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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卷 凉宫春日的惊愕 下 第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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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10

翌日,星期四。

慢得像蜗牛在爬的乏味上课时间,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直到班会结束的信息送来,我和春日才终于从五班教室解放。

因为是春日和我一起直接奔出教室,看来我的个人特别补习讲座似乎只到昨天为止,总算不必再受扫除值日生观赏自家异象似的视线洗礼。先说啊,我几乎是被团长大人强拉着手掳走的,只有这点请别误会。至于春日讲师的课后补习告终,我自然是额手称庆。

和春日并肩前往文艺社教室的路途一如往常,校园内的春天气息也全无改变。一旦来到四月半,我们全会被春神之手熨得服服贴贴。真不愧是四季,年年规律地不请自来,在悠久岁月中操纵世上万物,绝非空负盛名。

然而,我们还是违逆不了无常的日月之流。就连从去年春天便蛮干至今的sos团,也被不可忽视的变化叩开了门。

能让法院阿沙力地将这现象存为物证的角色,正等着我们出现。

才和春日转动门把,那人就跳下钢管椅,站直大喊:

“学姐、学长,我等你们好久了!”

以雏燕迎接归巢母鸟般高音阶说话的少女,就是唯一闯过所有春日开出的无理艰难入团考的活泼新生。微笑标志发夹在她看似烫失败、自由蔓生的头发上轻轻晃动,等待我们的眼神灿烂得好比圣诞节的霓虹灯饰。

“从今天起,我就是sos团的一员了,请多指教!”

深深一鞠躬。

渡桥泰水。语调虽略为稚嫩,却拥有在合唱团更有前途的音量,表情亦如破晓时分的金星般耀眼。至少能肯定的是,她体内蕴藏能跑遍天涯海角的春日级精力。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你就尽量玩得开心点吧。”

泰水对我的无力回应一点儿也不介意,额首向上一跳:

“是!我已经努力去做了!很尽量很尽量的在做!”

她直率的视线中似乎含有某种荷电粒子炮般的能量,再继续看着那充满生命力的笑容,恐怕会让我两眼的水晶体超载爆掉。于是我尽量自然地别开眼睛,在社团教室内寻求协助。

老面孔已齐聚一堂。为水壶点火烧水的朝比奈学姐早已换上女侍装,古泉在长桌上摆了不同于围棋或将旗的棋盘并拨弄着圆形棋子,长门则是在老位子盯着手上的精装书,一副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样子。

春日顶着一脸莫名的满足,在团长席重重坐下。

“那么——”

她就像在卡诺莎城会见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的教宗额我略七世(注:1077年,亨利四世为恳求教宗归还其教籍,在意大利卡诺莎城前的雪地里赤脚站了二天,史称卡诺莎之行),以充满威严的满意笑容和口吻说:

“虽然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还是重新介绍一次。这个女生就是在我严格且公平的精选下脱颖而出的新团员渡桥泰水,大家要毫不保留地将我们sos团这一年来得到的教训和成果,时而严厉,时而像给孩子般怀柔地灌输给她。为了让她成为新一代sos团的中流砥柱,一定要啪啪啪鞭策她喔!”

“要……啪啪啪的吗~?”

朝比奈学姐往泰水看了一眼,接着望向她的管区——泡茶用具的所在,表情就像苦思着该如何传授粗鲁武将茶道精髓的千宗易(注:即千利休,日本战国时代的茶道宗师,享茶圣美名)。我们又不是茶道社,泡番茶煎茶的步骤技巧应该没那么必要。不过一想到春日随便泡的烂茶和学姐巧手下的甘露根本没得比,我还是希望学姐能将朝比奈流茶道精华倾囊相授,成为代代相传的绝活。

干脆顺便敦教春日吧,那家伙泡的茶都只是有点颜色的开水,完全尝不出茶香。

“没问题!我要泡,请让我泡!朝比奈学姐,请将茶水专员的精髓传授给不才小女子渡桥泰水吧,拜托拜托!”

