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伫于回路(3/4)
心怀远超过「一身冷汗心跳加速」这种层级的不安,景介紧盯着慎一慢吞吞地朝巳代走去的身影。
「嗯~对手是跟女儿同龄的小女生,真的很难下手耶。」
他一边叽叽咕咕地说道,一边扭腰拉筋。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一股想呛他「现在做什么屁广播体操啊」的冲动。连景介都快看不下去了,即将与他交手的巳代自是早已讶异到哑口无言亦不足以形容的地步。
「……喂,我是不是被瞧不起了?」
巳代无视眼前的中年老头,向枯叶问道。
「这问题奴家也很难……」
枯叶也同感困惑。
看来,现在不分敌我,都抱着同样心情的样子。
「你叫巳代是吧,先用不着那么愤慨。」
慎一毫不把现场的气氛放在心上,露出了业务性的微笑。
「用不着手下留情。尽管放马过来杀我吧。」
「喂喂,你是想用中年老头油腻腻的血来弄脏我的『物主之杖』吗?恶作剧也要适可而止。我没兴趣奉陪老伯的无聊玩笑。」
「被跟女儿同龄的小女孩这么说,我的心被刺得好痛呢。可是你搞错了一件事。」
「啥?我搞错了什么?」
「我的血不可能溅上你的藏物。」
「你少嚣张了!」
巳代的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沸点。
被火气冲昏了头,她二话不说自斜上挥下『物主之杖』。鞭子的前端更迅于音速,撕裂声咻咻地响。朝慎一袭去作势将他的胸膛斜劈成两半。
然而——
「啊,我还没做自我介绍是吧?」
慎一垂下了头配合鞭子的攻击。
乍看之下就像在弯腰敬礼般。
那只是十分平凡无奇的动作。可是鞭子却连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也没摸到。
个百之就是——他闪过了刚才的攻击。
「幸会。我是株式会社四方田制药经理课长木阴野慎一,年四十二岁。兴趣是围棋。特技是模仿声音,这招可是我参加宴会时的压箱宝喔。附带一提,今天请的是有薪假。」
「……唔!」
巳代脸上挂着「一定是我一时失误而已」的表情重新挥下『物主之杖』,然而结局还是一样。慎一这回轻轻向后仰起身子,一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朝巳代步步逼近。
「言归正传,你应该知道前首领在十七年前掀起叛乱的历史吧?」
巳代不予以理会,展开第三度的攻击。
慎一堂而皇之地向前跨出一步。鞭子没有命中。
他一边闪避,同时睨了景介一眼。
「当年,我也有跟妻子一同并肩作战呢……还记得那时年纪差不多就像景介这般大吧。」
「像我……一样?」
这话使景介不禁瞠目结舌,霎时——
慎一采取了行动。
那是与先前一样稀松平常的跨步。然而巳代却反应不来,任凭慎一侵入自己的眼前。
「咦?」
她目瞪口呆。
慎一宛如是在为自己的脸扇风似地挥了挥手。
只见巳代膝盖一沉,在地上跪了下来。
然后面朝下地伏趴在地。
「啊……咦?」
巳代在搞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趴在地上吃泥巴。尽管她一直尝试想爬起来,不过状似身体使不出力量,只能四肢伏地。
「即使是铃鹿一族,也拿脑震荡没辄。」
慎一一边解说一边蹲下身子,揪着巳代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
然后在她的后颈上予以猛力的一击。
巳代当场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间,另一头也传出有人倒下的声音。原来是木阴野蓟也如法炮制地让通夜子陷入昏迷。但景介没有心思去顾及木阴野蓟和通夜子的战况。
毕竟慎一只是个平凡的人类,跟木阴野蓟无法相提并论。
照理说他应该跟景介一样,远不如铃鹿一族有力量——但结果却跌破众人眼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那个巳代。简直是易如反掌。
慎一朝景介回过头,耸起肩膀。
「对手的行动在我的预料之中。于是我配合她呼吸的节奏抓到了破绽。然后在她的下巴打了一拳。我采取的行动不过如此简单。不过,利用这么简单的方式……人类也能战胜铃鹿一族。」
「好……厉害。」
景介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说穿了就是诀窍啦。有没有学起来啊?雾泽。」
闻雷,木阴野慎一似乎有些洋洋得意地笑了。
※
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强大热量,使型羽恢复了理智。
「……唔!」
型羽连忙纵身跳开,回身一望。
出现在那里的,是一团迸裂出白色火花、亮度刺眼,并且拥有野兽相貌的强光——藏物『白鵺』。
