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强行通过(1/1)
战斗不可避免,政府军已经卸下辎重,将大车围在外层,做成一个环形方阵。明天一早再收缩回来,步兵掩护辎重队向江边撤退。经过短时间的目视接触,金坷垃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发现那面黑色杏黄大旗下竟然有至少十门小型野战炮。由六匹马拖曳,速度可以跟上骑兵的动作。
这不是个一好消息!自己根本没带大炮,如果对方机动到侧翼,用骑兵发起冲锋,限制本方机动性,然后再用火炮轰击,则我军危矣!金坷垃手上唯一可以还击的兵力就是这个骑兵团,当敌军蜂拥而上的时候,他们将看准机会发起反冲击,一举将疲惫的蒙古骑兵击溃。
然而,金坷垃知道敌人的情况,索特纳却对面前的政府军几乎一无所知。从张艾口中,他只能了解这支军队擅长炮术,很远就可以进行炮击。同时阵型严整,用骑兵冲击很难找到缺口。就算在某一点完成突破,后面也还会有一层步兵。他也没有望远镜,只能看到政府军有很多辎重车辆,误以为其中有众多火炮。骑兵队哪里敢上去,只能远远的监视,夜间扎营也不敢靠近。
不过和战战兢兢的金坷垃相比,索特纳对自己黄金家族的血统相当迷之自信。他相信,虽然敌军炮火凶猛,但只要蒙古骑兵四面杀出,瞬间冲过炮火杀伤区,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骑射之长,击溃阵型严整的敌军。对于密集编队的步兵来说,零散却又能射出致命箭簇的骑兵是很致命的,因为你的齐射效果不大,而对方却能以小得多的伤亡交换你的士兵。这就是士气高昂的散兵一定可以打垮线列步兵的原因。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统帅三万骑兵和只带着自己那点亲卫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索特纳刚刚袭爵不久,战事紧急,还没熟悉那些领主就下了动员令,大部分将领都是来到战场以后才认识的。蒙古部落都分成各个旗和盟,一般一个盟大约能出一两千兵马,比如哲里木盟马队1000,卓索图盟马队2000,昭乌达盟马队1000,比较大的部落,比如察哈尔就能出动五六千骑兵。三万人只是个概数,到底多少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里面大约有十几个盟和旗,错综复杂,连扎营都不在一块。这些骑兵装备五花八门,大部分连马刀都没有,只有一把弓,这弓还不是战弓,是猎弓,按照《大清律例》不得超过30斤力,否则算造反。箭簇则是从绿营兵那边紧急调拨过来的,因为这些蒙古骑兵都没有带箭。
等等!上战场不带箭是几个意思?这不奇怪,无论是绿营兵还是蒙古八旗,作战用的dàn • yào和弓箭都不算在军饷里,所以这些是国家统一提供的。蒙古牧民虽说都有箭,但谁也不想花自己的钱,于是就出现快上战场却不带箭的奇葩事。问题是张艾也没有箭!他主持的潼关军械局只知道造火器,和琳福康安倒也各自弄出了军械局,不过也只制造火器,弓箭这玩意儿只有京城那些老作坊里有!
金坷垃过江抢粮,他自己没准备好,朝廷也不见得有多少准备。
翌日上午,面对不断向东南方向撤退的政府军方阵,索特纳终于等不下去,下令发起攻击!
金坷垃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惊得龇牙咧嘴。在望远镜里,他又看见了那面黑色杏黄大旗!旗下那个浑身铁甲五大三粗的汉子想必就是蒙古郡王索特纳。距离太远,金坷垃也看不清面容,却是看见他前面那些大炮冒出一片火光。
炮火的啸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副官在战斗日记上隆重写下:白鱼涉之战打响。
白鱼涉,是一个渡口,在江北平原地区,这种小河、小湖很多,自然会有很多渡口。在秋高气爽的时候,水位下降,便成了草原。
炮弹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远远的落在外边,最近的一发也偏离大队三五百米,而且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的,落点非常散乱,似乎根本没有统一的射击诸元。政府军方阵就像一只缓慢移动的乌龟,完全是大炮的活靶子,然而蒙古人高高耸起的炮口根本连边都摸不着。
距离上千米,就算三磅炮以最大仰角射击也早就超出了射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命中。再加上清军炮手不懂得怎么装火药,不是多就是少,每次连药力都不一致,那就更没什么精度可言了。金坷垃庆幸不已,加快脚步。只要会合赵英麟的炮兵群,这些猴子请来的救兵根本不是正牌炮兵的对手。
蒙古人热热闹闹的打了一个小时的炮,眼看着政府军一枪没放,从自己眼前优哉游哉的晃了过去,简直就是侮辱智商!只见那大旗不住的挥动,蒙古马队开始动了。他们就像泛滥的洪水,渐成包围之势。
“命令各团,继续前进,待敌接近方可迎战。”
在金坷垃的望远镜里,已经有一队蒙古骑兵快速接近方阵。这个似乎违反了战术原则,你要知道,打仗当然是全部一起上效果才好,这突然上来一队人属于添油战术嘛!其实索特纳也不想这样,问题是他那些骑兵都是分属于各个山头,他只能指挥个大概,他们既没有怀表也没有什么无线电台,战场这么宽,鬼知道友军在干什么?这么多部落组成的军队,有的想争功,有的不想卖命,那必然是有的急着冲锋,有的拖后不动。于是围攻变成了轮番进攻。
“法王,请您向后移动。”卫兵紧张兮兮的跑上来。
“放屁!”金坷垃一把推开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兄弟们!随我接战!”
