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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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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是在各处损毁、气氛显得凋零的洋房内出生成长──这是发生在成长过程中的一件小事。

「嗯,是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乖巧野狗。老爸应该是想让我们利用它学习降灵术,但老爸因为有急事就出门了,我和姊姊无可奈何,只能负责照顾狗。」

弓兵可能多少猜测到这段故事的结局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点头示意。

「那是一条迟钝、悠哉的狗。姊姊意外地很热心照顾它,尽管自己双腿不良于行,还是花费了大把心力帮它洗澡,用喜爱的梳子帮它梳毛,那可是她自己在用的梳子喔。接著购买教养书籍,研究起饲料。我问姊姊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她用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回答我。」

『因为,我们要疼爱宠物才对啊。』

卡雷斯停了一拍,继续说:

「姊姊并不理解连我都懂的道理,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随口应声,让状况恶化下去。我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她,真的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一件事。」

「那条狗,应该是被当成实验魔术的对象遭到杀害了吧──」

卡雷斯点点头,轻轻踢了一下石墙想排解烦躁之情。

「过了一星期左右,老爸边赔罪边笑著回来。老爸拖出那条狗,并在我和姊姊眼前示范若降灵术的附身『失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看到皮肤翻起惨叫不已的狗,姊姊整张脸都僵了,紧紧握著轮椅的扶手,甚至整只手都发白了。」

菲欧蕾知道如果摀住耳朵就会挨骂,如果哭泣也会挨骂,所以她只能看著这一切发生。

「过了一分钟左右,狗死了。老爸让低级恶灵附身上去,肉体失控而亡,并告诉我们要是不注意也会有这样的下场。然后姊姊微笑著回答老爸:『是,父亲,明白了。』姊姊很优秀,所以很轻易就导出在这种情况下的最理想解答。」

卡雷斯不悦地嘀咕:真是太恶心了。

「主人在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作为一个魔术师,姊姊真的优秀。她没有当场哭泣,也没有吐。只不过那之后,我俩一起为那条狗挖了一个小坟,埋葬它的时候,姊姊一边道歉一边痛哭。」

在那之后,菲欧蕾就再也没提起那条狗,并且把与狗有关的一切都丢了。或许该说幸好,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在菲欧蕾面前杀生了。

然后,父母都没有察觉菲欧蕾的变化,注意力应该都被她的才能吸引了。

父母没有发现她有好一段时间无法吃肉,会不断呕吐;没有发现她没办法一个人睡觉,必须握著卡雷斯的手。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只知道赞赏她实行降灵术不再失败的成果。

她之所以不再失败,是因为打从心底恐惧。

似乎不是因为害怕失败后会像那条狗一样,而是害怕一旦失败便会想起那条狗。

就像许多人的人生有各式各样的心理阴影,这件事其实没有给菲欧蕾的人生带来过多影响。

菲欧蕾没有发疯,没有烦恼地自残,只是很平常地以一位魔术师的身分学习,活了下去。后来她也变得能吃肉,可以一个人睡了。

或许因为卡雷斯自己也尽可能不要想起这件往事,所以他也差点要忘了。

然而,如果、如果,菲欧蕾并没有忘记这件事,还有──若这件事依然深深烙印在菲欧蕾心里。

「……姊姊或许无法承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部分。毕竟这牵涉到我离去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也不能随便找人透露──以现况而言,一旦开始追踪空中花园,就没有余力跟人说这件事了。」

他说得确实没错,菲欧蕾会不会成为千界树族长,是打完这场圣杯大战的事。这件事也可说跟战争结束后就会回归「座」的弓兵毫无关连。

「你为何要特意提这个?」

「引导迷途的孩子是教师的职责,所以这是理所当然。不能因为成了英灵,就怠忽生前的职守。」

「──唔,原来如此。」

不愧是教出许多英雄的人类──不,半人马,说出口的话分量就是不一样。对了,据说凯隆在天性野蛮的半人马族中也是例外地深思熟虑,有著稳健的性格。

「……所以你才会被召唤出来吧。」

才会被这位活在魔术师群体中却拥有人类般温和性格的少女召唤。

或许是认为这位在暴力群体中负责引导人们的半人马最适合这名少女吧。

「卡雷斯阁下,一旦我不在了,主人能依赖的只剩下你了。」

「我明白……我会好好跟姊姊谈这方面的事情。如果她决定不再当魔术师,那也无妨。如果她依然要以魔术师身分成为千界树的族长……我会从旁协助她。」

听到这番话,「黑」弓兵凯隆安心下来般将手放在胸前。

「卡雷斯阁下,非常感谢你……我最遗憾的一点,就是没有足够时间教导你。」

卡雷斯耸耸肩说:「没关系啦。」毕竟凯隆不是他的使役者,要求这么多只会遭到报应。

「弟弟就是跟随在姊姊身后的生物,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是吗,是这么回事吗?」

看弓兵睁大了眼确实有点有趣,卡雷斯不禁「咯咯」笑了出来。

「就是这么回事。」

弓兵似乎很感佩地点了两三下头……卡雷斯没听说过他有姊姊,所以他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吧。

「原来如此,真是让我学到一件好事了。这个世界果然很有意思,还有许多值得学习的事物……我就此失陪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在方才那儿待命。」

