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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朱色白雪(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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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我们和双胞胎交手多久的时间了呢?感觉上好像还不到五分钟,又好像已经打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一定是精神太过紧绷的关系──型羽心想。

这对双胞胎姊妹的实力很坚强,比以前交手时还高出了好几个层级。换句话说,她们现在拿出的才是真正的看家本领。虽然和槛江连手勉强可以跟她们战得势均力敌,但形势仍旧险恶。

不过最令两人感到棘手的,还是非『通连』莫属。

只有雕刻刀般大小,原本应该无须放在心上的碎片,只因为它具有克杀一族的性质,对我方造成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那种暗器之毒,甚至不容许被它划出一丁点儿擦伤。

只要趁乱划到一下,就能轻易致型羽和槛江于死地。虽然只要在恶化成致命伤前想办法夺取对方的血液就能免于一死,不过双胞胎是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她们一旦成功用『通连』制造出伤囗,势必会立刻逃进森林里躲起来。

所幸槛江有携带『七涂曲』。多亏那个藏物,双胞胎碰不了槛江一根寒毛,只能把目标锁定在型羽身上……只是,连带地也使型羽的注意力消耗得格外剧烈。

话虽如此,这倒不失为是一个聪明的战术。由型羽独自一人面对双胞胎,槛江则在安全范围内用『攫食玉藻』攻击。

因为型羽所习得的『轧』家格斗技原本就利于一对多的局面,而且如此一来不擅长跑位移动的槛江也能专心使用藏物。面对拿出真本事的双胞胎,型羽俩之所以还可以立足于不败之地,或许就是托这个战术的福,不过型羽不愿承认这个有伤她自尊的事实。

在那两个双胞胎的脸上,之前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早已不复见。

血沙一语不发地高举『阴咬』,朝着型羽横劈。型羽跳到上空闪开挥击,血香赫然在背后现身。只见她手握变形成半圆形的处刑刀两端的握柄,箍住型羽的身体。

身体在半空中被架住,无法自由动弹。

「……啧!」

槛江出手解救了发出咂嘴声的型羽。穿越空间显现的白刃,一如由下往上从型羽的背部和血香的手臂钻过一样,帮型羽弹开了『阴咬』。

槛江使用『攫食玉藻』可说是十分得心应手。短时间内能熟悉到这个地步,感想只有惊叹两个字。

话虽如此,型羽现在也没有空闲向她答谢和夸奖。

血沙早已手拿武器等在型羽预定的降落地点。于是型羽扭身朝着还滞空在自己身后的血香一脚踢去,藉此改变方向。顺势往附近的树枝飞去。

只见她用脚勾住树枝绕了一圈,转攻空中的血香。

一直线的突击。

就在型羽整个身体连同铁爪准备刺向血香的瞬间,表情倏地僵硬了。照理说应该被踹飞和树木撞在一起的血香把『阴咬』缠在树干上固定,一边重整态势一边准备迎击。

而且,握在她手中的武器正是『通连』。

──对了,『通连』是在她手中!

型羽的身体停不下来。虽然用铁爪摆出勉强可以防御的架势,不过能否在飞行的状态中确实挡xia • ti积那么小的武器还是未知数。

只能期待槛江能出手搭救了。然而──

「……跑来跑去的,都快被你烦死了。」

背后莫名传来一个令人直打寒颤的冷酷声音。

是血沙。

她似乎是趁型羽踹开血香的时候跳到了空中的样子。身后的血沙疑似举起了『阴咬』。

「槛江姊姊!」

型羽倩=情不自禁大喊。

槛江火速挥下了『攫食玉藻』。目标当然是锁定持有『通连』的血香。

「哎呀。」

见眼前出现刀刃,血香低声嘟囔。

为了回避,她立即解除『阴咬』的弯曲。只见她离开树干,放弃攻击降落在地。

见状,为了把攻击目标转换到血沙身上,型羽在空中转身,以血香刚才攀附住的树干为立足点,试图再次变换方向,然而──

「……咦?」

映入眼帘的那个令她猛然睁大了双眼。先前应该还在血香手上、外型仿造雕刻刀的『通连』,这时竟然在血沙的手中发出暗淡的光芒──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型羽措手不及。

