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魔法师的妹妹 魔法师的暑假(1/4)
魔法师的暑假
1
有个词叫做,晴天霹雳。
这个词形容的是发生了如同万里无云的蓝天突响一道雷鸣般的,出乎意料的状况。
这样看的话,树所偶遇到的状况,也许就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与此相反。
——时间是八月。
——地点是〈阿斯特拉尔〉事务所。
时节缓缓地迎来了暑假,从玻璃窗户毫不留情地射进来的强烈阳光毒辣十足。由于财政上的问题,今年也没能引进冷气设备的〈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处于尽享天然桑拿的状态中。
顺带一提,想主动早早阵亡的美贯和猫咪们,勇敢地拿出塑料游泳池,在内院纳凉。猫屋敷也处于只有在这季节才会愿意,关在有配备了冷气的宾馆里赶稿的状态。
然后,待在屋子中间的树汗流浃背,脸贴着桌子趴下了。
海量的答题纸和实验用的魔术器具散乱地摆放在桌上。
虽然空间狭小,摆放着的东西却意外地多样:极为普通的显微镜、圆底烧瓶和锥形瓶自不用说,绘有魔法圆的羊皮纸和生命树图形,或者是来历不明的、颜色看似有毒的粉末和木乃伊的碎片。
没错。
正值,穗波所布置的考试刚刚结束。
「……呜呜呜」
筋疲力尽的树,好不容易才抬起脸。
在眼前的是,一边心情愉快地翻着答题纸,一边批改的穗波。
不知她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术,竟然一滴汗也没出。在透出薄绿的眼镜深处,苍冰色眼瞳中映照出答题纸上的文字。
(……过、过不了……的吧?)
树怀抱着这种心情瑟瑟发抖,连天气的炎热都忘记了。
很可惜,答题完全没有感觉。
以前,在飞鸟也有和美贯的老家接触过,本打算相应地写些有关神道或者灵脉与魔术的关系之类的。触媒或魔法圆,也能勉强看得出魔术的连线,因此还能知道大体的构造。
但是,对这次出的问题——世界上主要结社的历史就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在伦敦造访过的〈学院〉和与安缇莉西亚密切相关的〈盖提亚〉有关系的结社还略知一二,但一牵扯到中东和中国、南美的结社,更有亚历山大、十字军、成吉思汗,大航海时代的各个结社之间的交往的话,树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结果,情况就是只能提交一份令人想哭的白卷。
「…………」
树提心吊胆地咬紧上下没对准的臼齿,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批改完毕」
穗波放下笔,说道。
「是、是的!」
树把脊背挺得直直的。
这么说可能有点可悲,但这可以说是条件反she。少年简直就像马上就会被臭骂一顿的小狗一样,视线游移着申述道。
「补、补考的话,可以的话我希望不是在加班而是在明天——」
「嗯。答得很不错。这个样子应该可以了吧?」
穗波做出结论。
「…………」
一瞬间,树没能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就算理解了,也觉得肯定是听错了。
树在脑中反复思考了数次,在数秒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那儿
「……………………………………………………………………咦?」
「怎么了?觉得被骂反而比较好?」
少女的细眉紧紧一缩。
「不、不是的!那种事绝无可能……!」
「各个结社的历史还是应该再记清楚点。最近,随时都会和那些结社发生往来,所以都能记得的话工作会比较有效率。都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地一年多了。先不说要当个正式的魔法师,就作为社长所需的知识,学习量还是够了的」
少女说明道。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微笑,既像是莫名的为难,又像是一直压在胸口的什么东西终于化掉消失了一样。
