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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朱色白雪(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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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春大人。」

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气若游丝地呼唤了主人的──朋友的名字。

双胞胎的一人被夺走了双臂,另一人则被夺走双腿。

被砍下的四肢都放在『七涂曲』的结界保管,夺还的机率近乎于零。

包括『通连』在内,所有武器都被夺走的血沙和血香在型羽和槛江的监视之下,互相靠在一起坐在地上。

两人的伤囗皆缠上了绳子止血。

替她们的伤囗做急救处理的人是槛江。

型羽在『七涂曲』里面看管两人的断肢,困惑地嘟囔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果能从双胞胎口中打听出前往『迷途之家』的路线自然是最好,但她们肯定不会如实招来,就算拷问恐怕也只是白费力气。

干脆杀掉她们省得麻烦算了。不行,枯叶有禁止shā • rén灭口。

就在型羽思考该如何处置时,双胞胎的血香突然抬头说话了。

「欸,可以打个商量吗?」

「什么商量?」

两人明明吃了败仗却不怎么沮丧,教型羽有些不满。

「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夺走你们的性命。可是……」

型羽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啊啊,果然是这样耶,血沙。」

「对呀,血香。被供子姊姊说中了呢。」

双胞胎的脸上不见先前交手时的冷酷表情,而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得好不开怀。型羽错愕不已。这两个家伙果然完全令人捉摸不清。

「……然后呢,什么事情被她说中了?」

但──

「供子姊姊她有跟血沙香说喔。」

「对,供子姊姊有说『你们能赢那是最好不过。』……」

接下来的话不仅让型羽深感错愕──甚至哑然失色。

「……『可是如果你们输了,就认枯叶为首领,服从她的领导。』」

「咦……啊?」

不是要你们自尽或快点逃亡?

「所以血沙香不会再跟你们交手了。对吧,血沙?」

「对呀,血香。我们要以『此花』的身分,努力扮演枯叶姊姊的手下。」

「好期待喔,血沙,不晓得之后会变怎样呢?有点期待耶。」

「真的好期待,血香。好好奇新首领会下什么命令喔。」

「等……你们等一下!」

型羽向无视她的困惑、径自愉快地聊了起来的双胞胎质问。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啊﹒是真的。那当然啰。对血沙香来说,供子姊姊的命令是绝对的。」

「我们绝对服从供子姊姊的命令喔。」

「可是。这样的话……」

供子真的有对她们下这样的命令吗?

不可思议。

那个视枯叶如蛇蝎,打从心底厌恶的女人,就算疯了也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令人头痛的是,这对双胞胎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撒谎。假如她们的目的是想骗人释放她们,照理说应该会以带型羽她们去『迷途之家』为筹码,要求型羽还她们手脚。可是她们两个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甚至还吱吱喳喳地闲聊了起来。尽管型羽的理性坚信双胞胎是在说谎,但也不能因此不把她们的话当一回事。

型羽已经懒得再多做思考。

「……怎么办,槛江姊姊?」

她放弃烦恼,转而把问题丢给槛江解决。

「嗯~」

只见槛江微微皱起眉心。

「那你们肯告诉我们怎么走去『迷途之家』吗?」

然后马上开门见山地向双胞胎询问。

「嗯,没问题。」她们很干脆地点头答应。

于是双胞胎一股脑儿地泄露了路径,什么「从这里沿着河川直走一段路」然后「碰到长了藤蔓的栎树再往右转」之类的,描述之详细,反让人替她们担心透露这么多是否恰当。

不过她们所言是真是假,型羽和槛江都没有自信判断。

「总之,先把她们交给砂姬处置之后,照她们说的走一趟看看吧。」

「说得也是……」

感觉这也是最妥善的提案了。

槛江拿出手机拨号。先把她们扣押起来,如此-来就算上当也不用怕她们会跟其他敌人合流。

型羽望着正在说明路线的双胞胎喟然而叹。

自从半路上碰到双胞胎被迫做出选择后,景介便一直怀有疑问。

正确而言,是想不透。

木春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战略?

