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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卷 凉宫春日的惊愕 上 第六章(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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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老妹吹涨了脸。

“人家难得能跟姐姐玩的说,阿虚大坏蛋。”

尽管老妹使劲歪头撒娇,还是拗不动我。

“我才不坏,我和佐佐木有重要的事要谈。对了,是你开门让她进来的吗?不是说过很多次,一个人在家就不能开门让陌生人进来吗?”

“她才不是陌生人呢~她是阿虚以前常常带来玩的佐佐木姐姐。虽然都只有在门口,可是我知道你们会一起骑车出去喔~对不对~?”

见老妹故作正经地征求同意,佐佐木苦笑着点点头说:

“想不到你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哎呀,小孩子长得真快,要刮目相看了呢。嗯,应该不能说是小孩子,你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是吗?外观内在跟那时完全没长进嘛。

“在哥哥眼中当然是那样。因为你们是从小一起成长的,所以就被你当成是日常光景的一部分了。你是实时看着她的成长,自然只会相对地做比较,在下则是只能以绝对角度观察,才会觉得她有显著成长。”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不过你应该不是特地来对我老妹发表感言的吧?

“不是。在下的情绪还不至于被突发事件左右。”

我硬是将佐佐木腿上呼噜作响的三味线一把抓起塞给老妹,推她出门。

“喵啊!”

我无视三味线的抗议说道:

“现在我们两个不是要玩,是要讲一些你不会感兴趣的话,所以你就自己先去楼下玩吧。你把客厅里猫箱的木天蓼喷剂弄一点在磨爪板上,顺便换个猫砂再帮它刷刷毛,三味线一定会很开心的。”

“欸——?我也想和姐姐聊天,我要听阿虚说什么!”

即使老妹抱起三味线用全身表示抗议,仍遭到我强制驱离。小学矮冬瓜跟猫在门外念念有词地抱怨了一阵,最后下楼声终于传来,让冷静从云端上回到我的头壳里。

佐佐木咯咯的愉快隐笑应该也有让我找回平常心的疗效吧。

“她真的真的好可爱喔。光是几句话,在下就能确定她的确是阿虚的妹妹了,她的成长环境实在不错。在下也能隐约感觉到,她真的很喜欢哥哥。对她来说,你这个最亲的人就像是能带来惊喜的魔法师,譬如想养猫的时候就真的带只猫回来,她一定超尊敬你的。”

可是我从来就没感到过半点尊敬啊。两、三年前的她根本是个碰不得的爱哭鬼,有好几次都恨不得找块布塞了她的嘴。经验告诉我,总是空下家庭成员表妹妹栏的人,对妹妹这个词都有独自的憧憬,不过就算在旁人眼中的确就是那样,这还是一点也不重要。

想到这里,佐佐木再添追击。

“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比起新鲜的水,猫更喜欢喝人泡过澡的水之类的喔。”

这又是哪桩?

佐佐木咯咯窃笑。

“所以一开始才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啊。”

“然后呢?”

我将仍挂在肩上的书包扔上床,在佐佐木面前盘腿坐下,看着老同学微笑不为所动的脸。

“那你真的想说的又是什么?希望是有关紧要。”

“很多很多。”

佐佐木回送的视线有如盛开八分的染井吉野樱那样嫣柔。

“你差不多快憋到极限了吧。就各种意义来说,上次见面的干涉实在太多了。在下一直在找一个能和你侃侃而谈的机会,还想说你必定会有什么提案,才整晚没睡等你的电话,结果却音讯全无,让在下有些错愕。”

不用那么夸张吧,我自己也快想破头了。例如到底该怎么对付外星人,或是哪本电话簿有银河警备队服务电话之类的。

佐佐木的表情戏谑得像个对自己设的陷阱位置了如指掌的小鬼头。

“怎么这么冷淡啊。没关系,在下已经习惯你的任何反应了,随时都能包容你。现在在下就直接切入正题吧。”

对何谓正题仍是一头雾水的我乖乖点头,既然她都特地登门拜访且这么说了,我就静静地洗耳恭听吧,想必是桩值得一闻的贵重情报。

“那么就先让在下报告,对周防九曜诸多测试后所得出的见解。”

