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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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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生前的故事。

这是看过好几次的梦境。她<我>站在坚硬的岩石前,身旁有一位不知是年轻还是年迈的魔术师。一把剑插在岩石上,魔术师高声对这个国家的骑士们宣告。

拔出这把剑的人,就能成王。

勇敢之士、对自身力量有信心之士、声名远播的骑士挑战这把剑,却因分毫不动而放弃。她<我>,真是一群蠢材。这把剑是为了选出王者而存在的武器,只有拯救这个国家、被选上的人才拔得出来,竟然只想凭借一股蛮力抽出,傻也要有个限度。于是,她<我>来到已经没人关心的剑前方。

魔术师以平稳的态度说:

「在握住那把剑之前,先好好考虑清楚。」

她<我>考虑过了,每一次都考虑过。

拔出这把剑的意义。

成为出色的王是什么意思。

所以伸手——有如不需要回答那样。

魔术师于是叹了口气,一个挥手。原本梦境总是到此结束,即使朝剑伸出手也无法触及。明明发誓要成为出色的王——梦境却一如往常地告知「你没有资格」。

我因此焦躁、激动,最终恳求。让我拔剑、让我成王,我不可能拔不出。

『那么,你要对这把剑发下什么誓?寄托什么?』

正确地回答魔术师的问题。

成为一个好王。

正确施政、采取正确战略,以正确的力量支撑国家。绝对性正义和绝对性权力究竟哪里有谬误呢?

明明这样伸手了,却连剑柄都无法碰触。明明只差一点点,只要握住剑柄,自己一定能拔出这把剑。因为我是亚瑟王的庶子莫德雷德啊。

我应当不输给任何人,甚至能成为超越父王的存在——

『还不明白吗?』

这是谁的声音?

自己的声音吗?父王的声音吗?或者是魔术师的声音呢?

就在连这也不确定的情况下醒来——

「红」剑兵<莫德雷德>大吼。

「红」刺客<塞弥拉弥斯>处之泰然地接受那股迸出杀意般的咆哮。女王坐在王座上,面带嫣然笑容看向「红」剑兵。

两次。「红」剑兵已经对她发动了两次攻击。

然而这两次,「红」刺客都是维持坐在王座上便挡下剑兵的猛烈攻势。彼此没有受伤,只是浪费了时间。

「你的杀气简直如微风啊。抱持憎恨来讨伐吾吧,否则你只会被凌迟而死哟。」

凌迟老鼠的猫;被蛇吞食的青蛙。女王毫无疑问是猎捕的一方。但「红」剑兵也不是乖乖等死的老鼠,即使是老鼠,也是拥有能咬死老虎的利牙的老鼠。

「吵、死了……!」

冲刺,利用踢蹬墙壁的反作用力接近的态势有如跳弹。以音速接近王座,应当能不给女王任何犹豫时间,取下她的首级吧。

但女王只是百无聊赖地动了一根手指。

攻击动作于是告终,从黑暗窜出的深绿色锁炼准备擒拿「红」剑兵。

勇猛冲刺的「红」剑兵一刀斩断率先杀来的锁炼,接着更是往前,以惊人的反射神经悉数砍掉锁炼。

但实际上——这样的攻击已经是第三次了。

锁炼如蛇一般攒动,如鹫一般飞舞,锁炼前端带有钩爪,「红」剑兵击落了过百锁炼中的九十九条多,但那唯一一条缠住了她的脚,延缓了她的动作。

「唔……!」

「——喏,开始了。」

大量锁炼瞬间杀来——女王再次动了一根手指。

交缠的锁炼立刻把剑士打飞到后方。

砸在石地板后被抛上空中——落入天花板的湖里,知觉混乱。自己明明被砸到天花板,现在却沉到无底水坑内。

「红」剑兵凭着直觉分出上下,以「魔力放射」一举钻出湖水。

冲散华美的睡莲<lot>,一蹬石柱后落地。

呼吸急促。这种状况反复了三次,会这样也是当然吧。但不单是如此。

「反叛骑士啊,你似乎有些呼吸困难啊。」

女王愉快地嘲笑。如果有露出脸来应该就会吐她口水,但现在「红」剑兵戴着头盔才能勉强隔绝外界毒气。原本她的铠甲与头盔就是莫歌丝送给她的,不仅是魔术,面对各种来自外界的干涉都具有很高的防御能力。