看来泰水已当场拜学姐为师,一举侵入茶香领域。学姐脸上虽闪过一抹疑惑,却也似乎感受到泰水的决心不假——

“呃,这个是凉宫同学的茶杯,这是阿虚的。啊,每个人喜欢的茶温都不一样,要多注意喔。这个柜子里的是茶叶,要视当天气温和湿度来挑选。这种茶是我正在研究的——”

泰水嗯嗯嗯地频频点头,目光晶亮得直逼望远镜镜片,一秒也不放过朝比奈学姐每个举手投足。

“我也想穿穿看那种女侍装!啊,护士服也要!请务必让我穿穿看,拜托拜托拜托!”

我不禁联想到某十万马力机器人。她的动力源到底是什么,核融合还是太阳能?这个学妹该不会能够进行光合作用吧?再说,教新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茶,是把她当哪个公司的小职员?

不过说了也没用,事实上我们sos团几乎没什么好教人的。

我将书包摆在地上,面对古泉坐下。

“来一盘怎么样啊?”

古泉将兴致盎然跟着泰水跑的视线转过来,将棋盘朝我推来。

“这是什么?”

网格特殊的棋盘上摆了几颗圆形石子,上头刻有“帅”、“象”、“炮”等汉字,各个都不知该如何下子,充满了中国神秘色彩。被我狂电黑白棋、围棋、陆军棋的臭古泉,你终于找来有胜算的搏奕游戏了吗?

“这是象棋,也就是中国的将棋。只要记住规则,任谁都能轻松上手喔。规则一点也不难,玩起来也比大将棋更省时呢。”

记规则就是问题所在啊,那不就代表在那之前就要先尝尝被你电得体无完肤的苦楚吗?改玩花牌怎么样?不管是bā • jiǔ或来来(注:bā • jiǔ用牌与花牌不同,玩法类似扑克睥的黑杰克。来来为传统花牌两人对战玩法),我在老妈乡下那边也小有名气喔。

“花牌还真是盲点呢,下次有机会我再带来。说到这个象棋啊,只要知道它和西洋棋、围棋或将棋一样,都是零和游戏的一种就够了。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就能上手,如果具有能从围棋对局途中一眼看出胜负的实力就更没问题了。这也是不太需要运气的游戏,应该很适合你。”

古泉从容一笑,轻松地说明起来:

“那么第一场就当作练习,不记输赢好了。首先是这个‘兵’的走法——”

这家伙真的对泰水完全没多想啊?她可是不太吃力地突破了春日自诩超难过关的入团考试的才女耶。要是有个世代交接,搞不好就是继任团长。就算春日的眼睛真的跟木板节孔差不多,啥也看不出来,那古泉你又是怎样?脸上那两粒该不会是天青石做的吧?

摆棋的古泉歪嘴一笑。唉,有够恶心,他笑起来就像被幕后首领颐指气使的中坚常备干部,带着若有似无的闲适。

他佯装为我摆棋,凑过头来低语:

“我一点也不担心呢,反而还有满满的安全感。之后就算发生什么,对我们来说也一定不是坏事。你何不也用这种态度放松一下?”

心中没有确信的事物,该不会就是形成我这身反骨的原因吧?到现在有哪个新人物登场后,直接拍拍屁股下台一鞠躬的吗?再说现在还跳出了佐佐木、橘京子、九曜和匿名未来人等难以忽视的超常部队。他们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就是这点奇怪,既然什么都不做又何必露面呢?打声招呼就不见人影,伏笔也埋得太长了点。

假如真有推理小说有这样的伏笔,不用等我看完,光是侦探开始推理,我就会把书砸到墙上。

“你真是太急躁了,阅读就是要用更愉悦的心情去享受才对。不管写得有多糟,未来都会成为你的根基喔。不是有句格言说‘负面教材就是好教材’吗?”