那的确是其中一项我很想知道的事,价值高到能让我耳朵拉得跟腊肠狗一样长。

佐佐木从腿上捻起一根三味线掉的毛,并注视着它。

“从小,在下就一直想象如果外星人存在,那会是长什么样子。在小说漫画中,外星人的前提大多是能以光学方式观测外型,以及能达成某种程度的沟通。例如能理解质数的概念,像翻译机之类的便利工具也时常出现。”

将因此发端的星际对话为重心的科幻小说不胜枚举,在长门的感染下,我最近也啃了几本有点艰深的欧美sf。既然是虚构的,能学的东西自然不少。

“嗯,先把刚才讲的搁到一边。”

佐佐木摇了摇指间的猫毛。

“像长门同学那边的资讯统合思念体,或是九曜小姐那边的天盖领域,似乎和人类编造的易懂故事里那样的外星人形象完全不同呢。”

真想让描写出火星或水星有人形外星人的古早sf作家听听这句话,应该能让他们写出更生动有趣的段子吧。

“说的也是。不只是sf,要是约翰狄克森卡尔(注:johndicksoncarr,1906~1977,与阿嘉莎克里斯廷和艾勒里昆恩并称黄金时代三巨头,享有密室推理大师之美誉)出生在这个年代,就能利用现代科技编出更多更多诡谲的密室推理小说,让在下成为阅读的俘虏。干脆就拜托你的朝比奈学姐,直接用时间移动把他带来现代吧,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可惜光是被带回过去就能把我折腾得半死了,还没有机会一探未来,大概是因为什么禁止事项才不能把人带过去吧。

“不过这也只是随便说说就是了。”

三色的细毛从佐佐木柔细的指尖飘落。

她沉静的视线定在我脸上,表示闲谈的终结。

“可能她们就是因为那样,才无法理解我们人类的价值观和动机吧。她们是将自身层次勉强降为与人类同等的高端生命体,也许会有即使知道要谈什么,却不知为何而谈,甚至不知为何非谈不可之类的疑问。你认为自己能够和一个在5w1h中,除了谁和哪里之外其它一概不知的对象交谈吗?”

完全不认为。长门说的话我都快听不懂了,就连九曜是不是犯人这部分看来也有问题。

但佐佐木说:

“像那样的沟通不良其实不难理解。比方说,你应该理解不了水蚤或草屡虫的价值观吧,你能想象自己和百日咳杆菌或霉浆菌闲聊的样子吗?”

以我的智能来说的确有点难。

“要是单细胞生物或细菌拥有人类的智能,一定也会对两足步行哺ru类的行为动机抱持疑问。人类究竞为何而活,人类想对这个星球和世界做什么,他们对这两个问题感到的讶异也许比疑问还多吧。”

我说什么也想不迩自己为何而活吧,不过我相信就全人类而言,我这种人一定是压倒性地占多数。

“阿虚,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

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在下也是。在信息高度错综的现代社会里,价值观是不会被定量化的。”

佐佐木的表情和语气仍然如一。

“例如说,有的人会觉得是金钱,有的人会说是信息,有的人会认为是感情。由于人人价值基准完全不同,以致于人无法纯粹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这世上的一切——这点我们都很清楚,所以你才不能马上回答在下的问题。”

大概吧。

“可是在下认为,以前的人对这个问题不会想那么多。”

大概吧。

现在是个信息唾手可得的年代,可是在百年前,喔不,光是十年前,能轻易获取的信息就此现在有限得多了。若是倒回战国时代或平安时代,他们对选择所下的踌躇会比现代人深吗?当时的选项一定极为有限,选无可选。

若说选择的自由会随着社会的多样性增加,那么反过来说,会烦恼该如何抉择就是多样性所带来的弊害吧。当人缺乏信息而无法当机立断时,通常会选择多数方,不过这是种本末倒置。不仅没有多样化,反而往一个极端前进,也就是价值观的均一化。

“看来比起选择的扩散,外星人更将均一化视为正常的进化路线呢。”

佐佐木的声音还是一样地轻。

“然而,外星人似乎也开始注意到事情的另一面。在下猜想,起因就是你和凉宫春日的相遇。”

春日就算了,让火星人施行总统制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念之间,我的行动力可没那么夸张。

“别那么说,像你这样想和话几乎说不通的外星生命体吵出一个结果,其实很也不简单呢。那不是谁都想得到、学得来的,你的行为应该是从经验得来的结果吧。在下很羡慕你喔,阿虚。你口中的长门同学好像很有魅力,让在下真的很想拿本心爱的书和她促膝长谈,九曜小姐在在下面前都难得开口呢。”