尽管如此,她全身仍一点一点地犯疼——毒素正在扩散,不过还不至于影响战斗。

「……听说环境不卫生有利鼠辈繁衍,现在的状况应该类似那样吧,臭老鼠。」

「那么阁下又算什么呢?只能到处乱飞的苍蝇?不,或是说——」

「红」剑兵丢出一句「啰唆」又愚昧地冲了出去。利用「魔力放射」冲出最快速度,边扯断成堆锁炼边狂奔。

「——是被鱼儿吞食的飞虫?」

女王与剑兵之间突然出现一条巨大鯙鱼。它张大了嘴,打算连同铠甲咬碎「红」剑兵。

铠甲发出嘎吱挤压声,女王召唤出的是古老品种的神鱼,是只有母亲为鱼神的塞弥拉弥斯才能召唤出的无比凶猛的魔兽。

「嗯,果然是飞虫啊。」

「红」刺客哄笑,光是这样便足以让「红」剑兵的怒气爆发。

「这水生动物很烦耶……!」

立刻掌握适宜行动、做出判断——改以单手持剑,毫不犹豫将穿戴着钢铁护臂的手臂贯进神鱼的眼球。

神鱼因为剧烈痛楚而狂躁,「红」剑兵则不在乎地挖出其眼球,然后用双手握住「灿烂闪耀王剑<克拉伦特>」,把剑从眼窝送进脑髓里。

哄笑停止——「红」刺客傻眼地看着「红」剑兵。

「阁下残忍如狂战士<berserker>啊。」

「红」剑兵逃出已经断气的神鱼嘴里,缓缓起身。虽然只有轻微损伤,但这已经是她第四度冲刺失败。

几乎无穷尽的锁炼;如此轻易便能召唤出的魔兽——但比什么都麻烦的是这毒气。

原以为不影响战斗,但冲刺的速度的确有些迟缓。双脚带有些微麻痹,这造成了踏步时的松弛。

……神经受到影响了。这样下去随着时间经过,我方会愈不利。「红」剑兵没有余力说笑,架起了剑。

「怎么着?连说话的余力都没了?若不像我们这边的小丑那样说些无聊笑话,就算不上余兴节目了啊。」

「你这桩象女,啰哩啰唆的很吵耶!」

「桩……?」

剑兵高声嘲弄这下真的说不出话的「红」刺客。

「看你放了毒之后得意洋洋的样子,说你是桩象就是桩象啦!你继续嚣张啊,我下一招就拿下你的头!」

「红」刺客咯咯笑了。尽管她笑得愉快,眼中却充满冻结般的恶意。

「……原来如此,果真很会吠。吾中意,吾很是中意啊。就取下阁下的双手双脚,毁掉喉咙,当成毛毛虫豢养吧。」

「这家伙喜好真恶。」

「红」剑兵嘴上这么说,仍迅速思索战术。只是正常跑过去来不及,踢蹬柱子加上「魔力放射」的冲刺也会慢一拍。

那么——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为此必须付出代价,如果这招失败就死定了吧,要赌一把只能趁现在了。既然不能退,也不能停下,就只能往前进了。

「我要用这把王剑<克拉伦特>劈开你!」

「红」剑兵将头盔收入铠甲,露出脸孔。女王的脸扭曲——自己离王座还太远,必须再拉近十公尺才行。一旦踏进那个范围,就释放出这股憎恨吧。

因为毒气影响,剑兵的脸明显开始抽搐。勉强隔绝开的痛苦如雪崩般涌上,但并不影响前进。

「红」剑兵决心冲刺,并有所觉悟。专心致志前冲的枪弹,并不会因为一点痛楚而坠落。

九公尺。

召唤出的锁炼来袭,「红」剑兵轻易击落它们。

六公尺。

那么,下一步召唤出的将是方才的巨大神鱼。然而已经看穿接下来将有什么来袭的「红」剑兵以劈开下巴的方式化解了神鱼的猛咬,并奔过化为单纯木偶的神鱼背部。

三公尺。

「水之王<agal>。」

女王在自身跟前投影出如鳞片的盾牌。在「红」刺客的认知当中,优雅徜徉于原始大洋中的神鱼鳞片正是最坚固的盾。

这也是她理解无法挡下「红」剑兵而采取的行动。

零。抵达之后,「红」剑兵毫不迟疑以上段动作举高剑。原本这应是一把证明王权的剑,却因呼应少女的憎恨而化为邪剑。

空间扭曲,远处雷声般的声响回荡于女王的谒见厅。

……原本「灿烂闪耀王剑<克拉伦特>」并不是莫德雷德能用的剑,这是为了证明王位而存在的剑,是「只有成王之人」才能握住的剑。

但是从亚瑟王的宝库篡夺了这把剑的莫德雷德以压倒性的力量收下了剑。她并非因为这是一把符合王者的剑而选择它,只是单纯想要这把剑的力量。

作为增幅王者力量的「触媒」,把最优秀的「王剑」打造成邪剑。

之后,莫德雷德在剑栏之战中挥舞此剑,并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伤了亚瑟王。

只有够古老一项优点的女王实力当然不足以与传说英雄亚瑟王比拟——!