「好,辛苦啦。」

卡雷斯挥挥手,他还想在这里待一下子。

「那么最后,我觉得幸好『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的主人是你。我想她本人也这样认为吧。」

卡雷斯连忙回头──但弓兵已经化为灵体消失了。

「……呿!那家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师呢。」

卡雷斯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获得救赎。无论如何,让她白死了的这项事实都重重压在卡雷斯身上。而弓兵这番话只是单纯的臆测,即使他身为大贤者,也不可能知道狂战士的真心。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弓兵还是无法不这样说吧。

「哎,也好啦。」

虽然这番话没有任何保证,仍给卡雷斯的内心带来些许慰藉。从她死后一直虚张的声势在此脆弱地瓦解。

「……可恶,好想睡觉。」

倚靠著石墙的身体无力地缓缓滑落、倒下。

卡雷斯这下总算能睡了。在意识断线的瞬间想起这里是瞭望台,但无比疲劳的脑部拒绝驱动身体。

会议结束,菲欧蕾等人退出房间后,狮子劫界离、「红」剑兵莫德雷德两人没有逗留在城堡内,准备动身回到藏身处。

「好了,先告辞啦──我是想这样说啦。话说裁决者小姐,麻烦你兑现一下之前讲好的约定喽。」

「……原来你记得。」

裁决者叹口气。狮子劫和「红」剑兵两个人都露出奸诈的笑容,令裁决者不禁想起难怪人们常说「宠物和主人一个样」。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将一道令咒转移给狮子劫界离。拥有主人身分的狮子劫界离,你同意转移令咒吗?」

「当然同意。来来来,尽管动手吧。」

狮子劫说著伸出左手。裁决者轻轻握住他的手,嘀咕两三句类似圣经里面的语句后,原本在她手臂上的一道令咒便转移到狮子劫的身上。

「咦,就这样喔?真没意思。」

原本兴致勃勃地看著程序进行的「红」剑兵脸上浮现失望的表情。

「这只是转移令咒,你期待什么浮夸的视觉效果啊?」

「我等你之后把剩下那一道也给我们,掰啦。」

说完,「红」剑兵便跟著主人狮子劫界离离去。她真的是有如一场风暴的使役者。或许因为光是在场就带著异常气势的剑兵离开了,会议室陷入一股奇妙的虚脱状态。

留下的是裁决者、齐格,以及齐格的使役者「黑」骑兵阿斯托尔弗。

「呼……啊,对了,齐格小弟,可以打扰一下吗?」

齐格点点头,靠近过去。裁决者轻巧地抓起他的左手臂,确认令咒的现状后,稍微收敛表情。原因不用说,就是因为那「没有消失」的令咒吧。

「最开始的那一次,以及打倒那个巨人时变身那一次,你合计应该已经变身两次了,没错吗?」

「嗯。」

「……令咒是马奇里设计的魔力结晶体,因此一旦失去,基本上应该会消失。」

「但它没有完全消失。」

「对,没错……虽然我很在意这部分,但更重要的是你只剩下一道令咒。所以,我会把我拥有的令咒转移两道给你。」

「是原本属于『黑』剑兵齐格菲的令咒吗?」

「是的。我之前也提过,我持有的令咒各有两道能分别用在每一位使役者身上,齐格小弟你既是名为齐格菲的使役者,同时是一位主人,我想毫无疑问可以使用。」

说完,裁决者再次执行刚才的程序。确实如她所说,左手顺利凑到三道令咒,找回原有的光辉。

但皮肤上的暗沉没有改变。齐格没让另外两位知道,但推测胸口和背部应该也呈现较为暗沉的颜色吧。

「……裁决者,是说,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包含展开超过百次的亚种圣杯战争,齐格小弟是过往一次也没出现过的型态的主人,同时是使役者。我也没有在你身上发现的这种黑色令咒的记忆,只不过──」

接下来的话语,裁决者刻意含糊其辞,齐格本人也多少有感觉到,这些黑色令咒不可能是正常的产物,一定是某种扭曲、某些错误的存在。

但是──即使如此,因为有这些令咒,齐格才能披上齐格菲的外皮,投入作战。

「谢谢你。还有三次机会,我会尽全力加以活用。」

「……是两次。齐格小弟,听好了,你绝对不可以使用最后一道令咒。」

裁决者露出极不寻常的严肃表情告知齐格。

「为何?」

「因为,你不觉得这很不祥吗!令咒真的不可能会像圣痕stiga那样留下痕迹啊!齐格小弟,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是奇迹喔,而且我想应该是『有代价的奇迹』。那些令咒,会从你身上夺走某些重要的事物。」

「……我没有什么值得被夺走的东西,跟这样的奇迹呈现并不相配。」

「即使如此也一样!唉……骑兵,要麻烦你也监视他了。」

裁决者这番话让从刚刚开始就想插嘴的骑兵两眼发光,不断点头,并用右手比出一个v字手势高声宣告:

「我知道,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看护主人!等等……这不是看护吧,该怎么说,呃……监禁?」