虽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但我还是感到佐佐木话里有一半以上是认真的。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们就来想想吧。幸好藤原先生和橘小姐都是说得通的对象,就连九曜小姐也算。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阿虚。只要动动脑,用最后得出的论点让他们甘拜下风就够了。虽然做起来一定不简单,但是在下认为你一定办得到,而在下也是。毕竞思考和向他人表达自己的思考,都是地球人与生俱来的普遍能力。”

光凭我高二的学力和知识是能吐出什么象牙啊?那不是诺贝尔奖级的物理学家总动员才做得到的事吗,我连木卫三跟海卫一哪个大都不知道咧。学力比我差的,我只敢说谷口一个。

“在下觉得,这点程度的问题应该称不上是问题,因为这是个围绕着凉宫春日转动的故事。一切基准都取决于她的认知,无论哪种势力都是以她的行动和知识作为基本原则,这就是足以让我们插针的缝了。”

佐佐木露出让年龄暴增十岁的成熟笑容。

“大人们只会变成绊脚石吧。分析、解析、应对手段、浪费时间的会面……全部是徒劳无功。听好了,阿虚,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所以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才是剧情的正确走向呢。”

把你也扯进来,实在不太好意思。

“不必道歉,在下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既然在下谢也谢不完,如果你有什么请求就尽管说吧。”

佐佐木以不知是认真还是说笑的口吻说:

“所以说,我们的胜算一点也不小。这里是偏僻星系的行星,只要以这浩瀚宇宙边陲的小小星球为舞台,拥有神奇力量的外星生命体就不得不在地球的尺度下行动。想必资讯统合思念体和天盖领域身上也有类似的制约或不成文规定,否则他们没必要一直暗中交战。未来人也一样,似乎被某些不知为何而设的规定所限制。因此在下推测,该处就是能让现况回复正常的突破口。”

只是,即便佐佐木的想法或着眼点正确,又该如何证明?

佐佐木从容泄出她特有的咯咯笑声,像个在圣诞夜里深信圣诞老人会在枕边留下心仪大礼的少女。

“我们一定很快就会想出法子的啦。你并不期望现况继续下去,凉宫同学大概也是,而在下当然也一样。既然重点关系人的想法这么一致,在下实在不认为状况会往其他方向发展。”

身穿制服的佐佐木看来对未来充满期待,带给我某种既视感,原来是我想起了春日在sos团成立当天露出的笑容。若说当时的春日是朵盛夏的向日葵,那现在的佐佐木就像朵牵牛花,印象略有不同。

“那么——”

那么,你来这里主要是想说什么啊?

“在下只是想和你当面聊聊而已。没有其它人,只是我们两个。当然也不用电话或短信,所谓隔墙有耳嘛。”

我眼前突然浮出老妹贴着门偷听的样子,却也不经意想到佐佐木也许真的在顾忌窃听问题。窃听电话对有点规模的组织而言绝非难事,古泉就不用说了,对森小姐和新川先生……或者是橘京子或藤原一派都是。若想绕点路提醒我这点,便能解释今晚的突袭访问。

“还有一件事。在下感觉藤原先生很想赶快了结这一切。橘小姐不甚积极,九曜小姐意图不明,唯有未来人的他清楚表示自己的目的是出于利益。用类型来看,他应该是只要事情先后完成都无所谓,就会想早点了事的人吧。这么一来,就算明天有所动作也不奇怪呢。”

如果我能到邪马台国(注:根据‘三国志’记载,邪马台国是二世纪末统领日本众小国的强国,女王为卑弥呼)时代旅游一趟,我一定会四处闲晃,看看陈寿(注:‘三国志’作者)的记载有几分为真。藤原也好好参观一下过去嘛,何必急于一时,难道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考古价值?

“不过,这样子对你来说,应该也比较好吧?”

