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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伫于回路(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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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膝跪地的供子以痛苦的眼神仰望砂姬。她全身爬满了撕裂伤,制服上头血迹斑斑。状似无暇治疗伤势。

相对地,砂姬则是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原地半步。

她手提长度比自己还高的长刀『攫食玉藻』,神情冷峻。

「供子,我就大方地褒扬你几句吧。」

砂姬盛气凌人地说道:

「『攫食玉藻』当前,你居然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你的实力变强了哪。」

「少……少睁眼说瞎话。」

供子对她的夸奖毫不领请。

她那总是以阴险来修饰从容的特有笑声,早已消失得全然不见踪影。

「那藏物是什么鬼玩意儿?开什么玩笑!」

她气喘吁吁地埋怨。

「那你要认输吗?」

「哼……谁要认输了!」

供子随着一声宛如怒骂的叫嚣起身,扑向砂姬。

她双手握持的,是一把铁枪。外形与西洋的斧枪十分相似。

亦即名为『牛鬼之牙』的藏物。

这把藏物的特性是可以瞬间改变刀刃部分的重量,在挥击的瞬间施加最多达百贯——三百七十公斤以上的重量,藉此制造莫大的破坏力。

可是无论威力再怎么惊人,如果无法命中那就失去了意义。

砂姬一语不发地抡起『攫食玉藻』横向劈砍。

那个动作彷佛不把和供子的距离放在心上,只是朝空气挥击一般。

同时,有一副刀刃以相同的轨迹出现在供子眼前那片空荡荡的空间……

「……呜!」

即便供子打算半途停止冲锋、闪躲攻击,也无法完全避开。腹部被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从中喷出了血来。

若单论实力,双方应该是处于伯仲之间。年长的砂姬胜在经验与技术,年轻的供子则是在力量与速度占优势。然而,砂姬却冷静判断对手的动向,并且可以从远距离施放的斩击,大大地弥补了臂力的差距。

型羽不动声色地瞥了槛江一眼。

她以一贯的面无表情,全神贯注地观看两人的战斗。

和供子交手前。砂姬曾叮咛槛江说:仔细看着我的作战方式。型羽不懂砂姬有何用意,恐怕槛江自己也是想不透吧。

但槛江依然忠实地遵照吩咐,看得目不转睛。

和型羽两人一样站得远远地观战的依纱子此时开口说道:

「看来供子你是输定啰。」

她的表情就像十分快活、又彷佛满不在乎似的。

「供子,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溜之大吉吧?我就直言好了,你根本毫无胜算不是吗?」

「……你给我闭嘴!」

朝背后大喝一声,供子攻势再起。只见砂姬配合供子的行动随手挥下『攫食玉藻』,刀刃穿越空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尽管以『牛鬼之牙』的刀柄挡架住了一击,但供子的脚步也随之停下。砂姬施展了连续攻击。供子拚了命承受自四方八方袭来的白刃。感觉有如在与看不见的敌人交手一般。

型羽和槛江专心地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

然而却有人不安分。

那个人就是依纱子。

她离开先前所站的地点,朝型羽走去。

「……!」

型羽释放出杀气,挂在手上的铁爪直指着依纱子。

但依纱子丝毫不引以为意。露出一副彷佛开心到忍不住要哼起鼻歌来的模样,无视型羽的牵制,一路靠近到只剩五公尺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你好啊,型羽妹妹。」

见依纱子示好得很唐突,型羽自然而然地露出凶狠的表情。

「……我跟你可没有熟到允许你叫我『妹妹』。」

「哎呀,又有什么关系。」

「你再靠近一步,别怪我不留情了。」

「哎呀,又有什么关系。」

笑咪咪的依纱子令型羽无所适从。这是一种让人完全无法洞悉她有何目的、貌似故作玄虚却又捉摸不定态度。也或者这个没有防备的模样是在诱使型羽攻击的陷阱。型羽即便脸上写满了焦虑,也只能伸出铁爪牵制、无法轻举妄动。

依纱子再次开口说道:

「上次见面时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聊聊嘛,稍微谈一下没有关系吧?」

「我没有跟你交谈的理由,你若那么想对话,不如我们以刀剑交心如何?」

「不要,因为我是和平主义者。」

「……你哪里配称得上!」

秋津依纱子的恶劣行径,早已透过景介这个管道被型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shā • rén不眨眼地夺走三个人的性命,还把其中一人的身体送给了巳代——其卑劣的行径可谓将铃鹿的名声败坏到了谷底。

「那就可惜了。本来想说我跟你应该很合得来的呢。」

「如果你真的这么以为,那表示你的脑袋有问题。」

「真的是这样吗?……你不是很讨厌人类吗?」

依纱子说得对,型羽是憎恨人类没错。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

「我是铃鹿。纵使我再怎么憎恨人类,我也不会抛弃铃鹿的荣耀。」

「哦,是这样啊。」

依纱子像是深感佩服似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荣耀吗?荣耀啊~」

话中有话的语调,令型羽不禁眉头紧皱。

「你想说什么?」

见状,依纱子笑了。

「……什……」

型羽被她的模样吓得无意间往后倒退了一步。

依纱子脸上所挂的笑容,跟先前她所展露的——看不出有任何情感、想法让人捉摸不清的微笑全然不同。

那个上扬的嘴角若要打个比方来形容,就好比饱餐一顿的猎食者碰上猎物时脸上所浮现的表情,又好比偶然发现一排蚂蚁军队的小孩子,从容不迫的气息里夹带着一股一时兴起的破坏冲动。

那是掌握他人的生杀予夺之权时,才会流露出的喜悦表情。

秋津依纱子向型羽露出那样的笑容——

「……『弱小的小鸡』。」

然后喃喃地如此说道。

「咦?」

那个字眼。

出现得既唐突又无脉络可循,而且意义不明——但听在型羽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你说什……」

型羽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不知所措,型羽确实知道这个字眼。

但——

那不应该会是在这个场合出自这个家伙口中的字眼才是。

依纱子开口说:

「荣耀……吗?那就是你的理由?」

紧接着她说:

「这么说来,当时你一个人也没杀就回来啰?」

她又开口说:

「你没有对杀了你妹妹的人复仇吗?」

「你……」

型羽的嘴唇直打颤,两只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牙关也在喀喀作响。

依纱子慢条斯理的态度让惊愕的型羽更加动摇。

「你妹妹本来是住在『阳光洒落之家』那里对吧——虽说她只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为……」

「你妹妹在感化设施被那里的小孩欺负。不对,不光只有小孩喔。连大人也是帮凶。别说无亲无故的外人了,连在感化设施工作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为什……」

「小鸡。鸡这种生物呢,会对团体中最弱小的一只群起围攻。团体就是像这样透过向弱者排解压力的方式才得以维持正常。而你妹妹所扮演的,就是『弱小的小鸡』这个角色。不……说是『你妹妹』好像也不太对喔?因为……」

「为什么?」

「因为『你妹妹』已经变成你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身体之所以会不停发抖,是因为没预期这段往事会被挖出来吗?

或是因为身体回想起当年的恐怖记忆呢?

「型羽妹妹,不对……礼菜。」

依纱子以怀念的语气呼唤了型羽丧服的对象——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名字。

「刚才我不就说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型羽神情恍惚,一动也不动。

原本直指敌人的铁爪,也在不知不觉间颓然垂下。

2

面对木阴野的母亲,蓟,通夜子与巳代分别亮出了武器。

『狂恋火车』的绳子前端燃起了火焰。『物主之杖』则伸长化成了鞭子。

然而,蓟手上的武器却是『阿形之琴』。那是一把拨动琴弦,便使所有听到声音的人全都受伤的弓——威力固然强大,却碍于本身的特性只能使用在奇袭上。

她到底在盘算什么呢?景介难掩心中的不安。

仔细一瞧,枯叶和木阴野同样面露担心。

唯有一人仍显得泰然自若,那就是木阴野的父亲——慎一。

「靠那种玩意儿你想怎么跟我们打呢?大婶。」

巳代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笑得讽刺。

「还是说,你打算采取自爆行动,不惜把自己的女儿也一起拖下水?」

蓟没有回答。她面朝前方,向身后的女儿说道:

