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不仁（1/2）

紫禁城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虽然对白莲教来说也不算什么好消息，但对朝廷更坏。河南失控，淮北失控，白莲教匪徒沿着运河疯狂沉船，甚至用铁笼子装巨石沉入河底，不能使用的小型漕船必定付之一炬，漕运衙门必定洗劫一空。漕运提督专门提到，白莲教特别把平时沉女人的石碾子都给抢走了，如今运河两岸娼妇失德竟不能沉塘，实在是大大败坏了社会风气。

早朝的氛围极为压抑。

乾隆的意思很明白，领导拿出一个方案要你商量，其本意不是要你提意见，而是要你背书同意。但是没有人敢同意，阿桂已经是死人，骂名不过是浮云，而且他是建议，做决定的是皇帝和大臣。现在皇帝要你同意，你敢不敢？

你以为同意加薪吗？扒黄河啊！哪次决堤不是几万几十万的死，现在是人为扒开黄河，下面就是河南安徽数省千万黎民。说干就干？你当是几千万只鸡吗？如果死后的骂名也就算了，挖了黄河乾隆要文过饰非怎么办？那得要一只替罪羊的，到时候谁同意谁就是误导圣听的佞臣，直接就给你宰了。

为皇帝背黑锅是很光荣的，但要分清楚情况，这种黑锅一旦背上了，轻则日后罢官去职，重则抄家问斩。乾隆都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谁知道他能活多久，万一他明天就嗝屁了，哪个皇子上来，这黑锅可就白背了。简而言之，这事儿成本太大收益太小，人精不为也！

“万岁！奴才以为，万岁圣明！豫中百姓从贼造反已是罪大恶极，万岁为江山社稷计，开河放水乃是替天行道！”

擦！这谁啊！

众人偷瞄一眼，果然是和珅！和珅只拍乾隆一人马屁，也只有他才会如此不计后果的拍马屁。如此一来，河南百姓皆愿食尔之肉寝你之皮，文武百官眼中他也成了乱国之臣。

王杰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简直就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他正欲走出去，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下，拉他的人正是纪晓岚。

“你干什么？”王杰小声道。

“你想说什么？”纪晓岚问道。

明白了吧？明白了！不愧是人精，纪晓岚多吃了十年米人生阅历就是不一样。他当然知道和珅在作死，也知道王杰要阻止这件事，所以他把王杰拉住了。你的敌人作死的时候，绝对不要去拦着他！

“谢谢。”王杰回答，然后挣脱纪晓岚跪在堂中。

这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王杰与纪晓岚不一样，王杰斗和珅，纪晓岚也斗和珅，但王杰不拍乾隆马屁纪晓岚拍。在扒开黄河这个生死攸关的议题上，纪晓岚首先想到的是扳倒和珅，哪怕是乾隆死后才做到，而王杰想的是黄河南岸万千百姓。

“皇上此行与夏桀商纣何异？”

和珅大吃一惊，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想过王杰说很多话，但没想到是这一句。

“万岁！这这……这是要反了这……”

“皇上！孟亚圣云，民为贵，社稷次之，今皇上不惜淹毙万千黎民来保住一家江山，那岂不是夏桀商纣吗？！”王杰怒目而视和珅，毫不示弱。

和珅被盯得心里直发毛：“万岁乃千古明君，怎会是夏桀商纣，这王杰分明是诬蔑万岁，其罪当诛！”

乾隆一拍桌子：“够了！王杰朕问你，若不开黄河，你有何良策剿灭逆贼？”

“我大清还有一支劲旅可用！”

“说！”

“达尔玛咱第！扎萨克多罗郡王。皇上可请他勤王，平定白莲逆贼！”

札萨克多罗郡王应该这样断句，札萨克、多罗郡王。其中札萨克指旗主，也就是蒙八旗的一旗之主，多罗郡王是一个封号，区别于满洲宗室的郡王。达尔玛咱第其实是鄂尔多斯中旗的人，和最能打的科尔沁旗有点距离。这个科尔沁旗环境比较艰苦，后来出了个特别能打的曾格林沁，但当时还不成气候，没别的原因，就是人少。鄂尔多斯中旗这个单位就足以说明，人家那家当够分好几旗呢。即便在今天，鄂尔多斯还是美丽的大草原，而科尔沁早已变成沙漠了。

和珅打心眼里就鄙视王杰，为什么？这不是给乾隆出难题吗？为什么乾隆宁可扒黄河也不愿意调蒙古兵入关？原因其实很简单，不信任。满蒙一家，为什么就不信任呢，呵呵还满汉一家呢，你看看汉人对民族压迫政策有多深恶痛绝。清廷要是信任蒙古人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限制蒙古的人口呢？应该说，在不得已的时候，清廷宁可相信蒙古人也不肯相信汉人，而现在还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可是王杰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