「『向崇高的父亲掀起反叛<crentbloodarthur>』——!」

招来的憎恨红雷以绝望性破坏力冲向王座。

红雷朝着层叠张设的盾牌露出利牙,并把应是最坚固的鳞片当成纸屑那样撕碎。「红」剑兵<莫德雷德>相信自己得手了,不管这刺客能用出怎样的大魔术,都没道理颠覆现况。

唯一剩下的手法就是传送。但既然她都一举在前方架设那么多面盾牌了,应该就打着要接招的盘算,那么即使在被冲破的当下进行转移也来不及。

胜券在握的情绪却被突如其来的寒颤打断。

翻转的感觉,视野有如被一片雾气笼罩般扭曲。「红」剑兵认为这应该是毒素影响,但和已出招的剑无关。那么,为何打了寒颤呢?若要说「红」刺客<塞弥拉弥斯>能在这状况下闪过,那就是——

巨响。

王座的确毁了,但「红」刺客不在那里。

『传送……?』

双脚无力,即使在亚瑟王跟前也没跪地的膝盖有如取笑自身一般颤抖着。

「——阁下似乎犯了致命的错。」

「红」刺客打从心底开心地笑着,像要玩弄剑兵的头似的以双手触摸她的头发。

「你这王八……!」

一个回头顺势砍去,但没有相应的手感,只是砍过了空气。总之,「红」剑兵这下理解了。

那盾牌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隐瞒自己已经传送躲到他处。「红」剑兵因为架设盾牌的术式复杂程度就断定「红」刺客确实正面接招,这就是她犯下的致命错误。

「嗨,反叛骑士啊,阁下为何认为吾要堂堂正正当面与阁下互相厮杀呢?是因为至今阻挠于阁下跟前的敌人皆是这类蠢材吗?」

刺客在「红」剑兵身边嘀咕,声音带有无法隐瞒的喜悦。

「哼,没有身为英灵的荣誉感,只会逃跑的家伙真敢说……!」

「红」刺客或许感觉到剑兵在逞强,只见她更是笑着说:

「——笑话,吾可是最古老的毒杀高手,正面迎战什么的交给那些看门狗便成。居于上位者为何得竞争胜负呢?吾不是与阁下厮杀,也不是与阁下交手,只消——等待阁下中计便成啊。」

女王讪笑因羞辱而愤怒颤抖的「红」剑兵。

「那么,『红』剑兵,让吾单方面凌迟你致死吧。」

锁炼缠住「红」剑兵身体,在她还来不及抵抗时就被抛到高空,锁炼接着进一步缠上手脚。在离心力作用下,她的背直接被砸在石柱上。

「咳……!」

「红」剑兵的直觉发出警告:这样不妙。但视野仿佛被浓雾笼罩般封锁,即使挥剑也只是砍了好几次空气,同时增加更多纠缠的锁炼。

「吾修正一下飞虫这个比喻吧。现在你就像条上钩的鱼那样凄惨啊,反叛骑士。」

全身穿戴钢铁铠甲的人像颗皮球那样弹跳。

挣扎的模样的确有如上钩的鱼。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剑兵随着大吼扯断锁炼,只能专心致志地冲刺。但她敏锐的直觉诉说着这样没用,完全无计可施。

