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迷途（3/4）

李光心中翻腾良久，忽地站了起来，走至桌畔拿起墨碇，却默默给他研磨起墨来。冬日滴水成冰，手指冻得僵曲。室中一时间安谧，好似能听见雪花落于窗外潇潇松林的声音，唯独角落炭盆偶尔火星噼啪。

“相公这是给谁信？”李光忽得问道。

方才的那一瞬，他失神之际，好似在李纲身上看见了无形的满体机簇，宛如一尊金铜罗汉。百疏不倒，满朝相忌，李光几乎要忍不住讽刺一二，然则却是压在了口中。到底，他没有资格来说李纲，天底下无人有资格来说李纲！

却听李纲垂目道：“写给秦会之。昔日，张方平劝杜祁公读楞严经，我便也是效法古人此善意罢了。”

商丘城外的清凉古寺中，客流纷纷，摩肩接踵。因是太祖龙兴之处的皇家寺庙，便随东京大相国寺旧俗一般，每月有五次三门大开，开放于万姓交易。眼下庭中到处是彩幕屋铺，百姓抱着竹篮，穿梭于其间。靠近佛殿，则卖些法器香药。密密麻麻的人流自各殿拾阶上下，来到殿中求福案香，直望得人眼花缭乱。

“这行在驻跸，金铜铸罗汉倒是多了几尊，”曲端今日来了倒是大开眼界，却忍不住发牢骚讥讽，又看向身畔的人，“正甫，俺倒不知你还信佛。”

杨沂中正随他走在大殿两廊之下，只见所望皆是名公笔迹，有李白之诗，欧阳修之词。朵廊人物壁画栩栩如生，无不精妙。他随口对身畔的曲端道：“家中原是不信，近来深读，却是有一番大道理、大功德。当年官家私下与我说，佛托梦来，道我太婆（祖母）流落四川某地，我方寻了回来。便知是真不假。”

“这罗汉里不会也有你一尊吧？”曲端奇道，他方才粗略一数斋供，已是有近百尊。

杨沂中却坦然道：“是为太婆还愿立的。”

杨、曲二家皆是西军将门，杨沂中的祖父当年在永兴军时便有交情。建炎二年，杨宗闵战死殉国后，朝廷哀甚，便是多有赐恩。今日二人本是为用斋来的，倒不料赶上了六日一斋会。

自官家取缔御营使司，还权枢密院，复回归以文御武后，看似要打压军中派系，西军之间便也不好明面上来往，便是借口选了个人多口杂之地，反而不会为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