没听过。

“这也难怪,因为那是我刚想到的格言嘛。可是我也不觉得我说的有错喔。”

“……黑格尔真是伟大。”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后.古泉脸上泛起了微笑。

“一点也没错。他可是在人类的社会生活中留下最有益建议的哲学家呢,任何人都能实践他的理论。”

不过我还是不觉得黑格尔的辩证法和中式将棋的胜负有关就是了。

我在古泉的指导下掌握了象棋的摆法跟走法。虽与将棋有几分雷同,细节却大相径庭。反正我也玩腻西洋棋和黑白棋了,熟悉一下新的桌上游戏也无妨。

和古泉钻研象棋之际,我也不时偷瞄其它团员的状况。

长门还在看书,沉浸于阅读中。可能是看破了就算有新团员加入也不会成为文艺社新战力吧,早在一年前她对这社团教室的态度,就像冰岛的永恒冻土不曾改变。她腿上的书本略为泛黄,说不定是从旧书店挖出来的宝贝,难道她的行动范围已从市立图书馆向外扩张了吗?一想到长门在冷清的旧书店书架间摇摇晃晃地找书的样子,我的心神就似乎安定不少。

“各位久等了~!”

正当我和古泉开始缓慢地厮杀时,泰水用托盘端来茶杯,以短笛般的明亮音色闯入我视野一侧。她背后的女侍版朝比奈学姐掩不住脸上忐忑,眼神左右游移。

“这是南非博士茶!零咖啡因、助消化、营养高,请各位尝尝!”

没有多的女侍装了吗,泰水还是穿着松垮垮的制服,小心翼翼地将蒸烟缭绕的茶杯摆在我和古泉面前桌上。

眼前的是被春日龙飞凤舞地写上“阿虚”和“古泉”字样的茶杯。即便它们是被特粗麦克笔做上记号的市贩成品,一点儿古趣也没有,但是对茶水没多少心得的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我尽量不让自己和泰水的闪闪发亮的双眼相对,轻啜一口泛红的液体,并在数秒后和相同举动的古泉大眼瞪小眼。

“……这茶好特别啊。”

我的感想和微微苦笑的古泉完全相同。这茶绝算不上难喝,但也没到令人惊艳的地步,反而有种不太合口味的特异风味。虽然我比较想肆无忌惮地大口猛灌煎茶或麦茶,但我还没大胆到敢老实回报味蕾感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有种从来没喝过的味道。呃,能确实感觉到对身体非常好,好像更健康了呢。”

泰水开心地“哇喔”一声,轻巧地挪挪身子,到长门面前递出她的专用杯。

“…………”

长门往写上“有希”,春日擅自决定的专用杯冷冷一瞥。

“…………”

她像是见到泡水前的干燥海带芽般毫无反应,继续读她的书。

对此已司空见惯的我们自然是平淡无奇,而泰水观望了一下长门的反应,也似乎不受打击,小跳步回到朝比奈学姐身边。

“等一下等一下。”

粗鲁出声的正是这空间绝对无上的终极支配者。

“我的茶呢?”

春日从屏幕旁探出一张臭脸。

“茶不是该从团长先奉起吗,怎么可以摆最后啊?实玖瑠,新人教育怎么可以只做半套呢?”

“啊……对不起!”

泰水在慌得不知手该往哪儿摆的朝比奈学姐身边吃吃窃笑。

“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大概是太紧张了吧。现在就为你奉上特制的茶,请稍等一下。”

春日的鳄鱼眼仍无动于衷。泰水像个长翅膀的小妖精轻巧飞舞,快手快脚地在团长桌摆上热呼呼的茶。按照惯例,春日将近乎开水的茶一口饮尽,睁大眼睛,像条狗呼呼伸舌吐气了一会儿。

“要记清楚哦,像这种事就是很重要的规定。实玖瑠,你身为教育专员,一定要对新人更严格一点才行。”

朝比奈学姐啥时成了泰水的教育专员啊?

“算了,茶就到此为止吧。”

春日转得还真快,大概是不想多花时间品茗。

“你是叫渡桥泰水没错吧,懂计算机吗?”

“只有一点点,不过还算会用会用!”