我的确很想打破这暧昧的现况,也想帮长门退烧。

“然后这完全是在下的猜想——”

佐佐木接着说:

“我们当前的问题,也许就只是要证明存在意义而已。不管什么人,也许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存在意义成为确切的事实而努力也说不定。和外星人、未来人和超能力者都无关,也许每个人都是以一个唯一且单纯的动机生活着,而那也许就是希望他人认知自己确实存在。阿虚,你也已经认知到九曜小姐、藤原先生和橘小姐现在就在这里了吧?就算他们即刻从此消失,你也忘不了他们吧?此时此刻,他们无庸置疑地存在于这个世界。说不定他们的愿望,只是想传达‘别忘了我们’这样一个简短又伤感的信息呢。”

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时代对我做这些不可啊?我确实死也不会忘记他们的长相和言行,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既不是有纪录狂的宫廷文官,也不是什么史书总编,要闹就去塔西图(注:公元一世纪罗马帝国执政官,元老院元老,也是著名历史学家)或希罗多德(注:西元前五世纪的古希腊作家,将旅行见闻及第一波斯帝国历史编成‘历史’一书)的时代不就好了,要不然这个时代还有很多人有类似兴趣啊,为何偏偏是我?

当我反刍着佐佐木的论点时,那位前同学兼前补习班旧友的女孩,正不知怎地瞇起眼,双手握拳在脸颊上按摩似的挤来挤去。怎么,美容体操啊?

“不是啦。”

佐佐木放下了手。

“只是和你讲话时,在下的脸就不知道为什会固定成笑脸。脸部肌肉僵久了不太好,再说现在聊的也是严肃话题,就想试试这样表情会不会有所改变,有差吗?”

虽然我用分辨七星瓢虫和二十八星瓢虫之间差异的集中力去观察,却仍看不出有何变化。贼笑和瞇眼笑啊……是说从国中以来,我就好像没见过佐佐木脸上有微笑之外的表情。

看着她的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你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她旋即张口回答,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唐突的问题。

“身为一个人类,当然就是要尽力留下自己的基因。将自己的构成要素藉由子代流传后世,就是生物的本质,至少在这地球上都是这样。”

我才不想听那种进化论式的回答咧。就算知道要怎么留下基因又怎么样,还是有点答非所问的感觉。

“真是的。人为何而生、为何而活这种问题,只不过是种禅问答罢了。乍听之下有点观念上的意义,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不过,若以此为出发点重新回答,在下的存在意义首先是‘思考’,再来就只有‘继续思考’一途可选。在下只有死了才会停止思考,反过来说,停止思考几乎与死亡无异。届时‘在下’这个性格就会消失,之后只会像个动物为生存而活吧。”

佐佐木咯咯低笑。

“在下想对这世界的森罗万象永远思考下去,至死方休。”

那思考的终点又有什么啊?呃,请回答生小孩之外的。

“真是个好问题呢,阿虚,那的确是很人性化的问题。若想留下基因以外的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活在这个时代,当然不需要局限于胺基酸组成的双螺旋。有史以来,人类一直在地球上留下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奢侈的大遗迹,也有划时代的小发明。当时最尖端的科技、国家文化艺术品、全新技术系统或未来永续的理论……”

从佐佐木的表情能看出来,她的思绪正进行着跨时代的脑内时光之旅。

“在世界史上学到的历史伟人,也是做了一些足以被称为伟人的行为才会名留青史。在下的身心虽矮小又无力,但在下的思想将成为一切的开端,也许总有一天会想出能流传至遥远未来的新概念。老实说,在下的确很想生出一点东西并加以培养留诸后世,当然是dna以外的啦。”

你的野心还真大。

“能留下的不管是铭言或概念都好。若要说野心,那么这就是在下唯一的野心。只是在下只想独力完成,不想假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之手。在下的思想只属于在下自己,不希望有任何人介入,要自己导出结论,那就是在下为自己定义的存在意义。在下要将心里浮现的原创言语或概念具体化,不受任何干涉或影响,所以九曜小姐和藤原先生反而是种阻碍。至于橘小姐……在下应该能和她成为无所不聊的好朋友吧,她是在下唯一能指望的呢。”

我好像从没和佐佐木在一个话题上聊这么久过,也没听过她说过这样的心声。好吧,我也向她坦承一句。

“佐佐木,要是你能自由使用春日那种力量,说不定就能实现愿望了呢。”

“是吗,阿虚。可是在下还是个身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也是会有想象谁谁谁死有余辜的时候。若在下的一个小念头就能夺走一条人命,一定会大受打击并原谅不了自己,非得让自己连想都不能乱想不可,所以在下当不了凉宫同学。如果她实现愿望的能力和神一样全能,那么她能在这世上保持平常心还真是种奇迹。也就是说,能在凉宫同学和奇迹之间画上等号。”

佐佐木像平常那样讽刺地拉起唇角,直直凝视着我。

“在下原本就否定神的存在,就算存在也不在这世界上,更不会有没自觉自己是神这种事。你想想看,你会因为喜欢自己的金鱼缸就跳进去吗?会特地从外头闯进水族馆玻璃或动物园栅栏之中,和热带鱼或驯化的野生动物为伍吗?”

