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臆想(三合一) 他傲慢、嫉妒、贪婪,……(2/2)
少年意识昏沉得无法思考,四肢麻木得无法动弹。周遭皆是寒冷,进入鼻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浸在湖水中的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他任由沉重眼皮缓缓合上……
忽然,眼底似乎晃过一道白影。
“长公主……”闻澄枫嘴巴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反而被倒灌一口水。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往下沉,腰身却蓦地一紧被人搂住。托在腰身的手很温暖很温柔,甚至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闻澄枫听见银铃般的声音贴耳传来:“不是长公主,是姐姐……”
含着如丝魅意,惹得他下意识跟随重复。
薄唇微动,可第一个“姐”字还没出口,嘴巴霎时被两片柔软堵住,渡来她芬芳如兰的气息。
她抱着他向上游动,她吻着他呼吸交融。
不,这不是亲吻,只是为了让溺水的他保持呼吸。闻澄枫意识稍稍回笼后想,没有谁会在救人时候还存在旖旎心思,长公主不会有,他也不该有。
于是他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摆动双腿,专心致志配合虞清梧一次又一次的气息交换。
……他似乎得救了,下坠感消失,脚底踩在光滑地砖上,只是奇怪为何脖子以下的身体依旧浸泡在水中。
直到知觉渐渐恢复,闻澄枫睁开眼,缀满玉贝润珠的偏殿中水汽氤氲,暖雾弥漫在他的视线。他站在偌大汤池的正中,而四周各有身穿云锦宫装的宫娥弯腰向池水洒下艳红花瓣。
突然,花瓣打了个旋儿,荡开波纹涟漪,是少女白足轻点汤池。
闻澄枫不由自主仰头,隔着红绡纱幔,他望见女子抹胸紧紧贴身,透薄白纱漂浮水面,一步步朝他越走越近。正当他就要看清曼妙轮廓,闻澄枫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垂头,别开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怕什么?”头顶有低低笑音钻入他的耳朵,赫然是长公主的声线。
闻澄枫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似乎周围池水都变烫了,他心跳瞬间扑通扑通快得恍要跳出胸膛,无奈只能一遍又一遍更大声地嘀咕:“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虞清梧注意到他肤色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脖子根,笑声越发张扬,如糖丝粘嗓平添妩媚,惹得人耳根发痒。
“怕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她指尖点一花瓣,挑起少年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迎上自己的眸光流眄,红唇启合,“本宫只是想邀你一同共浴罢了。”
“轰——”地一声,焰火在脑子里炸出成片空白。
……共共共浴?
闻澄枫尚且没能从这个逾越字眼中反应过来,那双柔若无骨的洁白玉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衣领,两指捻起交叠前襟,轻巧掀动露出两侧对称粉红,转而换了指尖抚过,留下一串晶莹水渍。
如触电般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痒意在少女指下攀升,流窜过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他听见血液中似有某种声音在叫嚣……
“长,长公主……”闻澄枫嗓音紧绷,动作颤抖着按住虞清梧辗转风景的手,“别,别这样……”
“别这样?”虞清梧眼皮半掀,盈了湿润水雾的微红眼角暗藏无限妖娆,“衣裳穿得这般严实,怎么沐浴?”
语罢,她双手掬起一捧水,将遮挡心口的花瓣尽数撩开。
春光乍现……
闻澄枫骤然从梦中惊醒,愣愣盯着床顶,大口喘气。
他额头满是汗液,身上似乎也出了汗,黏哒哒沾在皮肤与衣服之间好不难受,闻澄枫掀开被褥……
蓦地,他瞥见自己身体发生了从未有过的明显变化,少年顿时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连思考都忘记。
在南越,男子二十弱冠,方可娶妻成婚。而在北魏,则盛传着另一句话:十四启蒙十六成家。
他今年恰值十四岁,却因为被俘南越不曾接受启蒙,但在军营中那两年,身边个个是血气方刚的大汉,有些事听得见得多了,便也什么都懂了。
闻澄枫眼珠子一转不转,凝视着被褥上那滩明显色深的湿润,面颊缓缓浮上红晕。
连带着胸口,在梦中被少女玉指触碰过的皮肤,如火烧般灼热,仿佛跳跃着烟花。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旖旎、暧昧、风情,还有几分龌龊。
更重要的,对方可是长公主!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长公主啊!