她把双胞胎和供子分配在两地,让景介一行人在那两个地方自行选择要联手进攻,或者留下同伴。若是选择留下同伴,则放其余的人往前通行。若是选铎联手进攻,则集中火力攻击枯叶一人。

乍看之下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因为比起团体大混战,这么做可以确实提升歼灭我方的可能,最重要的是,木春本人也得以跟枯叶面对面相见──实际上这个目的也真的实现了。恐怕是木春执意要亲手杀死妹妹,并把这个目的摆在第一优先,所以才会策划出这个作战计画吧。

只不过这么一来,也大大提升了露出破绽的可能。

应该说,手法太过粗糙了。这样的安排完全没有设想双胞胎和供子都吞了败仗的情况和风险。徜若两边都以战败收场,将一口气失去原先的优势。

当供子一个人现身时,景介更想不通了。

景介原以为,如果不让木阴野留下来选择三人联手的话,日崎会现身支持供子。只怕她半途暗中偷袭。木阴野应该也是警觉到有这个可能,才会坚持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的吧。

就在和木阴野争论的那个当下,景介无意间想到一件事。

如果真要偷袭的话,那何不一开始就派日崎出马──看准景介等人上山的时候,指派日崎一个接一个偷袭。等到景介一行人被杀得措手不及时,再加派双胞胎和供子,一口气杀个片甲不留。这么一来可以把己方的牺牲压缩到最低限,同时又能歼灭敌人。这是景介所能想到,最有效率的计策了。

景介以为,大概是对方没能想到这么卑鄙的计策吧。

铃鹿再堕落,好歹也是铃鹿,所以打算在最后的最后来个堂堂正正的对决吗?还是说,木春不计代价也要把跟枯叶直接对决列为优先目标?

从结论而言的话,后者是正确的。

至于前者的推测──只能说错得非常离谱。

「什……」

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令景介哑然失色,无法置信。

枯叶也是一样。她张大双眼,僵立不动。

几分钟前。从森林里现身伤痕累累的供子只是瞅了景介和枯叶一眼,便行经两人身旁一路穿过大门,瘫倒似地跪在木春的膝前。

「你打输了吗?」木春问。

「对。」供子小声地回答。

「是吗。」木春面露微笑,然后──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供子。」

只见她从腰际抽出『通连』──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了供子的首级。

供子的身体垮落在地,头颅则滚进了『迷途之家连』的庭院。

只见头颅还没来得及停止滚动──

啪嚓。

紧接着挥下的第二刀便剌穿了落地的人头。

没能留下只字片语的遗言,甚至连死前最后一声的惨叫也不被允许拥有,供子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姊姊大人?」

枯叶一脸惊愕,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供子明明是你的……」

供子。

她是景介的眼中钉,可佷的敌人,对枯叶来说应该也不例外。

她利用槛江,欺骗篠田,叛乱时在幕后活跃──但反过来说,这些行为也足以证明她对木春忠心耿耿,无私奉献到用肝脑涂地亦不足以形容的地步。

听说,她们俩的私交也很好。

仰慕木春,把她当首领尊敬,同时也是木春的朋友的供子。

然而木春却是那么心狠手辣。

「这问题还需耍问吗?」

木春冷冷一笑,一脸云淡风轻地向浑身直打哆嗦的枯叶回答:

「凡是铃鹿一族皆格杀无论。这就是我的目的。」

──啊啊,原来如此。

景介终于豁然开朗。

木春之所以采取那么迂回、高危险性策略的理由。

她不是没有把同伴的牺牲纳入考量。而是一开始就没把她们当作同伴。

无论是供子、双胞胎,还是日崎。

她们能打嬴自是最好。万-输了,只要景介他们狠不下心杀敌,那便不构成任何影像。反倒是她们战败后如果还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落荒而逃,那更合木春的心意,因为她可以趁对方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就地处刑──下场一如刚才的供子。