「我已经腻了。」
依纱子有如百般无聊似地喃喃说道:
「再见啰,型羽妹妹。你果然还是那个『弱小的小鸡』没变。」
『白鵺』龇牙咧嘴,屈身放低了重心。
型羽无法反应。只是圆睁着眼睛,身体甚至完全没有灌入力气,定睛直视着即将向自己袭来的死亡。
有所反应的反而是槛江。
「型羽!」
她喊了一声。那个声音引起了砂姬的注意。
「……啧!」
她从还在交手的供子身上挪开视线,挥下手中的『攫食玉藻』。长刀的刀刃穿越空间出现在『白鵺』的眼前。铁与电气互相冲突。白光灵兽被一举击退到了后方。
「型羽,动啊!」
砂姬那一声斥喝,总算令型羽回过神来。
她往后方跳离,和『白鵺』拉开距离。
「你这混帐……」
不料,供子却突然愤恨地开口咒骂。而且——还是针对依纱子。
「这是什么意思?我事先警告过你不准插手了!」
「不然你还以为自己有胜算吗?」
依纱子一针见血地笑说。她说得没错,供子现在已是千疮百孔的状态。
「我也有事先声明过了,万一你快落败时我会出手的。」
两人互瞪数秒僵持不下,旋即——
「啧,不愉快得让人笑不出来……没有比这更教人不爽的了。」
供子不甘不愿地放下手上的武器。
「哎呀,瞧你好像很不满呢。」
「……哼。」
供子闷哼了一声,把视线投向槛江,怒目直视。
「背叛者,今天是砂姬让你捡回了一条命……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我总有一天会再来杀你的。」
「我不会被供子杀死的。」
「倒是学会了嘴上功夫嘛,你这傀儡。滑稽得让人看了就不爽。不爽得教人忍不住反胃想吐。」
放完话后,供子掉头转身。
依纱子也跟在她的后头离去。
「……『白鵺』!」
电气的野兽一如要阻止追击般,站到了砂姬等人的面前。
「你们以为我会就这么放你们俩拍拍屁股回去?」
仍不肯放下长刀的砂姬作势追击。
「你以为我们逃不了吗?」
依纱子以『白鵺』做为肉盾,对她的威胁嗤之以鼻。
两人慢慢退回到最初所现身之处——那片烧焦的森林里去。
「再见啰,型羽妹妹。」
在两人离去之际……
依纱子转过脖子轻轻挥了挥手,向型羽说道:
「下次要记得稍微抵抗一下喔?『弱小的小鸡』。」
型羽没有答话,她答不出话来……
……只是俯首,眼帘低垂。
转眼间,两人的身影完全离开从视野消失——牵制砂姬的『白鵺』也有如电源被切断了般,从原地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型羽才总算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疑惑的成分远多于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秋津依纱子会知道——型羽的妹妹的事情?
包括型羽本人在内,在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疑问。
3
木阴野家的爱车,是一辆看起来明显就是买来做为游山玩水之用的休旅车。
车子以法定速度行驶在乡间道路上,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旁观,样子看来就像是父母亲接送女儿以及她的朋友放学回家吧。
实际上,除了放学这点以外,其余都符合事实——不过由于先前那场战斗的关系,景介已经没办法说服自己「眼前相信开车的司机是一个温吞敦厚的爸爸」了。
车上每个人都静默不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因为感觉如坐针毡,景介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对了,抢走她们的武器不是比较有利吗,为何没这么做?」
一行人后来把失去意识的巳代和通夜子丢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和景介并肩坐在后座的枯叶愣了一下。
「……你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枯叶的口吻与其说是佩服更像是在责备,眉头皱成了一团。
「那是什么意思啊?」
在驾驶座上的木阴野之父,隔着后照镜露出了苦笑。
「这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胜负。既然胜负已决,强夺对方的武器未免有失卑鄙。这就是铃鹿一族的思考模式。你应该也有印象吧?」
「啊……或许真的是这样没错。」
景介想起以前枯叶和巳代在学校对阵时的会话。
族人间的交战,求的是以自己的浑身解数彻底击溃对手的反击——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夺走对手武器有可能就是自这个想法延伸而来的。或许正因为她们是拥有天赋异禀的一族,所以才会特别注重战斗方面的情操吗?