实在太冒犯了……
闻澄枫默默起身,想要换下这套污糟床单。
可他刚上手动作,门外突然传来长公主的声音,吓得少年手指猝然一顿,急忙重新躺会床榻闭眼装睡。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长公主,能躲一时是一时。
“这是何物?”门外,虞清梧拦下送药太监询问。
小太监向她行礼后道:“回殿下的话,这是奴才按照太医所开方子,去太医署抓药回来后煎的驱寒汤。”
虞清梧嗅了嗅,果然闻见淡淡生姜味从药香出散逸。她从太监手里接过漆盘道:“给本宫吧,你退下。”
继而推开面前房门,走进屋中。
凉风吹得铜炉炭火爆出噼啪声响,暖意扑面而来。她瞥见床上少年双目安静闭着,沉睡未醒。
虞清梧想起明月湖畔闻澄枫肤色苍白的可怜模样,这晌也不忍打扰他休息,便任由他睡。只是走上前将少年露在被褥外的手,塞回被子中。
装睡少年察觉到她的动作,顿时浑身僵硬。
闻澄枫想起那滩潮湿。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躺姿有没有将其完全遮挡住,如果被长公主看见……
真就怕什么来什么,虞清梧将被褥掀开一条缝,放下少年手腕,并没有立马重新捻好被角。她似乎看见了某样奇特的东西,以至于保持着掀起被角的姿势久久未动。
“那是……什么东西?”
闻澄枫甚至听见虞清梧疑惑地小声嘀咕。
完了,一定是被发现了。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住他。
闻澄枫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不堪,如此丢人,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耍小心机故意借虞映柳跌入明月湖。
……不对,如果不坠湖的话,就没法让长公主马上挥退说书老头儿出宫,也就等不来虞清梧着急救他,不会知道长公主原来是真心在意他。
所以他不后悔自导自演落水,那就是后悔方才龌龊的梦境。
……也不对,虽然他明知这样很不堪,可当虞清梧步步倾近,柔荑玉手轻抚过皮肤,自己却并不排斥那酥痒之意,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贪恋与一缕抓心挠肝的上瘾。
所以他也不后悔梦境中臆想的暧昧,那便只能后悔没有早些醒来,将污渍处理干净。
而闻澄枫脑海中思绪七颠八倒之时,虞清梧的手已经慢慢伸进被褥想摸索那样看似熟悉却又不敢确定的东西。
少年陡然一个激灵,顿时忘记自己还在装睡,直挺挺坐了起来压住被褥。
虞清梧被他骤然的大幅度动作吓了一跳,怔了小半秒后道:“你,压着我的手了。”
闻言,闻澄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力过猛,刚刚一掌拍下去,只专想着遮挡污物了,而没注意到虞清梧的手也在那处。
自己是不是弄疼她了?
少年心底不禁泛起内疚。
出于道理,他是该先松手道歉的,可……
倘若他收回了手,长公主却没收,甚至借空子不退反进。那么本该藏在阴暗之下的,见不得光的秘密就会明晃晃暴露在两人眼前。
这是羞耻、污秽、腌臜……等等所有难堪字眼的象征,他不希望虞清梧眼中的自己,与这些代名词划上等号。
哪怕闻澄枫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生而不详却不甘心,对父皇废太子的圣旨阳奉阴违,私底谋划皆是谋权即位;他受虞清梧厚待却不满足,贪婪地想要这份好再多些,再独特些。
他傲慢、他嫉妒、他贪婪。
他似乎还有色`欲。
可纵然如此,他依旧不准长公主对他存有任何一丝厌弃,因此他定要将秘密严严实实地藏好。
闻澄枫抬眼看向虞清梧,最终开口说道:“男女授受不亲,长公主答应和我一起收手,我才能放。”
虞清梧瞧见他脸颊浸染绯霞色,登时明白闻澄枫为什么会乍然从酣睡梦中惊坐起,原是纯情少年害羞了呀!
这也怪她,现代的开放思维在脑中根深蒂固,一时间没能转换成古代人的保守观念,举止太孟浪不规矩了。
虞清梧当即表示理解:“……抱歉,我这就松手。”
闻澄枫总算舒出一口气,放手的刹那带了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他悬在心口的大石还没彻底落下,就听虞清梧又道:“我并非有意,只是看见你床上两个福袋,很像昨天路边见到金童玉女抛洒给百姓的那些,有些好奇。”
闻澄枫蓦然一愣,福袋?
