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1/2）

说到这里,曹御医搁下筷子，正色看向沈无疾：“公公，当着洛公子的面儿,有些话曹某没说。本想等会儿和你说。”

沈无疾见他面色严肃,心中一沉,顿时将筷子一放,道：“请说！”

曹御医叹了声气，欲言又止。

沈无疾催他：“快说！可急死咱家了！”

曹御医斟酌着道：“洛公子是较真的人。曹某虽与他接触不多，却听闻过他的一些事,刚刚又亲眼所见，曹某不过拿药苦的事说笑,谁也一眼看得出来,他却……”

沈无疾叹道：“他是这样的性情,再有礼不过。”

曹御医摇了摇头,又叹气：“是彬彬君子,却也足以看出,他心眼儿有多死。”

沈无疾皱眉。

曹御医想了又想,胆子一壮，压低声音：“公公既称曹某一声‘曹兄’,曹某也腆脸,将公公当亲近朋友了，有些话……”

沈无疾忙道：“您说！咱家平日是爱闹了您些，也无非是与您亲近，若换了旁人,咱家还能那么闹？”

曹御医闻言，心中道：原来如此？那你还是和别人亲近去吧，我可受不起！

面上却不动声色,声儿更轻了一些：“洛公子当年蒙冤入狱，曹某听得些风声，是和君太尉脱不了干系。”

沈无疾顿时冷笑了一声，横眉道：“那老匹夫！”

曹御医一怔，随即道：“看来公公当真拿曹某当自己人了。”

“难不成还是骗你的？”沈无疾冷冷道，“再者说了，恐他自个儿心中也有数，咱家绝不会饶了他这笔帐！”

曹御医默然叹息，半晌，道：“曹某只是个大夫，这些事儿，不懂，也绝不想卷进去，就不往深里说了。曹某问起此事，只是为了说洛公子的心病。曹某怕公公以为，拿君太尉泄了愤，洛公子就会病愈。这就大大错了。”

沈无疾愣了愣：“何出此言？”

曹御医见他果然是那么想的，摇了摇头：“洛公子郁结不在仇人身上，只在亲人身上，公公别认错了病根儿。”

“你是说，他娘？”

“是。”曹御医道。

沈无疾默然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哀愁道：“别的咱家都能给他寻来，唯独这——”

弄死君亓虽然不易，却到底还能做，可人死不能复生，洛夫人的尸身恐怕都成一堆白骨了，他去哪儿给洛金玉找个娘回来？

曹御医却道：“也不是让公公给洛公子寻个娘回来。不怕公公恼怒，曹某先前曾同情洛公子，觉得他落入您手，您对他虎视眈眈，这……嗐。”

沈无疾有些尴尬，想起自个儿不久前才趁人之危轻薄了洛金玉，心虚地咳嗽了几声，又想起明庐的话，神色越发暗淡，哪里还怪曹御医这么想？

“可曹某刚刚观察洛公子，其实说起来，他比刚出狱时，好很多了。”曹御医缓缓道。

沈无疾一怔，随即驳道：“哪儿好了？他都那样了！”

“他早就有郁结，只是今日才让公公看见，公公又岂知他往日发作时不是更痛苦吓人？说不定还有求死之念。”

沈无疾顿时骂道：“闭嘴！”

他哪里肯让洛金玉比这更痛苦？只是想一想，心也要被活生生撕裂。

曹御医再度叹气：“好，不说那时，只说现在。曹某以为，洛公子身上的活气儿多了少许，这是好事儿。”

他眼见洛金玉好几次都是被沈无疾折腾病的，可神奇之处就在于，洛金玉病着病着，身上那股子活气儿倒旺了些，奇也怪也。

嗐！古人可真有智慧，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死人也能给气活了。

——这不就活生生说的是沈无疾这人吗？！

沈无疾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迷茫道：“为何如此？”

曹御医道：“自然是因为沈公公您。”

沈无疾一怔，竟不敢置信，狐疑地盯着他。

曹御医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夜深不吃太多，多谢款待，曹某先告辞了，公公不必送。”

沈无疾愣愣地看着他走出去几步，猛地起身追上去，拽住他，如梦方醒般，似是情窦初开的小子，惊喜又含羞道：“您是说，他爱上咱家了？！”

曹御医的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委婉道：“倒也不必想得如此激进……”

沈无疾激动的笑瞬间垮掉，不高兴道：“那是什么意思？”

曹御医叹气，道：“洛公子爱不爱的，曹某也不知道，只能说，他如今很亲近信赖公公。公公知道何谓‘移情’吗？”

沈无疾顿时抓狂：“他拿咱家当他娘？！”

他想起有一回洛金玉梦里真抓着自己叫娘，脸色顿时黑了。

谁要给那石头当娘？！当娘子他倒是愿意！

曹御医：“……”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倒也不必想得如此激进。”曹御医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想来想去，只好说得再直白不过，“公公请牢记四字：趁虚而入。趁他如今依赖，您可千万别再像以前那样闹了，这时候您应该越发温柔可意，没事儿多往他跟前凑，清晨问候，晚间关怀——虽然曹某觉得，您平时应该也是这么做的……总之，无则改之，有则加勉，千万别冷落了他！”

沈无疾：“……”

曹御医实属无奈。他身为大夫，居然唆使人去趁虚而入，实在是有违医德之嫌。

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一时想不出怎么拦着洛金玉去死。

洛金玉不见得会自杀，可一个人若心死了，或整日沉浸悲痛，那死气儿自然会顺着血液浑身流转。所谓郁郁而终，说的便是如此，其实也和自个儿寻死一样了。

只能让洛金玉有个新的寄托。

……

沈无疾面上不动声色，好言送走了曹御医，回到中院，望了洛金玉的房间一会儿，夜风簌簌吹着他的衣角，叫月下负手而立的他看起来比起平日里少几分柔媚，多许多惆怅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