“是吗?那么——”

团长桌的镇桌之宝——电研社牌屏幕上,就是大家熟知的sos团网站。外观还是和我完成当时一样,只有粗制的版面、低劣的内容、还有点意义的字符串跟邮件地址而已。在日新月异不断进步的网络世界里,这真是极为过时的网站,充满“部落格?那是啥?”的数位落差感。

尽管春日打算近期更新的气焰居高不下,不过那一直部是我的任务,而我又不是很有兴趣,就找了一堆借口拖到现在。实际上,让sos团之名在网络上流转根本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幸福,去年的电研社社长就是最佳例证。虽希望春日能淡忘,但她似乎仍未舍弃成为超人气网站的野心。当然,春日还不知道长门在社团徽章上动了点小手脚,也完全没发现。

“我是希望能让网站更引人注目一点啦,有办法吗?”

春日指着开机已久的屏幕说:

“这是阿虚做的sos团宫网,根本就是个无聊又毫无用处的网站,而且还丑到极点。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时髦又信息丰富的网站,这东西只会让因特网之名蒙羞而已!”

真是不好意思啊。

“所以啦,泰水。你就好好地用这台计算机,做出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网站来吧。啊,这也是新人研习的一环喔,如果以为入团考试只有那样可就大错特错了,通往正式团员之路才没那么好走。”

“是~!我要做我要做,请让我做!”

不知泰水是否明白春日话里的严重性,总之她立刻回答。

“我想做,我真的想做,让我做就一定会去做,拜托拜托拜托!”

见她答得这么快又积极得出奇,于是我问:

“喂,你以前有做过网站吗?”

“没有!”

用不着像老妹拿到动物棋礼物那样对我笑吧。

“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办得到!我想帮大家的忙!就让我驯服一台计算机给各位看看吧!”

计算机只不过是个会计算的铁箱,不管再怎么驯,也不会变成猎犬那样听话的万能工具啊……

但我没出手阻止,任泰水挤开团长席上的春日。她拉近键盘,握住无线鼠标,当场像个文书职的啰唆女上班族喀喀恰恰地上工,敲键盘的手颇有架式。

大致浏览过硬盘数据后——

“啊,工具搜集得相当齐全呢。可是,咦?既然有这种程序,那一开始应该能做得更漂亮一点的说。这个网站的无效标签(注:指定组件格式用的网页语法)好多喔,呃,是谁做的啊?啊,好怀念这种纯文字型网站喔,窗体的设定好乱……嘿,显示原始码……哎呀呀,哇,好可怕。这一堆字形卷标是用来做什么的啊……啊,根本没用样式表(注:控制文件显示时的版面风格,如文体、边界、对齐方式等)来做嘛。现在只要是对网络稍微熟一点的国中生,都能做得比这个好耶,学姐。”

刚刚春日不就明讲了是我做的吗。这个学妹竞敢讲那么多刺耳的感想,叫做渡桥泰水是吧,我记住你了。

“那么,就让我来改一下吧!”

明快地宣言后,泰水轻巧地操作起计算机。想说她会乐得哼起歌来,没想到真的在哼,而且有点耳熟。原来那是春日在去年校庆当轻音社临时歌手时唱的曲子。现为新生的泰水那时当然是国中生,大概是碰巧看了那场秀吧。

唉,我的确无法否认春日那天实在很耀眼,不过那也让她对玩乐团萌生兴趣,害我们吃了一堆大可不必的苦,真是失算。

手拿第二杯茶的春日坐镇泰水后头,全身散发满意气息,心情飘得像个对部下优异表现满心欢喜的上司。想将各种杂事繁工就此推给泰水的心意,如菌孢般不断从她脸上洒出。

我虽对终能卸下杂役的未来抱有美丽憧憬,可惜那全系在下决定蛮横度不落人后的春日身上,也许光是待遇不比泰水差就该偷笑了吧。头一天就被学妹骑到头上,往后我的存在意义应该会一天比一天稀薄。我一点都不难过喔。

我和古泉的象棋对战来到决胜关头,泰水奉上的茶杯也在这时空了。最后我照例让古泉称臣,但是还没玩习惯,也没什么赢的感觉,使我有点倦了。

“再来一盘如何?”

