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2/2)
世事总是弄人,他执意追求洛金玉时,曹御医虽嘴上不说,却看得出是不赞同的。可如今他心有迟疑时,曹阡陌那厮又说这些浑话。
对,他有了迟疑。
明庐说的那些话叫他十分迟疑。
他是一个太监,注定断子绝孙,偏偏还要拉着洛金玉与自己一样,更要使洛金玉受人嘲笑,不是自私是什么?
虽然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是好人,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
沈无疾又想起曹御医的话,在心里字字句句嚼碎了想,最终暗道:趁虚而入……这个词儿倒是用得好!
他刚刚趁人之危,轻薄了洛金玉,如今又要趁虚而入,可真是无耻!
沈无疾想来想去,竟反而因曹御医的话混着明庐的话,生出了更多退缩之心。
——还说金玉怎么最近瞧起来与咱家像是亲近许多,咱家还曾为此窃喜不已,今日才知,原来是因“移情”。
这倒无妨,咱家不介意,可咱家却实在介意洛金玉原来心中那样难受,难受到居然都已神志不清到对着曾最厌恶的阉人移情了!
越爱一个人,越是患得患失。沈无疾便是如此,他满心里仿佛针扎,一时心疼洛金玉,一时又自伤其身。
——咱家应该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如曹御医所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趁虚而入!
可是……
金玉是死心眼儿。
若咱家真趁虚而入了,日后,哪怕他心病好了,忽然醒悟过来,也绝不肯就此离弃咱家。对金玉而言,又是何必呢?
……
“去拿酒来。”沈无疾对来福道。
来福观察老爷落寞神色,关切道:“这么晚了,怎么忽然喝酒?”
老爷没骂他多事,也没说“咱家喝自己的酒轮得到你管吗”,径自回了房。
来福顿时大惊,急忙拿了酒来,小心翼翼地问:“夫人的身子……”
他以为是夫人的身子有大碍,治不好就要不久于人世那种,否则老爷怎么送走曹御医就这样了?
老爷闷头喝下一杯酒,说的却是:“今后别乱叫了。”
来福倒吸一口凉气,又听老爷淡淡道,“别把这事儿和他说。你再去拿多点酒来,拿来了,你就去歇着吧,这儿不需你了。”
来福急了:“这是怎么了?”
不久前他还听那俩人闹得挺好的!
沈无疾没理他,提起酒壶,又倒了满满一杯,闷头喝下去。
来福畏惧他,只好先去拿了两坛酒过来,却徘徊在屋里,不敢轻易离开:“您又和夫人吵架了?”
沈无疾怒道:“让你别乱叫了!”
来福:“……”
沈无疾面露痛苦,缓下声儿,道:“你出去吧。”
来福犹豫半晌,讪讪地朝外走。走到一半,又被沈无疾叫住。
“今日的药,看着他喝了没?”
来福忙道:“喝了,小的刚刚看着夫——洛公子服下的。算着时候,应已睡了。”
“拿这药方去,照上头抓药。”沈无疾将曹御医写的新药方递给来福。
“是。”
“等等。”沈无疾又叫住他,“你和府里都知会一声,以后都别乱叫了。”
来福一怔。
沈无疾不再理他,继续独斟独饮。
来福只好应了声,退了出去。
满屋子终于静了。
沈无疾恨这静。
屋子冷冷清清,就他孤家寡人的一个,摆再多的珍宝古董又如何,没半点热乎气儿。
他喝了一阵子冷酒,起身去到书架子前,从匣子里取出一册《子石文集》,翻开看了一页,合上,将册子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久久不动。
……
再说洛金玉,他虽早已躺下,却迟迟没睡着。
洛金玉又翻了个身,微蹙眉头,睁开眼睛,望着绣帐上的合欢花,只觉一张脸皮要烧起来了。
如今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没有别的事,他就想起了那时候,且还记得十分清晰,仿佛就在眼前重演。
他记得沈无疾那微微垂下的眼角,离得那么近,他看见沈无疾的眼睫很长,似乎有些弯翘,轻轻地颤抖着,仿佛蜻蜓飞动时的翅膀。
他还记得沈无疾贴过来的嘴唇……
洛金玉猛地坐起来,无措又慌张地望向床侧,仿佛周围有人看着他。
可就算没人看他,他仍然窘迫无比,几乎无地自容,恨不能寻一处地缝钻进去。
这——这太荒唐了!
他再如何不谙情|事,也知道这举动有多亲密!若非夫妻,岂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