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090章(2/2)
两人坐在屋顶吹风,一起嚼着定心丸,今晚似乎皆是心绪纷杂,但都默契的保持缄默。
*
夜深了,残虫/低/吟。
月光如一股清水,倾洒大地,茅草上结着露珠子,行人走过,很快沾湿衣摆。
周氏站在一处慌坟面前,到处枯草丛生,但无人赶来打理,以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周氏也未动手扫墓,她看着无字碑,心生无尽惆怅。
“哎,当初何必呢……”
周氏红了眼眶,昔日一切历历在目。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周氏回头去看,见来人是霍辰,且他还带来了一人,不由得一怔。
待霍辰与沈颢走近,周氏拧眉,再细细打量沈颢的眉眼,她心中一跳。
以前就觉得沈颢眼熟,今日在故人的墓前见到沈颢,她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周氏问:“霍辰,你说今晚要带一个人来见我,说的就是沈大人?”
霍辰点头:“正是,若烟,沈大人他……就是远博啊,陆远博,是咱们俩的小师弟!”
周氏身子一晃。
当年忠敬候府覆灭,她与霍辰因为各自的家族关系,没有受到牵连。但他二人年幼起就在陆家习武,陆家小世子爷,就是他们的小师弟。
陆家无一人生还,砍头的砍头,葬身火海的葬身火海,就连尸骨也不全,是霍辰派人偷了骨灰出来,合葬了此处,不敢立碑。
周氏眼眶突然红了。
她这些年深居内宅,听闻过沈颢的毒辣阴狠,她没法与当初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
沈颢抱拳,深深作揖:“三师姐。”
这一声三师姐,让周氏彻底失控,瞬间泪落如雨。
周氏有太多疑问:“你、你还活着,真好。你是五年前来得京城,那之前呢?你去哪儿了?是谁救了你,陆家可还有其他人?”
沈颢不愿意去回想。
他天资过人,很小就有记忆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嗓音似乎很平静,但发音稍稍一抖:“忠敬侯府陆家,三百六十七口,除却我之外,无一人幸免。十三位师兄师姐,除却你二位之外,都没了。”
当初周氏已嫁人,霍家的地位又不可撼动,因此,他二人才没有受到牵连。
周氏捂唇落泪。
霍辰也哽咽。
沈颢继续道:“我是被药王后人所救,被他带去了岭南隐居,五年前我来京城复仇,但被相府的人围杀,受伤后失去了记忆,是这阵子才想起了一切。”
他依旧很平静,像是诉说着旁人的故事。
周氏走上前,抱住了这个人高马大的小师弟,突然痛哭。
霍辰抹了把泪,望向了远处。
死去的人,何其冤枉。
而活着的,又是何其煎熬。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见过面后,沈颢因公务在身,就先离开了。
周氏忧心忡忡,她哭肿了眼,霍辰看着心疼:“莫哭了,日后的事情更麻烦。”
周氏了然于心:“小师弟是回来复仇的。”
可若是造反……那就是生灵涂炭啊!
失败了更是万劫不复。
陆家就这么一条血脉了。
周氏很理解沈颢。
虽说周家人都是战死的,但她心里也不痛快。
凭什么武将用血肉堆积起来的万里河山,最后却是那般魑魅魍魉在享受。
但周氏到底是理智的。
她有大格局,大智慧。除却仇恨之外,她也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还有心中的道。
周家的组训,便是保家卫国,让百姓安居乐业。
她不能仅仅记着自己的私仇。
“我担心小师弟会乱来,眼下周家就我一个了,我得操办起来。对了,我打算买两百名护院,你可以好的提议?”
像周家这样的门第,可私养府兵数百人。
不过,她眼下还是低调一些为妙,先筹办一只战斗力尚可的护院队伍,届时无论发生了什么,首先要能自保。
毕竟,她的女儿回来了。
霍臣点头:“若烟,这个交给我来办。”
“好。”
霍辰常年征战在外,又正当壮年,此前一直洁身自好,眼下喜欢的女子就在眼前,如此夜色之下,他难免有些躁动。
“咳咳咳,那个,若烟,你既与丞相已彻底和离,那你我的事……”
周氏瞥了他一眼:“你我什么事?”
