眼中,我也不后悔。」
「所以……你才说……要将红色种子放回原位…………」
「是的。」
菲因并非看见,而是亲身感觉到少年点点头。
少年与年轻人的意识建立了异常深入的连结,陷入混浊。两人彼此搅拌的精神跨越异线,不只共享视觉,甚至还有一部分的五感。
「发光的沙,要变为水池;干渴之地,要变为泉源。在野狗躺卧之处,必有青草与蒲草。」
「在那里必有一条大道,称为圣路。污秽人不得经过,必专为赎民行走,行路的人虽愚昧,也不致迷失。」
圣歌渐入佳境。
两人意识的混浊也随之加剧。
菲因的妖精眼补足树衰弱的妖精眼,双方的咒术视觉进一步攀上更高处。
他们的意识潜入红色种子深处——
【……看啊,注视吧,观察吧!】
「——!」
嘎吱!
是哪一方听见那灼烧脑髓的「声音」?
【看啊,注视吧,观察吧!】
过去无数次折磨树的「声音」。
半年前树以为终于结束的剧痛与「声音」,再度侵入他们的精神。
(这、是——)
(红色种子的……)
双方都分不清那是谁的意识。
(——这么——没错——这种痛楚——你一直——我从以前开始——)
同感、怀旧、苦闷、羡慕、悲哀、忍受、虚无、悲伤,交织浮现。
感情如暴风般交错,唯有一个意念不合杂质。
那是少年的起点。
不惜诉诸这般乱来蛮干的手段也想实现愿望的根源。
——某个人的笑容。
——未能守护——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消逝的事物。
那个意念猛击少年融合的心。
(让我注视——!)
少年呐喊。
(让我注视我该注视的光景——既然你是在我体内长大,起码也该付清这点房租——!)
「在那里必没有狮子,猛兽也不登道路,在那里都遇不见,只有赎民在那里行走。」
「并且耶和华救赎的民必归回,歌唱来到锡安;永乐必归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必得着欢喜快乐,忧愁叹息尽都逃避。」
少年凝望受圣歌引导的咒力底层。
仿若花开。
在树和菲因眼中,红色种子如花苞盛放般绽开。随着种子内莫大的咒力,某段截然不同的历史——即将揭开真面目。
红色种子诞生的经过。
背后包含的思念。
多半与〈螺旋之蛇〉核心相连的过往。
(——就是……那里……)
视野一闪而逝。
不属于现实,受魔法与咒力支配的视野。
昔日「女巫狩猎」惨剧的——真相。
(告诉我、那个真相……)
树不顾一切拉近他追求的景色。无视术式、触媒或代价,鲁莽的伸出手。
纵使结果将唤回那鲜红的地狱(从前的妖精眼)也——
树感到指尖触及真相的一角。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
两人的身躯大幅弹开。
「——社长哥哥!」
「树!」
美贯和拉碧丝惊呼。
少女们的叫声在两人听来十分遥远。
「刚才……那是……」
菲因先发出shen • yin。
熟悉魔法的年轻人早一步察觉事态重大。
也就是——
两只妖精眼被弹开了。
在「注视」上超越一切魔法的妖精眼,竟在威力相乘时遭到妨碍,这不可能的现象发生了。
要在心中加上异常两字来形容也行。
堪称奇迹——或灾厄的异象中心,浮现一侧灵体。
「是……怎么……」
穗波shen • yin着。
(银之骑士团)应该在大英博物馆张设了结界。根据穗波感觉到的,结界毫发无伤。这表示灵体视若无物地穿越结界而来。
问题与「力量」的强弱无关。
是异质。
是不由分说突破我方的逻辑与规则,来自不同次元的鬼牌。
「难道……」
连猫屋敷也不禁哑口无言,瞪大双眼。
灵体穿着纯白的祭司服。
雪白的肩带自颈部垂下,复杂精致的花纹巧妙织入传闻是喀巴拉起源的杯、宝剑与树。她头戴仿造荆棘交缠的冠冕,无论是手中的礼杖或自肩膀披下的暖和斗篷,全都一片雪白。
连她的发色也是纯白。
肌肤、睫毛、嘴唇——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白色——甚至连眼珠都是。
白色的女教皇。
「呃,对、对不起……那颗红色种子是我们的东西,若是对它太粗鲁,我会很头疼的。」
灵体少女一脸歉疚的低头。
她的年纪跟树、穗波差不多,脸颊微微泛红,成为少女外表唯一不属于白的颜色。
