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女大儒与女厨子（2）（1/2）

乐氏的府邸靠近苍坞县东郊,算起来快屹立近百年，这由十余栋房院组成的大宅里，错落着山石庭院和雅致小湖,某几处角落植被山坡更是依着天然形成而围建，让原本端庄的府邸带着一些野致与洒脱。

乐赜所在的宅院则落位于西面，靠近小湖，只是原本种植花草树木的地，已经被乐瑜清空改成了种菜,看起来不似士族居地，反而增添几分农家之乐。

门口,乐赜之妻，辛氏已经在张望，一旁跟着灰衣婆婶和青杉丫鬟。

她身穿黄黑色杂裾垂髾服,腰上系着围裳,下边的裙子折裥与飘逸的彩带呼应，上进下宽，清爽而优雅,其实除了发间露出的白丝，并不太能看出这已是祖母级别。

“阿瑜可是被你累着了？”辛氏看着乐赜后背睡得香香的阿瑜,忍不住嗔怪道：“这秋收哪是一个女娃能够折腾。”

乐赜连连摇头,这话他可不能应下：“这是寓教于乐,乐趣,怎么能叫折腾呢？”

辛氏可没听自家丈夫狡辩的兴致，她还能不知道？随即动作轻柔拍打着乐瑜的背部,声音柔和地叫唤：“来来来，乖乖，我们醒来了。”

乐瑜如今嗅觉灵敏,其实进城闻到各家烟火味的时候便醒来，但是作为一个不能直接打小报告的君子，只能先让祖母看到自己的疲劳模样，才有所成就感。

慢悠悠睁开只一眼，又闭上，再睁开后，她的小嘴才嗫嚅道：“阿嬷~~~”

尾音拖得长长得，带着孩童的娇气，虽在古代，其实七岁已经不小了，但乐瑜可是一点都觉得不害臊。

这可是她经历过的第一对祖父母，怎么也得撒娇个够本。

辛氏笑着一把抱下，牵起乐瑜的小手，准备招呼一旁的青奴带乐瑜去更衣净手。

如今的乐瑜身长约三尺，大约也就一米一的模样，乐氏的家族基因很好，乐赜便有五尺六，辛氏都有五尺，因此站在她身边，乐瑜看起来略娇小。

“阿嬷，我今日要下厨，阿祖可是应下我去坤堂。”

按照乐氏开学的时间，等秋收结束，便可以。

“好好好，可是要帮你准备新笈囊？”笈囊，也就是新书包，可以说不管现在未来，上学的孩子都喜欢新书包。

这一老一小在前头是聊得津津有味，乐瑜还将这次秋收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用白话分享给祖母听，祖孙两很是融洽。

就可怜乐赜这个大家长，只能带着哀怨地跟在后头，那无奈幽怨的眼神，使得一旁的小青奴都捂嘴笑了。

“青奴！女郎刚回，还不先去备衣？”古板的石婶，也就青奴的母亲，在一旁小声呵斥道，随后才转向乐赜，略带歉意：“先生勿怪，青奴顽劣，奴这就去带你去更衣。”

“无碍，青奴之乐，乃乐氏之幸也。”乐赜端正着自己形象，稳重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随着争霸结束，人口自然成为君王所在意的事情，也因此很快幽帝便下了一道释奴令，让士族根据官位品阶所能拥有的数量情况下，释放多余奴隶，也就是历史上的编户齐民。

乐氏也是有奴隶位置，但是乐赜觉得此令尚可，便遣散了家里的奴仆，就唯独留下了不愿意离开的石氏一家，也就是教乐瑜骑射的石叔，石婶和他们的女儿青奴。

当然，不同于乐氏，其实更多的士族只是把奴隶变成了名义上的佣耕者和佃客，甚至众多的还是隐户，这可是让兄长乐霄很是头疼，说来，也是前阵子乐霄与乐赜所聊过的治理问题。

当时乐霄还是长叹道：“为奴者，奴矣；世族者，势也。”

所以，在乐赜看来，青奴的活泼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其实对乐赜来说，最忧心的还是免奴为客，以充兵役的未来，以幽帝志向，必不会屈居北部。

酉正三刻，在辛氏和石婶的帮忙下，晚饭很快就做好。

其实照礼来说应当分餐桌，但现在乐氏在老宅只有爷奶孙三人，也没外人，便不太讲究，一张长长的方桌，乐瑜坐着辛氏为她特别定制的手椅，双足垂地，当前时代手椅、方桌等高脚家具已经出现在士族之中，已经不再需要跪坐在案几面前就食。

桌上面摆放着几张髓饼，一碟泛着红油的小鱼干，一盘南豆粒和一碗绿意清澈的菜汤。

可别看菜色简单，实则已经称得上奢华。

这一桌子菜，在平民百姓是物质方面的渴求，在世家权贵就是技术层面。

正常来说，在乐瑜熟知的历史中，像是辣椒是大约在明朝传入的中国，不过这个历史上的张骞，在航海的丝绸之路也更给力，虽然没带回来土豆番薯这类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农作物，但好歹也增添了不少调味料，虽说辣椒在之前是被当做盆栽。

乐赜夹起一块，一口咬下，外皮芝香酥脆，内料软甜，口感分泌，再加上枣与芝麻的香味弥漫在鼻翼间，让人忍不住欲望接连咬上几口饼，直到这个手掌大的髓饼被消灭。

稍顷之，再喝一口润滑却略带解腻酸爽的菜汤，将口齿中略干的余料滑入肚子，暖暖的，异常熨帖，且干湿得当。

当然，这只是第一张髓饼，以乐赜的食量来说，来个三四张完全没有挑战。

不过此时，已经略垫肚子的乐赜，如同乞求仙人一般，双手捧着觥，深深吸了口，将酒香链接上灵魂，这里面是温好的酃酒，可是辛氏非大日子不会拿出来的酒，也真是因为今年的大丰收，辛氏才愿意从仓库中拿出一小灌，给乐赜解解馋。

但乐赜没有急着喝，而是又缓缓放下，如今酃酒已经成为了贡酒，非赏赐不得，他又不在朝中，已经不能随意放肆。

不过随即脸上的渴望之色并没有退去，反而再用筷子伸向了红红火火的一盘小鱼干，鱼的体型都不大，但都处理极其干净，一口便能吃下一条，麻辣鲜香，嚼劲相当，又回味无穷，若是在这时候狠狠灌上一口好酒，人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