「你为什么没办法直接想到护卫这个词呢,骑兵?」

「大概是被前任主人影响了吧。」

「齐格小弟,你也是一个主人了,要好好抓紧骑兵的缰绳啊。」

「我知道,我是知道……」

就算抓紧了,或许也于事无补吧──齐格虽想如此抗议,但觉得会被两人责怪,只能忍下来。

「好了,齐格小弟,你打算如何?我预定先回镇上一趟,毕竟我欠教会人情……」

裁决者说著解除身上的铠甲,英气瞬间从她身上消失。虽然高洁与清廉的气氛依旧,但不禁觉得有些害臊的齐格别开了眼。

「我──嗯,留在这里应该比较理想吧,我打算随意借用一间房。」

老实说,这里对他而言很难算是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但这里仍是他诞生的场所。虽然已经半毁,不过安全性高,受到奇袭的可能性也低。更重要的,即使他回到镇上也无处可去。

「这样吗?那么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尽管用念话呼叫我。尤其若你发现身上有什么异状产生,一定要报告。你还没吃饭吧?那么,我觉得你先吃饱比较好,现在你已经是很普通的生物,肚子饿会很难受喔。这是我的亲身经历,绝对错不了。还有──」

「你、说、够、了、吧!」

裁决者的话排山倒海而来,让齐格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而「黑」骑兵用双手推开裁决者。

「骑兵,等一下,我还有话必须跟齐格小弟……」

「明天再说就好了吧?好啦好啦,快点回去回去!我们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快累死了耶,你真是的!」

骑兵以天生的怪力不断推开裁决者。

「等一下,不要这样推我……齐格小弟,要好好睡觉喔──!等你醒了之后我会再过来!那么,晚……」

在听到她口中最后的「安」之前,门就被一把关上。

「真是的,她是你妈还是谁吗?」

「你这个问题谁不好问,偏偏问我,我也很伤脑筋啊……不过,这样没关系吗?」

齐格想像离去的裁决者身影,心里产生些许不安──她会不会又因为肚子饿而半路倒下?

「没关系是指什么?」

「……没什么。」

仔细想想,这对裁决者来说似乎是很致命的情报,于是齐格决定把这股不安压在内心深处。没关系,她起码可以撑到住宿地点吧,应该。

「是说骑兵,我打算睡了。」

「好,那我们回房去吧。去我的房间就可以了吧?」

「……不,我们分房睡也没问题吧。」

既然目前没有危险,就没必要睡同一间房。那么,比起需要顾虑彼此,分房不是比较乐得轻松吗?更遑论对方是骑兵。齐格虽然这么想,但「黑」骑兵坚持要同房。

「我知道了,那就打扰了。」

「啊哈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来,走──走──走──!」

就像方才对待裁决者那样,骑兵不让齐格发表意见,推著他的背走。两人就这样走进分配给塞蕾妮可的房间,骑兵让身上铠甲灵体化,抱住齐格之后往床上一倒。

床的弹簧以柔和的感触包住两人,这一瞬间,齐格身上涌起一股强烈的疲劳。骑兵在他身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地咯咯笑著。

「啊啊──还活著。」

说完,骑兵将手放在自己胸前,之后挪到齐格胸前。

「还活著、还活著、还活著!啊哈哈哈哈!」

他看起来是打从心底觉得愉快地笑著,齐格也渐渐比较有明确的实际感受。

从这里逃脱、折回、战斗,然后现在──还在这里。最值得优先提起的重点,当然就是自己还活著。

同时,身体突然窜过一阵寒气,感觉某种类似蛞蝓的可怕物体在脏腑内爬动,恶心得想吐。

他知道,这就是恐惧。

在战场上完全没有感受过的恐惧,到了这时候才反扑而来。冰冷的手接连不断纠缠在身上。

──你为什么还活著?

这不是哲学问答,而是单纯的疑问。「就算死了也不奇怪」──不,应该是非死不可才对。

与使役者互相残杀;与巨人对战。他已经不想去数自己在这一天究竟跨越了多少死线。

不住颤抖。

「……!」

「啊,来了来了,ok,没事没事!听好了,你还活著!然后,我也活著!现在只要这样就很好了!」

抬起上半身的骑兵笑著这样说,并握住齐格的手。

这样的鼓舞勉强拉住了齐格的意识,温热湿滑的恼人汗水被床垫吸收,差点冻僵的身体逐渐恢复温度。

「……不好意思,我没事了。」

「是吗?哎呀,我生前也有过同样的经验啊──!那时候确实是那个,在我找回理性的时候开战,让我自觉平常觉得没什么的每一项行动,都是『因为我的理性坏光光了才做得到』,真的好可怕唷!我在帐棚里面盖著毛毯,一个人不停发抖呢。」

骑兵笑著详细说出过往的回忆,那绝对称不上雄壮──甚至以一般骑士来说,绝对是想彻底隐瞒的历史,但「黑」骑兵阿斯托尔弗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矜持。

「睡著的时候觉得可怕得无法承受,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吐了。哎呀,睡著的时候吐真的很恶心耶──!嘴巴里面好酸、嘴唇好粗糙──啊,那时我吃的东西是……」

「……暂停,你不必说你都吐了些什么出来。」

「啊哈哈,抱歉抱歉……反正就是啊,刚刚『那种现象』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你是我的主人,我则是你的使役者……啊啊,没想到我竟然有能堂堂说出这句话的一天,被召唤出来总算有价值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前任主人就是!」

