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小说 > fate apocrypha > 第三章

第三章(1/4)

目录

──能说的都说了,结果三人尽管并非能够接受,仍答应暂时维持现状。

也就是愿意保护空中花园与圣杯不受「黑」使役者的袭击。

只要他们愿意这么做,即使不承认自己四郎是主人也无所谓。

在某种意义来说已经度过最大的难关。英灵们的荣誉心强、想法阴晴不定、高尚且毫不犹豫。当自己报上名号、夺下主人权时,就算遭到诛杀也不奇怪。

「……好。」

他坐在本来是塞弥拉弥斯该坐的王位上,仰望高高在上的天顶。虽然目前还不是可以松懈的阶段,仍然无法隐藏安心。

「──好了,主人,坐在那王位上的感觉如何啊?」

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红」刺客化为实体。四郎说了一声「失礼」打算起身,但刺客用手按住他的肩膀,接著绕到他身后,在他耳边呢喃:

「无妨,你坐。喏,你成为王感觉如何?想像一下聚集于此的英雄们低头臣服于你的景象吧,不觉得愉快无比吗?不觉得一股成王的荣耀涌现吗?不觉得想沉醉在支配一切的快乐之中吗?」

四郎默默摇头,顺势握住放在肩膀上的手起身。

插图022

「很遗憾,并不会。我果然不适合支配他人,这里还是让你坐吧。」

四郎这么说完,尽管女王露出些许不满的表情,仍坐上了王座。

「……真是无趣。吾主明明可以说出──世界乃吾囊中之物之类的话啊。」

「如果我是这样的主人,只会被你引导至破灭之路吧。你会说出此世不需二王之类的话。」

见四郎一脸若无其事地如此指谪,刺客也毫不觉得抱歉地咂嘴。

「……啧,被看穿啦?」

如四郎所说,在他的计画之中,最终坐上王座的是「红」刺客塞弥拉弥斯。四郎安排计画、实行计画、拯救人们,然后就「结束了」。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救赎,在那之后什么也没有。

「所以吾觉得都到了那一步,你可以成王啊。」

「……等到了那一步再决定吧。」

四郎笑了笑,说要去看看大圣杯后便离开了。女王的姣好面孔上出现几分忧愁。

「哎呀呀,无欲的人真麻烦。对钱财没兴趣,觉得权力没意义,没想到甚至连女色都无法勾引啊。」

对亚述女王塞弥拉弥斯来说,男人就是玩具。在她的言语教唆下被夺走一切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

而对她来说,所谓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当然,为了繁衍子孙的雌性生物有其存在必要,但能作为一个女人行动,自由地玩弄男人,是属于她个人的特权。

──原本她就只能这样活。

她想起了刚出生时的事。虽然不甚明确,但她记得拋下自己,急忙逃往河川的女人身影。

她的母亲──鱼神得耳刻托与叙利亚的男子通奸,怀下一名女孩,而这女孩便是塞弥拉弥斯。

母亲对她说:你是我的耻辱。她确实告诉塞弥拉弥斯:与人类生下的孩子是耻辱。塞弥拉弥斯事后觉得这真是一位愚蠢的女神,明明是你自己无法抵抗男人的诱惑。

于是母亲抛弃塞弥拉弥斯,父亲则遭到倍感羞耻的母亲杀害。但母亲留下了一样好东西给塞弥拉弥斯,继承神明血脉的她一生下来便非常适应被抛弃的水边环境,不只如此,鸽子在听到婴孩的哭声后竟主动前来养育她。

无数鸽子聚集,包住因寒冷而发抖的塞弥拉弥斯,并在喙中装满不知从何取来的牛奶喂给她喝。

塞弥拉弥斯就在不输给任何风雨的鸽子羽翼保护下与取来的牛奶滋润下成长。

就这样过了十年,她被一位男性牧人发现──塞弥拉弥斯被带到了人类世界。但是,塞弥拉弥斯这个人大致已经成形,在那之后成为父母的人教导她的舞蹈或化妆等技巧,仅是她为了存活下去握有的武器、技术罢了。

憎恨女人──即使对方是被男人玩弄的堕落女神也不留情。

嘲讽男人──小看女人,说到底不过是满脑子兽性的他们是该拿来玩弄的对象。

这就是她的哲学,也是她对世界的认知。好了,那么她该怎么解读身为她主人的言峰四郎──天草四郎时贞呢?

「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唉,真是个麻烦的存在啊。」

不会因为冶艳的笑容晕头转向,面对权力诱惑也能明确地拒绝。人类虽然是充满欲望的生物,但那个少年毫无私利私欲可言。拯救全人类可不是能用一句私利私欲打发的事情。

若要说他是不是疯了,那么毫无疑问是疯了。也因此,刺客觉得与那位主人同在正是如此愉快。

如果六十年来的执著能够实现,那也好。

但若力有未逮而堕落了──也很有意思。看看梦想遭到剥夺的圣人将如何绝望,将走上什么样的末路,也是挺有趣的。

「那么那么,究竟是何者较愉快呢?」

「红」刺客愉快地笑完之后消失了身影。她的宝具「虚荣的空中花园」并未被无关的人发现,持续飞翔于罗马尼亚的天空。

大圣杯依旧保持清廉的光辉。将之从灵脉上切除下来时魔力有些泄出,但量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言峰四郎──天草四郎时贞很熟悉这个大圣杯。他花钱向舍弃了圣杯,想尝试透过别的途径抵达根源的远坂,以及家道中落,只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向后世传递圣杯情报的马奇里两家,买下相关情报。

