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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即是在那口
井。
我把手电筒揣进衣袋,穿鞋跳下院子,又一次翻墙而过,顺胡同来到空屋前。笠原May
家依然一片漆黑。时针即将指向3点。我走进空屋院子,径直来到井边。绳梯一如刚才拴
于树干垂手并中。井盖只开半边。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往下窥着井底,自言自语似地唤了一声“暖加纳克里他”。没有回
声。我从衣袋掏出手电筒,把光束往井底探去。光照不到井底。但听得有人低吟浅叹似的
声响。我又招呼一次。
“不要紧,在这儿呢厂加纳克里他说。
“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呢?”我小声问询。
“干什么?和你同样嘛。”她不无讶然地说道,“想东西呢。想东西这个场所不错。”
“那的确是的,”我说,“不过你姐姐刚才来电话了哟!为你失踪担心得不行。说深更
半夜还不回家,动静也感受不到。告诉我见到你让你马上跟她联系。”
“知道了。专门跑来一趟,谢谢。”
“喂,加纳克里他,不管怎样无上来好吗?有话想慢慢跟你说。”
加纳克里他置之不理。
我熄掉手电筒,揣回衣袋。
“冈田先生,下到这里来怎么样,两人坐在这儿说话。”
重新下到井底和加纳克里他两人说话倒也不坏,我想。但想到井底带有霉气味的黑暗,
胃立时沉甸甸的。
“不,对不起,再不想下去了。你也差不多适可而止吧。说不准又有谁把梯子撤走,
再说空气也不大好。”
“知道。可我还想呆一会儿。我嘛,您放心就是。”
加纳克里他既无意上来,我自然无可奈何。
“电话中没有对你姐姐说在这里见过你,那样可合适?我是总有些觉得还是瞒着她
好。”
“嗯,那样很好,别告诉姐姐我在这里。”加纳克里他说。略一停顿又补充道:“我也
不想让姐姐担心,但我也有要想东西的时候。大致想定就离开这儿。所以暂时就请让我一
个人待着,不给您添麻烦的。”
我把加纳克里他留在那里,折身回家。明天早上再来看情况不迟。即使夜间笠原May
又跑来抽走绳梯,也还是有办法把加纳克里他从井底救出。回到家,我立即脱衣上床。拿
起枕边一本书,翻开看到的那页,毕竟情绪亢奋得实难入睡。不料刚看一两页,我意识到
自己已处于半昏睡状态。遂合书熄灯,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翌日9时30分。我放心不下加纳克里他,脸没洗便匆匆穿衣,顺胡同来到空
屋前。云层低垂,空气潮乎乎的,像随时都可能下雨。井口不再有绳梯悬垂。看样子有人
从树干解下拿到哪里去了。井盖也两块盖得好好的,上面压着石头。我打开一半往井里窥
看,呼她的名字。但无回音。隔会儿又唤一次。如此连续几次。想她可能睡了,往下扔了
几颗石子。可井里似空空无人。加纳克里他大概今早爬出井口,解下绳梯带去了哪里。我
重新合好井盖离开。
走出空屋院落,靠篱笆往笠原May家那边张望了一阵子。笠原May很可能像往日那
样瞧见我出来。但等了一会儿不见她露头。四下阔无声息。不见人影,不闻响动,蝉亦一
声不鸣。我用鞋尖慢慢抠掘脚前地面。我有一种陌生感,仿佛置身井内几天时间里原有的
现实被另一现实挤走并由其取而代之。自我从井里出来回家时起心底便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我沿胡同返回家来,在浴室刷牙刮须。胡须几天没刮,满脸黑乎乎的,活像刚刚获救
的漂流者。长这么长生来还是头~遭。这么留下去也无妨。但沉吟一下,决定还是刮去,
觉得还是保持久美子离家时那副面容为好。
我先把热毛巾捂在脸上,然后在上面厚厚涂了一层刮须膏。为防止伤皮,我刮得很慢
很小心。刮下额,刮左脸,继而刮右脸。刮罢右脸对镜一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右脸竟
有一块青黑色污痕样的东西。一开始我以为有什么阴差阳错地贴到了脸上,于是洗去刮须
膏,用香皂细细擦洗又拿毛巾猛援。不料那污痕似的东西竟不肯退去,且无退的迹象,似
已深深沁人肌肤。我用手指摸了摸其上缘。较之面部其他部位似乎略微热些,此外并无特
殊感触。是清!有病那里正是在井内感到发热的那个部位。
我把脸凑近镜子细瞧那块德。位于右颊骨偏外一点儿,婴儿手掌大小,颜色青得发黑,
同久美子常用的勃朗峰蓝黑墨水差不多。
作为可能性首先可以设想的是皮肤过敏。可能在井底给什么搞中毒了,如漆中毒那样。
但井底什么能引起中毒呢?我曾用手电筒在井底每个边角照了个遍,那里有的只是土和水
泥井壁。况且过敏以至中毒竟会弄出如此显眼的疼不成?
我陷入轻度恐慌之中,就像被惊涛骇浪卷走一般,一时手足无措,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忽而把毛巾丢在地板上,忽而推翻垃圾篓,忽而脚磕在什么地方,忽而不知所以地哺前
有声。后来总算镇定下来,靠着洗漱台冷静思考该如何对待这一现实。
我想先这样观察一下再说,不急于找医生看。或许只是一时性的,顺利的话说不定如
漆中毒那样很快不治而愈。既然短短几天就生了出来,那么消失怕也轻而易举。我去厨房
煮了咖啡。肚子早已饿了,但一真要吃什么,食欲便如海市蜃楼转眼不知去向。
我在沙发上躺下,静静望着刚开始下的雨。不时进浴室照次镜子。但那病不见有丝毫
变化,在我脸颊奇迹般染出一方蓝黑地带。
作为起因,唯一想得出来的便是在那场梦一般的幻觉中由电话女郎牵手钻过墙壁7事。
那时门开了,为了避开进入房间那个危险的什么人,女郎拉我的手把我领去墙壁。在穿壁
的正当口,我感觉脸颊上明显发热,位置也正是病那儿。问题是破壁同脸颊生病之间能有
什么因果关系呢?我当然无从解释。
那个无面孔的男子在宾馆大厅对我说:“现在不是时候,你不能在这里!”他向我警告。
然而我置若罔闻,只管前进。我对绵谷升愤愤不平,为自己的一筹莫展窝囊憋气,结果使
我领受了这块病亦未可知。
病也可能是那场奇异梦幻给我留下的烙印。他们借助清告诉我那不单单是梦,那是实
有之事.你必须每次照镜子时都予以想起。
我摇摇头。无法解释的事情委实太多。而我仅仅明了一点:即我对什么都感到困惑。
头开始胀鼓鼓作痛。没办法再想什么。什么都不想做。我喝口冰镇啤酒,继续看外面的雨。
偏午时分,往舅舅那里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家常话之类。有时候我很想找人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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