即使如此,除了像个只懂向前的人单纯地冲刺外,没有其他手段了。可是,就连要做到这点也愈来愈困难。

「唔……?」

视觉被强行夺走,热辣的刺痛感后来转变成火烧般的痛楚,甚至无法闭上眼睛。若是一般人早就会发疯的剧烈痛楚袭来,但「红」剑兵可是拥有超一流本事的剑士。

「啧……」

她经历过几次无法仰赖视觉的战斗,澈底打磨过的神经甚至能辨别些微的呼吸声,如实告知了女王的所在之处。

不,即使掩盖这些声音,她也能凭借敏锐的直觉探索吧。

因此,让她失明根本没有意义。

——理应如此。

「……差不多了吧。」

女王出声。或许因为剑兵失明使她大意,这下剑兵就知道女王身在何处。距离超乎预料的近,这么一来可在她传送之前砍中。

「红」剑兵认为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准备以「魔力放射」加速时——

「…………啊。」

下一秒,石地板崩塌,无法使力、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思考。

「红」剑兵有自觉,自己很习惯痛楚了。被锐利刀刃砍伤的痛、被铁锤重重砸到时那甚至无法呼吸的痛、被火焰灼烧、遭到魔术直接命中、被箭矢射穿的痛,以及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被那把枪刺穿致死时的痛,她都体验过了。

痛觉是该被操控的,不能被它左右行动。这不仅对莫德雷德、不仅对骑士,对所有战士而言都是基本。

可是,今天,就在这时,颠覆了这项认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因为太刁钻、太剧烈的痛楚袭击全身,狠狠地痛揍了「红」剑兵一顿,使她无法顺利思考。有如硫酸灌注体内的痛让她凄惨地哀号,除此之外,她完全没有能够采取的行动。

「红」刺客开心地咯咯笑着。

「此乃吾之第二宝具『骄慢王之美酒』。只要待在这座谒见厅里,吾便拥有对各种毒素的抗性,并会在空气中制造、散播各式毒素,吾之魔术生出的所有物体——即使是小小的火焰也有『毒』。如何,痛吗?」

送给「红」刺客的回应只有痛苦的哀号。

「然后,不知道你是否听得见,但还是告知一下吧。方才说过吧?

这毒本来不是用来对付你,这个啊,『是为了凯隆准备的毒』。你知道他因为中毒太痛苦而舍弃了不死之身吗?这毒可是海克力斯收拾的九头蛇这魔兽之毒,也是让海克力斯最终自灭的毒。希腊自豪的英雄们都是被这种毒所杀——而且是其中一人尽管拥有不死之身仍不禁求饶的程度。如果『黑』弓兵<凯隆>中了这毒,应该是挺有趣的——」

「红」剑兵<莫德雷德>持续惨叫、打滚,应该不用一分钟就会痛苦死亡吧。

然而,总之「红」刺客的施虐心大大获得满足,只见她点点头,以优雅的脚步走回王座。

「阁下会在几分钟后死去或者求饶呢?吾就悠哉地等待这一刻到来吧。没什么,如果不想死,很简单——用那把夸张的剑自刎,这样一切都会结束了。」

没有回应。

喉咙是否毁了呢?只有干哑的声音回荡在广大房内。

尽管混乱的思绪总算开始能统整了,但「红」剑兵能认知到的事实只有一个。

『可恶,无计可施啊……!』

剧烈痛楚同样持续,「死」分秒逼近。对她来说,连整理思绪都是一场战斗了。

§§§

石地板通道仿佛无穷尽地延展,这恐怕是「红」刺客<塞弥拉弥斯>的魔术造成。但裁决者确定终点已近,自己接近到可以察觉大圣杯气息的程度。

通道狭窄,顶多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相对地天花板高得看不见,空气中飘散着些许冷土气味,让裁决者有种怀念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没有受到任何妨碍,即使现在派出龙牙兵也争取不了时间吧。话虽如此,对面还有「红」术士以及言峰四郎。尤其术士是个问题,裁决者能透过本身的知觉机能知道对方「存在」,尽管如此,该术士从未露脸过。

可能性有二。他们安排了什么对策对抗自己<裁决者>,即使术士使役者本身并非战斗型英灵,但使用的魔术的确很可能造成威胁。

若是单纯攻击魔术,即使是神话时代的产物也能破除。但所谓的魔术深渊,有时可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化为可能。

可能召唤出可怕的魔兽,可能是一改此处环境的强大术式,也可能是完全无法想象的「某事物」——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亚种圣杯战争中常发生的「下下签」使役者。没有召唤出英雄,只是凑巧叫出了符合术士资格的某人,宝具派不上用场,也不会魔术。