虽然怎样也无法从三大家之中唯一未放弃圣杯的艾因兹贝伦家获得情报,但他仍取得了圣杯的架构与机能等相关有用情报。

大圣杯花了六十年岁月吸取魔力,开拓了通往魔法的道路,即是穿出一个通往世界之外的孔洞。

这个世界有所谓的「外侧」存在,而据说万能的力量与一切真理便在外侧。也就是说,这即是被称为「根源之涡」的存在。所有魔术师都以此为目标,但几乎所有魔术师都失败了。

即使将希望寄托到下一个世代,甚至再下一个世代,仍是一条魔术师们打一开始就会被教导「要适时放弃」的绝望路途。

这么说来──在某些典籍中指出,世界也有所谓的「内面」存在。而那里单纯是个异世界,如今为已消失于这个世界的幻兽移居之处。

……总之,圣杯能实现许多愿望这点其实只是其次,其真面目是奉献祭品给过去的英灵们,使之在世界上穿孔的终极魔导器。

剩下的工作还有一个。

一回神,发现自己手上已经冒出了汗。天草四郎时贞这双引发众多奇迹的手,现在已经升华为他的宝具。

「右手,恶逆捕食righthand-evileater。」

「左手,天惠基盘lefthand-xanaduatrix。」

话虽如此,这宝具只是辅助用的对人宝具。

右手可利用未来视等能力在战斗方面负责辅助,左手则负责补强自身。这本来并非天草四郎时贞拥有的能力,他的宝具将之以「奇迹」形式显现。

虽然这在各种场合下足以称为万能,但假如四郎是以一般使役者的身分被召唤而出,则会被评为缺乏最终手段的二流吧。硬要比喻的话,拥有不老效果的宝具虽然稀奇,却不是能在战斗派上用场的能力。

然而──就是因为拥有这两种宝具,言峰四郎现在才能做出非常胡来的挑战。

「……我会成功,我一定会成功。『那段十七年与这段六十年』,我会用上所有神经、所有细胞、所有肌肉、所有魔力去做。」

少年背对大圣杯。很遗憾,现在其实并未凑齐他能使尽全力的条件,还差一块拼图,只剩下耐心等待这个部分凑齐了。

……就这样,圣杯大战暂时迎向了终结。千界树坐拥的大圣杯被夺,而这场圣杯大战中心的「黑」枪兵弗拉德三世与「黑」剑兵齐格菲遭到杀害,「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与「黑」术士亚维喀布隆则从这个世界消失。

「黑」刺客完全与两方阵营敌对──能算是「黑」阵营战力的,实际上只有两位,也就是「黑」弓兵凯隆和「黑」骑兵阿斯托尔弗。

但是,「黑」阵营现在有此次圣杯大战的裁决者贞德&8231;达鲁克站在同样阵线,还有「红」剑兵莫德雷德算是利害关系一致的同伙。

四位,加上──在危急时可拿来当作王牌使用,还可以用三次,每次可现身三分钟的「黑」剑兵。包含他在内,这边总共有五位战力。

另一方面,「红」阵营不只将领使役者数量,在质这方面也彻底压过「黑」阵营,再加上待在空中花园这极为坚固的自律式移动要塞内贯彻防守。将领数量较少的一方必须包围贯彻防守的要塞,而且这场包围战必须在短期间内分出胜负。

若要单纯计算有利与不利,首先「黑」阵营毫无疑问处于不利状况。

即使知道这些,「红」阵营仍不可能大意轻敌。不管是「黑」阵营还是「红」阵营,使役者都是一群声名远播的神话传说的英雄们。

所谓英雄,是在跨越许多苦难之后才得以冠上的名号。「黑」阵营也毫无疑问会再次挑起决战吧──

──作了一场光辉闪亮的梦。

那是光辉的荣耀,彷佛所有祝福都齐聚于此的仪式。皇太子查理七世凯旋回到兰斯大教堂,正准备登基成为法兰西之王。

此乃全法兰西人民的梦想,也是希望。贞德&8231;达鲁克突破了奥尔良的包围,在那之后也持续与英军作战。

随后在帕提战役戏剧性获胜之下,终于实现了在兰斯进行登基仪式。

指挥军队的,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姑娘」。对口无遮拦的人来说,她只是单纯的象徵,看起来只是摆饰罢了。

但是,跟随她的士兵,每一个人都会反驳相关言论。

──如果只是象徵,那躲在后方挥舞旗帜就够了。但那位少女不是躲在后方,而是来到最前线挥舞旗帜。虽然少女一次也未曾让身上的圣剑出鞘,但确实挺身作战。

……梦境流逝,荣耀渐渐转倒、坠落。

异端审判。被所有人嘲笑、虐待、复仇的那些曰子。

虽然是一段疼痛的经历,但最终这场拷问并没有改变什么。祖国获得解放,贞德我梦想的光景得以实现。

『你确实挺身而战了。』

她毫不厌倦地持续看著这以时间来算只有短短两年左右的时光。听取神谕、投身作战;自己选择战斗,并知道了什么是遭到背叛。就这样,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战到最后的最后。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如此──曾经几度如此自问。

『是为了赎罪吗?』

为了补偿──自己帮助杀害敌军这种行为所犯下的罪过?