「你也对那两个双胞胎……下了一样的命令吗?」

「那当然。我早有交代。万一输了,务必在落入敌人手中前逃回这里。」

开什么玩笑。

即使是景介也想不到这么恶毒的手段,恐怕连秋津也会觉得异常。

不把同伴当同伴,而且视她们的心情如无物。

一切的目的只为把她们当作喂食『通连』用的人命──

「……全部。」

等景介回过神时,喉咙已经在自行抽动了。

「全部是为了我吗?为了我……你做了这些事……」

木春完全没有打算理解景介的想法,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点头称是。

「是呀,没错。我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你。你再耐心等等,我马上就……」

「……不要闹了!」

景介打断木舂的话怒吼道。

再也忍无可忍。

「你……你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景介……?」

木春貌似纳闷地注祝着景介。

从她的神情感觉不出有任何罪恶感,而且她也不懂为何景介向她咆哮。

那模样就如小孩子般──天真单纯。

「供子……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不只是供子。包括巳代、夭姊、型羽她们、我不认识的其它族人,还有妹妹枯叶。大家都当你是次任首领,不仅关怀备至,而且也很尊敬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大家,把她们全都杀光?为什么你滥杀无辜,还能摆出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我……我真的不懂!」

「那是为了……」

「住口!事情才不是那样!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景介哽咽了。

正确地说他是感到痛苦难过,而不是哀伤。

为什么她会扭曲成这个样子?

那天──那个冬日。

来家里嬉戏的少女不是这样子的。当年那个笑赞姊姊准备的热牛奶美味好喝,大露一手堆雪兔技巧,夺走了景介纯真初恋的少女,绝不会是这种杀了亲朋好友后还能摆出这种若无其事嘴脸的家伙。

「你说……全部都是为了我?……你少鬼扯了。」

纵使因为身染怪病,初恋因此无疾而终──

纵使身处在封闭村落的她,爱意浓厚到疯狂的程度。

纵使她想用杀光一族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恋情。

纵使她的所做所为,全都是为了景介──

「这些……根本不构成能若无其事犯罪的理由吧?」

如果她肯流下几滴眼泪,不知会多么轻松。

如果她有受到罪恶感折磨,或许就能释怀了。

为了爱犯罪,跟不把罪当罪是两回事。

是完全不一样的──扭曲。

「你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景介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愤恨地咬唇陷入沉默。低着头,双手握拳,彷佛快窒息了似的。

在静寂持续了数十秒之后──

「姊姊大人。」

枯叶率先打破了沉默。

「景介……他说得是对的。姊姊大人,是你错了。」

难过、悲伤、空虚。

她带着那样的表情抖着两片唇瓣。

「每个人都很敬重、欣赏你。无论是奴家、父母亲、或者其它族人……如果是为了以前的你,一定都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如要咳出血来般,动着喉咙。

「可是!那是因为大家认为你会为了咱们流泪哭泣!相信你会为咱们的牺牲曲由衷感到哀恸!而你却……即便有人为你牺牲,你仍铁石心肠、无动于衷。而且还笑得出来,像你这种……根本不配称做首领!现在的你不过只是暴君罢了!」

枯叶的眼眶噙着泪水。

那是悔恨、失望,亦或苦恼?

枯叶最后小声地喃喃嘟囔道:

「你……根本不配做为一个首领。」

这时──

「咯、嘻嘻。」

就在枯叶冲囗说出那句话之后──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极为唐突,就像心中的笑意突然爆开一样──

木春失声大笑。

景介和枯叶不禁都目睁囗呆。

一改先前气定神闲的态度。

威严与霸气皆荡然无存,有的只是──

「是吗?原来如此!那就是你的真心话吗,枯叶!」

某种阴郁且浑沌,极其漆黑的情绪。

木春放声大叫。

她的行动受到了激情感染。

「啊啊,没错。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我确实不配做为首领。我这得了停止成长的怪病,连带失去生育能力,是个连延续本家香火也办不到的废物……在你生儿育女前,我不过只是看在同情的份上才被推出来当装饰用的可悲傀儡!」

