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章节](1/3)
1
在圣书中,被稀世的妖女萨洛梅砍掉了脑袋的预言者,是否就是这样子的呢?
那位炼金术师变成了只剩下头部,被安置在教堂的祭坛上。
“尤戴克斯先生!为什么、这样子——!”
树马上忘我地跑到了他的跟前。
尤戴克斯的头,只是缓缓地吐了口气而已。
“这样子,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从我被制造出来之后的运作时间一相当于其中三成时间的一百三十五年十个月十七天两小时十八秒——这段期间里,我都是以类似的状态度过的。”
自动人偶。
由文艺复兴末期的炼金术师创造出来的被造物,就是被唤作尤戴克斯·特罗迪这个魔法师的真面目。而从咒物商手中把他买回来,组编到前代阿斯特拉尔中去的人,正是树的父亲——伊庭司。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这样子放着不管吧!为什么尤戴克斯先生会变成这样子!”
听了少年的问题,祭坛上的尤戴克斯简短回答道:
“因为被夺走了。”
“被、夺走了!?-
“因为一时的大意啊。或者,我也许应该庆幸多亏了拉碧丝而保住了头部。”
即使变成了只剩下头部,尤戴克斯的严肃口吻还是没有改变。
可是,树也不可能光因为这样就冷静下来。
他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马上又摇摇头,提出了现在必须要问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要把尤戴克斯先生的身体给……”
“不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现在一定有谁在使用着那个身体。”
树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谁……正在使用尤戴克斯先生的身体?”,
“…………”
看到树的表情,尤达克斯稍微眯起了眼睛。
“现在,伦敦正连续发生着多宗事件,你知道吗?是魔法师的shā • rén事件。”
这正好就是猫屋敷打算调查的事件。
“魔法师的……”
“在那个事件的现场,被路人目击到的全都是我——正确来说,是夺走我身体的那个家伙。”
尤戴克斯以机械式的口吻讲述道。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即使是我,也只是因为勉强残留着跟原来身体相连的咒力线,才能勉强把握到那边的行动。但就算能把握到行动,我这样的身体也完全无能为力。最多也只能追赶到伦敦这里而已。”
“那、那么……如果把这件事向协会申诉的话——”
“协会是不会相信的……
尤戴克斯马上就否定了。
“本来我过去就在魔术决斗中使用过诈术,他们不相信也不能说是他们那边的不对啦。更何况那个身体真的是我的身体。在不承认自动人偶具有人格的前提下,那个身体所犯下的罪孽,就等于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魔法师对于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存在,并不承认其具备人格。
因此,过去的尤戴克斯,并没有被承认其充当魔术结社首领的资格。他所说的诈术,就是指无视这种规则,跟树争夺阿斯特拉尔继承权那件事。
“那样的道理……!”
树刚说到这里,炼金术师就以严肃的目光盯着他——
“…………!”
“就是因为这种道理能够通用,魔法师才能成为魔法师。”
把这个事实摆在了树的面前。
“以前我也说过吧,少年。所谓的魔法师,实际上就跟纯粹的疯狂没什么区别。不管自己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变化,都能毫不在乎地沉浸在魔术这种异端之中的异常者集团。”
啊啊,对了。
从跟树相遇的时候开始,尤戴克斯都一直没有变过。
无论是他的沉重口吻,还是他的威严。就跟过去向树提出“是否想继承父亲之后延续下去?”这个问题时一样。
可是——
“……即使这样……”
现在的树却作出了反驳。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自那以后的一年里,我一直都跟阿斯特拉尔的各位在一起——不过我还是不觉得魔法师是那样的人。”
“…………”
尤戴克斯沉默不语.反而回望着少年。
映照在炯炯有神的碧绿眼眸中的伊庭树,看起来是那么的矮小,毫无疑问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明明如此,这个径直注视着自己的少年,尤戴克斯却完全无法理解。
“在我的心目中,魔法师是一种高贵的存在。”
树如此说道。
尽管比不上尤戴克斯所经历的几百年时光,树还是怀着一年来的意志说道:
“无论是穗波、美贯、猫屋敷先生、安缇莉西亚小姐、支莲——还有尤戴克斯先生也是,大家都非常能干,怀抱着高贵的尊严生存至今。不以魔法师为耻、也不以魔法师为骄,始终脚踏实地生活……这是绝对可以自豪地对任何人挺起胸瞠的生存方式。”
树所知道的魔法师的身姿。
树所相信的魔法师的生存方式。
听了这样的宣言,尤戴克斯注视了少年好一会儿……抬起了一边眉头。
“你见到支莲了吗?”
