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 128 章（2/2）

洛金玉道：“一为洛某半月前来到梅镇，无故被邪神教众迷晕，绑了要送去沉河之事；二为上百名如洛某一般遭遇、却不如洛某侥幸得生，早已葬身江底或别处之无辜亡魂。”

十数年来，梅镇上下沆瀣，不说先前那位徐大人，就连这位王大人，能在梅镇坐得这位子，也免不了是在氏族中有点身份的，那就免不了人情裙带，免不了身陷其中，若真细说彻查，他也逃不过干系。

利益所在，王大人虽惧怕沈无疾，却也憎厌洛金玉，闻言问道：“你有何证据？”

洛金玉道：“你们绑了我，问我有何证据？”

王大人严肃道：“你说绑了你就绑了你？天下哪有如此好事？你可有人证物证？”

洛金玉道：“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无疾亲言见我受你们所制，被你们换上凤冠霞帔，抬在轿辇之上，吹吹打打，要送去沉江，说是蛟仙娶亲。若他一人不可为证，尚有他带来的锦衣卫及佛朗机禁卫营几十人，皆可作证。”

王大人还未说话，忽听得围观的民众里传来声音：“他胡说的！他们胡说！”

众人纷纷让开，一小童搀扶着一位老者来到门口。

刚才那声便是这小童叫嚷的。而这老者则是镇上很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辈，在梅镇几大家族面前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论资排辈，王大人也得叫一声叔公。

王大人并不叱喝那小童，反而做出认真询问的模样：“怎么胡说的？”

那老者被孙子搀扶着颤巍巍走进公堂，浑浊老眼看也不看洛金玉：“大人明鉴，当日这位洛公子是自愿嫁给蛟仙。我们也绝无将他沉江之念，只是打算将他送去江边蛟仙庙，让他在里面供奉侍候。”

洛金玉道：“我非自愿，是你们迷晕了我。”

老者这才看向他，面无表情道：“分明是你经过梅镇，听闻蛟仙要娶亲，自告奋勇。”

洛金玉皱眉：“我怎会自告奋勇参与这等荒谬事？”

老者淡淡道：“你身为一个男子，为图功名权势，连司礼监掌印太监沈无疾都能嫁，怎么就嫁不得蛟仙？”

搀扶他的那小童生怕旁人听不到，扭头叫起来：“他嫁给了太监！他和沈公公几个月前成了亲！这回沈公公来梅镇，其实是来找他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不多久，有人叫起来：“对啊，他是自愿的！”

“我也看到了，他自己说要嫁的！”

“我还纳闷他怎么如此自告奋勇呢。”

“他是听说嫁给蛟仙，侍奉左右，待十年后便也可成仙，这才自告奋勇的，我知道！”

说着说着，人们谩骂起来，好似洛金玉真是占便宜不成就倒打一耙。

间或夹杂着对洛金玉与沈无疾这惊世骇俗的婚事的议论。

说是议论，皆是狰狞嘲笑，好似洛金玉与沈无疾成亲一事比他们为供奉蛟仙求得庇佑而沆瀣一气、滥杀无辜或明知身边为此滥杀无辜却装作事不关己、只闷声得利的事，要更值得被看不起多了。

洛金玉讶异地看着这些颠倒黑白之人，心绪万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君天赐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轻声唤道：“子石。”

他俩离得近，旁人没听见，洛金玉却听见了，转头看他。

君天赐温柔地问：“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这就是人。

愚昧，自私，如猪狗爱成群结伙，将有利于他们的归结为理所当然的道理，不利于他们的则统统都是狗屁。

什么天理——这世上没有天理，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哪边人多，哪边说的就是道理。

要赢，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都杀了。

死人比活人可爱，死人比活人顺心多了。死人虽会腐臭，却永远不会散发出活人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冲天恶气。

事实上，君天赐已经想好让这恶臭冲天的梅镇恢复宁静温馨的法子了。

东西脏了，下雨冲冲，不就好了？

太脏了，就用鲜血来冲。

皇帝怕的只是史书上说他滥杀百姓、激起民变，可若朝廷没有杀百姓，没有民变，有的只是世道报应呢？

来这儿的路上，君天赐闲着无聊，已为梅镇上下选好了灭城的黄道吉日。

只等将这儿安抚平静，外来的人都撤离了，就将毒撒入城中水源，送他们一起去侍奉蛟仙。

届时，没人能将此事与他联系到一起，也不会与朝廷联系到一起。

这么解决，比洛金玉聪明多了，比沈无疾省力多了。

何须和愚民徒废唇舌说些废话？这世道向来拼的就只有谁更狠、更厉害，何时拼过谁更正义？而愚民又知道“正义”二字怎么书写吗？

洛金玉不解地看着那君天赐忽然晦暗阴沉起来的眼神，微微蹙眉，想了想，不理他，回头继续看堂上的王大人。

王大人放纵众人嚷了会儿才拍惊堂木，装模作样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他说话不大管用，直到那老者使了个眼色，众人才安静下来，望着洛金玉的眼神颇轻蔑。

现如今，他们倒不担心这案子了，更想好好地嘲笑一番洛金玉嫁给阉人的奇闻怪谈。

更有人联想到当日洛金玉被扮成新娘子的模样，纷纷道：说不准这姓洛的高兴着呢！说不准，这姓洛的就是有那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