「姊姊……大人?」

无视枯叶的困惑,也无视景介的惊愕,

「哈哈!姊姊、姊姊、姊姊!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叫我姊姊吗,枯叶!」

木春她──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突然压低嗓音,轻蔑似地说出了颠覆枯叶所认知的一切的话。

「比起我这个只是形式上受到拥立的叛徒之女……你……身为正统首领长女的你。确实更有当首领的资格。」

「骗……人。」

「看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枯叶。」

只见她面露诀别般的笑容,同时从腰际的剑鞘拔出『通连』。」

「步摘!」

接着她厉声呼唤了面无表情地守在一旁的日崎。

日崎往前跨出一步,彷佛完全没听到木春先前的自白似的。

「你来当枯叶的对手。我只要求你留住她的一条小命。看是要断她的头,砍下她的四肢,还是要扯出她的五脏六腑,全都随你高兴。」

接获指令,日崎头也没点,拔出了插在腰际间的小太刀。

木春满足地注视着她的行动,然后转头面向景介

「景介,你也一样……我不会杀了你。不过要是胆敢插手,那就做好丢掉一、两只手脚的心理准备。还有,你给我记清楚了,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唯独你,唯独你……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给枯叶。」

「姊姊大人,慢……」

「闭嘴!」

木春已听不进任何制止的话,她提着『通连』扑向了枯叶。

「呜!」

枮叶旋即从怀里取出『白银魉牙』,以风势阻挡攻击。

同一瞬问,日崎从枯叶的正侧面直攻而来。她的小太刀一如穿过风的细缝似地砍向了枯叶。

枯叶立刻用铁扇接刀。

白刃与漆黑的铁扇相互较劲,陷入一瞬的胶着。

景介连忙拿出『贺美良之枝』,插进了附近的『迷途之家』的外门。注入意识,感觉得到蠕动,没问题──行得通的,我能战斗。

外门冒出长恰状的触手,袭向了日崎。不过,对手毕竟是一族名列前茅的强者。景介的攻击自然不可能伤得了她,只见她立刻抽走小太刀和枯叶保持距离,以漠然无神的眼睛注视景介。

「呜……!?」

寒意和胆怯交织的恐惧蔓延了全身。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景介只能感知到结果。

等他留神时,枮叶已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日崎则跪在三公尺远的前方。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企图攻击景介的日崎和伸出援手的枯叶在电光石火间进行了一波攻防,最后日崎被枯叶给击退了吧。