这番话简直有如告白。骑兵以全身表现出喜悦后再次躺下,齐格见他这样,也跟著笑了。

「──我也这样认为。我也觉得,你成为我的使役者真好。」

「哼哼,主人,现在说这话还太早唷──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一定会让你这样表态,让你觉得我是你的使役者真好!」

说完,骑兵脸色一变,突然露出阴沉的表情。

「哎呀,可是,如果被说『你不是很弱吗』……这我无法否认,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努力。」

齐格认为骑兵根本不需要悔恨。强、弱、快、慢、硬、软,这些都完全不需要。就算他只是个普通人类──

「你很强,我如此深信。」

没错。

毫不犹豫拯救了自己的坚强,捡起该被丢掉的小石头的温柔。作为一个英灵,这些或许都不需要。真正的英灵应该是指那些不被小石子局限,会顾全大局,拥有懂得舍弃的坚强之心者吧。

……这想必是正确的。至少齐格认为在当时的状况下拯救自己,对骑兵来说是毫无益处的行为。

所以──齐格认为能鼻子一哼笑著拯救这种不起眼小东西的骑兵,是一位值得打从内心尊敬的对象。

齐格这么说完,骑兵笑著摸乱他的头发。看样子他似乎害羞了。

「喵哈哈哈,主人,谢谢你。好了,快睡吧?马上就要天亮了,不快点睡,醒来又是晚上了。」

齐格心想这倒也是,于是闭上眼──周围因为天明泛著淡淡光亮,或许因此让齐格对黑暗的恐惧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骑兵并没有灵体化,保持这样的状态。幸好齐格作为一位主人的适合度超乎一般魔术师,只是要让一个骑兵维持实体化完全不是问题。

这么说来……齐格忽然想起这状况跟上回一样呢。当时是因为床太小而感到困扰,但这张床很大,不用担心会睡到摔下去。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齐格最后想著这个,意识中断。

抵达教会之后,贞德接受了平稳声音带来的说教。

「早上起来后发现城堡变成那样,我当然很担心啊。因为你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艾玛&8231;佩崔西雅言如其实,带著忧愁的表情对贞德说道。贞德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就是当事人,正好在极近距离下被那波攻击锁定,但因为圣旗与信仰的加护而平安无事。

「总之,你之所以没事,想必是基于神的引导。我们一起谢神吧。」

「是,谢谢。」

「话说回来,没想到真的会发生陨石坠落这么可怕的事情呢。」

看样子托利法斯居民都认为那是陨石。暗示本身能避免在城镇引发恐慌,以裁决者的角度来说也是很感谢。

「所以,我今天打算小睡一下之后就回去。」

「哎呀?调查结束了吗?……哎,也是吧,城堡都变成那样了,已经不是说调不调查的状况了。」

「呃……没错,是的,调查已经完成了。」

裁决者这才想起:对喔,自己对她宣称是学生。艾玛略显开心地笑了笑,最后补上一句「不可以因为是学生就乱来喔」。

「那么,晚安。我接下来要准备礼拜。」

「好的,晚安。」

裁决者回到阁楼房间,整个人倒在床上。虽然必须睡觉、进食有些不便──但光是必须这么做,就比单纯以使役者身分降临此世更有「活著」的实际感受。

──天草四郎时贞。

裁决者想起那位少年不受任何事物所动摇的眼眸。那并不是如同小孩作梦,而是胸怀大志的双眼。

在礼拜堂见到他时,裁决者便确定了。

仅靠言语无法阻止他;仅是败仗也无法阻止他,即使歼灭了「红」使役者,夺回大圣杯,他也「不会停下」。

说起来──他打从根本缺少了停止行为的逻辑。若不是完全执行了计画,或者完全停止了生命机能,他都会不断向前吧。

在冬木市展开的第三次圣杯战争,约莫于六十年前爆发。换句话说,这位少年道成肉身已超过六十年,而他仍持续寻求圣杯。

确实,冬木的大圣杯非常特别。若要论有什么能与之匹敌,也只剩下「真品」,也就是神之子的圣遗物,所有人不断追求,至今仍无法获得的神秘。

四郎也是笃信神之子的人之一,才会追求圣杯──不,不是这样。贞德理解他俩所信仰的对象为同一人,而圣遗物当然非常宝贵,却不是该赌命夺得的东西。

不,应该说不可以是这样。值得信仰的对象是神,不是圣杯。而被誉为「奇迹少年」的天草四郎应当不可能不理解这番道理。

归根究柢,虽说是万能的愿望机,仍有其极限。对魔术师而言,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之涡,同时──是通往「魔法」的路标,的确可视为万能的愿望机。

然而天草四郎并非魔术师,裁决者也不认为他对魔法有兴趣。这么一来,他应该是想利用那庞大魔力引发某种「奇迹」吧……

无论是怎样的奇迹都无法拯救众人。许多圣人、超人挑战这项难题,并粉身碎骨而去。英雄们只能认清事实,进而拯救能力所及范围内的人们。例如弗拉德三世,他毫无疑问是罗马尼亚的奇迹英雄。然而,他或许拯救了本国人民,但对外界──也就是攻入罗马尼亚的鄂图曼帝国来说,他毫无疑问是「恶魔draǎcule」吧。

要拯救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人陷入危机。

为了救九个人,必须牺牲一个人;或者仅仅为了拯救一个人而杀害九个人。

这就是此世之理,无论怎样的英雄,理应都接受了这样极端无情的伦理,一路奋战下来。

尽管如此,为何天草四郎能毫不迟疑到这种程度?他想到的究竟是多么创新或者多么疯狂的手段呢?如果是疯狂的方法,裁决者当然必须阻止他。

但是────────又或者,如果他的手段其实「正确」呢?

