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燎原（2/2）

“直到今天啊，教体育的蔡老师才跟我说，江逐决定要转体育生，所以最近一直在训练。我还觉得奇怪呢，明明都‘出奇制胜’了，怎么不乖乖转去理科尖子班呢？后来我才知道，他家里早就想让他出国，因为成绩才一直耽误下来了。”

李与谭胸腔里钝钝地窒着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那几天里，江逐白天体力训练，晚上刷文综题，怪不得熬不住晕在操场上。

“与谭，我想你知道他这么拼命的原因。但老师身为班主任，并不鼓励你们早恋，你懂吗？少年的这份热忱是很让人感动的，很多年后你也会怀念。但是现在，真的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江家有钱有势，江逐又是个这么优秀的孩子，他会有很好的未来，眼界也会越来越宽，他不可能一辈子停留在这个阶段。”

“与谭，老师不是要你去挣多少钱，搏多少名声。你要沉下心来想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活的，你要让自己更加优秀，你要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只有这样，你才能自信自爱，先爱自己，你才有底气去爱别人。”

爱你自己。

眸色清浅柔和，李与谭按亮手机。

放学时她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那句话是

-江逐，我在你心里有什么意义呢？

自视蚍蜉般不起眼，她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对于别人的意义，为什么会引起别人强烈的反应。

现在忽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葱白的指尖按下打字键，与江逐的短信对话框里跃然几个字：

“江逐，等我变好，好吗。”

......

清冷的公寓里，家具摆设简单，整体干净整洁，只是没什么烟火气。

江逐洗了澡，头发还没擦，湿漉漉往肩颈滴水，捡起沙发上屏幕亮起的手机，右上角显示时间：23:01

是个陌生来电，他划开接听键。

那边传来脆甜正太音：

“哥哥。”

江逐眸色瞬间黯下来，没有任何犹豫，“滚。”

指尖刚重新按亮屏幕准备挂断，扬声器里又是急促的两句：

“都是我不好，做不到让哥哥接受我。”

“哥哥，别挂我电话呀，我正在外婆这里呢，你要听她老人家说话吗？”

手指蓦然握紧，臂上青筋隐现。

“俪梦钧，你他妈给我住手。”

手机那头只有吱吱啦啦的响声。

“哎呀，对不起呀哥哥，外婆身体不太好，还带着呼吸机呢，要不然......摘下来，让你跟外婆说说话？”

江逐不耐烦，“俪梦钧，闹够了吗。那是江家的老太太，你敢动吗？”

“哥哥，”俪梦钧似乎在撒娇，“哥哥怎么不陪我演了呢。”

江逐几欲作呕。

“这确实是江家的老太太，我可不敢动。但是有人敢动啊，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江家的大小姐会这样呢。”

俪梦钧笑得癫狂，声音刺耳疯魔。

“哥哥，听说你之前找江家的人到医院托关系，哎呀，我还以为是你出车祸了呢，可惜呀......”

“哥哥，你的爸爸妈妈实在是不想看到你，你怎么就是学不会乖乖出国远走呢？”

通话被江逐蓦然挂断，号码拉黑。

仅留的一盏落地灯插头被随意扔开，房间陷入黑暗。

耳边仿佛还有小孩的哭嚎声。

半山腰松柏环绕，独一幢别墅立在平坦处，被白色幕布般的大雪裹挟，天色渐暗，别墅内外灯盏映亮白雪。

手握电话的贵妇人站在二楼落地窗前，冷然望向庭院。

只着了单薄衬衣小男孩被狼狗追逐，深一脚浅一脚栽在雪埋的花圃中，立即起身疯狂地奔跑，雪地里树叶和脚印一片狼藉。

狂暴的狗吠、小男孩的尖叫挑动着贵妇人的神经，使她格外烦躁，转身离开。

小男孩一次又一次拍打门窗，乞求救援，得到的只有铁门无声的拒绝。

......

静寂的空气里，只剩咔哒咔哒，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沙发上，打火机上小簇火花偶尔乍现，映出江逐倦然半阖的眸。

手机屏幕又亮，是苏曼琪的消息。

是两张图，第一张图上小姑娘站在镜前，穿着件黑色长裙，虚虚勾出身形，长发披在肩后，唇角弯弯。

江逐紧绷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划过屏幕，第二张图令他呼吸一滞。

大雾散尽，春光乍泄。

瀑布似的乌发沿到腰窝，施了薄粉的脸蛋上眸光格外潋滟。

一袭皮粉色吊带长裙，露出脚踝，薄薄肌理包裹的筋骨。

忽然想起那天，暗色灯光下，清澈的声线，讲述故事似的低唱。

大雨，黑伞下，玫瑰花海里，海浪拍在礁石上，绽开白色浪花。

江逐紧抿的唇线越发绷肃。

苏曼琪又发来两条消息：

“她的演出，来吗？”

“周末晚七点，淮南路46号。”

江逐眸底渐暗，点开对话框，还没回复，门口一阵急促的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