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善意的提醒(1/1)
金坷垃下达了一个绝决的命令。对于善于执行的白莲教军官来说,对这道命令没有任何迟疑。然而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告诉金坷垃,你的决定错了!
这个人就是赵英麟,刚刚在岳阳打了败仗。政府军对阵清军,胜多败少,战术吃亏都很少。有了白莲教这么强悍的士兵还能输给清兵,简直就是耻辱。一般来说,这种败军之将就该闭嘴执行,但是赵英麟在这个时刻站了出来,告诉金坷垃,这么做有极大风险!
在长江以北的平原地区,政府军唯一可以克制蒙古骑兵的东西就是大炮,如果放弃火炮随行,虽然可以增加行军速度,却等于把赌注押在敌军的反应速度上!一旦清军反应过来,几万骑兵压上,就算政府军士兵很能打,那必然是一场恶战。如果行动速度不够快,清军运来大炮,摆着空心方阵的政府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如果换一个领导,赵英麟是要倒霉的,因为你这等于告诉领导,你还不如我这个败军之将。但是他很幸运,金坷垃沉沉的点了点头!
“面刺本将之过,有功!”
金坷垃几乎立即调整了部署,赵英麟找到他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天亮,部队行军十个小时,早已经开出二十多公里。趁着全军休息的时候,金坷垃给了赵英麟一个任务。运回这些粮食用不着四千人,因为政府军可以雇佣当地车夫运粮,金坷垃将这一千人留在原地,立即修筑工事,等待从江边送过来的火炮。这座简易的炮垒比江边那座稍大,以容纳十六门6磅炮和四门9磅炮。火炮送到这里需要一天时间,数百兵力的护卫,当金坷垃的主力部队从沔阳返回的时候,就可以接下这些火炮。
计划似乎没有任何漏洞,武汉方向警戒的斥候没有任何发现。政府军上下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张艾的智商!清军明显在隐藏自己粮食的存储地,在江边派出巡防兵力,那么他一定对政府军的企图有所准备。虽然这种准备因为我大清腐败的体制而没有顺畅运转起来,但不代表完全没用。人家仅仅是反应迟钝,不是笨蛋,更不是白痴。
当张艾得知沔阳失守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预警系统已经被轻易摧毁。二话不说,江北清军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倾巢而出。黑压压的蒙古骑兵乌云一样自天边而来。不过金坷垃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为这些骑兵的目标不是他。
天边早已黄尘漫天,驻守江边要塞的白莲教步兵大惊失色,敌军不是从武汉方向过来,而是从西面!政府军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金坷垃小看清兵了,绿营八旗子弟确实娇生惯养,有房子绝不住帐篷,但索特纳招过来的蒙古人都是牧民,这些人生活条件本来就恶劣,吃苦耐劳,三万骑兵就埋伏在汉江上游。由于远离城镇,人烟不至,白莲教的商人情报网没有发现这个地方,金坷垃还以为他们驻扎在汉口。
索特纳的骑兵接到沔阳失守的消息并没有向沔阳进发,而是南下。这是预先商量好的计划,张艾明白,以这些牧民组成的所谓骑兵和政府军步炮战斗群硬碰,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他们的任务是奇袭政府军在江边的渡口,这里应该是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但索特纳也不知道那个临时渡口在哪里,所以骑兵集团先开到长江边,然后沿着长江搜索。陕西兵在河南战损三成,主力仍在,以他们为核心,配合新训七千步兵,凑成一万四千余人,配合两千蒙古亲卫骑兵队以及能找得到的数千杂牌民团,自武汉向西搜索前进,争取截获回撤的政府军主力,并将他们拦截在长江以北。由于预警的延后,当蒙古骑兵搜索到江边要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这里的政府军是白莲教西征时组织起来的苍梧客家人,由白莲教老牌将领,日月卦长夕阳道长坐镇。这个人砍人没问题,近代军事素养却是刚刚学的。金坷垃把生死之地交给他防守,一方面是他学艺不精,另一方面却是对他忠诚的无比信任。这个人一定会拼死守住,直到最后一口气!