总有种被打迷糊仗的感觉,和脑袋好的人一对一交谈就是这点不好,让我有点期待古泉的救援。

“换句话说,就是高等生命并不会跳进低等世界,无论是人是神都一样。我就是这么想的。”

佐佐木夸张地小手一挥,半开玩笑地说:

“看来凉宫同学是个等同于神的人,而且有人认为在下也是。受到在下和她两个神般的人关爱的你,绝不会只有看戏的份。没错,你就是真正负责操刀的人,为旧故事收场、为新剧情开幕就是你的使命,快睁大眼睛看清自己吧,阿虚。你就是关键人物,手握能开启任何一扇门的万能钥匙啊。”

虽然我是春日消失时的关键人物,不过这次我没什么自信。

“这件事将会在你的手中解决,这就是在下现在能做的小小预言喔。”

佐佐木发出清晨鸽子般的笑声。

“你是在下最信赖的人了,因为你是在下无可取代的亲爱挚友啊。”

尽管经过多少物理操作,她的表情仍没有一刻不是微笑。

“你一定可以的。在下甚至觉得只有你才办得到,所以你更应该放手去做。假如神级的凉宫同学、外星人长门同学、超能力者古泉同学都办不到,那就只能赌在普通人代表的你身上了。那是你的特性,也是优势。阿虚,你会和他们或我们相遇不是没有理由的,你一定有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就算要在下拿从小就爱不释手的猫咪玩偶当赌注也行喔。”

像是句点似的,佐佐木环视我的房间一周后,站起身来微笑说了句“该告辞了”,又接着说:

“不必送在下回去了,你已经给了在下一段愉快的时光。替在下向你那率直的妹妹和令人羡慕的猫咪问候一下吧,在下还想在下次拜访时陪她们多玩一会儿呢。”

之后是一段微妙的空白。

佐佐木站着不动,只是端详我的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也站得像个棒槌,毫无反应,却见到佐佐木露出前所未见的迟疑语气:

“阿虚,其实在下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不怎么重要,也和藤原先生、橘小姐和九曜小姐都无关,只是想针对在下的学生生活和你谈谈……”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能为佐佐木的学生生活提供意见的好学生,也解答不出足以困扰佐佐木的问题,不过看来她也这么想。

“还是别问好了,能和你聊这么多就已经让在下舒坦了不少。在下很明白,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才是正道。唉,早知道就不提了,在下就是这点不好。想找你谈那种谈了也没用的事,实在是太自私了,在下先向你道歉。”

这种自己提出又喊卡的行为,在我眼中就像空白试卷到手后又被马上收回一样。既然我也无力即席回答佐佐木上门求诊的病状,我的自尊也算是得救了吧?

“可是——”

佐佐木勾出提起一边唇角的特有笑容。

“能和你当面聊聊实在太好了,让在下的心意更坚决了呢。”

抱着三味线的老妹跟着我到玄阅送行。她抱得并不稳,让三味线像是中了锁喉功的摔角手般,难受全写在脸上。

“再来玩喔——!”老妹一脸开心地大喊。

佐佐木笑着挥别两人一猫,便头也不回,行止得宜地离去。

我在玄关一直待到她消失在转角,但她还是一次也没回头。她到底想另外和我谈些什么呢——

那不带一点云彩的完美退场,的确很有佐佐木的架势。

等到我开始思考她来访的真正意义,已是月升东山、人泡浴缸的事了。

我看着老妹拿进浴室的塔空戈(注:超人力霸王中的石油怪兽)塑料玩偶载浮载沉,同时细细思索。尽管浸了那么久血液循环想必十分顺畅,但答案仍不愿跳出天灵盖外。最后只知道她没出口的话题并非主要,不过就这样算了实在教人郁闷。

而且,我总觉得和她对话当中,有个字眼被我一个不留神就忽略到现在,那到底是什么啊?这段记忆就像输入错误指令而不小心格式化了的硬盘般干净溜溜,看来我的脑髓内存已经有过载的征兆,需要加装高性能散热片冷却一番。话虽如此,因泡澡而气血通畅的身体根本冷不下来。日日不忘泡澡刷牙是我的习惯之一,我也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尽管我没有洁癖,但一天不那么做就会全身难受。哎,反正这种人又不只我一个,对不对?