虽然她尽力扭身试图闪避,但那把短刀仍剌进了她右边的衣袖。

与此同时,手腕一带一阵刺痛。

「……呜!」型羽连忙脚踩树干一蹬,降落到地面。

接着-路往后跳,躲到槛江身旁『七涂曲』的结界内。

卷起袖子一瞧,那个痛楚并非是错觉。

手腕上方一点点的地方。

虽然只是稍稍划过的轻微割伤──可是,就算集中精神治疗,也痊愈不了。

「该死……」

型羽怒瞪同样保持距离比邻而站的双胞胎。

「你们是什么时候转交武器的……」

见型羽咬牙切齿的模样,双胞胎终于露出了笑容。

「哎呀。你在说什么啊?」

「对啊。你在说什么啊?」

不过,她们脸上挂着的并非是熟悉的天真无邪笑容。

那是明显带有讥笑意味,令人联想到她们的姊姊──供子的笑容。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道:

「「血沙香可没说过『通连』只有一块而已喔。」」

她们以左右对称的动作同时拿出来的,是外观形似雕刻刀的刃器。

简言之,『通连』的碎片共有两块。

一开始只有血香拿出来,而且一直拿在她的手上,所以完全被骗了。

──这下糟糕了。

先前-边苦战-边拼命维持住的平衡完全衼打破了。

「不对你放心好了。虽然你已经被『通连』剌伤了,可是血沙香不会逃走或躲起来的。对不对,血沙?」

「对呀,血香。你不用担心。在你被伤囗吞噬掉之前,我们会很有耐性地、慢慢地陪你玩的……因为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型羽愤恨不甘地咬牙,以上翻的眼眸瞪了嘴角上扬、看似好战成性的双胞胎。

伤囗扩散的速度并不算快。原因在于伤囗是碎片造成,抑或伤囗很浅,目前不得而知。

受伤的部位在右手是不幸中的大幸。型羽的右手手掌原本就有缺陷。战斗能力不至于立刻受到影响。此外,双胞胎的个性也帮上了大忙。因为她们选择继续打斗,那就还有逆转的希望。

问题是……

没错──这里有个问题。

就算受伤的是原本就失去手掌的手臂。

就算短时间内还死不了──

「……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

但自己受了致命伤的事实,仍旧对型羽造成了莫大的沉重压力。

──竟敢动手。

对这副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对这副受了治不好的伤,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

「我饶不了你们。」

竟敢我妹妹礼菜的身体留下这种伤囗!

眼睛的深处冒出了金星。腹部一阵灼热。被割伤的右手,理应失去的手掌和手指突然又有了感觉,那是幻肢痛。身体的记忆、痛楚的记忆。妹妹的记忆被重新勾起的同时,型羽自身的愤怒也伴随涌出。

「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型羽大叫的同时往前迈出一步。此时的她的脑袋已经放弃了思考。不计任何手段。说什么一定要撕碎她们两个的喉咙,用她们的鲜血血洗伤囗。

突然──

有股力量阻止了型羽的失控暴冲。

「……呜咕!」

型羽顿时窒息。

她茫然不解地转头往后察看。

「槛江……姊姊?」

槛江她──从后面用一只手牢牢勒住了型羽。

「你做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型羽心怀不满,忍不住想大声责骂。

「等等,型羽。」

槛江却平心静气地向她摇头。

「不可以。你这样不行。」

「可是!」

再不快点的话,伤势会不断扩散恶化。妹妹的身体就要没救了。

但槛江还是摇着头,不肯放手。

她压制住暴跳如雷的型羽,以惊人的力气抱着她不放。

然后开口说道:

「型羽,生气的话就输了。」

那不是斥责,也不是说教,彷佛纯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另一方面,又以她个人的方式采取了真诚的行动。

「……啊。」

「冷静下来。别担心。我们不会输的。」

原先只是用单手制止型羽,现在却改为双手拥抱。

型羽的头倚着她的肩膀。同时以笔直的视线定睛注视眼前的双胞胎。

「我们要赢得胜利,回去跟景介他们见面。」

「槛江姊姊……」

型羽阖上了眼睛。

她又马上睁开,把左手搭在槛江的手上。

「……谢谢。」

她轻轻退开槛江的身边。

双胞胎面露狡黠的笑容。

两人看着型羽右手那染成了暗红色、鲜血滴个不停的袖子。

型羽瞪了幸灾乐祸的她们,在做一次深呼吸后,又开囗说道:

「我们上吧,槛江姊姊。」

「嗯。」

型羽纵身跃起。一如先前一样,一直线朝着双胞胎飞去。

只不过,现在大脑冷静得教她自己也感到惊讶。

愤怒消失了。那种情绪早就不知被抛到哪而去。

现在的情感不是愤怒。很明显不同。

这比愤怒和憎恨这类的负面情感还要更为崇高多了──对,没错。

那是一种想要保护重要事物的决心。

「哎呀哎呀。」

双胞胎同时发出讶异的声音。

「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模一样不是吗,血沙?」

「是呀,血香。看来她真的乱了分寸了吧。」

面对型羽的突击,双胞胎以左右对称之姿举起『阴咬』,膝盖一沉把重心放低,然后往左右散开。

型羽往右转,亦即把目标锁定在血香身上。

「嘻嘻。」

受到型羽紧迫盯人的血香露出了游刃有余的表情。一改先前面无表情的模样,脸上挂着彷佛在玩乐般的笑容。换句话说,她放松了戒心。

血香挥出『阴咬』迎击,连同全身体重量从上方挥下的铁爪和处刑刀激撞,发出剌耳的高音。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陪你玩一下吧?」

血香隐隐揭起嘴角,挡下了型羽的攻击。

「……直到『通连』把你的身体吞噬得-干二净为止。」

血香双手拖住刀刃两端,把型羽击飞到半空中。

「……!」

同时,型羽的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

「说得没错,血香!」

血沙跟着型羽一起跳到空中,向她直攻而来。

跟刚才一样只能在空中迎战。在没有立足点的情况下,只能就地接招。

没错,除非有立足点,否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槛江姊姊!」

槛江没有回应型羽的大叫,反而是挥出『攫食玉藻』。

只不过,跨越空间的刀刃并非是以双胞胎为目标。

只见刀背出现在型羽肩膀一带的位置。

型羽在半空中身子一翻。脚踩浮在上空的刀背。

「喝啊!」

抛下加速从背后直逼上前的血沙,再次向目标血香急速俯冲而下。

「什──!」

不禁倒抽一囗气的血香举起『阴咬』招架,但这次的结果有了娈化。

型羽施展的并非只是-般的斩击,还加上了从高空落下以及踩刀施力的加速度。这次的互击之中,型羽占了上风。血香被往后击飞失去了平衡,型羽借着反作用力重新飞向高空。

直接以肉身冲撞尚停留在空中的血沙。

「呀!」落地后,这回又锁定血香攻击。

冲刺的途中,『攫食玉藻』的刀刃在她的脚边显现。型羽踩着它跃起。刀刃紧接着又出现在她跳跃的方向以此为立足点,型羽切换了行进的方向。声东击西地作势锁定血香,实则直朝刚降落到地面的血沙扑去。

「……呀啊!」

「混……帐!」

勉强招架住攻击的血沙脸上失去了笑容。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才刚重整态势的血香咬牙切齿。

以为是上,结果是下。躲过来自下方的攻击,又折回来从斜上方续攻。做了敌人从斜上方攻来的准备,结果却在正面出现。才摆好架势准备正面迎击,又突然跑到了正上方──一般而言在空中时是无法自由自在行动的,但多亏槛江辅助得精彩,使不可能化为可能,令型羽宛如蜜蜂般在空中乱舞。

型羽和槛江天衣无缝的搭配,杀得双胞胎措手不及。

『通连』制造的伤口持续不停在扩大。从手腕流出的大量鲜血濡湿了整只衣袖,在型羽空中飞舞的轨迹后方留下串串血珠。

不过,现在还早。

──不要慌了。

现在型羽的背后还有时间这个虎视眈眈的大敌,对双胞胎来说,想办法让战况维持在胶着的状态才是上上之策。相对的,型羽和槛江的当务之急,就是打破这个胶着的局势。

型羽和槛江的战力略逊双胞胎一筹。现在的战法尽管变化多端,却缺少关键的决定性一击。尽管懊恼,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只要像这样持续把她们玩弄在股掌间,可以使她们改娈想法。

