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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朝会上太子表现不是尚可吗?”殷夜摇着扇子道,“且让他多历练些。”
“朗儿才十三岁,你也太急了。”谢清平抽过她手中鎏金小扇,给她打风,“你到底是一国之君,总要在明堂坐着,朗儿在勤政殿听政便是。”
殷夜闻言,哀哀怨怨望着他,“丞相也太偏心了。朕当年六岁就坐镇含光殿,他如今都十三了,有两个朕那般大?”
“怎么,朕在丞相心中,拼不过您女儿,连您儿子都比不过?”
谢清平折扇顿在手中,背脊发凉,这人近来脾气愈发的大,道理更是没法讲。
“朕甚是想念侧君。”殷夜仰望夜空,神情哀戚,“这漫天星辰,也不知哪颗是他?”
谢清平收扇望天,拖着殷夜回屋,“他谢谢你这般思念,你别折煞了人家。”
曾经宠冠后宫,君恩长盛的佘侧君,自然不曾真正离去。
他假死与后宫,换了徐姓,改字语冰,如今是已是昭平长公主的驸马,徐语冰。
当年,他择姓为“徐”的时候,聪慧无双的女帝便反应过来,“佘霜壬”三字之意。“佘”字出头为“余”,“霜壬”音同“双人”,原是隐着他的本姓“徐”。
他姓徐。
他是当年那个死在她手中的徐太医的儿子。
他离宫的那一日,在她面前磕长头作别,谢她成全之恩。
殷夜以君主之尊回礼,分明是该她深谢他。
他们之间没有男女情意,从一段血仇开始,却最终相伴了十五个春秋,情同手足。
他说,或许最该谢的还是丞相,当年不杀反重用之恩。让我看见这人世的慈悲与温柔。
而去岁隆冬,昭平长公主更是诞下一子,七日流水宴办的殷夜想砸了长公主府。
她也想再要一个孩子,调养了两年多,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是故,今朝白日里,驸马牵着十个月大的团子进宫给她请安时,她皮笑肉不笑道,“有何了不起,某人新婚夜可没做成新郎。”
这桩杰作是丞相的手笔。
原是驸马昔日送了两颗cuī • qíng的药给殷夜,于是丞相还了两颗昏睡的药当新婚礼物赠给了长公主。
“好好养着,过两年送来我家尚公主。”
长乐公主今朝十三岁,自是韶华正好,然自家这个才不到周岁。
驸马拖家带口,到底不敢惹她,只干笑着抢回团子跑了。
殷夜嘴上得了便宜,心中还是怏怏,一日心情郁闷,便直到晚间这般模样。
御榻上,二人偃旗息鼓,殷夜仰躺在榻上,抽了个软枕垫在腰下,推了推身侧的人,“你先去沐浴,我躺会,让机会大些。”
谢清平坐起身,将她鬓边发丝拂开,轻声道,“久久,顺其自然吧,我们已经有朗儿和晚晚了。”
这两年多来,她身子调养的很好,便是多年信期不准的月事,亦在最近的一年里准了起来,而这半年,便是连着每逢月事的胀疼都消失了,但子嗣之上却始终不见消息。
“你是不是偷偷喂我避孕的药?”殷夜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瞪他。
“我用这大宁发誓,要是……”
殷夜拦下他,盯着他咬唇半晌,“那就是你的问题,那圣人花让你容颜不改,这身体当还是随年华老去的,你是不是……哎,明日起,你每日练套养生拳吧!”
殷夜叹了口气,幽怨地歪在榻上。
谢清平闻她话,又观她神色,只觉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良久才道,“你嫌我老了?”
“没有啊!”殷夜摇头,真挚又无辜,“但是岁月不饶人,我都快而立之年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声哀叹。
谢清平不想再与她说话,只咬牙抱着去净室沐浴。
“做什么,不是说明日早朝,要早起的吗?”
“你说,到底谁老了?”
“我没说你老呀……”
净室里,女帝抽抽搭搭的哭泣声随着水声荡漾开来,“谢清平,你要弑君是不是?”
没有回音,只有持续不断的汹涌水花。
洪波涌起。
“是你长大了!”良久,男人的声音响起。一如多年前,又低又柔。
“你也长大了,很大很大。”小姑娘低着头,凝神望着,声色颤颤道,“明日我肯定没法早朝。”
嗯,君王从此不早朝。
秋去冬来,日子是琴瑟和谐。殷夜亦不再格外强求,确实骨肉血亲也需缘分。
这一年的立冬宫宴上,喜事不断,成双成对。
殷夜的一双儿女,皆定下了亲事。
太子择了昭平长公主的长女为太子妃,长乐公主晚晚定了殷堂次子为驸马,皆是他们自个挑中的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意,殷夜和谢清平皆无异议。
更有戍守边防多年的谢明初,换防回京向殷夜讨旨,想要择一人为妻。
一个平凡的民间女子,在北境被他偶然施救,在他身边侍奉多年,如此生出的情意。她只求许她侍奉一生,他却为她求了至尊的诰命,要给她妻子的名分。
平民出身的姑娘在宫宴上,到底神情惶恐,只伏在女帝脚畔,“妾身卑贱,出身微末,唯有此心,却是真的。”
“朕亦出身微末,多少年多少人都说朕是寒门草芥,登不得这庙堂高宇,你看如今又如何?”女帝眉眼平和,然举手投足间皆是帝王的威严和从容。
她亲身扶起她,笑道,“一颗真心,便是再珍贵不过。”
臣子谢恩,再谢恩。诸人皆圆满。
宴会过半,殷夜便有些乏力,昏昏沉沉想就寝。
她推了推身畔的人,“我们回吧,我困了。我们走了,他们也自在些。”
“冬日好眠,你是愈发疲懒,近日早朝便瞌睡连连……”谢清平扶起她,话至此间似意识到什么,然还未想透,身侧的人便散了意识,沉沉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