「我要怎么做?」

那个时候,自己会如何判断、如何采取行动?即使知道他的方法正确,也该阻止他吗?或者──

「或者」──

想到这里,裁决者盖上被子。继续想下去,无论如何都会陷入难以承受的不安。

只要是圣人都梦想过的理想。裁决者真的能断定自己贞德绝对不会受到诱惑吗?

不……不可以输。裁决者一边呢喃著祈祷文,一边闭上双眼。

──忽地想起另一位少年。

四郎提出的「拯救人类」是否包含了那位少年?想到这里,原本焦躁的思虑突然奇妙地平静下来。

虽然不甚明确,但裁决者认为四郎的救赎应该不包括像他那样的人工生命体。

既然这样,裁决者就不可能协助四郎执行拯救计画。

一旦确认了此事,少女便在平稳的心情中失去了意识。

§§§

「红」剑兵莫德雷德犹豫著该叹气还是该用别的方式表达,最后觉得符合自己作风的方式还是这样吧,于是一拳槌在地上吼道:

「为什么我们又回到这种地方地下墓穴了啦!」

「红」剑兵以为主人狮子劫界离一定会在那座城堡逗留,但狮子劫坚定地拒绝对方这项提议,乾脆地回到地下墓地。

虽然灵体化就没事了,但剑兵还是想在柔软的床铺睡上一觉,或者不是只能用温水淋浴,而是想好好泡个澡──即使这么做没有意义,但这是很基本的欲望。

狮子劫钻进睡袋里,并回答强烈抗议的「红」剑兵。

「我说你啊,那边可是敌方大本营喔,哪来的笨蛋可以在那里呼呼大睡啊。」

「这……是这样没错啦。」

「红」剑兵一脸不满地坐进睡袋里。

「真拿你没办法。剑兵,你听好了,我们确实答应协助那些家伙,而这么做也是当然,毕竟要是放著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真的会被逼到无法挽救的境地。救了裁决者与「黑」弓兵凯隆也是正确答案,但一起行动与协助不尽相同喔。」

「在字面上没什么不同吧。」

「不同。一起行动就代表露出破绽给对方看,表示『信任对方』的意思。无论怎样误会,都不可以让千界树的人看到破绽。」

「……意思是那些家伙不足以信任?」

「红」剑兵露出疑惑的表情。确实,魔术师是一种绝不轻信他人的存在。既然亲兄弟都有可能互相残杀,那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当然──

「不不不,是『对方』会变得不相信我们。一旦我们表现出信任对方的态度,他们反而会变得不相信我们。」

使役者歪头,等待狮子劫继续说下去。

「好吧,这样比喻应该比较好懂。假设这里有一只脖子上有项圈的老虎,且有负责养育的专员保证它是一只乖巧的好老虎。然后,你必须跟它一起过夜,而你手上有一把枪。你得跟老虎一起打猎,但很遗憾,到了最后的最后,你跟老虎还是会落得互相残杀的局面──」

「……你意思是说我们是老虎?」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愈信赖对方,『对方就愈不信任我们』。只要给钱,为钱行动的家伙就值得信任;但人都会担心免费服务的人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窝里反』。」

这样的情况套用到彼此对立的人身上就更明显,而现阶段狮子劫界离并不在可以向千界树要求金钱报酬的立场。

「所以你才不在那座城堡住下来?」

「嗯,其实呢,我打算跟你商量一件事情,要是在那边就不好说话了。」

看著嘴角上扬的狮子劫,「红」剑兵也勾嘴一笑。

「你早说啊……所以,具体来说打算怎么办?」

「首先,我们会分头行动。只要跟千界树那边说毕竟一起搭飞机移动很危险,他们应该就会接受。我们要抓准『红』弓兵阿塔兰塔或骑兵迎战裁决者等人的空档──」

「「接收圣杯。」」

两人异口同声笑著说。

「哼,没想到主人到了这一步还没有放弃啊!」

听到剑兵这么说,狮子劫突然压低声音。

「……你觉得我这样很没出息吗?」

少女默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出息。只不过──我有些疑惑。之前你说希望对圣杯许下子孙繁荣的愿望,对吧?」

「对,我说过。」

「那是骗人的吧?我不觉得形式这么不明确的愿望可以让人执著到这种程度。」

剑兵突然敛起笑容,以再认真不过的态度,彷佛诉求什么般看著狮子劫的脸。

「──所以,主人,告诉我,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狮子劫稍稍从剑兵的注目下别过脸,接著死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摸摸怀里,掏出香菸。

