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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颔首,“长安卫军这一击倒颇有实战破阵的味道。”朝散大夫守中书舍人马周道:“陛下又添一名将才。”李未盈甚是骄傲,“桓郞胸中自有纵横韬略。”皇帝笑曰:“赛事未竟,诸君还须静心守候。”
说话间洛阳守军又夺回鞠毬,崔兖鞠技高超,起毬后连续向高空挥击而毬不落地,场外喝采不绝。长安军无从截击,却看桓涉竟然摧马远袭,纵马一跃,骊驹四蹄极度腾跨,人骑凌空,他长仗奋然一击,天顶骄阳都似一颤,生生将崔兖之毬打将出去。楼殿上观者为之动容,纷纷起立鼓掌,连皇帝亦击节赞叹不已。乐言接毬传与商略,长安卫军终将洛阳守军逼平。
场上鏖战,转眼巳时将尽,赛事且终,两朋都竭力再夺一筹,并骑撕咬,杖如初月,毬似流星,骏马如龙,熟铁马掌白银亮,滚滚黄尘动地来。众儿郎或翻飞马上,或屈腰下探几与地平,一时间竟大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势。元法然本已得毬,崔兖斜刺里穿出将毬夺走,桓涉紧追不放,鞠仗在地上一铲,扬起一阵黄沙迷雾,崔兖隐约见一红球飞起便追上击打,才方惊觉手感不对,桓涉已高擎雕文宝杖将木毬勾走,啪啪啪迅击三声,一举将毬抽进敌朋鞠洞。
唱筹官杨师道高声道:“巳时毕,长安卫军胜一筹。”卫军这厢欢呼万岁,将鞠仗高高抛起,刺破蓝天又嗖嗖落下插在黄沙场上,洛阳守军亦坦然相贺,众人相携出场,唯桓涉下马逆行,错过一张张脸膛通红汗气蒸腾的面庞,回到适才与崔兖相争之处。沙雾息止,复归尘埃,俯身拾起一枚碎裂的朱红蛋壳,上面还有银粉绘就的半缕唇迹,再想找齐碎片拼回原形,手指拈处只留齑粉,午时风起,倏忽化作一阵轻烟散了。伫立风中,场外一朵嫣红杏花飘然吹来,沈沈打在他弯弯鞠仗梢头。桓涉痴然无语,李未盈已欢笑着跑下场来牵住他的手。
第卅六章功名
皇帝对两朋表现都甚是满意,命斟满金羽觞,颁下厚赏,却不见桓涉,又闻听他不要封赏,遂命内侍引他上殿来。桓涉立在殿角,他击鞠时右肩被敌朋长杖刮伤,肘部亦在沙地上擦破,李未盈正为他细心裹扎。桓涉回了内侍:“臣衣冠不整,不可面圣。”皇帝闻报笑道:“不必拘礼,袒裎相见可也。”
桓涉上殿跪下饮了御赐的美酒,君臣目光都落在他汗水淋漓的精实肌肉上。适才远远观战瞧不分明,现在可见他身上道道疤痕或黑或赤,凹凸不平,纠结狰狞。座下群臣交耳道:“他似是受刑不过,当了三年逃犯呢。”
桓涉一下子血冲颅顶,左颧上磨之不灭的刺青忽然灼烧胀裂,复又一刀刀深深剜割入骨,昔日的刑求折磨、近来刻意淡忘的冷嘲热讽尽皆疯狂卷席而来,每一寸隐秘的阴私、深藏的痛楚都要被人无情揭起,而自己却如此的赤祼相对,无从躲逃。
桓涉心中一阵狂乱,面上痉挛不止,猛地推开李未盈为之披上的袍子。她轻轻擦拭他滚烫通红、青筋暴起的面额,“桓郞,这不是你的耻辱,却是朝廷的耻辱。”皇帝离席走到他面前,拈起他颈间玉珮,“呵,是秦儿的玉呢。”朝女儿一笑,拍了拍他肩头,“桓卿?”桓涉低声道:“是,陛下。”皇帝徐徐抚摸他胸背,“这一处该是马刀砍的,这一处是箭伤,枪伤,矛伤。哦?刀伤竟比箭伤还多,都是近身攻击时所受。朕未亲睹桓卿沙场英姿,然可想见卿之锐意进取,勇不可当。”座中诸人静了下来。
皇帝续道:“桓卿今日毬场表现亦是大佳,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小小击鞠已见谋略,实堪塑造,适才马卿都夸你是个将才。”
杨师道笑言:“圣上封他个击鞠将军罢。”座上一片笑声,皇帝微露不悦,李未盈更是气恼,“中书令胡说什么呢!”杨师道本是唐高祖五女长广公主驸马,李未盈向来客客气气称他姑父,这一下改口怒喝,杨师道亦自知失言。
桓涉目中戾光骤然一闪。
“桓郞,桓郞,我的大英雄!”她在耳边轻唤。
喀。桓涉清楚地听到那最后一小枚握在手中的蛋壳碎片尖锐地扎入掌心,微微刺痛。
“尘沙一入成灰烬,断金千锤色益红”,大理寺卿孙伏伽俄然吟道。他在前隋时只做过令史,唐高祖武德年间中状元,后官职累迁,却并不避忌自己先前低微的出身,正月里亦是他亲自开释桓涉出狱的。
桓涉面色已和缓了许多,向他点头致意,复对皇帝说道:“圣上,臣有一请。”皇帝道:“说。”桓涉久久望着李未盈殷勤期待的笑容,心肠百转千拧,硬声道:“陛下,臣自幼随叔父去了瓜州,二十年未回故里荥阳,今随驾东来,家乡近在咫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