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第 232 章（2/2）

但君天赐太虚弱了，以至于骂都骂不出口，只能任由江干摆布。

……

江干向君天赐说近日局势倒也不是为了别的——此刻君天赐与死人的差别只在于还能睁眼、皱眉、呼吸与咽下软质流食——只为让其放些心，也因习惯了凡事禀报。

说完那些，江干见君天赐仍睁着眼，便取来一本时兴的话本，给他读起了故事。

说实在的，君天赐觉得江干脑子有病。但无奈他如今无法自由发表自个儿见解，只能被迫听江干读了许久，直到睡意袭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江干见他睡去，这才不读了，搁下书，摸了摸他冰冷的脖颈，默然叹息一声，脱去外衣，也上了床，将他抱在怀中。

为躲避东厂追捕，他二人不得不藏于深山一座废弃的猎户木屋里。为防哪日露出马脚，不好改动这四处漏风的简陋木屋，因此就算烧着大盆炭火，严冬里仍旧四面漏风，冷如冰窟。

江干自个儿倒没什么，可他怕君天赐冻坏了，便如当初壮起胆子渡药给君天赐那样再度壮起胆子抱住他入眠。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炭火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轻响，除此之外，竟似天地间再无其他。主仆二人很快便都在这样的情境下睡熟了。

江干也做梦了。

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是君天赐的奴仆了。从小到大，他几乎都与君天赐寸步不离、朝夕相对。君天赐读书时，他陪在一旁跟着读；他习武时，君天赐坐在一旁发呆；君天赐休息时，他就睡在脚踏上，一旦君天赐有任何不适，他都能立刻醒来查看。

君天赐对他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君天赐几乎没有责打过他，最多也就是他办事不力的话就不搭理他几天。但其实大多数时间里，君天赐都说不上搭理他。君天赐大多数时间里是谁也不爱搭理的，只爱坐着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坐一整天在想些什么。

江干略大些时候，忽然有人偷偷告诉他身世，说他的父母全家是被君太尉所杀。那人也非空口白牙，还拿出了证据。

江干二话不说，把那人杀了。

可君天赐却告诉他，那个人是自己故意派去告诉江干真相的。

江干急忙跪在地上表明忠心，发誓绝不会因此背叛他。

君天赐看了他一会儿，道：“杀你全家的是太尉，又不是我。”

江干一怔。

君天赐缓缓地问：“你忠于的是我，还是太尉？”

江干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一问，但这丝毫不影响江干坚定地回答他：“江干忠于公子一人，便是公子让江干杀太尉，江干也誓死领命。”

君天赐问他：“为什么？”

江干道：“因为公子是江干的主人。”

君天赐没往下问了，别过头去，又开始望着天空发呆。

江干其实知道：君天赐看不起愚忠的自己。他还知道，除了洛金玉外，君天赐看不起天底下所有人。可这与他继续死忠于君天赐并不相冲突。

……

君天赐又梦见了洛金玉骂自个儿。骂的什么听不清，但他还是听得很高兴。他光是看着洛金玉就会很高兴。洛金玉是他这一生所见最干净的人，如高天孤月，如溶溶白雪，如清风杨柳，如……神祗。

君天赐并不信神，但若这世上当真有神，他只信洛金玉。

……

沈无疾从外归来，见洛金玉站在窗前望着外头大雪出神，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像乖顺的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的脸，柔声问：“想什么呢？神色有些忧伤呢。”

洛金玉不欲瞒他：“东厂还未有君天赐的下落吗？”

沈无疾的语气顿时凉了下去，阴阳怪气道：“也不知您是想早日逮着他伏法，还是竟有徇私之心、居然期待他能逃脱法网呢？”

洛金玉长叹了一声气：“我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伏法。”

沈无疾哼了一声：“看您刚刚那神色可不像呢！”又急忙拉住他的手，道，“你可不能想岔了、竟同情这等浑人。虽也不知他与君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可无论如何，除了君家人，被他害死的其他人又何辜？便像当初那所谓灵狐族的爱恨纠葛，那个胡离、宋凌与君天赐皆无分别，他们自个儿的恩怨本该关上门来自个儿解决，偏偏却要拉上旁人垫背，可就无耻，不值得为之付出同情！”

洛金玉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叹道：“我知道的。”

沈无疾委屈道：“那你还为他出神？你心里有他！”

“我是此案主审官，又怎能心里没有他？我刚刚是在想他，却是在想如何早日寻得他之下落。”洛金玉道。

沈无疾这才舒展眉头，又抱住他，哼哼唧唧道：“今儿你休沐，不许想公务，既不能想公务，就不能想他！只许想我！”

洛金玉最受不住沈无疾撒娇，只得暂抛公事，安抚起这人来。他却不知，沈无疾埋头瞬间，凤目微微眯了眯——但也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