简言之,现在的行动是在诱敌。

目的在于让双胞胎产生「在型羽伤势恶化前可能会吃下败仗」的疑虑。迫使她们放弃坐等『通连』伤口恶化的念头,积极对型羽展开攻击。

只要双胞胎使出全力反击。

如此一来──就有机会使出让战局大逆转的那一招。

经过几波的攻击之后,铁爪割伤了血沙的脸颊。

伤口不深。不过,或许这样正好。

型羽着地停止不动,前方左右两边则站着双胞胎。

她压抑紊乱的呼吸,佯装丝毫不感到疲劳的模样,开囗说道:

「哼……『此花』就这点能耐而已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居然会被一个快死的小孩子耍得团团转,难道就这点本事吗?」

彷佛在挑衅似的。

彷佛在嘲弄似的。

「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打着铃鹿喑役那么吓人的名号……这样下去,在我的手臂断掉之前,你们的两颗脑袋会先坠地呢。」

型羽杀气腾腾地瞪视──

那个视线令双胞胎同时垂下手上的武器。

笑容早已从她们的面孔消失。脸上面无表情。没了从容与轻敌,只有凝重。

「是吗。」

「是吗。」

两人压低了嗓音。

「……不用等她被『通连』解决了,血沙。」

「是啊,再等下去,真的很不愉快。」

「啥?不然你们想怎么样?」

同时。

缓缓地。

两人有了动作。

「……『此花』出击。」

发出声音的人是血香?还是血沙?亦或两人皆有。

型羽分不出来。甚至还产生了错觉,以为她们凭空消失。等声音传进她耳朵时,双胞胎已进逼到她的左右两旁。

「……!」

以左右夹攻的形式,两个左右对称的人影挥刀攻击。

「看我把你的躯体……」

「看我把你的四肢……」

血香从右上,血沙则从左下。

『阴咬』在弯曲的同时封锁住逃亡的路线,只见刀刃一如两个半圆的螺旋,沿着相似的轨迹朝型羽袭来。

「碎尸万段!」

双胞胎的这招联手攻击以前也曾经对枯叶使用过。

在这样的距离下,已经是无处可逃了。

所以型羽她──

「……哼。」

狂傲地笑了。

嗡──

双胞胎的武器,随着有如用球棒敲击橡胶轮胎般的声响在空中弹开。

「咦……?」

「呃……?」

那是一面把攻击揣在外头的无形墙壁。

『七涂曲』──当型羽被槛江抱住安抚情绪时,槛江悄悄把这东西递给了她。

反弹的冲击震得血香与血沙失去平衡。

型羽没有放过这个可趁之机。

她压低身子,像昂首的毒蛇一样,用铁爪刺穿血香的腹部。

同时槛江也发动了攻势,她从远距离挥下『攫食玉藻』,剑光一闪,划过血沙的双手。

「……呜!」

「……呀啊!」

就在双胞胎各发出不同的悲鸣的同时,两人切换了攻击的目标。

槛江斩断血香的双脚使其倒地,型羽则以身体撞击血沙,然后把她的两条断臂踢飞到槛江那边。

「呜……」

等到趴在地上的血香抬起头时,型羽的铁爪早已指在她的鼻头前面。

另一方面,血沙的两条断臂也被槛江牢牢踩住。

两人分别瞪着血香与血沙,高声做出宣示。

「是我们……」

「……赢了。」

枣按着天旋地转的头,坐起了上半身。

「……不可能。」

那个女孩会出现在此,令她语带惊愕地喃喃嘟囔。

站在三公尺处的那个女孩,她不可能认错。

是通夜子。

她左手缠着『狂恋火车』,长长下垂的绳子末端还可以看到磷火的残渣在发亮,目光冷峻地逼视着供子。

供子也彷佛巴不得杀之后快似地,回蹬通夜子。

只见她按着被火烧焦、炭化情况严重的右手……

「搞什么鬼。」

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

「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你跳出来多管闲事干什么?」

「你还挺会睁眼说瞎话的哪。」通

夜子的回答十分简单明了。

她的话不带任何愤怒与怨恨,自始至终保持冷静。

「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有必要闷不吭声地坐以待毙吗?」

「通夜子……」

「话虽如此,对我来说。今天的行动确实是违反了规则。」

通夜子把视线移向枣,喃喃地说道。

她突然露出看似有些愧疚的表情。

我要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或许是因为违背了她之前跟枣做出的誓言吧。

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通夜子那无比耿直的个性令她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对不起。」