「我可以点根菸吗?」

「我很想拒绝,因为会乌烟瘴气,但若你需要抽,我也没办法。」

他听到剑兵说的话后微微笑了笑,接著点了菸。吸满一口烟之后吐在空中。

「……你好像误会我了,但我要声明,我没有说谎。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全盘托出就是。哎,一旦去了空中花园就再也没机会说了,所以趁现在跟你讲清楚吧。」

就这样,狮子劫界离开始述说。

狮子劫家似乎是在几代之前从欧洲辗转来到日本的魔术师,当然,狮子劫这个姓是来到日本之后重新取的。

当时这一家族的魔术刻印已经消失,小孩的魔术回路数量也不足,在这样情况下移居日本,对他们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击。对魔术师来说,离开魔术基础所在的土地就是如此要命的行为。

不出所料,还没经过一代,这一家出现了剧烈衰退,甚至无法继续成为魔术师。

这样下去不行,会在此玩完,得想点办法解决,想办法,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有可以紧抓魔术这项奇迹的力量在。尽管要把一变成十很简单,但要从零生出一则是无比困难。

所以该怎么办?远离魔术基础的他们已经无法学习新的魔术。

每经过一秒,他们就衰退一些。到了下一代,应该就会变成不足以称为魔术师的存在了。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以结论来说,狮子劫家选择出卖灵魂。

「你想嘛,很多故事都有这种情节吧,跟交易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定下契约。我们家的祖先就是这么干了。」

当时究竟在日本缔结了怎样的契约,这只有签约的狮子劫当家知道。究竟是让时间回溯还是单纯只是复活,抑或是赋予新的魔术刻印与肉体呢?连这部分都暧昧不清。

目前知道的,只有那拥有如自我强制证文般强大的约束力。而且它完全没有曲解愿望,以非常正确的方式实现。

总之,狮子劫家得以奇迹般恢复权力。魔术刻印复活,甚至发挥了超越全盛时期的力量。差点要消失殆尽的魔术回路品质与数量都顺利增长,狮子劫家就此以极东魔术师大宗之姿复苏。

他们忘了过去所学的绝大多数魔术,相对地学会了死灵魔术necroancy,但为了成大事还是必须有所牺牲。

──而当然,要实现这样的奇迹:必须付出相应代价。

「那代价就是我。」

结果,那项契约其实是一种诅咒。牺牲未来,优先成就当下……以人类来说这是致命的愚蠢行径,但如果是魔术师这么做也就无可奈何。因为这边所说的未来是「身为一个人类的未来」。

尊爵不凡的魔术师怎么可能顾虑这种事情?未来怎样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狮子劫一族是否能以魔术师之姿大成,只有这点重要──

于是诅咒在几代之后确实启动,虽不知道启动契机是什么,有可能是单纯那样设定,或只是像俄罗斯轮盘那样「偶然」发生。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牺牲的就是狮子劫界离。这项诅咒对魔术师来说,著实是最恶劣的种类。

狮子劫界离无法有后,「绝对」无法。因此,拥有贵重魔术刻印的狮子劫家注定要在他这一代灭绝。

「这什么鬼,找个小孩领养不就结了。」

听「红」剑兵莫德雷德这么说,狮子劫用手指捏起嘴上叼著的香菸,按在地上熄灭。他的脸上在这么做的途中露出奇妙的微笑。

「……嗯,我家族的人也是这样乐观看待。但是当靠著我老爸的关系接收过来的养子因为移植我的刻印就死了之后,也变得无计可施了。」

并不是出现排斥反应而死。那是一个稍微继承了狮子劫家血缘的远亲少女,在移植前的调查也显示她拥有非常高的适合度。

解剖尸体之后只知道原因出在狮子劫界离的魔术刻印。魔术刻印会散发致命毒素,而这刻印只完全符合狮子劫界离的身体,一旦移植到其他肉体,毒素就会立刻发作。

知道此事的狮子劫界离阻止仍打算继续找方法移植的父亲灯贵,放弃了这个方法。他已经认定狮子劫家就到自己这一代了。

狮子劫界离于是离家,堕落成为一位利用魔术赚取奖金的奖金猎人局外人。其实以他本人的立场来说,算是从自出生以来便束缚著自己的责任解脱了。

狮子劫界离认为自己应该会死在战场上。这样就好。如果可以,也希望自己的尸体被切得粉碎。虽然只有短短一百年,狮子劫家还是享受过身为魔术师的荣华富贵,除此之外还奢求什么呢?