因为话题突然改变,少年不禁发出了“咦?”的声音。
“……啊,是、是的。他还教会了我武术之类的。”
“武术?”
“那、那个……五行拳……我稍微学了一点点。”
树红着脸.一边擦着手掌一边说道。
实际上,他说的“稍微学了一点点”并不是什么谦虚的说法。在作为各种拳法基础的五行拳中,他只学到了其中最初的三手。虽然接受支莲的指导后已经过了八个月,可是树的修业却连基础中的基础也没有完成。
“…………”
可是,对尤戴克斯来说,这句话似乎带来了另外的效果。
“哼,如果是那家伙的弟子,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了吗。”
他仿佛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
说不定这个自动人偶表现出如此有人类特征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拉碧丝。”
“……嗯。”
站在身旁的拉碧丝点了点头。
“要不要跟这个人去,就由你自己判断了。”
“咦?”
听了这意料之外的话,树眨了眨眼睛。
尤戴克斯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残留咒力已经快要耗尽了,我将会进入休眠状态。正如我所说,要不要跟这个人去,要不要跟阿斯特拉尔建立协力体制,这些具体的问题就由你自己来判断。知道了吗?”
“……嗯。”
拉碧丝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尤戴克斯的眼睑就合上了。
那姿态就像陷入沉睡一般自然,但是尽管变成这样,炼金木师脸上那令人联想到苦行僧的严肃神色还是没有消退。那苦闷的皱纹,说不定在设计当初就已经刻在了他的脸上吧。
“……哥哥。”
非常——非常爱惜地,拉碧丝轻轻抱起了他的头部。
然后,向树递了出来。
“树,你看着哥哥吧。”
“啊……咦!?”
树莫名其妙地接过了头,正担心手指颤颤的会不会弄掉在地上,拉碧丝就这么说道:
“以前,树的父亲把哥哥修好了。”
的确,树也听说过这件事。
本来,尤戴克斯就是为了遵从主人命令而被造出来的自动人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所有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更替,他的零件也一件件丢失了。
有的是坏掉、有的是因为贵重而被卖掉——最后变得只剩下主体,躺在咒物商人的仓库里积尘。
于是,对于几乎丧失了所有零件的尤戴克斯,伊庭司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把他完全修复好了。
“所以,在树的父亲的源书上,一定会残留着那时候的资料。只要取回哥哥的身体.那么也一定可以把哥哥的头部连接到身体上面。”
少女把源书紧握在自己的胸前。
(啊啊……)
少女到底怀着什么心情愉出了源书.树终于能够理解了。
就算这样做要被人追赶也好,这对少女来说也毕竟是能挽救唯一亲人的线索。
“拉碧丝……要把哥哥的身体取回来。”
拉碧丝以比任何人都更坚决的口吻断言道。
在傍晚时分感到苦恼的,并不仅仅是树他们而已。
“——好的,我明白了。”
猫屋敷用单手拿着手机轻轻点头同意道。
这里是欢乐街soho的外侧。他已经离开了刚才的占卜小屋,现在正跟学院的穗波她们取得联络。
可是,他本来只是打算报告有关那奇怪的面具魔法师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从穗波她们那边也传来了令人吃惊的消息。
结果,他们在进行了充分的情报交换之后——
“好的,那就拜托你们了。”
最后,猫屋敷说了这么一句,就按下了电源按钮。
关掉手机后,周围人马上向他提出问题。
“猫屋敷先生!穗波姐姐她怎么了!?”
“穗,穗波小姐说了什么呢?”
美贯和黑羽马上沉不住气似的询问道。
猫屋敷环抱着双臂,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据说拉碧丝小姐,把前代社长的源书夺走,而且还把社长掳走后逃掉了。”
“咦——!是、是拉碧丝吗!”
黑羽把本来就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果、果然,上次还是应该让那孩子吃点苦头才对!”