我无视古泉上诉之邀,大打呵欠,不经意地看着眼前的瓦楞纸箱发楞。一直搁在柜子上的纸箱里塞满了sos团战利品,可说是我们的百宝箱。

凸出箱子的,就是去年草地棒球用过的球棒跟手套。

首度有学妹加入的异物感、对新团员渡桥泰水的浅薄戒心——还有那通让人放心不下的电话——就是让我稍微紧绷的元凶吧。才回过神,我已经——

“古泉啊,来扔个球怎么样?”

我也不懂为何会如此堤议。

“喔?”

古泉和我四目相视,约一秒后展颜而笑:

“不错呀。筋骨不活动就会变钝,适度运动对健康和灵感也很有帮助呢。”

古泉心意一定便立刻动作,没挺什么腰就拿下柜子上的纸箱,掏出两个破烂手套和网球。不愧是古泉,虽然里头应该软硬球兼备,但他已确实看穿我的心思。

五人sos团已运作了将近一年,第一位后进渡桥泰水,才在我们晋级后溜进空出的一年级字段。虽对她没什么不满,不过我们已在各种超自然的科学xìng • shì件中五人一体奔走多时,使我分析出心中有种五角形要变成六角形的怪异不安定感正在扎根。

简而言之,我还是会不自觉地将突然闯进这安定的社团教室的泰水视为异物。无论此后泰水在团里有何作为,或是春日认为维持现状即可,我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泰水在我洗澡时打来的电话也很有问题。就算那是入团心切而冲过了头,又为何要特地打给我?即使打给其它人也没意义,他们三个都还背着特别的幕后工作,然而打给我也不会多有用啊,更别提她连自我介绍都没做好就挂断了咧。真是的,这个学妹的脑袋和春日一样难懂。

所以,我就是想消极地逃离有泰水存在的房间,而那个响叮当的借口,就是我向古泉提出的传接球。只有这个不是室内运动啊。

“那么——”

我对着观望泰水操作计算机的春日、开始探究新茶的朝比奈学姐、专心啃书的长门如是说:

“我们出去一下。反正我和古泉也没什么好教的,待在这里反而碍事。教育新人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们啦。”

古泉也拎着两人份的棒球手套,挤出不特定对谁的微笑。

“说得也是。像这时如果只有女生在,就能玩得更无后顾之忧了呢。讨厌的男性们就下台一鞠躬啰。”

这位副团长就只有帮腔工夫算是天下第一。

春日珠针般的眼神对我扫来。

“那就去呀。对了,干脆就把阿虚至今所有的团员活动对泰水介绍一遍吧。听好啰,泰水,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个男的为什么是我们唯一的普通团员——因为他真的虚到不能再虚,受不了。你就把他当负面教材吧,我们团采的是完全贡献制,像阿虚那种货色就赶快践踏过去。”

是是是,如果你不会改变这种看法,我也能继续安心下去。希望你别推给我什么怪工作,让我平平安安地迎接毕业典礼就好。

我向古泉使了个眼色,古泉也正确读出我的意思,将烂手套扔了过来。

“那就先失陪啰,大概会玩到累了才回来。”

古泉重重一眨眼,差点没啪恰地敲出声来,之后将手搭上我的背。

“快来享受我们难得的男性时间吧。”

步出门前回头一看,长门仍持续着她的埋头读书术,朝比奈学姐喃喃念着“这种茶是不是跟其它的混着泡比较好啊”之类的认真阅茶,春日则是在灵活运用计算机的泰水身后摆出不懂装懂的微妙复杂表情,半张着嘴傻望屏幕。

不管是我们之间还是这房间的气氛,都在新生加入后变了不少嘛。

我和古泉离开社团大楼,在中庭传起球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只是两个闲得发慌的男学生扔球杀时间的画面而已。

铺满草皮的中庭就位在校舍和社团大楼中间,能从三楼文艺社教室敞开的窗子一览无遗。相对的,我们拾起头来也能看到社团教室,那距离是只要有人探头,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多了一个女生就热闹多了呢。”

古泉投出的球画出平缓的抛物线。

“怎么,你希望是男的啊?”