但是──狮子劫界离「遇上了」圣杯大战。

若有圣杯的奇迹,想来应该可以消除魔术刻印的毒素,也可以生出继承自身血脉的小孩。

因此,狮子劫界离想要圣杯。

「……哦~~」

狮子劫界离说完,「红」剑兵只吐露了含糊的低吟。

「怎么,剑兵,我可是全盘托出足以称为一族之耻的过往耶,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啊,说到底你想要圣杯,果然还是为了子孙的繁荣嘛。」

「要是你期望可以听到什么超乎想像的特殊状况或赚人热泪的情节,我也很伤脑筋耶……」

「红」剑兵像泄了气一样速速钻进睡袋里。狮子劫见状,也再度钻回睡袋。

或许因为天花板很低,剑兵觉得有些闷。她有一种世界渐渐要压扁自己的错觉。

为了逃避这股感受,她茫然地反刍方才那段故事。

与某种存在缔结契约,在几代之内繁荣与命定的没落,以及──

「是说,主人,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范围内。」

「『你还记得死去的养女吗』?」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狮子劫界离低声嘀咕:

「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忘记的。」

低沉且平静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洞窟内。刚才那句话蕴含了之前述说的过往,与一开始告知剑兵想对圣杯许下的愿望之中所没有的东西。

──想要圣杯,并非为了子孙繁荣。

──想要圣杯,并非为了让狮子劫之名流传下去。

──只是为了那不可忘记的事物,想把不能当成无意义的事物变成有意义罢了。

那是宣誓的声音。是为了自身的荣誉,以及即使赌上性命也必须守护的矜持。

「……哦~~」

「你满意了?」

「嗯,满意了。主人──我们来夺下圣杯吧。」

剑兵与狮子劫在黑暗中互相轻敲对方的拳头。看向天花板,再也感受不到刚才那股压迫感了。

§§§

戈尔德很焦躁。虽然不是今天才这样,但以他的状况来说,这回的焦躁也属异常。

「……抱歉,我已经什么也做不了。」

躺著的人工生命体轻轻拍了另一位失意地垂下肩的人工生命体的手臂。

「别介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人工生命体彷佛面临死亡的病患那样,以严肃的态度回应。这景象让戈尔德大为焦躁。躺著的人工生命体是被关在魔力供应槽内的类型。

因为一出生就有缺陷,所以无法离开,只能在供应槽终结一生──

『愚蠢、愚蠢、愚蠢!所有人都是蠢材!』

戈尔德咬紧牙根,终于无法忍受地站起身子。

「……!」

或许察觉到戈尔德靠近,人工生命体摆出戒备态势,但戈尔德只是默默让对方退缩,接著蹲在地上,帮躺著的人工生命体把脉。

「什、么──?」

戈尔德轻拍躺著的人工生命体少女的手臂、肩膀及锁骨部位后,理解似的点点头,接著令人工生命体张口。戈尔德从对方不禁张开的嘴里看到喉咙后,嗤之以鼻地说:

「愚蠢至极,你从外观虽然看不出来,但呼吸器官没有发育完全,辅助呼吸用的道具设置在魔力供应槽内部,马上去拿来。」

「咦……?」

戈尔德瞪了困惑的人工生命体一眼,表示自己不会再说第二遍。人工生命体说「我马上去拿来」,接著急忙从走廊跑了出去。

「请问──」

「怎样?」

「为什么?你应该只是单纯把我们当成电池看待啊。」

人工生命体很明白,尽管不像喜好牺牲他们的塞蕾妮可,或者会拿他们当实验道具的罗歇那么严重,但达尼克或戈尔德等人都把人工生命体当成单纯的道具、单纯的电池看待。

「我现在也这样想,只是,混帐,你如果看到很不会打扫的人,也会忍不住想纠正对方吧!我现在就是这样!如果看到拿吸尘器打扫浴室的智障,谁都会很烦躁吧!」

并不是到了会对人类爱开窍的年龄。这跟老经验的工匠一把夺走菜鸟手中的扳手,要对方「闭嘴,看就是了」的行为一样。

「我让你们学会的是治疗外伤和简单抵抗精神支配的相关魔术,再怎么样也没教过你们治疗呼吸功能障碍的方法。没学过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会吧。」

「……是这样没错。」

想想确实理所当然。从魔术师的角度来看,要把最基本必须的东西塞进去就已经费尽全力。

「您说的是这个没错吗?」

方才离开的人工生命体回来,双手抱著类似氧气面罩的物品。

「就是那个,给我。」

戈尔德说著像抢劫那样抢过来之后,将点滴针头插进血管,接著把管子接在利用骨头加工打造成的盒子上。

「那是……?」

「辅助呼吸的氧气循环机。好了,戴上这个。」

把面罩戴上口鼻的瞬间,少女的脸孔似乎取回了一些生气。但即使看到此景,戈尔德仍一副觉得没意思的态度说道:

「很遗憾,你一辈子都得跟这个玩意儿作伴了,可怜啊。喂,那边的……算了,那边那个,反正都这样了,你就带我去找其他人工生命体,我想你们应该都像这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吧。」

听到这句话,人工生命体憨傻地眨了眨眼。

「……可以吗?」

「不想的话我也无所谓喔,如果要演刚刚那种烂戏我是不会阻止啦。」

戈尔德仍不忘挖苦,态度尊大地说道。人工生命体有些犹豫,但还是以伙伴的性命为优先。

「麻烦您了。」

「麻烦个头。你们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还想活下去,就是大错特错啦。」

──听到这番话的人工生命体心想:真想揍他。想必戴著氧气面罩躺在地上的人工生命体也是同样想法吧。

即使如此,仍不改他是救世主的事实。人工生命体露骨地叹气,接连搬运状况逐渐恶化的人工生命体来找戈尔德。

第一个──脸色铁青,毫无血色可言。见对方用手按著腹部,于是调查该处──戈尔德马上理解了。

「大部分内脏已经没有功用,帮你调整成可以用魔术回路替代的方式。下一个。」

「脑的指示颠倒了……你要暂时刻意采取反向思考的方式做事,把右边想成左边、上面想成下面,想走路就想成让手臂上下挥动就可以了。过一个月脑部应该就习惯,即使不用特地去想也可以顺利活动。下一个。」