「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咦?」

「『阿形之琴』要像我这样用。」

话一脱口。

毫无预警地,蓟轻率地将弓弦拉到了最满。

景介倒抽了一口气。

「喂,你这死老太婆该不会当真……!」

无视乱了阵脚的巳代,蓟兀自从弓弦放开指头。

景介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么一来她自己不是也会受伤吗——这一类的问题也无暇思考。他只是连忙想牢牢捂住耳朵。

其他人也是一样。唯独木阴野的父母亲例外。

可是没有人来得及捂住自己的耳朵。

被拉到满弦的『阿形之琴』强劲地弹放,如雷的轰声响彻于现场——

「……咦?」

没有响起。

明明有拨动,却没发出声音。

怎么会没有声音?云时,蓟窜进了满脑子这个疑问而楞住的通夜子怀里。

那是彷佛企图一口气重创对手的冲撞。临去前,蓟朝通夜子的心窝施以猛烈的肘击。

通夜子毫无反击之力地被应声击飞,身体撞破了日本民房的玄关。

「刚才那是……?」

巳代连想都没想到自己该攻击或防御。蓟回头一笑。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呜!」

当着往后退开一步的巳代的面,蓟再一次随手拉起了『阿形之琴』的弦。拉到约三分之一的程度便松开指头。巳代浑身都僵直住了。但——依然没有声音。

「……是假的?」

巳代一面大喊,一面连忙向上挥起『物主之杖』。

但说时迟那时快,蓟早已窜进了巳代的怀里。

她将『阿形之琴』连弓带弦只手提握,然后将拳头举到了巳代的耳畔。

食指轻轻地拨动弓弦。

「不,这可是真的……左脚。咬碎吧,吽形。」

「……呃!?啊!」

『阿形之琴』貌似发出了音量小到不足以让景介等人听见的声响。

啪叽。

只闻轻脆一声,巳代的左脚踝——脚胚中段以下的部位应声折弯。

「莫非……」

枯叶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喃喃说道:

「弦的振动可以中断?那是如何办到的……」

「部分是依靠拿捏握力和手指的技术。」

朝失去平衡的巳代脸部赏以回旋踢、一脚踢得她在地上翻滚的同时,蓟一边回答道: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必须了解藏物。」

「……了解?」

「该怎么弹音量才能变大;又该怎么弹才能弹得小声。要怎么弹才能弹出空气传导效率良好的音色;又要怎么弹才能弹出空气传导不易的音色。这把藏物也是有它的脾气的。一旦摸熟了这一点,想要在发出难以听见的音色之后尽量抑制振动消除声音……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话说到一半,解释的对象从枯叶变成了木阴野。

「骗人,我完全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谁教你那么排斥练习。」

虽然蓟说得倒简单,但只要思考一下『练习』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也难怪木阴野会敬而远之。即便是景介也能想像那个画面。要熟知如何才能弹出想要的音色,这也就是表示——必须不断重复聆听那个光听就会使自己受皮肉伤的声音。

不晓得木阴野的母亲是受过几万回的伤害,才成了能将弦音收放自如的高手呢?纵使她是能瞬间治愈伤口的铃鹿一族,身体感受到的痛楚应该与一般人无异才对。

想必她是切身体会何谓「呕心沥血」的努力与觉悟后,才把技术提升到这个境界的吧。

「……呜。」

「畜、畜生。」

通夜子和巳代两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过,蓟却依然背对着她们。

「总之第一课结束了。紧接着要上的是第二课。」

她向景介身后的丈夫露出了微笑。

于是——

本日最大的震撼弹,投向了从刚刚就一直惊愕连连的景介等人。

「孩子的爹,跟女儿同龄的女孩对打,是不是会让你放不开身手?」

丈夫——木阴野慎一听到妻子向自己丢出这样的问题。

他开口回答了妻子。

「嗯,就交给我吧。」

「咦、啥?等、等一下,没……没搞错吧,咦?爸爸你要上场?」

木阴野陷入一团混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因为景介的心情就跟她一样。

毕竟他是一般人类,这么说虽然很失礼,但左看右看都不觉得他有过人之处。

而且,他还是一个看似有轻微代谢症候群的中间管理职大叔。他在街上被小混混抢走皮包的画面反而还比较容易想像得出来……虽说对朋友的父亲怀抱着这种印象实在非常的无礼。

——他该不会随身携带着shǒu • qiā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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