霍辰老脸一红:“……”
周氏故意逗他:“且等着吧,我要把周家立起来,如今周家什么都没有,我得找皇上讨一个爵位回家,不然周家的列祖列宗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要想有爵位,就需要有继承人。
女爵,在本朝从没有先例。
但周氏想试试。
霍辰往前凑近了一些:“若烟,今日带小师弟来此,我心中难受,我想抱抱你。”
周氏翻白眼:“……那就来吧,快点!”
霍辰立刻抱住了她,无关乎/情/欲/,只是在这无奈人世间,有人可以相互取暖,真好啊……
*
霍辰办事雷厉风行。
翌日晌午时候,两百名精锐护院,就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周氏面前了。
周氏看着一个个健硕修韧的年轻儿郎,相当满意。
她的和离文书已经正式送去衙门里,但嫁妆还没从相府搬回来,那些都是要留给灵儿的。
周氏道:“尔等听令,自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家主。你们每月会有一次竞技考核,拿到头筹者有机会得到我的重用!”
“是!家主!”
两百号人齐齐道,声音响彻云霄,让周氏不免想起了许多年前,当初周家正当门庭煊赫,光是府军就足有两千余人。
而今,时过境迁,煊赫不在,一切物是人非。
周氏挺直了腰杆:“今日且随我去相府搬运嫁妆,足足一百八十担,当初我风光的嫁出去,如今也要风光的和离。”
众护院们愣了愣,觉得家主不是寻常女子,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
相府。
卫相刚刚从宫里回来,管事跑出一头大汗:“相爷!相爷出大事了!夫人……不是,是前夫人带着人马打上门来了。”
卫相端着茶盏的手一抖。
这个周氏,已让他颜面尽失。
而今,她还不消停!
然而,他还奈何不了她!
卫相一口热茶都没喝上,起身亲自走出去,一看究竟。
庆帝是个痴情帝,朝中不少权臣也都是痴情人,其中就包括了傅子秋,与卫相。
似乎那些年,京城贵圈盛行“痴情”二字。
卫相也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已故的白月光。
可今日一见周氏,他出现了一刻的晃神。
只见周氏一身劲装,身段窈窕,离开相府之后,她似乎年轻了好几岁,不再乏闷守旧,多了鲜活气息。
美貌尤在,甚至相较之多年前,更有一番韵味。
卫相的心,跳得不太规律。
看着周氏身后整整齐齐的一队人马,这些人年轻俊美,健硕修韧,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纪。
不知为何,卫相有些烦闷。
周氏却看起来很欢愉,道:“相爷,几日不见,你憔悴了不少,政务要紧,相爷也要注意身子,毕竟不再年轻了。”
卫相到嘴的话又被堵了下去。
他很老么?
他虽是文臣,但也修身养性,比一般中年男子康健的多!
这个周氏,就是故意气他,嘴巴太毒。
卫相沉着脸:“你今日登门有何事?姗儿他们很想你。”
周氏扑哧一笑:“相爷,你认为,我很喜欢给外室的孩子当母亲?”
卫相又噎住。
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的和离文书还没被衙门正式批阅,严格的说,他二人还是夫妻。
其实,按着卫相得身份地位,他倘若真的想要和离,可以让衙门立刻把文书给办下来。
他在拖延时间。
给他与周氏一个机会。
然而,周氏似乎根本不想破镜重圆。
这种一厢情愿的滋味,让卫相尝到了失败感。
而他此生一直顺风顺水,几乎不曾失败过。
周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拔了会疼,不拔也难受。
卫相甩袖,气得胸膛起伏,他很注意在外仪态,这个岁数还没有续须,看起来不过才二十bā • jiǔ岁的光景。
是京城不少妇人们的梦中情郎。
且还是个痴情的男子。
这些年,卫相很享受妇人们爱慕的目光。
而今,周氏完全不把他当回事,这种反差仿佛推翻了他以前所有的荣耀。
卫相:“你阵势如此大,是来打架的?”他挑眉。
上次是他没注意,才被周氏打趴下,今日可就不好说了。
卫相很想一雪前耻。
周氏轻笑,妩媚至极,光彩照人,还有几分少女时候的灿漫:“我是来搬嫁妆的。”
卫相:“……”
当年周氏嫁妆丰厚,十里红妆。
那些东西放在今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卫相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失态:“哼!随你!”