「灵脉,和西欧结社的现状部分算是及格分。对触媒的魔术效用的说明也不错。嗯,很努力啊。」
「哈哇……唔、嗯」
树带着感觉身处梦中一样的心情,点点头。
微妙地,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觉得穗波的话不能信,树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痛得一塌糊涂。他在心中反省道,掐的方式也是有“要诀”的。
「总之,算是从社长之路临时学校毕业了」
「毕、毕业?!意思是考试和上课什么的,都结束了?」
「嗯、这样一来,我也有些自己的时间了啊。难得一个暑假,这一整年一直都是给社长上课和出租魔法师的业务同时进行,一点休息时间都没」
「唔、嗯……对不起」
有点茫然,总之先道个歉先。
事发突然,有点找不到北,树的嘴巴一张一合,身体还僵硬着。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树的样子,穗波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社长,能批我一周休假吗?」
「……咦、啊,当、当然没问题」
拒绝的理由,本就不存在。
「谢谢!」
「哇」
穗波扑向少年的脑袋,轻轻地施加了些力道。
然后迅速抽身离开,握着像是提前收拾好了的手提箱,一个快速转身。
「那么辛苦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感冒喔!」
她好像很高兴地,左右挥舞着手。
就这样,少女的背影,走出事务所大门,消失在光芒四溢的夏季风景中。
「…………」
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脸被狐狸或狸猫骗了的样子。
之后,在玩够了塑料游泳池的美贯她们和黑羽一同回来之前,少年都一直僵在原地。
2
「——诶,你在学习上也毕业了啊」
阳光中,参杂着如此的声音。
地点是一座古寺。
这是座位于布留部市内,以龙莲寺为名的寺院。
在这夏天的寺院内,一个身着深红色大衣的矮个子,扬起灰尘逼近而来。
胳膊,咕嗯——地一声响。
明明个子很小,却使出了一记却让人联想到厚斧的riat(译者注:套索式踢击,摔跤技之一)。
光是接下这一招,树的手连骨头都麻了。
「咕!」
树忍住没叫。
他抑制住想蹲下去的冲动,往后全力一跳。
留出一段间隔。这个距离刚好能看见对方的行动。这正是为了正确地把握战况,整理战况,利用战况而选取的距离。
接下来的瞬间,奥尔德宾·戈尔沃茨用和树的后退几乎相同的时机和速度发起了一次突进,逼近了对手。
「太慢了」
吊眼梢亮光一闪,右手消失了。
保持弯曲五指姿势的掌底(译者注:骨法格斗技主要使用的技术),贯向树的腹部。原以为会炸裂开来的这一击,像是要刮去肉一样暴力十足。奥尔德宾并非以技术,而纯粹靠肌肉的力量压制住了树。他就像古代的战士一样,一边欢笑,一边杀戮。
「咔、哈……啊」
连残留在肺里的空气,都被树从嘴中吐了出来。
即便如此,身体仍想应战。
通过扭转伸到面前的胳膊,躲过了进一步袭来的奥尔德宾的掌底。
震脚。
这招是原封不动地利用闪避的力道,把自己体重的移动和来自地面的反作用力变换成螺旋状的劲。从脚内侧到膝盖,从膝盖到大腿,从大腿到腰部,从腰部到脊椎,一直传播到手肘和拳头的前端并加以增幅。这种利用能量的方法,被称作发劲。
这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树以能使出的全部劲力,将抬起的拳头向奥尔德宾的肩头砸落。
顺带一提——这是五行拳之一的,金行拳。
劈拳!
但是,
「别想通过攻击来转移痛苦」
「————啊?!」
在树所释放出的如死神镰刀般落下之拳的轨道外,奥尔德宾残酷地笑着。大大地横向咧嘴的笑容,与其说是食肉兽,更像是鲨鱼。
还是品尝过人血的鲨鱼。
「攻击套路和性格一样太正直了。偶尔也该声东击西下,笨蛋(dukof)」
奥尔德宾的身体猛地一个回转。
被一同翻转的深红色大衣吸引了眼球——刹那间,树的视界也自然而然地回转,重力消失了。
(扫、腿?!)
他慢了一毫秒才意识到,被耍了。
而且,那一毫秒是致命的。
绝望的。
(膝盖?!)