古泉接住了我以上肩投法扔回的网球说:

“是为了平衡。男生只有我们两个,现在女生又变成四个,怎么算都是劣势吧?我们的发言权已经小得可以了呢。”

难堪归难堪,但还是事实。正确说来,问题就出在春日那响到可比贝斯音箱的发言力吧。

“看来那个女孩也不能用常理论之喔。”

古泉的投球力道微幅增加。

“泰水有什么怪异背景吗?”

我的手套砰地一声咬下了荧光色的球。

“没有。”

古泉诡谲地浅笑。

“请放心,她是单纯的个人,背后没有任何组织。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会受他人指使,只是一个有意识的人——所以才耐人寻味啊。”

我瞪着握在手里、像个鲜摘柠檬的网球说:

“你真的很爱兜圈子耶,古泉,知道什么就快点说啦。渡桥泰水为什么要潜入sos团啊?”

“目的不明。”

古泉摆出投降的手势。

“我所知道,或者说能推测出来的,只有一件事。”

我高举双臂投出的球被古泉轻松接下。快让我听听你那唯一的推测吧。

“那是凉宫同学的愿望。”

又来啦?

“凉宫同学是经过希望、挑选,最后才决定一定要让渡桥泰水成为sos团成员的。她是相信这个新团员是必要人才才录用的吧,恐怕又是在无意识下操控了现实呢。话说回来——”

古泉将视线抛向我。

“为什么会突然想传接球呢?像这样邀我做些什么,根本没发生过几次吧?”

我哪知啊,只是有有种现在非得用这些球具不可的厌觉而已。我可不是怕冷落它们太久害它们变付丧神(注:日本遭神灵附身的老旧用具总称)喔。

“这样啊。”

古泉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

“如果社团教室的器物产生意识,那就代表整个空间异化的开端。不过我之所以能赞同你的感受,是因为我也突然想玩传接球。喔不,是被不做不可的怪异强制感拘束了。”

古泉投来的球在眼前突然下坠,我顺势捞起。

“那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然而那可能是必然的行为。也许我们有义务要来这里传接球吧,就像未来人说的那样,也就是所谓的既定事项。”

搞不懂。这么说来朝比奈(大)应该又会大费周章送点讯息过来啊,可是的确没有。说起来,和你在这里扔球又会变成什么未来伏笔?

“我虽想问问朝比奈学姐……”

古泉仰望三楼的社团教室,轻声一叹。

“可是看那样子,恐怕她什么也不知道,这又是我们自发性的举动,单纯是我们疑心病作祟的可能性相当高。如果这样就要疑神疑鬼,往后就更容易被未来人牵着鼻子走。身为一个过去人,我并不想输给未来人的计谋。这和超能力或,机关。无关,是我活在当下的个人自尊。”

这和他平常的话相比颇有直心话的味道,令我有些意外。

“被轻视也无妨,对方的能力和组织都比我们强大。但是,我个人并不喜欢就此甘居下风。不管敌人再怎么强、用什么手段,主角大喝一声就把情势整个翻盘的桥段,在古今中外不都是王道吗?”

还真像周刊漫画的战斗型英雄啊。如果你能来场速成修行或是让潜能觉醒,将九曜那票人一网打尽,就不需要我出马了。

“我想这个角色——”

古泉投来一颗变速球。

“还是你最适合。你有凉宫同学靠着,凉宫同学有你撑腰,这片宇宙没有你们办不到的事呢。”

他挑起一边嘴角。

“我以前也说过,干脆就让这世界从亚当和夏娃开始算了,就日本而言该说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吧。只要能不断量产子孙,地球很快就会充满你和凉宫同学这样的人,岂不是既超现实又愉快的光景吗?”