当然,拼命并不一定能完成任务,夕阳手上就五百人,加上那些军夫、军医也才七百出头,没有大炮,索特纳手上有骑兵炮,如果尝试一下,当时就能发现防守方兵力并不是那么雄厚。但是天已经快黑了,他的骑兵营寨未成,敌营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就地过夜,毫无屏障,人家夜袭怎么办?正犹豫间,政府军炮艇已经扬帆,向上游驶来。意图非常明显,这几万马队是绝佳目标,不打那都对不起自己。
自从白莲教造反,清兵见着大炮就发怂,没经过训练的牧民更是如此,索特纳并不敢测试自己这些手下的承受力,他们发挥了蒙古人的特长,顷刻间跑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们突然出现的时候那样。炮艇队连发重炮,将他们驱赶到远离要塞的地方,索特纳顺势将宿营地放到西北方向十里外。这里是上风方向,有利于骑兵冲击,十里也是步兵夜袭的极限距离,只要加上足够的哨探,他自可以高枕无忧。不经意间,他错过了绝佳机会,如果他测试了防守方兵力,或许会选择就近扎营,这样白天护送大炮的五百客家兵一定会被他的骑兵在野外包围。三万打五百,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了。
然而现在,赵英麟那边已经得到消息。炮艇队的重炮轰鸣,江边要塞的烽火,只要警戒哨稍微用心一点,也该知道出事了。赵英麟这边当机立断,命令要塞五百守军留下,他从自己的部队里另派五百人返回。秋冬季节yè • chǎng昼短,体力充沛的政府军士兵用清军无法想象的夜间行军速度赶回江边要塞。当第二天的太阳晒到蒙古人屁股的时候,他们只看见排着整齐队伍的政府军士兵在要塞火光的引导下鱼贯而入。
江上有重炮,要塞有士兵,自己有一群乌合之众和一些轻型火炮,打不打?
如果是河南白莲教那种兵马,索特纳也许有一个机会,他们的营垒是四方形的,巡江炮艇无法隔着营墙支援另一边,而他则可以在这里部署骑兵炮。但金坷垃留下的要塞让他完全绝望,这个要塞是三角形的!两边营墙全部在12磅加农炮射程范围内。
索特纳只是略微尝试一下,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下了马的骑兵还没靠近就被交叉横扫的炮弹打散。这些人丢下破碎的死尸逃回出发阵地,吓得瑟瑟发抖。蒙古人只得撤退,向二十多公里外的那个营地行军。这里,赵英麟用更直接的方式欢迎了他们,虽然他们的火炮轻一些,不过数量更多。赵英麟等待清兵接近到步枪射程才发起炮击,铺天盖地的霰弹直接轰碎了前锋骑兵。9磅炮发射的实心弹还追杀了这些试探的斥候千米之远,直到扬尘让目标完全消失为止。
看着移动缓慢的运粮队,金坷垃感慨万千。运气!绝对是运气!索特纳的蒙古骑兵在两个营地中间白白浪费了一个白天,如果他一开始就直奔沔阳,那么金坷垃和这四个团的兵力就要在旷野中面对数量远超自己的敌军。就算对方难以突破自己的步兵大阵,被追上是无可避免的。就算这些精兵悍将神勇无敌,粮食你总保不住吧?
索特纳慢了半拍,给了金坷垃非常珍贵的时间。步兵护送辎重,本就行动迟缓,如果一直行军人马得不到休息,发生遭遇战的话是很危险的。但步兵行军又超过辎重队,如果一直伴随护卫,结果就是两边都得不到休息。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纵使赵英麟没有派人来报信,金坷垃也应该察觉到敌军的逼进。这么走是一种自杀!实际上,政府军的进行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步兵脱离大队先行,在一定距离后原地休息,等辎重赶上之后,他们掩护辎重队出发。而跟随辎重行军的这部分士兵休息,等辎重队走得差不多了,他们以行军速度赶上并超过前军。等距离拉开到一定程度,后军原地休息,等待辎重和前军赶来。重复这一过程,行军速率就大大提高,当然,如此一来马匹的损失无可避免,不过金坷垃这个时候才不在乎什么马命。只要能赶到江边,马匹死光了也就赔钱而已,他早就准备好了!一边是赶路,一边是追杀,注定要迎头相撞。
第三天下午,金坷垃的斥候陆续报告发现敌军。敌情极为严重,从汉口方向返回的斥候报告发现陕西兵主力。他们的行动速度并不出意料之外,而身后的蒙古骑兵才是意料之外的敌情,在灯下黑一般的捉迷藏之后,向沔阳移动的蒙古人终于发现了这支沿着道路缓慢移动的队伍。金坷垃收拢了部队,索特纳也将骑兵集群机动到政府军西北侧后方向休整。
天色,将晚。
“看来战斗不可避免了。”金坷垃示意部队展开双层空心方阵,“放弃骑兵团的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