不过,最后使她变卦的原因不为别的,正是出在枣的身上。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通夜子只是对一脸歉然的枣浅浅一笑。

「是枯叶拜托我来的──就在昨天。」

「……枯叶她?」

「她说可以的话,希望我偷偷支持你……真是的,那丫头的心眼也愈来愈邪恶了呢。明知我这个早已宣布脱离战线的人婉拒不了,还做那种要求。」

不知这是受到谁的影响啊──

通夜子一副有些无奈的模样,语带叹息地嘀咕抱怨。

──原来如此。

枣终于了解为何先前分手时,枯叶会自信满满的理由了。

她早知道通夜子会现身。

而且她也知道通夜子一旦决定参战,一定会出手搭救枣──

两人的体贴关怀令她感到窝心。

不过另一方面,有种苦楚涌上了心头。

因为自己的不争气,烦劳枯叶为自己操心,替通夜子带来了麻烦。

枣握起拳头。

──拜托别闹了。

她忍不住对自己感到气愤。

这时,通夜子又绷起严肃的表情,向枣询间:

「枣……你打算怎么做呢?」

「……咦。」

「万一木舂和供子击败你们,我迟早也会死在她们手下。到时他势必也会碰上性命危险。所以我有非战不可的理由。」

通夜子眯起了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

「如果你希望我动手,我可以杀了供子……为了我自己。」

那囗气与其说是询间,更像是在试探。

她在试探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由你自己做决定。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予以尊重。」

她试探的是──枣的觉俉。

即使拜托通夜子,她也不会为了枣战斗。

换而言之,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思考。

她等于是在宣告「假如你决定由自己战斗的话,那么你必须-并为我的命运负责」。

──是吗,原来如此啊。

枣紧紧抿住嘴唇。

接荖做了一囗深呼吸。

我和通夜子的实力孰优孰劣根本用不着比较。

供子的手应该是治不好了吧。撇开轻微烧伤的部分不提,她的手指和皮肤已经烧成了黑炭。即便铃鹿也无法自行治好这样的伤势。不过,少了一条手臂可用,对供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跟她的实力差距,依旧是天壤之别。

所以就常理思考,我根本没有坚持非自己动手不可的理由。

「抱歉,通夜子姊。」

枣面露了微笑。

她打从心底感到抱歉。

对不起

「唯独这场对决……我绝对不能退出。」-

虽然──这将迫使通夜子姊下危险的赌注。

枣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阿形之琴』,一边宣告。

「这是我的战斗。我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才行。」

虽然有可能会输。

虽然有可能会死。

「所以,对不起……让我跟她对决吧。」

不是为了替父母亲报血海深仇。

供子确实很可恨,不过比起仇恨──

我更希望能抬头挺胸地面对父母。

我想要成为能让那对本事高强的父母亲引以为傲的女儿──

「我知道了。」

半晌,通夜子静静地点头答应,往后退开一步。

「你放手一搏吧,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

木阴野枣手拿『阿形之琴』,重新面对供子。

供子的脸上已不复见过去那既阴险又鄙夷的笑容。

她眼眸里闪烁的,是显而易见的憎恨。

是一种纯粹的、毫无修饰的──赤裸的情感。

「……像你们这种──」

供子跨出步伐,用一只手提着『捕子车』。

「软弱无能地舍弃铃鹿身分的家伙,也敢大放厥词?」

她以充满杀气的眼神,逼视着枣。

「我是『此花』。生来只为把一生奉献给铃鹿黑暗的地道妖魅。是从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秽恶,以及比泥泞还要黏稠的憎恶中所提炼出来的污血结晶。」