『是因为想多拯救一个人吗?』

直到旗帜折断为止,内心想拯救的是谁?

『抑或是──』

抑或是,相信这么做乃正确。认识贞德我的人都说神背叛了我。

……我知道一个因为太过绝望而发狂的人。他说神欺骗了没有任何罪过的少女;被神舍弃了──

『你怎么看待他?』

很伤心。他舍弃了主让我很伤心,「我无法让他知道主没有错,所以很伤心」。

贞德我是在知道最终会以那场火刑做结的情况下前往贡比涅包围战的战场。

『为什么在知道结果的状况下,还前往作战呢?』

因为我知道贞德我的死亡并非没有意义,即使没有回报,未来仍会来临。贞德我之死将化为夺回故国的力量,终将止息持续流失的鲜血。

这在历史上,或许只是开始之后并结束的事情。

这在时间上,或许只能拯救少数人的性命。

这在一切上,或许只是没有任何意义、无谓的行为。

『你不这么认为?』

……是的,我完全不这么认为。所以那个时候,被处刑的时候──我也不憎恨任何人、事。

因我已将此身委于主。

『你很坚强。』

谢谢──若没有你协助,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我打从心底感谢与你的相遇。

『最后一个问题。带「那个人」走,真的是对的吗?』

这句话化为尖棘刺入贞德我原本平静的心中,闪过一阵闷痛,这就是我隐瞒了所有人的唯一犹豫。

自豪地自称齐格的少年,生涩与老练并存的矛盾生命体。在所有人都祈祷不要被战斗连累的情况下,仍自愿投入战斗的主人。

贞德知道这感情只是一种感伤,也知道该把他算进战力之中,更重要的是有个声音在低语──他是必要的。那是过往从没有错误,来自天上的进言。

保有「黑」剑兵的心脏,并因遭到落雷劈中,甚至获得了成为使役者的力量。不得不带他上战场的理由就是,必须先让他死过一次后复生才行。

也就是说,今后也持续需要他身为使役者的力量。只有这最后的疑问不是贞德我可以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只有这点我真的不知道。」

提问的少女叹息般陷入沉默。自己也切身体会,她是担心他的安危。

圣杯战争、使役者、魔术──少女蕾蒂希雅接受了各种非现实的事物并旁观。她相信贞德我的话,并将一切委任于我。裁决者的选择就是少女的选择,少女只是原原本本地接受。

……而这样的少女只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退让。就是尽管遭到命运摆弄,仍不改变其坚强意志,持续前进的少年。

少女只是担心少年的安危,少年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一位少女存在。少年看到的是贞德我,而不是少女。

而贞德我对这点觉得很抱歉。因为比任何人都担心、体恤少年的,其实是这个少女。

『──是这样吗?』

少女一副不可思议的态度询问贞德我。这也难怪,名为贞德&8231;达鲁克的少女与名为蕾蒂希雅的少女,并不是感觉上「很相似」而已。

她们拥有相似的肉体、相似的性格、相似的出身,甚至连灵魂的颜色都同样。这也就是说,若给予蕾蒂希雅与裁决者同等的知识与力量,她就会「采取几乎一模一样的行动」。

……所以,蕾蒂希雅才会认为贞德我应该是担心、体恤、关照著齐格。

──不过,不是这样,并不是这样。

不期望战斗/然而不可能拋下不管。

希望你不要战斗/然而需要你的力量。

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出真相。

这之中有难以忍受的矛盾与谎言,她隐瞒了真相,视而不见。

对裁决者来说,有人能与自己并肩而行这般原本绝对不可能有的幸运,彷佛蒙蔽了她的双眼。

她知道自己该拋下他,也肯定他会跟上来吧。

在圣杯大战中,所有事情均有其意义,所有使役者都是必要的宝贵存在。

留有三次,分别一百八十秒「附身」的齐格,毫无疑问是必要的因子。

然后,这个想法就是贞德我德与蕾蒂希雅你之间决定性的不同。

裁决者这位使役者毫不留情地彻底践踏了少女淡淡的意念。

所以,贞德我甚至没有担心、体恤、关照齐格的权利。只能将这样的想法深锁箱底,装入袋中紧紧捆住,放在仓库不起眼的角落。

避免被人发现、避免被人责难。

──作了一场无比厌恶的梦。

母亲对年幼的自己嘀咕。

『亲爱的儿子啊,你将成为骑士,并打倒王。身为我儿的你,拥有继承王位的资格。然而,要是现在被察觉了,王肯定会■了你吧。所以,现在是雌伏的时刻,只能静静等待。』

杂音混入我不想听、邪念进入我不想听、想忽略我不想听。

人造生命人工生命体,出身扭曲的小孩,因此成长得比人类快、老化得比人类快,也比人类早死。在村子里天真玩耍的小孩,跟正在挥剑的自己同样年纪。当他们长成大人的时候,我已经老死了吧。