「思?可是你怎么抢了供子的武器?」
「那是因为她耍了卑鄙的手段偷袭,跟方才的战斗不可相提并论。」
「是这样子喔。」
照这样说来,枯叶对敌人显露出愤慨之情时,确实很常见到她以「没有矜持」为理由——秋津依纱子就不失为一个好例子。
就这层意思看来,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像是铃鹿的人。不仅侵占人家的家庭,还夺走了别人的名字——光想都让人觉得作呕。
「不过,『通连』就另当别论了。若奴家败下阵来,她们定会毫不留情地抢走吧。」
「我想也是。」
和枯叶聊着聊着,车内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铃声选用的是歌曲,而且还是放浪兄弟的曲子。
「喂?」
声音从前座传来。木阴野的母亲拿着手机答话。
……没搞错吧,这把年纪还喜欢放浪兄弟。
「你妈都几岁的人了啊……」
景介瞥了坐在枯叶旁边的木阴野一眼问道,但——
「……木阴野?」
低头不语的木阴野,迟了数秒才注意到景介在问话。
「咦?啊啊……什么事?」
不过她也只是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望了过来。
看来她似乎想事情想出了神,俨然没有在听的样子。
「不,没事。」
反正也不是啥值得刻意再问一次的重大问题,而且说明起来也麻烦。
木阴野的母亲东一句「是吗」西一句「果然如此」地向着电话答腔。
「我明白了。就约在那儿见吧。思。你那边也辛苦了。」
通话结束了。
「小砂姬打来的?」
木阴野的父亲问道。
「是呀。」
虽然替那个砂姬的名字多冠一个『小』字着实令人无言,不过对木阴野的父亲来说砂姬不但年纪小了许多,而且应该也是双方自幼认识的关系吧。
「她怎么说?」
「进行得很顺利。所以目的地不用变更……她们那边果然也遇上了。」
那一句话,令景介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出了身子。
「遇上了谁?」
「嗯。供子和一个叫秋津依纱子的女孩。」
「然后呢……」
记得槛江和型羽也和砂姬在一起,景介忍不住忧心她俩的安危。不过——
「砂姬把她们赶跑了。」
「……是吗?」
见木阴野母亲回头露出笑容,景介松了一口气。
撇开型羽不谈,槛江不像有力量可以作战。因为被人贴上背叛者之女标签的她自幼在村落便受人排挤,照理说应该不像枯叶她们有受过日积月累的武术训练。
她能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况且要是槛江遭遇了不测,景介也无脸跟姐姐交代。
「所以说,藉报告事态之便,我们现在要去跟她们会合了。」
打开方向灯、手打方向盘的同时,木阴野的父亲开口说道。
车子一路驶离了田园景色的街景,来到了路面平整的路段。再过十分钟左右,应该就能抵达景介等人的行动范围、平时所熟悉的景色了。
「……爸、妈。」
这时——
就在沉默即将重新降临车内的时候,木阴野倏地抬起了头来。
景介跟枯叶皆转头向她看去。
木阴野脸色一沉,露出了格外严肃——而且沉痛的表情。
「你们两人……在过去内乱的时候也有参战吗?」
「规模是没有大到可以称为内乱的程度啦。」
「不过倒是闹得有三个分家与我们为敌呢。」
父亲答完后,母亲语带叹息地接着补充:
「同样的事我们本来也不愿再经历第二次了……只是没想到,种乐居然还活着。」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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