「……得救了。」

景介向保护着自己的那个背影道谢。

「千万别松懈了,景介。」

枯叶的声音充满了紧张。

「战斗才刚开始而已……你稍微退下。步摘交给奴家来应付。」

看来枯叶现在无暇思考木春前一刻所吐露的真相。

同样的,也无暇因被迫得跟亲友日崎决一死斗的命运而感到惆怅。

只要露出一丝的犹豫,旋即就会被杀死。

景介听从叮咛保持距离。

枯叶凭气息确认景介退开后,轻挥『白银魉牙』。

瞬间,她的四周刮起了龙卷风。脚底的尘沙与碎石打转盘旋,随着劈劈啪啪的爆裂声响一起被卷上半空。

那应该是有真空旋风混在其中,用来保护身体的防护壁。如果不先设好障壁的话,即使是枯叶的身手,恐怕也对应不了日崎的速度。

另-方面,日崎的冷漠视线目前则是牢牢固定在枯叶身上。看来,除非景介主动攻击,否则她不会像刚才那样反扑。

慎重起见,景介又接着往后倒退数步,来到有树木的地方。

关于木春的出身,景介也跟枯叶一样暂且先不去思考。

「不管怎么样……如果打不赢眼前这场仗,一切就甭提了。」

否则事棈不会有结朿。也不会有开始。

景介的视线投往了『迷途之家』的门。

枯叶与日崎,两人一静一动,采取了两种极端的作战方式。

枯叶用风围住四周做为防护,留在里面以静制动。

相对地,日崎则是忽左忽右地四处移动以小太刀攻击。

坦白说,凭景介的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后者的速度。虽然勉强可以用肉眼捕捉到日崎的身影,不过她的速度之快,让景介怀疑自己看到的其实都只是残影而已。她到底采取了什么样的攻击,景介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枯叶应该是利用布阵在四周的龙卷风,勉强压缩日崎的攻击范围吧。先把刀的攻击距离、方向、位置等局限在固定几处之后再来对付。

反过来说,这也代表一旦枯叶少了这层防风壁的保护,就无法跟得上日崎的速度。而且为了得到护壁的保护,她也只能被动地屈居守势。虽然真空旋风似乎多少能造成伤害,可是顶多只是些皮肉之伤。

景介想起二月时在学校所发生的事。

当时两人的武器恰恰相反,然而形势却一模一样、完全没变。

枯叶的行动看不出有任何踌躇。她是在接受日崎已失去神智的情况下,抱着觉悟战斗的。换句话说──这表示两人的实力有极大的差距吗?

木春退下来旁观战局。她的视线冷峻依旧,恐怕是在等枯叶被击垮的那一刻。或许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持日崎也说不定。

这个状况下,我该采取什么行动才是正确的?

说穿了,我该攻击木春,还是日崎?

目标是后者──景介做了这样的判断。

就算自己打倒了木春──这里的打倒指的是使她昏迷或封锁住『通连』──日崎八成还是不会停止行动。至少,除非主人木春下令,否则她应该会继续战斗下去。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就是要阻止她。可以的话,能让她恢复理智是最好。

只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中,景介究竟能帮得上什么忙?

眼睛睁再大,也只能看到疑似残像的形体。讲明白点,就是根本没有景介插手的余地。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虽说铃鹿的体能强度比人类优秀,这也未免太扯了吧。秋津她到底对日崎做了什么?

「……?慢着。」

刚刚浮现的念头好像有什么疙瘩。

对了。

──日崎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在冬天和枯叶交手,打完之后便被秋津掳走,后来再见到她是在神乐的宅邸。那时她已经变成一副失去感情的模样,战斗时不再有任何的彷徨与留情。

整个人就好比是一部机器似的。

秋津肯定对她做了什么。

具体而言呢?拷问或洗脑,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吗?就算真的可以,光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到底该如何──

「……难道说!」

景介灵机一动。

没有任何的根据。说是单纯的直觉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在形势不利的当下,&8231;有孤注一掷的-价值,毕竟再打下去终究是会节节败退。

所幸这时景介第三次在森林中战斗。和以前比起来,在各方面更加得心应手,而且这次是头一次遭逢日崎和木春。就算重施故计,应该也不用担心会被识破。

景介倒退一步,把手伸到背后,用『贺美良之枝』划伤树木。虽然下手时一度冷汗直流,很担心木春对自己的行动启疑窦,但景介豁出去了。

「枯叶!」

景介大喊。

「一秒也好,牵制日崎的行动!」

「知道了!」

枯叶头也没回,也没多问原因,立刻点头应允。景介十分开心自己能深受她的信赖。再来就看自己能否响应她的期望了。

景介首先让数十根树枝伸长,尖端对准了日崎和木春。作势准备用这些树枝当武器攻击她们。木春瞪视着景介,明显提高了景介心。

枯叶操控四周的风,以疾风攻击日崎。

日崎轻轻松松闪避了开来。

失去了目标的风撞上门柱,门柱随着巨大声响折倒的同时,日崎挺刀朝枯叶的侧腹刺去。景介看不懂详细的过招过程──只猜枯叶应该是操作风的防壁,诱使日崎放弃砍击而使出刺击吧。