──真令人羡慕、真令人嫉妒、真令人憎恨。

所以我发誓要成为比人类优秀的存在,因为我必须跑得比人类快,自然该认为自己比任何人优秀。

我在母亲带领下,于暗处偷偷看著王的身影。

勇猛、冷酷、稳健、刚毅。

『那就是你的目标,必须打倒的敌人,必须■掉的王。』

我心想不可能。

因为他完美得甚至让我觉得美丽。其判断、剑术、战术,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得过于完美。

所以,虽然对母亲不好意思,但我放弃■了他。相对的,我想臣服于他,成为他的剑尖,决心当一个扫除污秽者。

──成为骑士。

转眼间长大成人的我最终获得一个头盔,并且不可在人前摘下。只要知道自己长相的人看到了,一切就会报销。

母亲这样交代,我于是戴上了面具。即使如此,自身的剑术与骑士道精神仍是完美──所以获得王赏赐宝剑,成为骑士。虽然敬陪末座,我仍获得了圆桌武士的资格。

然而,幸福的日子同样转眼即逝。我以骑士身分铲除有害于王的对象,质问对方为何反抗王──并遭到反驳。

『那个王太过完美了。』

蠢材,王就是这样才出色啊。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也未曾有过如此完美的王。

大部分的王都是残暴、傲慢、不逊,将庞大的私人欲望视为人民之喜悦。王是给予人们梦想、夺走人们的梦想,然而一旦自身梦想遭夺,就会一副我不管了的态度离去的灾厄。

『无论谁成为王都一样,人民只会遭到掠夺、进行掠夺。』

骑士王没有私人欲望,只保有必要的东西,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他不作梦,也没有任何梦想。

只是为了统一故国不列颠而不断奔走──就是如此纯粹的生命体。

他的生存方式有如打磨透彻的刀刃那般凄美,是我所向往、渴求,尽管认为自己的出身无比可耻,仍想贯彻骑士道。

我能说那是我的人生中最闪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宣告结束的日子很快造访,等不下去的母亲透露了自己的身世。

不只是亚瑟王的仇人莫歌丝之子这么简单。不知是以什么方式获得,总之这人工生命体是亚瑟王的嫡子,也是翻版克隆。

当时的我感到无上欢喜。原来我所渴望的骑士王竟是如此亲近的存在,而自己是继承了他血脉的唯一骑士。

也就是说,自己是唯一有资格「继承」那个骑士王的人。

我告诉亚瑟王一切,包括自己为何配得上成为亚瑟王继承人,一切的一切,而王则以一如往常的平淡态度告知。

「──原来如此。虽说是姊姊的奸计所致,然而你确实是由我而生。但是,我不承认你是我儿子,也不打算给你王位。」

现在提王位可能太急躁了,现在谈论继承人或许太早了。

但是,「不承认我是儿子」这番话深深刺伤了我。

这就是一切的前提,我认为他起码应该会认我,即使因为继承人问题而无法公然认定也无妨。

如果是我俩私下对话,他一定会表达出真心,会称赞我是「值得骄傲的儿子」。只要这样──

「──骑士王啊,你说,你不承认我是你儿子吗?」

我低声说道。

背对我的王讲完,彷佛对骑士再也没了兴趣般漠不关心,只是看著未来前方离去。我充满怨愤的声音显露了自出生以来从未表现过的憎恨。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谁会承认由仇人莫歌丝强行制造出的小孩呢?从王的角度来看,这小孩的存在简直是诅咒。

所以今后自己将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就这样区居最下位骑士,优秀之处不被承认、积极之处不被关心、努力不被重视。

只因为我是莫歌丝所生──只因为这样的理由,「我就不被认同」!

「好啊,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说了这句话。」

当时我下定决心,因憎恨而重生的我将贬低父亲的一切,无论是他的功劳、政绩、战果,要让这个王花了十年得到的一切全变得毫无价值。

王你会恨我吧──这也无可奈何。

王你会惩罚我吧──做得到就试试看啊。

王你会看我吧──为了能面对彼此,我将舍弃一切。

漫长的不列颠之战即将宣告结束,跨越重重困难,统一的国家终于要在骑士王的率领下开始运作。

战争为骑士带来荣誉,为人民带来贫穷与苦难。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将要结束,没想到不祥的动静接连降临。

王不动声色地打算处理一连串的问题,但他内心应该难过得快发疯了吧──没错,我如此想像,忍不住窃笑。

把当代豪杰湖之骑士兰斯洛特与亚瑟王之妻格妮薇儿有染一事大肆宣扬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亚瑟王没有成王之器,甚至连妻子都被人抢走了──我放出这样的谣言。我教唆对王有所不满的骑士们,同时持续忠诚地臣服于王。

从王的角度来看,想必觉得诡异吧。自称儿子的骑士至今仍忠诚地臣服自己。

啊啊──我非常能够理解王有多苦闷,而亚瑟王多半在此犯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致命错误。

亚瑟王为了讨伐叛徒骑士兰斯洛特,决定远征法兰西,而受命留守的理所当然就是我。

这结果说当然也是当然,我透过其他骑士跟大臣宣扬自身优秀之处,而更重要的是,能够执行政务的骑士只有自己这点,甚至连宣扬都不必。

王任命我摄政后,前往法兰西。对于即将前往讨伐过往最信赖的湖之骑士,在他心中有多么烦闷呢?