「肉体开始坏死了,不可能完全治好,只能在体内埋入复原术式。达尼克持有的魔术礼装应该有类似的东西,去他房间找找。啊,等等,除了族人以外的人进去有触发迎击术式的危险性啊……没办法,我去吧。」

这么说完,戈尔德站了起来。尽管除了使役者以外的所有人都累得睡著了,他仍喝下清醒用的药水保持凛然态度,走在走廊上。

一位人工生命体略显慌张地跟了上来。那是最开始跟齐格交谈,现在是人工生命体们实质领袖的少女型人工生命体。

「怎么?礼装很轻,不需要跟著我帮忙啊。」

「我不懂理由,你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也不懂!这种状况我怎么可能理解!混沌chaos!混沌chaos!混沌chaos!跟魔术统一的神秘相去甚远的世界!使役者、圣杯大战、大圣杯!『都是王八』!那些东西都是假象!」

戈尔德如此大吼,继续走在走廊上。或许因为觉得不耐烦了,人工生命体将手中的战斧抵在他耳边。

「我要你回答。」

「……我说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懂了』。这明明应该是一场争夺圣杯的战争,结果一个叫四郎的莫名其妙的男子从旁把好处整个拿走。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他居然鬼扯什么要拯救所有人类!我们才不想要那种东西!我们想要的是经过钻研的魔术与召唤出来的英雄所打出的高尚战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顺利?是枪兵战败的关系吗?是『红』刺客宝具的关系吗?还是……」

「──你逼得『黑』剑兵齐格菲自残造成的?」

人工生命体平静地说道,讲个不停的戈尔德总算住口了。她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战斧。

「……不是我的错。」

「不对,至少『你自己认为都是你的错』。」

「啰唆!区区人工生命体不要头头是道地跟我说教!」

人工生命体毫不在乎戈尔德的反应,斩钉截铁地说:

「是你的错……但不会只是你造成的。每个人都基于自身判断、自身信条、自身愿望而行动,结果造成『黑』阵营败北罢了。即使剑兵跟你之间培养出感情,也不确定未来会不会改变。」

「……但我就是做错了吧。」

戈尔德在充斥著冷冽空气的走廊上如此嘀咕。他缩著背,散发失落情绪,身上已经完全没了尊大气势。

──结果,这个叫戈尔德的男人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像这场圣杯大战的旁观者。即使他是魔术师、主人,若没有使役者,就无法参加争夺圣杯的战争。

战争就在他如此困惑的途中结束了。如戈尔德所说,「他真的什么都搞不清楚」。

「没错。所以,你该切换想法了。你个性尊大、容易得意忘形,以一个人来说实在无可救药,但以一个炼金术师的角度来看──『还算不错』。」

「……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我并不想被拿去跟艾因兹贝伦比较。」

人工生命体顺口这么说,戈尔德一脸苦闷地闭嘴了。穆席克家曾一度发展到足以触及艾因兹贝伦身后的程度,但荣华也仅此为止,之后便一路迅速衰退。

「──哼。反正那些家伙接下来会花个几百年专注建构新的大圣杯,在这段时间,就看我穆席克家追上他们。」

这几乎是痴人说梦。失去冬木的大圣杯导致艾因兹贝伦大大衰退,即使如此,他们的技术仍远超过其他。穆席克家他们若不在戈尔德之后连续三代都生出拥有奇迹才能的小孩,就肯定不可能追上。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首先就延续我们的生命看看吧,从这里应该可以诞生一些新的东西。」

然而就算这样,戈尔德似乎还是选择了不放弃这条路。或许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别扭的人,伸手去抓理应无法触及的星星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好了,我们没空扯这些无聊的事情。人工生命体,我们去拿礼装了。啊~~麻烦耶,你也像齐格那样取一个容易辨别的名字啦。」

人工生命体冷笑了一声。

「傻瓜,取名字是父母的工作,应该是你要替所有残存的人工生命体取名字吧。」

接著打从心底揶揄般回话。

「……」

「要是你敢随便乱取,我就拿这个斧枪削掉你肚子上的肥肉,自己注意点。」

戈尔德咬牙低哼了几声──很不巧,对方是战斗用人工生命体,虽然寿命设定得短暂,但近身战斗能力与使用魔术战斗的能力可是一等一。也就是说,比制作者戈尔德还强。

「真是一场恶梦!早知道该为了让你们完全服从设下一些限制!」

看到戈尔德夸张地感叹,人工生命体稍稍扬起嘴角。

「凭你的本事做不到这点。放心吧,只要还是伙伴,我们就不会迫害你。」

人工生命体说完,以一副亲昵的态度拍了拍戈尔德的肩膀。戈尔德本想出口咒骂──后来放弃,在心里下定决心,之后要是对方死了,一定要好好耻笑一番。

结果,戈尔德在调整完所有人工生命体之后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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