「呜……」
树缓缓起身。
「你的……东西?」
「是的。」
「你是……谁?」
「塔布菝·拉萨(注:拉丁文taburasa意指白板,引申为尚未累积经睑、白纸般的心灵)。」
她的口吻明明天真无邪,静谧的声调却让树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少女仿佛连声音都是纯白的。
天真无邪,直透人心深处回响着——口气绝不强硬,却无法堵住耳朵不听——少女的声音与人格都是如此。
短短一句话即表露她的人格特质。
「〈螺旋之蛇〉的……『王冠』之座就是我。」
灵体少女语毕,将手贴上胸口。
冰与火焰第三度、第四度互撞。
自称「基础」的炼金术师与奥尔德维恩的魔法激烈冲突。
每当炼金术师制造的冰之魔兽与如尼火焰互相弹开,紧绷的空气震荡就传至双方身上。以个别魔法师能当场施展的火力而论,双方都已达到最高水平。
「……喔。」
挥动圆领披风扫掉夜晚空气里的火花,「基础」如此问道:
「那位少年首领留下你,是因为信赖深厚?」
「鬼才知道。」
奥尔德维恩不屑地回答。
不过,焦躁的火焰正灼烧他的心。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心想着树一行人举行仪式的大英博物馆。
奥尔德维恩本来应该观察对手的行动,万一发现(螺旋之蛇)大举来攻就立刻撤退。这类侦查行动原本就是少年魔法所擅长的领域。
可是——
(这家伙说……我这等货色。)
奥尔德维恩回忆起他刚才的说法。
身为干部之一,显然是超一流魔法师的「基础」,斩钉截铁的宣言他已没必要站上第一线。
少年不认为他是虚张声势。
他不觉得作为自动人偶的「基础」懂得操弄人心的概念。就像尤戴克斯一样,他们缺乏斟酌人心的机能。
如此说来——真的有实力比「基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法师前来?
这岂不是超出伊庭树的计划之外?
(再说……〈协会〉的家伙也还没出现……)
奥尔德维恩瞥了背后的塔一眼。
〈协会〉的高塔监狱明明该注意到这场魔法战斗,却没派出任何人来侦查。想必那里也发生了某种异常状况。
事件与少年的思考大幅脱序,情况将如何变化?
「怎么了?忧虑吗?」
「基础」的用词像是在玩弄对手——但语气却不含任何感情。
同时,新的冰牙在空中划出弧线。
随着每次攻击越发讲究的魔法,这次骤然袭向奥尔德维恩头顶。
「——!」
少年仅凭直觉而动。
他以野兽般的敏捷身手四肢着地往后跳,身躯一个回旋,手指如龙卷风般掷出石头。
「——爆发吧,kenaz!」
如尼火焰像注定的命运般击坠冰牙。
叽叽叽叽!那刺耳的声音,可是炼金术创造的瓦斯生物在惨叫?
「多珍惜一下宠物吧。」
奥尔德维恩在散落的火花与冰屑中使劲擦擦脸颊,「基础」则一脸严肃的颔首。
「没问题。」
「?」
奥尔德维恩皱眉浮现疑问——又立即转为惊讶。
少年后退时,背后的树正好伸来奇怪的荆棘。
黏糊糊的怪异荆棘仿佛从背后拥抱少年,封住他所有的动作。
「要逃离刚才的冰牙,后退是唯一的逃脱路径。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正像你的死一样。」
炼金术师告诉奥尔德维恩,把他逼进死路才是目的。
巨汉想必以先前的冰牙为掩护做了准备,大概是炼金术师的成长促进剂之类,将普通橡树改造成shā • rén魔树吧。
「基础」毫无胜利的亢奋,手指又夹起新的试管。
「你的一年时光没有白费,但仅止于此。」
炼金术师会选择什么魔法作最后一击?
这问题永远不得而知。
他投掷的试管停在半空中。
「——!」
只要试管里的溶剂没洒出来,不管是多强大的炼金术都无法发挥效果。
「基础」才刚对出乎意料的结果感到慌乱,这回双臂又违反他的意志被扳到背后。
「这是……」
看到「基础」活像被透明人架住,奥尔德维恩这才闭起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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