然而,枯叶却没回避那个攻击。

她反而将手抬高,刻意让侧腹门户大开。

「原谅奴家,吉乃!」

然后主动用身体接刀。

只见半截刀身贯穿衣带,刺进她的身体。

枯叶强忍痛楚贴紧日崎,并抓住她的手腕。成功地牵制住了日崎的行动。

「……景介!」

「来了!」

景介灌输意识给树木。意识一路传往悄悄埋伏在地底下的树根。

默默接近日崎的树根有两根。景介令其中一根缠住她的脚踝。如此一来,即便待会证明自己的预测是错误的,枯叶也能接着攻击。

剩下的另一根才是重头戏。

树根和日崎的身体平行,直直往正上方窜出。通过脚,通过腰,通过肩膀就在到头部高度的瞬间,树根转弯了。

攻击目标是挂在侧头部的──

狐狸面具。

那就是景介所预测的关键。

现在的日崎俨然是个机械。

她服从主人的命令,对于其它外在刺激却毫无反应。景介猜测,就算是拷问或洗脑,应该也不至于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

纵使真的有那个可能,势必也得经过长时期的洗脑。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充其量只能把人搞到崩溃。照理说应该无法彻头彻尾改造一个人。

那么,合理判断一定是利用什么速成的手段。简言之,就是道具。

而且,失踪后又现身的日崎,不知何故头上一直挂着狐狸面具──

树根命中日崎的侧头部,只见支离破碎的面具飞了出去。

瞧面具如此不堪一击,景介以为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不料──

「不……」

日崎原先戴着狐狸面具的地方,有某个不起眼的物体在蠢动着。

看似有些像是粗糙不平的岩石,模样恶心。

那是颗表面上画有眼珠图案的圆形物体。大小约跟弹珠差不多。四周长满密密麻麻的虫脚,揪着日崎的头部不放。

「……是『觉的牢狱』吗!?」

枯叶喊出那个怪玩意儿的名字。

──我的预测果然是正确的。

没错的话,那应该是操控心智的藏物。外面之所以挂着狐狸面具,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枯叶一脸愤怒,朝藏物伸长了手。

「步摘!……醒过来吧!」

她用力抓住藏物,一把扯下,砸到了地上。

只见『觉的牢狱』那密密麻麻的脚不断挣扎蠕动,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振作一点,步摘!」

此时被抓着肩膀用力摇晃身体的日崎有了反应。

「啊……啊?」

日崎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倏地──

隐隐恢复了清澈。

3

「枯、叶……?」

阔别两个月,终于又听到的亲友的声音。

虽然那声音显得有些微渺,就像大梦初醒一样孱弱,仍教枯叶的内心感动不已。

「我……」

「你没事吧,步摘?」

回想起来,那一天咱们俩是以相当虎头蛇尾的形式分手的哪。

本打算对倒戈的你晓以大义,可是也不确定你是否有把奴家的话听进耳里,依纱子便把你强行带走──啊,为什么奴家当时说得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呢。

又是教你何谓坚强,又是矜持又是觉悟的,明明那么软弱,也不是什么有资格大言不惭的身分,追根究柢奴家根本也没做好觉悟。

奴家一直都放在心上。

当她随着依纱子现身夺走『通连』时,以为这是上天给奴家的惩罚。

或许,用一副志得意满的嘴脸说教的奴家被你嫌弃了也说不定。尽管自信满满地扬言要把你带回来,不过-想到假如你加入繁荣派是出于自愿,奴家便担心是否说破嘴也无济于事。奴家满脑子都是负面的念头,害怕得无法自持。

不过那些不安很快就消散不见。

许久不见了,步摘的真实面孔──神智正常的清醒双眸。

「还认得奴家吗?」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看来她还记得自己被操控时所发生的经过。

『觉的牢狱』原本是用来管控意志、限制个人行动的藏物,至少就铃鹿一族所预设的使用方式当中,并没有剥夺对方意志再予以控制的概念,所以枯叶才会没想到这个可能。另一个原因是这藏物疑似在十八年前那玚叛变中失踪,枯叶对它的认知仅止于耳闻。景介能想到日崎受藏物控制的可能性确实了不起,枯叶在心中感激不尽。