就像是在诅咒一样。

「这样的我……」

摆出架势──

「岂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人类的半调子所能击败的!就算是梦话也该有个分寸!」

然后供子随着尖叫声──

一直线地冲杀过来,宛如先前失去了理智的枣。

看到供子那副模样,枣隐隐地笑了。

她一囗气把没有上箭的弓拉到满。

枣当然没有微控音量的技术。

不管怎么拼命,也不可能弹出母亲那种听不见的声音。无论是技术还是经验,枣都远远不足,完全比不上那个本事高强的母亲。

可是,就算实力比不上,技术远远不及──

母亲也不是天生的高手。她之所以能变得那么强,是因为她为了变强不怕吃苦,不厌其烦地重复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自残行为。

父亲也是一样。他的身体是经过严苛的磨练,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骨头不曾断过,最后才锻炼出来的。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身为他们的女儿,我当然也继承了他们的觉悟。

「……左手!」

我没有技术。也没有训练的时间。那又如何。

那种东西,只要橡年轻时代的父母一样,用气魄和毅力弥补就行了!

「吽形,撕裂咬碎吧!」

枣放声大吼。

嗡嗡嗡嗡嗡嗡──

呼应阿形的狼嗥,吽形露出了无形的獠牙。石狮子的化身──『木阴野』家的藏物随着咆哮,扑向了所有听见嚎叫声的人。

枣和供子的左手手肘同时被应声扯断。

「……混、帐!」

受到创伤的供子并不因此退缩。只见她伸出烧焦的右手,将其插进连同断臂一起飞到空中的『捕子车』里面,硬是将它拖了回来,直接往枣的腹部刺入。

「去死吧!」

血液迅速被吸去,意识在一瞬间变得模糊。

枣奋力咬牙,故意咬断了舌头的前端。

啪滋。

一阵直窜脑门的剌痛。鲜血的腥味在囗中弥漫。以醒脑的手段来说,这感觉还挺痛快的。

「两……脚!」

枣口吐鲜血大喊。

她用仅剩的右手连弦带弓一起握住,提到供子的耳边。

「撕裂咬碎吧……吽形!」

有样学样地模仿以前母亲曾露过一手的技巧。

以拇指拨动的弓弦徼微地发出了「嗡」的声响。

枣也听见了那个声音。两条腿顿时产生剧痛。不知是骨头有了裂痕,还是肌肉撕裂。

假如连自己都承受了这般的剧痛──

那表示供子所受到的创伤更为严重。

──啪叽。

「呜……咕!?」

两条腿应声折断的供子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膝盖往下一沉。

枣从肚子里抽出『捕子车』,连同『阿形之琴』一起丢到后方。

她无意间想起供子刚才大声躟叫的事情。

什么软弱无能地抛弃铃鹿身分,什么自以为是人类的半调子。

开什么玩笑,也未免太狗眼看人低了。

铃鹿?人类?

没错,假如你是『此花』。

那我木阴野枣就是──

「少把我……」

枣握紧拳头,瞄准供子的腹部……

灌注全身的力量,毫不手下留情,卯足劲──

「少把『木阴』……给瞧扁了!」

朝供子狠狠揍了一拳。

「嗄……啊!」

供子的身体往后方击飞。

只见她随着巨大的声响硬生生撞上树干,颓然倒地不起。

然后──

枣瞪着一动也不动的供子,无力地垂下右手。

由于卯足了全力痛殴,连带使拳头和手腕都骨折得乱七八糟。

两条腿痛得要命,再加上严重的贫血,枣再也无力站稳。

「我办到了……妈、爸。」

喃喃自语后,枣闭上眼睛,两腿一软倒下。

感觉好像有人帮忙搀扶住自己的身体。

还来不及跟那个人道谢,枣的意识已跟黑暗融成了一片。

抱住昏迷失去意识的枣后,通夜子轻轻叹了囗气。

她带着温柔的眼神,轻轻地放枣在地上躺平。

捡起掉在一旁的左手,让两边的切断面合在一起。虽然速度缓慢,但伤囗确实逐渐有在愈合。检查呼吸和心跳确认没有异常后,她轻抚枣的脸颊,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