他想起来了,自己今天专门跑出宫就是为了给长公主拿昨儿想得却没得到的福袋。
后来回宫途经御花园,虞映柳拦住他的去路出言刁难,闻澄枫原本不予理睬,却恰巧瞥见书瑶正远远朝这个方向走来,他便在瞬间改变主意,卑劣地生出一计。
他刻意惹怒虞映柳,又在虞映柳叫人把他丢进湖里时刻意不反抗,为的就是让书瑶看见后向长公主禀报。
即便计谋不光彩,他整个人被湖水淹没乃至逐渐失去知觉与意识的过程中,也没有松开握着福袋的手。五指紧紧攥牢,直到被六皇子救上岸,福袋始终在掌心,只不过后来虞清梧光顾着捂暖他的身子,没发现这个细节。
回到瑶华宫后,闻澄枫将福袋烘干塞进被褥中,再三确认最重要的物什完好无损,才去洗浴更衣,诊脉休息。
以至于他睡了良久,福袋始终在床上。
所以长公主刚才掀开被褥看见的,不是那滩污物,而是送运福袋!
闻澄枫原本就涨得通红的脸,霎时越发滚烫,他怎么会犯这种蠢。
不过虽然是个大乌龙,但只要虞清梧没发现他的秘密,总归也算值得宽慰。
他随即从被窝中拿出那两只福袋,一红一紫,分别寓意红红火火和紫气东来,且布袋上缝制的福字倒写,是年节伊始最吉祥的兆头。
闻澄枫把两个都递给她:“给长公主的。”
“给我的?”虞清梧接过东西时听见有清脆铃音从福袋中传出,她满怀好奇与狐疑拆开绸带。
是一只达摩不倒翁,用红绳串挂着。
她知道达摩取化险为夷、驱邪避难之寓意,但轻轻摇晃这只不倒翁,又有悦耳脆响声声入耳。
虞清梧好奇问:“达摩里头放铃铛是有什么讲究吗?”
“赠尔金铃,一步一响。”闻澄枫小声,“送福袋的金童玉女是这么给我说的,应该是指保平安。只要听见对方身上铃铛作响,就证明拥有铃铛的人平安无恙。”
虞清梧点点头,确实是极好的寄意。
她当即把达摩不倒翁挂在腰间,大方接受少年心意,然后将另一只还未拆的红色福袋放回闻澄枫手中:“既然是平安铃,就断然没有我一人拿双份的道理。这只,就当是我赠给你的,也祝你平安。”
闻澄枫微愣看着掌心福袋,眨了眨眼睛。
什么铃铛保平安,其实是他瞎编胡扯的。
赠尔金铃,一步一响。[注1]这是金童玉女对他说的原话没错,但内涵……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不是平安,是思念啊。
闻澄枫递出两个的时候没考虑太多,只心想这本就是长公主想要的福袋,他拿到双份就送出去双份。
至于思念这个寓意,父母送给游子合适,挚友送给知己合适,娘子送给郎君也合适,可轮到他和长公主的身份关系就显得别扭不合适。他觉得难以启齿,遂编织了个听上去勉强合理的。
但现在长公主把其中一份给了他,还用那副清冽中夹着妩媚的嗓音说出“我赠给你”,闻澄枫瞬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回忆起方才的梦。
长公主总是这样,勾得他心痒,撩人而不自知。
虞清梧没有注意到少年异样,收好达摩铃铛后,便把进门时搁在桌上暖炉煨着的驱寒汤端来。
“既然醒了,便先趁热把药喝了。”她道,“腊月霜雪天本就寒气重,再加上水里阴潮,这些个东西钻进骨头里如果不及时医治养好,日后可有你受的。”
说着,还手执汤匙搅了搅药汁,确定温度不会烫嘴才送到少年面前。
闻澄枫回神接过药碗,仰头一口见底,在虞清梧看不见的角度嘴唇上扬。
长公主真的很关心他,甚至不再紧绷着声线故作威仪自称本宫了。叫闻澄枫倏尔觉得,这次坠湖落水虽然冷得要命也难熬得要命,但委实值得,抚平他所有不安。
虞清梧见他喝完药,也不再打扰他休息,帮少年放下床帐后离开。
“铃铃——铃铃——铃铃铃——”
铃音与她的脚步频率相同,清晰飘入闻澄枫耳中。
直到铃声远去不可闻,少年下床换掉脏被褥,溜去后院悄悄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