如果是后者,那还简单,但若是前者,毫无疑问会在抵达前夕出手妨碍,所以裁决者不认为是后者。好歹是透过魔术协会收集来的圣遗物召唤而出,抽到下下签的可能性实在很罕见。

虽然只是有种预感,她觉得自己快要抵达大圣杯了。这么一来,术士应当是等在大圣杯之前……

来到几乎以为无限延伸的走廊终点的裁决者站在一道门前。

修罗与终结就在这道门后,裁决者甩开些许迟疑,打开了门。

原本预料应该会用魔术上锁——但相反地,她只轻轻碰了一下,门就轻易打开了。

「这里就是——」

裁决者环顾周围,是一个看不见边缘的碗状广大空间。从裁决者这边来看,也能明确地看到位在中央的大圣杯。

她感应到的使役者有一位。因为言峰四郎不属于这场圣杯大战的使役者,她原本就察觉不到——但他不可能不在这里。

「『红』术士,快出来!」

『喔喔,喔喔!既然你都这样呼唤了,我当然该现身!加入了诚心、专注、纯真,还有其他各式各样要素的吾辈著作将在此完成!』

原本灵体化的「红」术士现身。他一身洒脱的中世纪贵族风打扮,手中握着笔,腋下挟着厚重书本。

裁决者因为自己看破的对方真名而哑口无言。

「英国<engnd>的——莎士比亚?」

距离很远,「红」术士以像在舞台上说话的态度深深鞠躬。

「你好,疯狂的乡下姑娘!哎呀,失礼了,一个不小心就表现出平常的态度。没错,吾辈乃『红』术士。如何,失望了吗?

『贞德·达鲁克啊,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是你的哲理无法想象的<thereareorethgsheavenandearth,joanofarc,thanaredreatofyourphilosophy>!』」

裁决者听到这唱大戏般的口吻后,清了清嗓子喊道:

「虽然我想应该没用——你是否该投降?」

目前至少能确定莎士比亚这位英灵不可能对抗裁决者,他恐怕也无法使用魔术,甚至只有知名度能凌驾贞德·达鲁克。但是——

「哦~~投降——这很难呢。因为你完全没有满足让我投降的条件啊!」

「……条件,是吗?」

「红」术士颔首,以羽毛笔在空中书写——文字浮现,跃动起来。

「条件其一,情绪层面的问题。如同『看这些狗彘不食其余的人<o,seetheonstronessofanwhenhelooksoutanungratefulshape!>』所说,吾辈可是在『红』阵营当官,吾辈对自己花花公子的程度有自信能在『红』阵营争上前两名——一点也不想成为没有智慧的怪物!」

「而条件其二,娱乐层面的问题。『诗人的眼睛在神奇狂放的一转中,<thepoet’seyefefrenzyrollg,>,便能从天上看到地下<dothgncefroheaventoearth,>,从地下看到天上<froearthtoheaven>』,吾辈双眼现在可是雪亮无比!正是获得灵感<spirits>的创作家<creator>。换句话说,现在这个瞬间、这个时刻极其愉快啊!」

「最后,条件其三,战力层面的问题。我们的战力远远、远远超乎你想象地令人绝望哟。尽管你努力赶啊赶,也是没赶上。不,应该说无论你怎样追赶,都刚好会赶不上你努力追赶的份!就像阿基里斯和乌龟那样。而既然没能赶上,你就会在这里————死去。」

最后的「死去」两字确实带来了强烈印象,裁决者狠狠地瞪了过去。

「……那么,究竟是什么带给我死亡呢?」

一股出乎意料,有点恶心的感觉。

像是用湿润的手摸在脖子上,或者一根小小的针戳在心脏上那样。

「红」术士夸大地举起双臂,手中拿着他原本挟在腋下的书本。

「当然,只有吾辈宝具『开演时刻已至,给予此处如雷喝采<firstfolio>』!

那么,请容吾辈说明。其实这宝具——」

裁决者没有听他说,径自跑了起来。

「很抱歉,我没兴趣听你说故事……!」

如枪弹的狂奔。都已经知道「红」术士是莎士比亚,就完全无须害怕他本人。双方既然处于敌对状态,当然没义务等他启用宝具。

他说了,宝具名是「第一对开本<firstfolio>」。这名称与莎士比亚死后发表的剧本合集相同。

能推测出的宝具能力——既然是作家英灵,大多是能把故事实现的宝具。假使是故事里面的英雄,只要作家本身是英灵,就有可能召唤来这个世界。

而若是莎士比亚,就根本不缺能召唤出来的英雄。无敌的马克白,或者取历史剧的理查三世,除此之外从妖精王<奥伯隆>或三女巫之中选择也行。

还有一种是改变因果或世界的宝具。基于一定能贯穿心脏的传说,所以能颠倒因果的枪——或者类似改变时间、改写<涂改>世界本身的宝具。

麻烦的当然是改变型宝具。召唤还好,无论是怎样的英雄,说穿了毕竟还是故事里的存在,只要能认清这一点就很容易击退。

但改变因果关系这类,采用的是不同次元的术理。对时间、空间,甚至世界本身说谎,这类改变没有所谓的不可能。

因此裁决者专心地向前跑。在「红」术士启用宝具、改变了些「什么」之前打倒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裁决者的担忧是对的。「红」术士的宝具「开演时刻已至,给予此处如雷喝采」是改变世界的宝具,但它并不会修改世界本身——