周氏走上前,伸手在卫相胸口戳了戳:“那你倒是别站在这里碍事呀。”
卫相快被她这轻挑的动作气炸了,她与霍辰在一块时,也这样么?
卫相沉声道:“霍辰功高过主,将来的前程,还不好说,你自己心里想清楚。”
周氏觉得这话好笑:“卫狗贼,我周若烟没男人死不了。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后就只有一个男人呢?左拥右抱不好么?”
卫相:“……!!!”
周氏挑衅完毕,不打算继续纠缠了,实在浪费时间。
男人啊,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周氏下令:“且随我去私库,我的东西,一件不能落下,统统搬走。”
周氏声势浩荡的搬回了自己的假装,两百号护院,浩浩荡荡搬了两个来回,才搬完。
这一日,长街两侧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纷纷敬佩,尤其是女子们,她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启发。
要活成像周氏这样,才叫有意义啊。
*
周氏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
丞相府本是大庆数一数二的门第,然而此事一出,百姓们只觉得,卫相……不过如此。
人人都抢的男子,旁人只会被影响了认知,也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这男子优秀。
可一旦原配夫人都不要这男子了,纵使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会让人误以为,这男子不太行。
这就是人的潜移默化。
宫里头,庆帝兴致勃勃,直接让傅子秋入宫住一宿,入夜之后一直在唠嗑,从九州军政,最终聊到了卫相与周氏……
*
傅家。
傅温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昨晚就只差一点点了!
他什么都没有摸到,不代表白屠真的没有问题。
这种事情很好隐瞒,只检查表面是无法发现真相的。
唯一的法子……
黑暗中,傅温言双眸发光。
他今日忙了一天,纵使浑身酸痛,却还是毫无睡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猛然坐起身来,几乎是套上外裳,大步走出了房门,就连腰带也是走到了外面才来得及系上。
“大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傅温言烦躁不堪,一手推开男子:“滚开,不许跟着!”
男子:“……”
大公子近日来是走火入魔了么?愈发暴躁。
傅温言出了府门,直接骑马往长街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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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府,守夜护院正在打哈欠。
傅温言翻墙而入时,护院察觉到了,然而郡王交代过了,无论傅公子几时过来,又是如何入府门,让他们都不得干涉。
故此,护院们装作没瞧见,继续打哈欠。
傅温言年少时候经常过来串门,他自然认得白屠的卧房。
而且,这家伙所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都种了鲜花,这个时节遍地都是菊花,各种品目皆有。
夜风中,菊花香气四溢,扰得人心浮躁。
廊下灯笼摇晃,四下无人,入目是一片花海。
白屠这厮一惯/浪/荡/,他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如此。
内室一片漆黑。
傅温言没再犹豫,直接翻窗而入。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特意去把门栓合上,又紧闭了两只茜窗。
做好这一切,傅温言再没有任何犹豫,他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径直往内室走去。
他的视野极好,能在昏暗中看清床榻上的人。
帷幔是拉着的,榻上的人侧躺着,从傅温言的角度去看,可见他的侧身起伏,尤其是腰肢,深深凹陷了下来,线条优美。
傅温言喉结滚了滚。
他走上前,脚步轻缓,但很从容。
这一幕,他等了太久了。
所有的疑惑即将清除。
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白屠逃脱他的手掌心!
便就是如此强势蛮横!
傅温言心口憋着一股气,但具体他也不知因何而气。
他坐在了床榻边沿,伸手去掀开白屠身上的粉色中衣。
中衣滑落,露出雪腻肩头,然而,傅温言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只见白屠胸前裹着层层白纱。
傅温言:“……”
他的手突然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傅子秋:儿砸,你出息了,2333~
庆帝:太子啊,你倒是加把劲啊!
导演:本文又名《京城贵圈的脱单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