同时,美贯也恨恨地蹬了蹬脚。
人工生命体的少女和美贯,大概是因为年纪身材相若的关手吧!总是不怎么合得来。偶尔在阿斯特拉尔事务所提起拉碧丝的话,美贯经常都会很不高兴地鼓起两腮。
当然,美贯会如此“率直”地讨厌的对象也只有拉碧丝一人,看来也不能单纯地以合不来去解释——至少黑羽和猫屋敷是这么认为的。
“……唔。”
猫屋敷把手按在下巴上思考着。
不管怎样,事态已经变得相当危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了。
“那么,那个戴面具的人,果然是尤戴克斯先生……”
黑羽一脸复杂地问道。
“这方面还无法确认。现状下可以肯定的是,类似尤戴克斯先生的人跟连续shā • rén事件有所关联,而社长被拉碧丝掳走这件事,则是另一个dú • lì事件。”
“不过,那样的偶然——”
“……唔,的确也是啦。”
猫屋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戴面具的巨汉。
那种炼金术的凌厉手法,以及白色的长斗篷。
蓬松的鲜红色长发,以及骨节分明的粗壮手指等等细部特征,也全都跟尤戴克斯相一致。
但是尽管如此,猫屋敷还是完全不相信那个魔法师就是尤戴克斯。
(……到底,是为什么呢。)
猫屋敷和尤戴克斯一起在阿斯特拉尔度过的时间,只不过是几年而已。
既可以说长,也可以说很短。
从学生看来,那是足以从一个教育机关毕业的漫长时间——但是对于像猫屋敷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也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即使想回忆起来,在前代阿斯特拉尔度过的时光也实在过于久远,其面影已经浅谈得像快要消失的彩虹一样了。
明明如此。
那浅淡的面影却在向自己倾诉着。
虽然称之为直觉的话也有点不妥,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印象——但是至少猫屋敷的感觉,正在向他诉说着“那个”是另外一个人。
猫屋敷继续思考着。
(问题是……那到底是谁呢。)
现在伪装成尤戴克斯而获得利益的人。
还有被夺走的四肢和内脏。
炼金术也有许多使用人类身体来进行的术式,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刻意选定魔法师为对象。认为还有其他人跟此事有关,应该是很自然的想法吧。
“…………”
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周到的魔术圈套。
(……但是.其中的意义是?)
猫屋敷如此自问道。
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情报。
现在自己正置身于时间和行动都受到制约的异国之地。既然如此,情报的有无就会决定一切了。即使在魔法师这个异端世界里,这一点也没有任何改变。
“…………”
“……喵。”
肩膀上传来的猫叫声,把猫屋敷带回到现实之中。
是玄武。
美贯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不满地抬头看着这边。
“真是的,怎么了嘛,猫屋敷先生。你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呀。”
“啊,已经过这么久了吗?”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这附近变成漆黑一片也是转眼间的事吧。那样一来,带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子在这种地方走,也实在有点不合适。
“这还真是失礼了……总之,我们先回去旅馆吧。”
猫屋敷搔了搔脑袋,露出了暖昧的笑容。
他一边回想着地图,一边加快了脚步。没关系,只要走到皮卡迪里广场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时候——
“喵——~~~~喵!”
这次又轮到走在前头的朱雀停住前脚,三色猫毛也全部倒竖了起来。
在这时候,猫屋敷也同样察觉到了。
“……可以让我也了解一下情况吗?”
从里巷中掠过了一阵阳炎。
美贯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紧紧抓住了猫屋敷的衣袖。黑羽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叫出了他的名字。
“影崎先生……”
陈旧的黑西装,还有毫无特征的异样容貌。
协会的影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还真是……在哪里都会冒出来的人呢。”
猫屋敷一脸无奈地说道。影崎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因为无论是日本还是伦敦,我的工作也不会有所改变。”
他的工作。
也就是——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你打算制裁谁呢?”