另外我必须坦承,今天佐佐木的来访实在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和她聊过,让我再次体认到她的确值得信赖。纵然论调和思考方式稍微异于常人,但仍是个普通女高中生,和国中时期一个样。要是佐佐木进的不是明星高中而是北高,那又会如何呢?说不定古泉和橘京子会同时转学进来,让我的高一时光过得更加混沌。只是这些if的事想再多也没用,现在还有别的事要考虑。

“可是——”我叹息参半地自言自语:“说是这么说……”

话声在浴室墙面敲出回音。老实说,我真的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的自己很没用。

“既然这样,也只能早点上床请仙人报梦了。”

我将几乎能以盼望一词盖之的寄托性梦境观测喃喃挂在嘴边,跨出浴缸后拉开折叠式的门。在踏垫上恭候已久的三味线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狂饮洗脸盆里的水,小舌滋滋地响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拾起头——

“哔喵~”

大概是这样叫的吧。那就像一句纠正我错误想法的警告猫语,但我还来不及问,它已用猫爪喀喀敲着地板飞快消失在楼梯顶,目的地八成是我的床。

下次就带三味线去见九曜好了,说不定被封在它脑里的什么什么生命体能派上那么一点点用场。

但是——

“还是算了。”

我已经放弃让别人替我如愿的教义了。现在,我只能独自硬干到底。先把究竞能做什么之类的问题摆在一边,放手去做就对了。佐佐木都这么劝我了,对一个阴错阳差来到地球附在狗身上的阿呆精神生命体有所期待,也是蠢事一桩,就让我证明太阳系居民占的地利,比什么仙女座病菌(注:‘theandrodastra’中译天外病菌,由侏罗纪公园编剧麦可克莱顿于1969年所著之小说)更凶更猛吧。

很好,该是让九曜或藤原见识见识现代地球人不可小颅的时候了。本来这是件必须请托地位、名声和iq都比我高n级的大人物来做的事,但是事到如今,我又怎么能把围绕凉宫春日的超自然包袱随便扔给一个路人呢?对方一定会赏我白眼,我也不想那么做。这是一场针对sos团的随堂考,解题者自然非我们不可。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我已成为一个必须东奔西跑四处斡旋的中心人物。听见卧病在床的长门心声的只有我一个,虽不知那是不是无意识的产物,但她仍找上了我。要是连sos团这样一个微小组织的成员都救不了,我又能做些什么?顶多是帮老妹做作业或制止老妈将三味线剃光头罢了。与其一直这么傻傻地随波逐流,倒不如偶尔像条归乡的香鱼逆流而上更来得有声有色。

再说,我的终极目标也只是让长门痊愈这么简单而已啊……

喔喔,突然有种浑身是劲的感觉。

我的自制力正无限狂飙。如果能将这份热情用在念书上,老妈肯定会感动落泪,但这和那是两回事,抱歉啦。总之,地球内外没有任何智慧生命体能打消我的决心。喔喔,难道英雄的素养已在我心中萌芽了吗?要不是我现在刚洗完澡一丝不挂,我定将右手高举向天,没头没脑地激昂一下。

就算说现在的我万夫莫敌也毫不为过。前几个小时的我沉默寡言迟疑不决得连梅雨正浓时的蜗牛都会耻笑,而佐佐木就是想给这样的我来一记当头棒喝。即使她讲得云淡风轻,好像都在一旁打转,却能诱导对象的思维,这是何等高明的心理战术啊。这家伙实在太恐怖了。

“干脆就来大闹一场吧,一定要把未来人、外星人和超能力者统统赶出我的视线范围。”

不用说,朝比奈(小)、长门和古泉都不在计算之内。森小姐和喜绿学姐又该怎么算呢……

我沉醉在有的没的虚幻梦想里,净说些乐观的话,但是另一个我却在心中某个角落,以冷静得令人厌恶的态度讽刺地自嘲。说起来,那个我也许还比较像原来的我,而我也无法否定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泼冷水的超我深层意识。

那个我是这么说的——

除了我之外,应该还有人能胜任超级英雄的角色吧?

没有别的,就是那个人。

不,那个人才是——

之类的吧。

——‘凉宫春日的惊愕’(后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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