那已经是怪奇搞笑剧场的领域了吧?我可不想故意把我的吐槽体质传给子孙。再说,如果人类全都起源于春日,那我看历史应该撑不到诺亚方舟出现。只要是个脑袋清楚的船长,应该都有拒绝超载的准备。

就当是为了考古历史学会好,你的提案还是收起来算了。就让他们一直在亚拉腊山(注:土耳其最高峰,海拔5137公尺,被‘圣经’描述为诺亚方舟停泊处)挖到冻土最底层吧,搞不好会发现木造宇宙飞船咧。

“真是遗憾。”

古泉握着球,像风车一样转起手臂。

“不过我的心情依然很平静,想再多观察你们一会儿,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学姐应该也是。人类是地球上所有生物中,唯一拥有与生俱来的想象力和求知欲的动物,我既然是其中之一,自然会想看到最后,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这时古泉突然改题。

“你和凉宫同学的课后补习还顺利吗?”

被他发现了。我故作镇定地说:

“托大家的福,还过得去。不过与其说是教我,我更觉得她只是在享受教人的乐趣罢了。”

“这倾向不错呀。你和凉宫同学都打算升学吧,如果能就此升上同一所大学,对我也是一大帮助。请你就这么一直拚到大学考吧。”

得了吧,操烦我出路的有老妈一个就够了。幸好时间还剩将近两年,尚不必急于和题库朝夕共处,我还有点非解决不可的事要做。

“喔?会是什么呢?”

……譬如一些还没买的新游戏,或是还没玩完就一直搁着的畅销游戏之类的。

古泉只是淡淡一笑。同年级生从容的无奈微笑怎么会这么刺眼啊,气死我了,我也想用这种笑容唬倒众生啊。

“那么,下一球该投什么呢?卡特球、蝴蝶球、快速滑球,各种球路都行喔。”

请给我一颗接得住的球。我是永远的二垒手,没有捕手经验。

古泉接着投来的是正中快速直球。也许是别有用心,球速超乎我对古泉那条手臂的想象。既然有此能耐,去年草地棒球大赛应该让你上场救援吧,如果还有什么压箱宝也请尽量发挥。

我和古泉又默默投了一阵子。我对棒球本来就不是特别热衷,玩到现在也有点腻了。这时——

“咦?”

古泉先抬起头来,我跟着追上他的视线。

纸飞机。

似乎是随手折折的简拙纸飞机在中庭上空盘旋,由于没什么风,纸飞机很快地无力坠落,画出跳高选手着地失败的轨道刺在我脚边。仔细一看,像是用社团教室的影印纸折的。

我拾起了它。

几个潦草的签字笔字在机翼上舞动,那是:

‘oen!’

在古泉靠近前,我已火速将纸飞机还原成一张有折线的纸,还楞了好长一会儿。用同样笔头同样字迹写的黑字虽短,已足以造成些许震撼。

‘ikuru资料夹曝光!’

我反射性地抬头,看的当然是社团教室窗口。

站在窗边的人物,将会决定我是否要绷紧神经接受即将开庭的纠弹审议,使我七上八下——

在三楼敞开的窗边向下看的,的确是渡桥泰水的娇小身影。确认我看过原始飞行信的内容后,她竖起食指在唇边一贴,像个从舞台边退场的女演员般轻巧地消失。

看来这个叫泰水的在计算机方面确实有一套。我一定是和机械白痴朝比奈学姐,以及只会粗暴对待精密机械的春日相处久了才会如此大意。也许那在长门眼里早已不是秘密,不过她的嘴比铁矿还硬,不必担心。

想不到她竞然有办法打开加密的隐藏数据夹,看来升级安全性的时候到了,改天找电研社社长谈谈吧。

“怎么了吗?那句话到底是——”

古泉好奇地看着我手上的前纸飞机。

“没什么,这只是我和朝比奈学姐的小秘密,对你的人生一点影响也没有的垃圾信息。”

古泉微笑着耸肩没答话,而我也无视那张看透一切的脸。

我再度抬头望了望社团教室。春风正拨弄着收至两旁的窗帘,令人看不清室内的状况。

我将之前有过的感想拿到嘴边喃喃地说:

“真是个怪女生。”

我们不久后回到教室,只见春日在计算机前兴高采烈地大叫:

“阿虚快来看!变成这么漂亮了耶!”