「好了,吾辈宝具揭幕!快入座!别抽烟!拒绝拍照摄影!更不要野蛮嘘声!世界乃吾手、吾之舞台!开演时刻已至——给予此处如雷喝采!」

而是封闭这个世界,产出剧本<秩序>,让故事<道路>强行推展的舞台宝具。当裁决者打算以圣旗贯穿「红」术士的瞬间,他的宝具已然启用。

「咦……?」

风景切换。在理解到这点之前,怀念的草香搔过鼻腔。

「这里是,我的故乡……?」

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从小帮忙家务,关节粗大——让她觉得有些丢脸的手掌。身上的铠甲、旗帜都消失了。

「……这是……幻觉吗?」

裁决者皱眉,心想对方的喜好真没品。这里确实正是裁决者的故乡栋雷米村。自己在这里接受神的启示,飞向外面的世界。

随行的有六人。收下了男装与马匹,前往查理七世麾下——

这实在是太怀念的记忆,但现在不是犯思乡病的时候。该如何打破这幻术呢?

裁决者左顾右盼,发现人影。

「『红』术士<莎士比亚>……」

裁决者想逼近夸张行礼的术士,但他像一道影子那样倏地消失。

『没用的,无论是加害于我或者剧中人物<角色>,这段故事都不会停止。这就是这样的宝具,即使你是裁决者也不例外。』

「如果是幻术,可以用我的反魔力破除。」

『这不是幻术,是「故事」。主角是你,贞德·达鲁克。听好了,这是我施展的攻击,请回想你的人生,体验不可能发生的故事吧。』

这是「红」术士的话剧宝具,裁决者能够以圣旗接下各种攻击,因此魔术性攻击对她一概不管用。

但他的宝具已经超越了魔术范畴——真要说的话,是一种拥有与固有结界相等强制力的玩意儿。既然登上了舞台,就必须扮演相关角色直到最后。

那不是魔术,而是杀害内心的宝具。

无关英雄还是圣人——让怀抱过错的生者至死的剧毒。

『做好觉悟了吗?』

「……我的人生什么的,跟许多英雄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上演我的人生戏码,应该很无聊才是。」

「红」术士默默地摇头否定这段话后消失踪影。

竟然让人重新体验自己的人生,还真是三流宝具……当然,能把拥有最高层级反魔力的裁决者拖下水,这宝具的强制力确实厉害。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仍不能被这宝具击败。

「珍妮。」

这声音令裁决者背脊一颤。那既不是欢欣,也不是发寒所致,而是两者混杂的复杂情绪。那是一道太可怕又太怀念的声音。

回头,不敢置信,这只是一场梦,是「红」术士的宝具效果。然而,眼前的人却熟悉得令贞德一瞬间忘记这些。

用小名称呼自己的气质稳重的女性。

「妈<r>。」

十七岁与母亲道别,直到死都没再重逢。尽管已经有所觉悟,但像这样回顾起来,歉疚与怀念的情绪好似要掏空内心。

「无论如何都要去吗?」

「嗯,我必须去。」

话语极其自然、理所当然地出口。没错,与过去相同,是自己离开栋雷米村时与母亲的对话。

「我无法忽视主的叹息,说不定这是此生的别离——请守护我,只要你和圣母愿意守护我,我就不会败北。」

「我会为你祈祷,希望你的道路上充满光明。」

没错,自己确实带着这句话离开村庄————应当是这样,然而母亲继续说下去。

「……可是,你没有回来。」

「妈……?」

贞德·达鲁克的母亲仿佛无法承受地摇头,脸上表情没有恶意,只是充满了悲伤。

「为什么你要被处以火刑,之后甚至被嘲弄整整十八年呢。」

「这……」

「你的意志是火与铁打造,无论面对什么苦难和绝望,你一定不会放弃自身信仰吧……可是,我只觉得难过。」

如果能指谪这个冒牌货不知该有多好,但这的确是母亲伊莎贝拉的心情。贞德明白……她明白。

「所以——别去了,你已经知道结局了吧?」

犹豫片刻。即使如此,贞德仍没有迷惘地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妈,即使如此,为了拯救这座村庄、这个国家,我仍非去不可。我非得挺身而出不可。」