向着破绽百出的树,已经瞄得准准了的膝踢炸裂开来。
侧腹。
这次攻击,其威力程度足可匹敌炸弹。
五行相生之理——从金行的劈拳不可能转变为水行的鑚拳,树的身体被狠狠地击飞。
树咕噜咕噜地滚倒在寺院内的地面上。在背部撞到附近的树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因剧痛而差点昏迷的树睁开眼睛。
「…………」
奥尔德宾正俯视着树。
其视线极为冷酷无情。
男孩炫耀似的抬起脚跟。
「奥、奥尔德……君……」
「这下子,就结束了」
脚跟重重地落下。
「兮」
身体瞬间一颤,但脚跟并没陷入脸部。
奥尔德宾的脚跟擦过树的太阳穴,刺向地面。
「怎么了?乱动的话,杀了你喔?」
「我以为……真、真的……死定了……」
「不做到这个程度的话你是不会有成长的吧。再说,是你自己说陪我练练的,你就忍忍吧」
戴着盖耳帽的男孩,轻哼了一声。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样子了”。
原本,奥尔德宾就是北欧人的后裔。
他继承了称霸北欧海,以一副唯我独尊姿态篡夺欧洲沿岸的海贼之血统。长久学习北欧魔术的奥尔德宾,在学习过程中也把他们的战斗技术融会贯通。
正因如此,树才会请奥尔德宾,帮其进行格斗战术的修行。
「也罢,在北欧的文化圈里,战斗技术就没有以武术的立场经历过洗练。很多时候都是在船上的战斗,所以焦点就变成了被对方破坏身体平衡之前破坏对方的身体平衡。刚才那一记扫腿也是其中之一。不管怎么说,把对方从船上打落下去的话,就是获胜了」
少年稍稍挺直背,像是想起来似的走近寺院的檐前。
「给」
轻飘飘地扔过来的毛巾,打在树的脸上。
「啊好痛痛痛痛……」
树摸索着抓住毛巾,碰着了滚倒在地面时所弄出来的擦伤,狼狈不堪地爬起来。
这一来一回虽然短暂,但树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相对于树,奥尔德宾则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着脸。
不管是毒辣十足的阳光,又或者是深红色大衣或盖耳帽,貌似都不对着少年魔法师有任何影响。和穗波不一样,并非依靠了某种魔法,原本少年自身就是这种体质。
奥尔德宾轻拍掉粘在大衣上的灰尘后,回过头来。
「话说,你今天的动作不怎么在状态,是因为在担心穗波学姐的事吗?」
「这个嘛……是有点担心」
「我就不懂了。能毕业是好得很的吧。你明明那么讨厌每次的上课和考试的」
「话……是那样没错」
树想了起来。
自从身兼社长之职时起,树就一直被穗波穷追猛打。
从被迫继承了公司,完全不懂什么魔法和魔法师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听那个少女的课。现在回想起来,穗波的课从一开始就难得很,虽然这可能是因为过去的穗波本身就很优秀,但就树看来,这除了是个地狱之外什么都不是。
不过。
多亏了那些课程,树也确确实实地在慢慢了解魔法的世界。
还搞不清东南西北的树,能在业界内混得差强人意,说是全靠了穗波的斯巴达残暴策略也不为过。
正因为如此——
「怎么了?」
奥尔德宾闭起一只眼。
「不会是……说不定」
不会是自己太无可救药而被放弃了吧,树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虽然没说出口,但大衣少年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点了点头。
「哼。笨蛋(dukof)啊」
说后,抱着胳膊。
「不管怎样,你的五行拳完全上不了台面。先不管穗波学姐怎么样,你想从我的课程毕业暂时是没戏了」
「啊、啊、嗯!」
「…………」
奥尔德宾以复杂的表情,从生硬地点着头的少年身上移开了视线。
树并没有注意到,仅此一瞬,这种高温也能泰然处之的男孩连耳根都一片红。
相对地,
「说起来,奥尔德君,身体没事吧?」
「嗯?」
「你看,奥尔德君你……体质,像吸血鬼一样对吧?」
最后部分是悄悄小声说的。
「所以,那个,不吸血什么的话……」
「那个啊」
奥尔德宾露出锋利的虎牙,苦笑道。
「能吃的并非只有精气。这里的灵脉也够我吃的了。光是偶尔咬一口就绰绰有余了」
「这、这样子啊……」
「怎么?想让我稍微咬你几口啊?」
「不、不想!不想!没这回事!」
树力道十足地,左右摇着头。
同时,树偷偷地在想,搞不好也许龙会生气的。
阿斯特拉尔——被以和魔法师派遣公司同名命名的龙,现在也应该还在这灵脉的地底,浅浅地睡着。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到,但还是进行一下感谢和抱歉的祈祷吧。
之后,
「哈啊……」
树小小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树离开后,奥尔德宾坐在寺院的檐前。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想着今天的行程表。