我推测在法兰西──与兰斯洛特的战争应该会拖上不少时间,于是很快放出亚瑟王战死的假消息,并召开紧急会议,促使众人认同摄政的我足以成王。

从宝物库取得证明王之地位的大剑「灿烂闪耀王剑」的我,在坎特伯里举行加冕仪式,尽管仅是形式上,我仍成为了王。

接著向格妮薇儿求婚。

「你胡说什么,可笑。」

我笑著对表现出如此冷淡态度的格妮薇儿说:

「可笑的是『你们之间的夫妻家家酒吧』。」

我这么嘲笑完,取下头盔。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瞬间格妮薇儿脸上僵掉的表情。

求婚原本就不是真心的。只是,这样王会更加憎恨我吧。这样就好,憎恨吧,恨我吧,更加恨吧。

理所当然,谎言被拆穿,亚瑟王立刻从法兰西回到故国不列颠。原本我在谎言穿帮的时候就该被杀了,毕竟虽说是留守,我闹出了这么多事情,肯定是该处刑的对象。但被我威胁、被我劝阻、被我教唆的人们全都站在我这边。

这可能是我很懂得怎么劝说,不过更根本的原因在于,王其实到处引人不满。因为王太合理、冷酷,「只要有必要」,无论是谁都能加以舍弃。

他们说跟王相比,我是一个相当有人情味的骑士。愚蠢也要有限度,我从未喜欢过除了自己的任何人,人类是一种只有会说话这个优点的畜生。

不管是天真的小孩还是大人,这点都不会改变。只要丢块肉过去,人类想必会立刻开始争夺。

我之所以不会杀害人类,只是因为我并不憎恨人类。尽管觉得成群的小虫很令人烦躁,但我并不会憎恨。

所以我只按照我想做的方向去做,从没替跟随我的人著想,只是径自行动。但很神奇地,他们居然说我很有人情味。

──想尽可能多拯救一个人的王,被人类咒骂不懂人心。

──完全没想过要帮助人的我,被人类称赞体恤人心。

可恨,我反叛并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为了我自己。

想跟随我就跟吧,我才不管你们。我才不想管忘了那么为你们著想的王,只知道摇尾巴结我的你们。

就这样,最后之战展开。尽管在多佛的一战败北,被对方登陆成功,但我仍消灭了疲惫不堪的高文。

经过几次小规模对抗后,我终于在卡姆兰之丘与王对峙。在这个时间点,先不论谁会获胜,这个国家的命运几乎已经决定。

尽管如此,王仍表现得彻底冷酷。

我在战场上不断呼唤父亲之名,而每喊一次杂兵就围攻上来,于是我将之击溃。

杀、杀、杀了又杀,我突然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他人的角度来看,应该会觉得这整件事都很愚蠢吧──谁管你。

如母亲所预言,我将成为毁灭国家的大罪人吧──谁管你。

因为一己之恨就连累国家上上下下众多人──谁管你、谁管你、谁管你!

「亚──────────瑟──────────!」

骑士王总算回应这呼唤──最后的一对一对决于此展开。

……尔后分出胜负,王的圣枪贯穿我的胸膛,我败了,不,我胜了吧。

结果,王所获得的一切都经由我手彻底报销。

所以就是这样,看著我,憎恨我吧。认为我的名字可憎至极、不想听见,扭曲脸部表情怒吼吧。

然而,结果从一开始直到最后,王甚至不认同我的存在。

翠绿眼眸冷冷地确认我已死,并在这个瞬间立即转身,没有凭吊、没有流泪,甚至没有憎恨。

插图023

我突然体悟了。

──啊啊,原来如此。

──人类说得确实没错。

──「王不懂人心」。

承认吧,王直到最后都是完美的王,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恨。完美的王啊,尽管你完美,你执政却是种种不顺。

「我做得到」,我能做到王做不到的事情。父亲啊,若说你是完美的王,那我就要超越你。

啊啊,希望以后还能有一次,一次就好,给我机会吧。让我像过去的王那样拔出选定之剑吧。拜托,拜托了,一次就好──

──作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在大地上奔驰。无限拓展的翡翠色草原充满无暇的美丽。景色流逝而去,尽管知道这是场梦,双腿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奔跑。

我在奔跑。

只是一心一意地直直向前,甚至发出丢脸的声音。我从未想过靠自己的双腿奔跑竟如此爽快、如此刺激。

风景瞬间切换,最终我来到一处山脚下的洞窟。啊啊,等等,我确实知道这座山。没错,山的名称叫皮立翁。在这座希腊著名观光景点的山洞里,住著一位声名远播的半人马。

半人马名为凯隆,是教育出许多英雄,全希腊最值得夸耀的大贤者。

来到这里,身为凯隆主人的我也理解了,这是使役者的过去。因为跟使役者透过通路连结,会发生像这样在睡眠途中读取他记忆的状况。

当然,这可以刻意将之切断,但觉得切断很可惜的我反而调整了意识等级,使自己更沉浸于其中。这是我不习惯的行为,所以花了不少时冈──但今后只要作梦就能看到凯隆了。

能看到我所不知道的他。

接近洞窟后,就看到一位少年奔了过来,见他口中喊了「老师」,应该是凯隆的学生之一吧。

少年轻快地跳上旁边的岩石,就这样俯视凯隆,以带著某种期待的表情宣告:

「老师,去打猎!我们去打猎吧!」

「不可以。」

凯隆的回答显得太不在意,少年立刻嘟起嘴。看少年这样,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年很美,或许该用眉清目秀形容,散发一股不像男生也不像女生的中性氛围。尽管如此,他的说话方式与举止毫无疑问属于「男孩子」。我也有一个弟弟,所以我很清楚。

「喜欢打猎很好。考虑到你的将来,练好打猎技术当然更好,但是,你的目标并非成为一个猎人,而是英雄吧?人们不会认可只懂得bào • dòng的人为英雄。除了要能阅读文字,若不学点音乐及礼仪,只会让你自己丢脸。」

凯隆如此劝诫,似乎仍无法消除少年的不满。只见少年板著脸,「嗯嗯」地低吟。他知道凯隆讲的都是正确的道理,所以没办法耍任性。尽管如此,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值得兴奋期待的状况。凯隆见状,带著苦笑对少年说:

「──话虽如此,一整天窝在洞窟里对你来说也是无法忍受的痛苦。那这样,我们折衷一下,你在今天之内记住所有剩下的文字,并刻在石板上。如果在入夜之前可以完成,我就会教你在夜晚作战的方法。」

「咦,真的吗?」

「虽然有点危险,但你应该没问题。当然,最基本的条件是你得在傍晚之前记住所有文字喔。」

少年当然不会反对。凯隆露出笑容,将手放在欢欣鼓舞、到处乱跳的少年头上。少年害羞地笑著,没有反抗。

我觉得羡慕,同时受到冲击。我曾听说凯隆有妻子和女儿,但他的妻女应该都是接近神的存在,而这位少年毫无疑问充满人类会有的光辉。

不过,将手放在少年头上的凯隆举止就像一个疼爱小孩的父亲。

「好了,『阿基里斯』,我们该开始上课了。」

──阿基里斯。

我惊讶地心想:怎么会。但凯隆确实叫他阿基里斯──而被唤作阿基里斯的少年没有否认。也就是说,那个少年的确是「红」骑兵阿基里斯。

就是那个恐怕在这场圣杯大战中最知名的大英雄阿基里斯。

没错,阿基里斯的父亲英雄珀琉斯与其妻子海之女神忒提斯曾为了争夺阿基里斯而对立。

忒提斯想让阿基里斯完全成为神,但珀琉斯主张既然阿基里斯生为半神,一旦使他完全成神,就等于消灭了身为人类的阿基里斯。

最终,忒提斯接纳了珀琉斯的意见,但同时她也离开珀琉斯和阿基里斯,回到自己的故乡海底去了。

就算拿小孩阿基里斯当两者之间的桥梁,神与人类要一起生活还是很难。

珀琉斯决心将年幼的阿基里斯交给自己的老友凯隆,因为阿基里斯是英雄与女神之间产下的孩子,在珀琉斯所知范围内,凯隆是最优秀的教师。

凯隆爽快地答应老友请托,彻底教会了这个才华洋溢的少年各种事物,包括文学、音乐、诗词、道德、礼仪以及狩猎和战斗技术、骑术,甚至医术。

对年纪小小就不得不与父母分开的阿基里斯来说,凯隆正是严格又温柔地守护少年的父亲角色。

……或许因为这是场梦,过往转瞬便过去了。

阿基里斯渐渐成长茁壮,原本生疏的枪术甚至将达到神技领域。只要让他骑上马背,他便能在草原上无尽地纵横,以那双飞毛腿跨越所有障碍。

当然,在知识方面他也相当完美。他只需要在野外观察一轮,就可以找出能食用的野草和树果,也充分理解受伤时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应对。

作为一个英雄该怎样待人处事以及在宫廷内的礼仪等也是完美,而令人惊讶的是,当时的阿基里斯可能甚至还不到十岁。

在这个时候就被凯隆宣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的阿基里斯,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呢?

总之,道别的时候到了。凯隆和妻子凯瑞珂龙一起目送即将踏上旅程的阿基里斯离去。

「老师、凯瑞珂龙师母,谢谢你们送我。」

「阿基里斯,你要保重,小心别生病了。」

凯瑞珂龙眼中噙著泪水,紧紧抱著阿基里斯。如果说凯隆教导了阿基里斯许多,那么或许她是教导了阿基里斯一心一意倾注爱情有多么可贵吧。

「不用担心,我会努力发挥,不辱凯隆学生之名。」

此番话非常踏实,并不是像鹦鹉学舌那样重复别人讲过的话,而是自己思考过后以正确的话语说出口。

……才十岁就有这种表现,让人充分理解他明明年纪还小仍被誉为英雄的理由。看到这样的阿基里斯,凯隆最后将手放在他头上。

「阿基里斯,你很出色。但是,你刚刚的表现是在我们或珀琉斯以外的人面前才该有的道谢方式。你不需要勉强,因为你──已经是英雄了。」

听到这番,阿基里斯略显惊讶,同时点了点头,接著急忙转过身,用手臂抹了抹眼睛。凯隆和凯瑞珂龙则慈祥地看著少年这样的举动。

「那么,老师,我走了!」

成为英雄的少年直到最后都没有让人看到眼泪,踏上了旅程。在那之后,诚如凯隆所说。阿基里斯成为出色的英雄,在各方面都极为活跃。

但也如同其母忒提斯的预言,阿基里斯因在特洛伊战争中过于暴虐的行为,遭到太阳神阿波罗追究,被借助了阿波罗力量的帕里斯射穿全身唯一仍是「人类」的脚跟部位后,接著射穿了心脏。身受致命伤的阿基里斯在大闹一番之后死于战场上。