「你表现得非常出色喔,阿枣。」

通夜子呢喃细语后,站了起来。

脸上又挂回原本冷峻的表情。

她瞥了缠绕在左手上的『狂恋火车』一眼。

然后转身,准备给供子致命一击。

「……这怎么可能。」

通夜子杏眼圆睁。

战斗结束还不到一分钟。

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难道说……她没有失去意识?」

原本供子趴倒在树下。

如今那里却空无一人。

供子丢下断掉的左手臂,消失得无影无踪。

2

太阳开始慢慢西下。

天边渐渐泛起晚春畤分少见的晚霞。

就连孤伶伶地耸立在森林里的那幢屋子,其稻草屋顶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明明只有阔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不知怎地却有种怀念的感觉。

尽管现在不是思考那种问题的时候,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想。

出发上山已过了约莫三十分钟。

景介和枯叶现在正站在『迷途之家』的大门前。

不免担心留在后头的型羽等人的安危。她们平安无事吧?还好好活着吗?

但现在不是为那种事情担心的时候。

因为景介等人的战争正要开始。

之前爬山时-直走在前面领头的棺奈,离开了景介和枯叶。

只见她走到等在门内的那个人的面前。

「让您久等了,大小姐。」

面对鞠躬行礼的棺奈──

「辛苦了。」

那个人──木舂一如天经地义般回答道。

除了她以外,另有一名人物站在离木春一步远的斜后方。

是个身穿图案是有许多蝙蝠围绕着骷髅头的和服,而且侧头部挂着狐狸面具的少女。

「……步摘。」

枯叶轻声呢喃昔日亲友的名字。

对方自然没有响应。脸上甚至面无表情。

不过,枯叶旋即撇开了迷惘。

该做的觉悟,还有此行该完成的事早已经决定──枯叶露出这般表情,抿着嘴往前跨步,站到三人的面前。只见她流露出一股崇高的气息──

「姊姊大人。」

定睛直视着木春,然后以果决且坚定有力的语气开囗说道:

「奴家前来跟你做了断了。」

「哦。」

见妹妹那张表情,姊姊貌似不快地蹙起了眉。

「瞧你那眼神&8231;看来无须多问了。」

「是的,姊姊大人。没什么好说的。」

「……哼。」

木春嗤之以鼻。

「真是,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第二句话。你真的像极了母亲。」

「你跟奴家不都是同个母亲生下来的吗?」

对于枯叶的回答,木春不发一语。

相对地,她把视线移向了景介。

她的脸色带有一丝哀愁,但仍不改王者的威严。

「景介,你是以哪边同伴的立场来到这儿的?」

──心在作痛。

再怎么样,对方好歹是景介小时候曾隐约喜欢过的人。要狠下心来断然拒绝,就是心生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那只是流于私情的感伤罢了。

就算是初恋的对象,就算她死心塌地付出了感情,但木春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她终究走上了歧途。

景介面对保持着稚嫩外表长大的少女,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很遗憾……我选择的不是你,是枯叶。」

「是吗?」

就像早有心理准备般,木春隐隐地垂下眼帘。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随即抬起头,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你一定是被情感给羁绊住了吧?毕竟你这人个性就是温柔。不过……意乱情迷也只到今天就会结束了,我马上帮你恢复理智。你是属于我的,我绝不把你交给任何人。」

「姊姊大人,景介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东西。」

枯叶平心静气地反驳。但──

「……瞧你话说得振振有词。论男女之情,我不够格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是吗?」

木春射出冷峻的目光,以和长相不相衬的霸气质问枯叶。

「奴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姊姊大人你错了。」

「我错了?哼……你也学会了逞囗舌哪。」

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随着一来一往的对话节节攀高。

那并非是敌意或恶意。

而是更为复杂、更为纯粹的情感。

是一种对于姊妹之间无可避免的势不两立所怀有的无奈与觉悟。

景介担心两人会就此厮杀起来,不禁摆出了架势。

就在这时……

啪沙──

「……咦?」

有一名少女,从景介等人身后那片连条山间小径也没有的林子深处现身了。

少女气喘吁吁,面色铁青。白州高中的制服沾满了泥泞与血渍,全身无一处是洁白干净的。

只见她左手臂被砍断,右手臂则受到惨不忍睹的严重烧伤,头上的两条马尾也四处披散。

「供子……?」

被修理得遍体鳞伤,模样凄惨的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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