我将球具交给古泉,来到像小猫玩弄细绳般操作鼠标的春日身边。

“喔喔?”

一看见屏幕画面,不知所谓的感叹符号便从我嘴边钻了出来。

“这是sos团网站吗?”

“看就知道了吧.不是都标得这~么大了吗?”

徽章的确很大,不过我之前随便做的网站已不留半点余韵。无论是桌面背景、字形还是索引全都翻新,有些字还闪烁扭动个不停,画面用色也更加夸张。如果说我做的初版网站是传统圆盘幽浮,那她的就有如水晶灯般华丽。会不会有点装饰过头啦?

“这种的就是要引人注意啦。”

春日自居功劳似的趾高气昂地说:

“而且啊,网络世界瞬息万变,怎么可以浪费手上的技术呢。我已经让泰水把所有能用的素材都用上去了喔。你看,只要按这里——”

免费素材感全开的音乐响了起来,说实在的,很吵。

我不耐地看着典型失败网站的展示画画说:

“其它还有什么页面啊?”

“留言板。”

就这样?

“没办法啊。”

春日噘尖了唇。

“我是很想在活动报告上贴满照片啦,可是第一个反对的不就是你吗?”

啊,朝比奈学姐的事吗,这家伙竞然还记着。

“还有这种的喔。”

鼠标溜动起来,在显示游戏的位置上停止,画面也在按键声后切换,看起来像是个星空背景的游戏标题画面。我将字体不知道在讲究什么的名称念了一遍:

“thedayofsagittari……5?”

“这是我从电研社拿来的。”

竞敢大言不惭。

“好像是以前玩过的那个的网络升级版,可以和世上任何角落的人对战喔。虽然我不太懂,不过这种的还是摆上来比较好吧?不用说,这当然是免费游戏。”

谁会付钱啊。只是既然都出了第五版,就代表那群人对这款游戏相当有爱,结果还败给我们,一定带给他们不小打击。没办法,只能说那是他们自作自受。

“我还顺便拜托电研社帮我们开发游戏了,玩这个实在不太像sos团,我想要的是一个更不一样的小游戏。”

我看不是拜托而是命令吧。一想到电研社愁眉苦脸地被迫替sos团打造游戏,我也感同身受得咬牙切齿,这时我突然发觉——

“那她人呢?”

渡桥泰水不在社团教室。里头只有在角落看书的长门,收拾球具后归位的古泉,以及正注满茶杯的朝比奈学姐。学姐从托盘拿起茶向我递来并说道:

“她刚刚回去了。”

“咦?”

正式入团第一天就早退啊?

“她说有非做不可的事,道歉了好多次之后就一溜烟跑走了呢。”

学姐将杯子交到我手上,笑容竞比平时还大了一整圈,待我一问后——

“她真的好可爱喔~”

她陶醉地说:

“无论是声音、语气、动作、表情还是应对的样子,全都真的可爱到不行呢。”

抱着托盘扭腰摆臀的朝比奈学姐也不惶多让啊。只是能这么快就摘下这位可爱学姐的心,渡桥泰水真不是省油的灯。

“我对她是没那么有感觉啦。”

春日略显无奈地看着学姐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一直像小鸡跳来跳去。不过能和实玖瑠这么合得来,真是太好了,看来她还有待发掘,不会让人一下就腻了。虽然只是第一天,就已经很够我看出她有多少本事了呢。”

朝比奈学姐仍扭着身体说:

“她好像很懂得怎么和人相处,和长门同学也很快就混熟了呢。”

不知是突然回了魂,还是看到古泉刻意呆望空无一物的桌面,学姐突然拿起陶壶找起副团长专用茶杯。我将视线转向长门,设法想象泰水究竞是怎么和这家伙短时间搭上线的。

长门似乎已正确判读了我的心思,从字海中慢慢探出脸来。

“我借她书了。”

她以过分压抑的音量吐出几个字,紧接着想再补充一些——

“她拜托我借的。”

添了几个字,又满足地低头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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