这是熟悉阿基里斯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一段故事。没错,阿基里斯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凯隆见面了。

如同阿基里斯迎接了悲壮的生命结局,凯隆也是死于非命。

所以两人这次道别等于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

当我察觉这点时,不禁愕然。凯隆与阿基里斯之间确实存在亲爱之情,那是他们身为父与子、兄与弟,以及家人的明确羁绊。

那么,现在正打算撕裂他们之间情感的是什么?

不用说,正是圣杯──圣杯大战。换个说法,不就是身为主人的菲欧蕾我吗?

不对,即使作为使役者被召唤出来时并不知情,但在那之后他们曾交手过两次。

──「并不是我的错」。

然而,那是因为他们是使役者──若不服从主人的命令,就会受到令咒强制,甚至被断绝提供魔力而亡的奴隶servant。

──「我让他们亲子互相残杀」。

不过,弓兵应该能接受这点,如果他不愿一战,应该会告知我。

──「你对他一无所知」。

我应该知道,我应该知道,我对他根本……!

我遮住双眼,希望能从梦境中醒来。即使肤浅、滑稽,我仍选择了逃避。

──作了一场自由的梦。

那位骑士似乎喜欢在天空遨翔,若问为什么,则会得到在空中可以自由往上下左右移动这个答案。

……难道是觉得能前往的方向愈多愈好吗?

总之不用多说,那位骑士非常自由。尽管生为英格兰王之子,却全面拋下王位之类麻烦的事情。

简而言之,应该是个会被人觉得讨厌的家伙,但因为天生好个性,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位骑士。

天生不会遭人怨恨、天生能与人亲近,而且靠的不是聪明才智,而是不知该说天真、憨傻,还是莽撞。总之,就是这样的一个骑士。

骑士没什么欲望,总是很随性地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贵重物品赠与他人。骑士不懂绝望,因此被可怕的魔女阿厄琪娜变成一棵香桃木。

……不过骑士处之泰然,悠哉地等待总有一天会有人把自己变回来。

骑士总是会因为某些小地方疏忽导致失败,与强敌对峙也偶尔会战败──偶尔会战胜。若论强弱这方面,骑士的能力平庸,但若论经历过时冒险的质与量,其非凡的成就不是一般骑士能够望其项背。

虽然勇气十足,但很弱小,数度经历挫折,却一次也没被打垮。

他的死也是很乾脆明瞭。在隆塞斯瓦耶斯隘口战役中,面对突如其来的背叛,查里大帝的勇士们仍持续奋战。

尽管如此,战况是四十万大军对上两万,当一个人必须面对二十名士兵前仆后继的状况延续下去,无论是怎样的勇者都撑不了多久。

骁勇善战的勇士接连倒下──而这位骑士也在这些倒下的勇士之中。他叹口气,想往空中伸手──接著露出笑容,停止了。

那是没有任何后悔的满足笑容。骑士泡在从身上流出的血泊之中,尽管受到渐渐迈向死亡的痛苦所折磨,仍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只是,如果。

如果即将死去的自己能许下最后一个愿望──

『啊啊,好想再去一次那里喔。』

对骑士来说,那是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吧。据说地上没有的一切事物均存在的无尽头世界,没有任何人看过的异次元另一端beyond。

这或许只是临死之际意识迷糊中脱口而出的话语,不过这是正确的愿望,该被实现的念头。

那么,身为主人的我想实现阿斯托尔弗的愿望。不管其他人抱持著怎样高洁的愿望也一样──

世界瞬间扭曲,那是一段不留下任何所谓梦境与深层意识等精神层面的安全地带的跳跃。在这可怕的强大力量掌握下,被拖了出来。

皮肤火热得快要灼伤,身体却有如从体内往外冻僵一般。那么,在这里的当然就是──「那个怪物」吧。

根本无法别开目光,也无法拿起武器抗战──不需要这么做。我理所当然般知道。

我知道总有一天得面对它,我早就知道它的真面目为何。在声名远播的大英雄齐格菲的众多冒险事迹之中,最有名的一段「屠龙」故事。

据说齐格菲手握幻想剑巴尔蒙克,前往挑战邪龙法布尼尔。没有什么故事比这更适合英雄了吧。

咽下唾液。

虽然这是一个广大无比的洞窟,但同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狭窄压迫感」。理由有二,一是占据洞窟一半以上面积的财宝。只需抓一把,就能保证一辈子富贵荣华的宝藏山。

而另一个则是整只俯卧覆盖在那财宝山上的黑色质量。尽管身形完全与黑暗融合,仍能感受到那股可谓异常的沉重压力。那股压力刺激著想像力,黑色鳞片、火焰舌头、蛇般的双眼、毒气──然后,一切的一切都非常强大的完全生命体。

这恐怖强烈到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内心竟然没有因此崩溃的程度。或者是其实已经彻底粉碎了,所以根本没有自己已经崩溃的认知呢?