从下午开始,还有黑羽和美贯在等着他去指导。虽然不知道穗波的课程是不是完结了,但自己的〈阿斯特拉尔〉强化计划从现在才要开始。
穗波学姐的休假,对那计划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事。
(再说,反正那家伙是社长,得好好准备以应对未来)
那个少年的,不安的表情浮现于脑中。
明明戴着故弄玄虚的眼罩,脸却像是个小动物似的。一想起那张脸动不动就因他人而畏首畏尾的样子,就火冒三丈。
但是,奥尔德宾却没有去深思,那理由是什么。
比起那些,总之先转为思考对树的修行方针。
(嗯,下次的训练得再严格些)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
「嗯?」
奥尔德宾,突然回头看向入口方向。
在寺院的大门处,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那么哥哥,觉得被严厉对待比较好?」
这么说着的人,是勇花。
地点,当然是在树的家里。
一只手把薯片袋递给朋友,马尾少女随意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液晶电视放着有些老的电影,但没谁在看。
保持着俯卧的姿势,穿着三色袜的脚晃来晃去,
「比如说,每次犯错误后都被狠狠鞭策就舒服了什么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啊啊那就好。社长哥哥的那件事也是,一段时间不见,还以为树哥哥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爱好了呢」
少女,满不在乎地说道。
「啊,不过那种爱好觉醒的时候可要告诉我喔。身为义妹,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哥哥的嗜好。嗯,因为我是义妹,所以即使树哥哥稍微在犯罪意味的方面放纵下,我也会不舍不弃的,鼓起勇气坦白吧」
「哈、哈啊……」
那种勇气我才不要,树从心底这么想着。
现在,树也仍处于在客厅思考事情就会被勇花逼问,不得不这样交代的状况。
「呒呒,怎么?难得可爱的义妹为你担心下,你就坦率地再高兴一些也是可以的。暑假一过,我可就要回去了喔?」
「不,那个……」
我想你马上回去,这话根本说不出口吧。
暑假她就一直在自家里懒洋洋的,有时又马上强迫树去买这买那,或是做饭做菜,把树使唤得根本闲不下来。
从美国回来之后,树就觉得勇花就变了好多——但结果眨眼间,就恢复了家中暴君的本性。
「不过,你难得在日本,就不能吃点更有日本风味的东西啊」
树率直地抒发感想。
「呒呒呒呒!在纽约维持体型累死了!和大家吃一样的东西的话,一下子就会变胖的!那边的薯片,卡洛里是这边的好几倍,人家根本就不敢吃!」
「那、那样子啊……」
「树哥哥是不知道那边的油炸土豆,才是那副表情的?!听好了?!像这样的一~桶在那边就是标准大小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甚至摊开双手的勇花这么主张道。
「回来后,好~不容易才能这样点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啊啊,我心爱的uchotato!(译者注:成天懒惰地躺在沙发上)」
她以单手温柔地环抱住薯片袋。
就像布娃娃一样心疼地被抱着的袋子,摩擦着即便穿的是t恤也基本看不出隆起的胸部,少女砰地倒在沙发上。
「啊,对了。哥哥,我,明天稍微要外出下」
「明天?」
「咿嘻嘻。稍微有点高兴的事要去办……」
言尽于此。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了轻快的摇滚彩铃声。
「是的,喂喂」
勇花从口袋掏出手机,叫出个人名。
「啊,安缇莉西亚小姐」
「——诶?」
什么时候,变成直接互通电话的关系了?
连说出那疑问的时间都没给,勇花继续讲着电话,
「啊,是的。我知道的。晚安。」
语毕,勇花挂断了电话。
一边迅速地回转着手机,一边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再次伸直下身子。
「……切,可惜」
「怎么了?」
对着嘟着嘴的义妹,树战战兢兢地试着询问道。
「原本打算明天一起去买东西的,但突然吹了。难得想让安缇莉西亚小姐帮我参考下各式物品的。难得我把哥哥从幼儿园到高中二年级的,勇花秘藏相册都做成了dvd的!」
「给、给我等一下。为什么勇花会有那种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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