「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眼眶含泪的枯叶轻抚步摘的脸庞。

或许是还没完全回到现实,步摘茫茫然地嘟囔道:

「可是……我把巳代姊给……」

关于巳代被杀死的消息,枯叶是透过型羽辗转得知。倘若巳代真的是死于步摘之手,即使当时的行动并非出自个人的意志,那依旧是她必须背负的罪过。

可是──

「现在别管,不用去想那种问题。」

没错。

现在──至少在这个当下。

「你依然是奴家的亲友。」

「亲友……」

「是呀,亲友。以前是,今后也永远都是。」

「可是我……伤害了枯叶。」

「以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遭到背叛也无妨。」

哪怕被你伤得再重。

哪怕你屡屡犯下再多的罪过。

这跟爱人、景介的情况并不一样。

咱们两人的关系,无须讨论原谅或惩罚。也不用给自己压力,烦恼匹不匹配的问题。

只要能轻轻松松相处,只要你愿意陪伴在奴家的身旁,那就足够了。

因为──咱们是亲友啊。

枯叶紧搂步摘。

同时沉浸在童年时代两人天真无邪地一起嬉戏的回忆。

没有本家分家之别,枯叶是枯叶,步摘是步摘,无拘无束地玩在一块的那段时光──

「枯叶……」

步摘的声音变得清晰许多。似乎没有什么后遗症。

看来应该已经没事了。

枯叶松了囗气,缓缓放开步摘──

「……危险。」

随着仍带有几分迷茫的嗓音,枯叶冷不防被猛然推开。

枯叶跌坐在地上。吃惊地抬头一看。

「咦……?」

枯叶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光景。

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从背后出现的木春。

用力把自己推开的步摘。

以及──

木春手中『通连』的握柄──

和握柄前面那一截刺进了步摘腹部的白晃晃刀身。

「……呜。」

步摘的喉咙挤出了悲鸣。

「哼。」

木春一脸鄙视,轻轻发出一声冷哼。

「偷袭失败嘕?算了。」

『通连』从步摘的体内拔出。

收刀之后,木春紧接着又挥出第二刀。

完全不给枯叶制止的机会。

连想帮忙挡刀也没办法。

枯叶能做的,只有紧紧搂柱步摘那和身体切离、滚落到自己怀里的首级。

「啊……啊i!」

枯叶失声尖叫。

「步摘!」

枯叶跪地,把倒在地上的身体拉过来,试图把步摘的头接回去。结果当然并不如她所愿。伤口愈合不了,而且血流不止。

「步摘!步摘!」

「枯叶……」

步摘笑了。

即使在枯叶怀里的,只是颗没了身体的首级。

「没关系的……我不怕死。」

「别说笑了!奴家好不容易……」

「枯叶,感谢步摘吧。」

从上方睥晲着自己的姊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枯叶从未听过的残酷。

「若非这家伙牺牲自己保护你,现在脑袋分家的人可是你。」

枯叶抬头仰望木春。

她的心跳在加速,处于焦虑和愤怒之中的感情。

「姊姊大人……你……你!」

木春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抡起『通连』,准备砍向枯叶。

「住手!」

景介勃然变色,闯入枯叶和木春之间。

他以自己的肉身当盾档在木春面前,转头回望背后。

「喂,你还好吧!日崎!对不起,我……」

状况会演变至此怪不了景介。毕竟景介的距离有点远,而且枯叶自己也没发现木春从背后偷袭。她应该只是假装旁观,实则虎视眈眈,见枯叶和步摘拥抱,便立刻伺机行动。

「啊、阿、景……?」

「别说话了!日崎,保持安静!我马上帮你想办法!」

恐怕不只是枯叶,就连景介也知道这句话只是安慰。

即使用下刀者的血阻止伤势继绩恶化──别说是用下刀者的血,就算现在立刻把『通连』破坏掉也一样──铃鹿一族的复原能力也不会一并回来。就跟人类受伤时一样,得等上好几天的时间伤囗才会愈合。