那是只允许一条生命存在的场所,也就是说,除「邪龙法布尼尔」以外的所有生命都将死绝的场所。

现在在这里只让人感到无比可怕,即使想逃,双脚也像被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动就会死,甚至觉得「看到就会死」的念头有如常识。

龙张开下颚。

更恐怖的是,龙果然是生命体,既然已经达到这种层次,要什么都不吃地活下去应该并不难,这条邪龙纯粹是为了玩弄其他生命才进食。就像持续玩弄老鼠的猫、慢慢消化青娃的蛇──这类的捕食者predator。

恐怖缓缓灼烧皮肤。若这是梦,之后会醒来。但眼前的景象──真的是梦吗?

如果在这里被吃掉,可以保证自己还是能醒来吗?

若无法便只能一战,但肯定无法战胜。如果手中有一把剑,起码还能选择自杀……

「……什么?」

这时我察觉我的右手握著一把剑,我的手臂戴著护手,然后醒悟──看样子现在的我似乎是「齐格菲」。

那么就能一战──心里怀抱著类似这样的渺茫希望,可以不别开目光,直盯著这条恶龙看。

龙停下动作,膨胀而出的杀意收缩,转化成谨慎观察事物的眼眸。我紧紧握剑,甩开些许犹豫──一举奔出。

法布尼尔瞬间摆出应战态势,随著足以捏碎我灵魂的咆哮,人与龙之战于焉展开。

砸在周遭的火焰游涡瞬间点亮整片黑暗,但那肯定不是正确的光,而是为了显露地狱而出现的地狱之火。

在不知道该如何攻击的状况下,只是一心一意地挥著剑。尽管每一剑都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却几乎没有「砍中」的感觉。

彷佛无数虫子钻过背部的恶寒让自己反射性地滚倒在地。接著一条尾巴粗鲁地从头上挥过。

苍蝇与人类……不,差距更甚于此吧。只要擦到一下,就无关自身幸运与否,肯定会毙命。

大声怒吼以转移自身恐惧,往身体一刀,再转朝尾巴一击。屠龙者感觉是那么遥远,自身死亡却是如此贴近。

──不可能赢。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实际上真的觉得不可能赢。立于众多幻想种顶点的怪物,这就是所谓的龙种。能吐出火、冰或毒气,强壮程度超过城堡,而且那些利爪能轻易撕裂钢铁,尾巴一挥,甚至连钻石都能加以粉碎吧。

但是,我的身体齐格菲确实收拾掉这条龙了。那么,没道理我打不倒它。

……照理来说是如此,然而我完全看不到任何通往胜利的道路。龙爪连同胸甲撕裂我的胸膛,身上的铠甲就像纸屑那般粉碎,从胸口喷出鲜血,身上的肉大举被刮走。

这可不是痛这个字眼就能打发的感觉,我感受到的是一股决定性的丧失。这致命的重大打击,满溢而出的痛楚究竟有多剧烈,只需听那阵完全无法想像是自己发出的尖锐哀号便可明瞭。

眼前一阵朦胧──法布尼尔为了给我更进一步的打击而采取行动。我在足以让意识远离的强烈痛楚作用下,软弱无力地挥剑。

这一剑当然直接被弹开,被打飞的身体在地上打滚,遭到火焰灼烧。声音早已沙哑,甚至连低语都办不到。

肉体根本就是在生存本能或除此之外的某事物强行驱策下行动。那某事物拚命告诉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抬起脸──与异形团块对峙。口中软弱地嘀咕「不可能获胜」,明明可以找出成堆失败的理由,但获胜的理由却只有「现在的自己是齐格菲」。

不──或者是说……

恐怕就连齐格菲都陷入苦战、绝望,寻找著些微光明,在激战后最终才得以成功讨伐这条龙。

但是,只模仿了他外表的我──或许会跟那时候败给「红」剑兵莫德雷德一样,无法战胜这条龙。

我颤抖著抹掉身上的血,尽管确定自己无法战胜,仍站了起来。龙的眼神冷酷,不管我有没有战下去的意志,它都将在几秒后扑上来吧。

以双手握剑,强忍胸口的剧烈痛楚与不断流出的血液。因为我是用双手握剑、用双腿跳跃,不管头或胸口受到多严重的损伤都无关。

自己也很清楚……这其实是很空虚的抵抗,但脑中莫名地并未浮现「逃跑」这个选项。

心跳因恐惧而剧烈,膝盖因恐惧而颤抖。眼泪流个不停,是因为自己一命将绝而悲伤吗?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逃跑」。龙张开下颚,自己发出不像样的声音,整张脸皱起,但双腿仍然往前,一股脑地往前。锁定的部位也很暧昧,在不知该瞄准什么部位攻击的情况下举高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新书推荐: 美漫哥谭没有蝙蝠侠 火影:刚当海贼王,我重生成佐助 医仙之纵横无敌 村野小神医 以暴制暴,从暴君杀成千古一帝 出国后,我带回光刻机能一等功吗 我以道种铸永生 古仙传说 盘龙之亡灵主宰 末日进化:开局捡到一个美女丧尸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