母亲并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只是流着泪——带来一股锥心之痛。

『「然而你手握了旗帜」,不愧是圣女贞德<jeannepucelle>。如此强大的觉悟,难怪不把一般英雄当对手啊!』

贞德仍老实地回应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呢喃<旁白>。

「术士,即使你借用母亲的样貌也没用。如果满足了就快点释放。」

『不不,你的故事才刚开始!那么前进吧,第二幕,揭幕!』

弹指声「啪」地响起,少女只是一眨眼,舞台便切换了。

土壤的气味、血的气味,以及火药的味道——

贞德·达鲁克现正伫立于战场中央。

§§§

狮子劫叹了一口气。

剑兵恐怕在门的那一头澈底地挨打,连透过念话问都不必,他已经大致掌握了九成现况,只不过……无法想象她正承受多么强烈的痛苦。

狮子劫告诉自己冷静点,尽管心中有着非常不吉利的预感,仍看着两道令咒。

若以令咒将她传送回来就没问题,可以重整旗鼓。

「——剑兵,听得见吧?」

『……勉强。』

「听好了,准备重整旗鼓,我会用令咒让你撤退……没意见吧?」

『我知道。』

剑兵平淡地回答。因为是透过念话,感觉不出痛苦。但是她的语气之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遗憾,而这也无可奈何。

「——以令咒命令我之剑士,立刻来到我跟前!」

狮子劫于是透过令咒命令其「传送」。令咒消耗掉,「红」剑兵<莫德雷德>将会瞬间执行空间跳跃——理应如此。

「……什么?」

令咒消失了一道,一股庞大魔力释放时特有的感觉来袭。确实令咒已消耗,命令被执行了,但是——「红」剑兵没有回来。

「剑兵?」

『咯咯,欸,剑兵的主人啊,阁下这样稍稍坏了吾的心情哟。阁下难道以为吾想不到阁下会如此?』

此外一段念话还插了进来,意念与意念连结的丝线强行被插线。虽然这并不难,但至少不是在战斗中有余力执行的魔术。

而说穿了,对女王来说,这只是花点小功夫的魔术吧。

『你是如何封锁令咒……?』

狮子劫忍不住抛出这般愚蠢的问题,「红」刺客<塞弥拉弥斯>愉快地笑了。

『蠢问题啊,剑兵的主人。这里是空中花园——也就是吾之领域哟。此处不接受阁下等人使用传送术式,吾说不接受便是不接受。所谓领土正是这般存在,主人<aster>也同样如此,很简单吧。』

狮子劫只能哑口无言。答案确实简单,只是从来没有人实现过罢了。让圣杯战争得以成立的基础功能,圣杯与使役者系统,以及作为管理使役者之绝对命令权的令咒。

确实有抗拒令咒的使役者。令咒说穿了就是一种使用魔术,若是具有优秀反魔力的使役者,确实可能抵抗吧。但要封锁一度使用的令咒,则又需要其他关键。

澈底理解令咒机能,并在这层领域加上相应的准备——

这时,狮子劫察觉了。

「……啊啊,可恶!」

真是失策。虽然说到穷极魔术的使役者,当然是术士,但要他们在参加圣杯战争被召唤出来的这短短几天之内完成分析,也是非常困难的事。

不过,就是有这样的对象。身为理解魔术的使役者,同时有足够时间的存在。

『吾主天草四郎时贞,他很熟悉令咒啊。』

六十年的岁月加上他的执着,尽管不如术士那般熟悉魔术,但有如此充分的时间便足以分析令咒。而若像待在这花园的「红」刺客这般擅长魔术,便有可能封锁他人的令咒吧。

可恶、可恶、可恶……!

『就是这样,放弃圣杯吧。』

念话「啪」地中断。

如果用上两道,说不定可以摆脱刺客封锁令咒的机制,但现在已经消耗一道了,既然裁决者不在这里,就没有时间取回失去的令咒。

念话也被切断,目前不知状况如何——但毫无疑问糟糕透顶吧。当自己正像这样思考的时候,「红」剑兵的存活机率也一分一秒地减少着。

该怎么办?