“哎呀,事到如今也不必说这个了吧。我只是为了刚才事件的现场检验才来的。等到确认完毕之后.就碰巧发现你们在附近。”
猫屋敷仅把视线投向背后。
那是刚才他们发生争斗的占卜小屋的方向。
如果正如影崎所说的话,他就是听说了刚才的魔术战斗而赶来这里,现在已经基本上结束调查了。
可是,猫屋敷他们从那占卜小屋离开之后,还只是过了一个小时而已。
就算是警察,这段时间也不足以完成调查。而且猫屋敷他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在树被掳走之前,影崎还出现在学院里。
神出鬼没。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样的词语来概括他了。
影崎轻轻地挑起了嘴角——-
——尤戴克斯·特罗迪。”
提起了一个名字。
黑羽和美贯的身体都不禁颤抖了一下,影崎的笑意更浓了。
“那个炼金术师……看来是值得作为嫌疑人来考虑呢。”
“不是的。”-
猫屋敷马上否定道。
“你的工作,并不是随便施加制裁就敷衍了事吧?”
“也许是吧……不过.在我看来,也有‘只要完成课题就行’的一面哦?如果这样一来就能了结事件的话.我也不一定需要找出真正的犯人。”
也就是杀一儆百吧。
那就是通过对某个人施加极其严厉的惩罚作为示范,让更多的人引以为戒的手法。
协会之所以能把不一定会遵守世间法律的魔法师统率管理起来,也都是因为有这种极具震慑力的行动。
影崎正是其中的一人。
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正因为这个存在,才使得好几百个结社也无法轻视协会的力量。
“…………”(
猫屋敷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沉重地开口说道:
“……还真是奇怪的事呢。”
“哦?”
影崎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影崎先生,你刚才没有说尤戴克斯是‘关于什么事件的嫌疑人’吧?”
“…………”
“而且,影崎先生被派遣过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不管怎么说也实在太短了。即使不是这样,也应该首先把伦敦的人员派遣过来,而没有必要动用偶尔出现在这里的影崎先生。”
猫屋敷慢慢叙述出了事实。
即使是在协会内部,也是存在着区域分担和各自地盘的。如果无论如何也必要的话,当然也会无视这些因素,但是现在并没有必要从一开始就动用负责极东方面的影崎。
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动用了影崎的话——
“那就是说,你的某个上司因为个人原因动用了你,让你调查这宗连续shā • rén事件吧?”
“…………”
影崎并没有回答。
从他的表情上,完全无法读出任何感情。说不定就算过一百年他也不会改变这副表情吧,黑羽不禁暗自想道。
“……就算是又怎么样?即使如此,我的权限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了影崎的发言,猫屋敷马上就作出了回应:
“关于这个调查,要不要使用我们阿斯特拉尔呢?”
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用阿斯特拉尔?。
阿斯特拉尔是派遣魔法师的人力派遣公司。如果需要的话就算是协会我们也可以派遣的。嗯,就算是魔法师连续shā • rén事件也不介意。”
这恐怕是猫屋敷的杀手锏吧。
对于现状的情报不足,就以协会来作为补充。同时从协会方面看来,能在暗中使用的阿斯特拉尔也应该是个有效手段。
“…………”
实际上,这句话也让影崎沉默了一会儿。
正当猫屋敷观察着他到底会作何反应的时候,影崎的视线一下子转向了青年阴阳师的身后。
“……以前,在葛城的鬼祭时,黑羽小姐也提出了同样的提议呢。”
“呃?啊,是、是的。”
因为没想到会把话锋转向自己,黑羽不禁瞪大了眼睛,不住点头。
那是在葛城家的鬼事件的时候。面对连协会)也无法不打招呼就踏进去的葛城家土地,黑羽就向影崎提出了出租魔法师的建议。
“那次还真是相当有趣的体验。”
影崎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不知为什么,黑羽听起来颇有一种令人回味的感觉。
然后,影崎接着这么说道:
“但是,这一次就不能用了。”
“咦——”
黑羽不禁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要是两次都因为同一问题而达成这种协议的话,那就只不过是纯粹的合谋而已。”
影崎的嘴唇露出了浅笑。
明明还是像往常一样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可是这种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几位去追查那连续shā • rén事件自然是悉随尊便,但是如果干涉我这边的调查,或者随意闯入现场的话……这个责任就得让阿斯特拉尔来负了。按照情况,恐怕也会影响到明天的审议吧。”
“明天!?”
“嗯。在阿斯特拉尔逗留此地的一个星期内,选择一个最适合的时间。我应该这么说过吧?刚才我们已经把审议日期决定为明天,所以协会很快就会发来正式的联络,请各位务必注意一下。”
那简直是露骨到极点的恐吓。
他这句话也就是表明了——就算树没能回来,审议也必须按计划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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