“将军!按照纪律你要服从我们保卫人员的安排!”卫兵们管你三七二十一,架起金坷垃就往后面走。
眼前的蒙古骑兵如风而至。他们没有马刀,只是用弓箭向方阵抛射。政府军训练有素,在士官的指挥下举枪瞄准。蒙古人几百上千为一队,接近到几十米的地方才会放箭,等到蒙古马队的密度到达某个阀值,方阵突然迸发出爆豆般的枪声。刹那间,掠过的骑兵队就像被人推了一把,齐刷刷的向一侧歪倒。政府军以连为单位射击,这一轮排枪下来,十几个骑兵就被连人带马放倒。战马悲鸣,惊慌失措,蒙古马没见识过这种场景,更没听过这种响动,被吓得四处乱窜,不是把主人带的满地乱跑就是摔得鼻青脸肿。
余下的蒙古人不敢靠近,远远的就放箭。清军的弓箭,金坷垃是见识过的,当年半百岗之战,正是清军主将穆申阿一箭射中他左臂,让战役的后半程完全脱离他的指挥。此时的他就在士兵中间,如果这些牧民们其中一个箭术足够的话,衣着鲜明的金坷垃很可能会成为显眼的目标。
然而很快金坷垃就发现,蒙古骑兵的箭不仅软绵绵的,而且轨迹十分飘逸。划着奇怪的弧线,箭羽四处乱飞,毫无规律可循。前排政府军士兵虽多人中箭,但都只是皮肉伤,卫生兵不由分说的将他们拖下去,紧急处理伤口。就当时而言,双方伤亡差距并不大,蒙古骑兵是系数队形,一轮齐射打不死几个,他们射出的箭落到密集步兵队形里,总会射中几个倒霉鬼。
随着交火距离增大,交战更像一场烟火秀,双方都在远距离开火,蒙古人she就跑,就像交差一样。其中察哈尔马队最为奇葩,他们装备比其他牧民好一些,有部分火绳枪,但是这种东西不能在马背上装填,于是乎他们高速冲到射程范围内开火,打了就脱离战场。政府军面对这种散兵战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士官们既不愿浪费dàn • yào,也无法精确命中这些散乱的骑兵。这个场面看上去似乎是政府军方面更吃亏一些。
不过地上躺着的尸体并不承认这一点。除去一开始冲进来送死的那批蒙古人,后来反复冲锋的蒙古骑兵伤亡都不算大,但是摄于枪炮声带来的震撼,他们并没有留在射程之内,而是匆匆退走。政府军的方阵还在缓缓移动,就像一只蜗牛在蠕动,丝毫不在乎周围翻飞的苍蝇。
索特纳军阵于是大乱。几万人的部队,毫无秩序的乱跑,很快就会有人产生少我一个也不会出事的想法。一个人这么想一般不会有事,但每个人都会这么想,那就出事了!索特纳无比郁闷的看着他的军队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到处乱跑,简直就是在围观敌军撤退。
这个时候他唯一可以动用的就是自己的亲卫队,那两千多名精锐骑兵,这些人披甲带刀,是少数敢于白刃战的清军。如果索特纳还是那个世子,他当然敢亲率大军冲锋。但现在他已经是郡王了,这些骑兵是他压服部众的本钱,如果拼光了,那他这个郡王就是狗不理包子,谁都不拿你当回事儿!现在的他就一个念想,张艾的陕西兵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