觉得一秒好漫长——缓慢的时间让自己更加焦躁。

浮现逃走这个选项应该是再正常不过,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里,抛下一切回去。

不、不对,不需要犹豫,就这样逃走才是最佳的存活方式。没错,逃跑就好了,逃走——抓住存活的机会就好。

会死喔。如果不放弃你现在想到的愚蠢至极的点子,绝对会死喔,你知道吧?知道啊,我当然知道!王八蛋!有股不祥预感,甚至阵阵发寒,但没想到这种选项竟会出现在眼前!

「啊啊……可恶。」

思考。主人能做的并不是命令使役者,这种事大多使役者都会擅自采取行动。使役者是一种使魔,也是搭档<buddy>。那么,主人该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主人的工作是「思考」,把只有零的获胜机率变成不是零。一秒,思考啊。两秒,有某种机会。三秒——发现了。

发现了,确实发现了,但获胜机率不到百分之一。

不过——若不这么做,剑兵确实会败北。虽然自己可能可以活久一点,但这样延长后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这种东西没有意义。

没错,自己已经没留下什么了,离开这里就代表之后将回到明明活着却跟死了没两样的人生。三十年左右的记忆窜过脑海,魔术师;穷极魔术;获得圣杯;为了不让少女的死没有意义,不断在肉体刻划伤痕的人生。

一半死了,一半还活着。

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嘀咕着:你早就玩完了。活着的是身体,死的是希望。既然希望已经死绝,今后将只会过上比老人的余生还糟糕的人生。

即使向圣杯许愿,也无法让死人复生——

正是如此,狮子劫界离已死,无法复生。

但是,一半还活着的自己或许还有救。或许到了最后的最后,能够找出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这是身为人类的根本,人类在这个世界称霸必须有的感情。

咬着牙向前,振奋自己踏出一步。

想要抵达的气魄、想要前进的坚持。

「红」剑兵现在应该仍在奋战吧。即使死了仍挣扎着,朝向希望持续伸手。

这样的生活形态实在太耀眼,失去这样的光实在太难过。

更重要的是狮子劫界离还是留有些什么。

「……对,说得也是,我和那家伙都还有能伸出的手。」

只是——只有坚持还存在于没死透的死者体内。狮子劫从怀中取出shǒu • qiāng式针筒,连上念话。

『——剑兵,听得见吗?』

没有回应,但有连接上的感觉。他紧抓着这点说道。

『你啊,是不是不想败给「红」刺客?』

答案马上传回来。

『……混账东西,这不是废话?』

狮子劫苦笑:说得也是呢。

『——那么,若因此而死也无所谓?』

愚蠢的问题。狮子劫身为主人,却询问自己的使役者「死也无所谓?」。他心想剑兵要不就臭骂自己一顿,要不就犹豫吧。

『无所谓!』

这太清楚明白的回应让狮子劫的思考化为一片空白。

『主人,你听好了。我啊,比起死去更是超级讨厌败北,更别说我不能接受输给这个王八毒虫女。如果主人这样说,就表示只剩下那个方法了吧!那就做啊,如果能战胜这家伙,我不需要什么未来!我啊……想让你获胜!』

这句话只让狮子劫嘀咕了一句「这样啊」。

并心想:她真是个好使役者,甚至是自己完全配不上的程度。

有刚刚那番话就够了。有刚刚那番话——这个死了一半的人就会觉得自己还有采取行动的价值。

获胜机率百分之一,这样便足矣。

『好——剑兵,做好觉悟吧。只要事情顺利,就可以赏那个女王一记啦。』

§§§

——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就有预感了。

世界上存在着绝对无法与自己相容的对象,那并不是基于历史的累积或情感交流产生,而是从彼此的立场与心境产生,从见面的那个瞬间就会认定对方为敌人。

到目前为止,已经与许多敌人交手。从人工生命体、魔像等大量且无价值的家伙到「黑」弓兵<凯隆>、「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黑」骑兵<阿斯托尔弗>,以及那个能够变身为「黑」剑兵<齐格菲>的人工生命体——

既然自己是「红」剑兵<莫德雷德>,应该要到最后才会与「红」阵营对象交手。

但若是这样……自己已经有一项认知。到了最后的最后,阻挠在眼前的会是她<这家伙>。

尽管操弄阴谋、奸计、策略,却丝毫不改脸色,驱动手中棋子拿下王的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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