而且伤囗侵蚀的速度出奇的快,比当初枯叶使用时还快上数倍。可能是因为持续吸收了铃鹿一族的生命,使得『通连』的威力比以前更强了吧。

如果被砍的是手脚四肢还有救,但偏偏是伤在颈部。

已经病入脊肓──不可能得救了。

「景介,让开。」

木春仍不死心,执意要砍杀枮叶。

「谁要让开!你想砍,就连我也一起给砍了!」

「……啧。」

或许是屈服于景介那张开双臂保护枯叶的气势,木春不甘愿地咂嘴,向后退离一步。

「也罢,我等。」

虽然对木春的说词感到气愤,枯叶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怀里的步摘。

伤口不断扩散侵蚀。就快感染到耳朵。

「枯叶……我有一个、愿望。」

然而──即使自己即将命丧黄泉。

「可以的话,能拜托你不要看我吗?因为这样死去有点难为情呢。」

步摘还是笑盈盈的,没有想收敛笑容的意思。

「……!」

枯叶把她的头紧紧搂在胸前。

就算步摘没开囗拜托,枯叶也不忍心眼睁睁看她消失。

枯叶抚摸她的头。

步摘的头发是那么柔顺。发色跟枯叶不一样,看起来是茶色的。小时候枯叶对两人发色不同这点感到不满。为什么自己和步摘的发色会不一样呢?明明咱们是亲戚、是朋友啊。

「好高兴喔……我成功保护了枯叶耶。」

那声音明亮开朗。彷佛个性单纯,什么烦恼也没有似的。

但同时又具有敏感纤细的一面,动不动就容易受伤,也带着体贴和温柔。

「步摘……步摘……」

「阿景。」

这次她唤了景介。

「梨梨还有灰原同学的事,我很抱歉。」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这笨蛋。」

景介用开朗的语气回答道。

尽管脸上淌着泪水──显而易见是在逞强。

「到那个世界去跟她们两个道歉吧,你不用担心啦,她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嘻嘻,阿景你还是没变。人真好。」

「被朋友……这样夸奖……也只会觉得丢脸……而已啦。笨蛋。」

景介已泣不成声。

「……朋友、吗?」

朋友吗?好棒喔。

听起来就像在呢喃似的。

步摘的音量开始转弱。

搂在枯叶怀中的那个重量也渐渐变轻。

就连掌心摸到的触感,也从原先的柔嫩肌肤变成湿湿水水的。

那到底是鲜血,还是眼泪?

是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是血是泪,它都是温热的,不会改变。

步摘轻声低语。

──欸,枮叶。

枯叶应答。

「什么?」

──看来要说再见了。

「总有一天,咱们会在彼岸相逢。在那之前,你就先跟吉乃她们好好相处吧。」

──是吗?到时我们还能在一起玩吗?

「是呀。那当然了……要爬树吗?还是玩捉迷藏?玩什么奴家都不会输的。」

──啊哈。

枯叶怀里的步摘似乎开怀地笑了。

──我们要再像以前一样喔。

那是最后的遗言。

声音消失了。

捧在掌心里的触感消失了。

枯叶紧搂了那个。

有好一段时间只是紧紧搂着,不肯放开。

然后──

「……姊姊大人。」

她抿着唇瓣从地上站起,伸出衣袖拭去泪水。

「让你久等了,咱们来做个了断吧。」

在她脸上看不到怒意或哀恸。

现在,显露在枯叶脸上的,只有决心。

送走日崎,毅然起身的枯叶,和百无聊赖似地冷眼旁观的木春。

景介交互打量两人,同时一边回想先前木春所说的话。

叛徒之女。

木春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而且她还说枯叶才是正统的首领长女。

换言之,木春的真正生母是神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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