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煮海 第三十三章 天下智者(2/2)
襄王惜礼文不以与晋,自谓能守王章,抑不知割地自削,刚畿甸之王章既不全矣。惜其一而轻其一,乌在其能守王章耶?形势犹身也,德犹气也,披其肩背,断其手足,自谓能守气者,吾不信也。
呜呼!周自平王捐歧丰以封秦,既失周之半矣。以破裂不全之周,兢兢自保犹虑难立,岂复有所侵削邪?奈何子孙犹不知惜,今日割虎牢畀郑,明日割酒泉畀虢,文武境土岁胺月削,至襄王之时,邻于亡矣。
君子之用兵,无所不用其诚。世未有诚而轻者。敌虽欲诱之,乌得而诱之?世未有诚而贪者,敌虽欲饵之,乌得而饵之?世未有诚而扰者,敌虽欲乱之,乌得而乱之?
用是诚以抚御,则众皆不疑,非反间之所能惑也。用是诚以备御,则众皆不怠,非诡谋之所能误也。彼向之所以取胜者,因其轻而入焉,因其贪而入焉,因其扰而入焉,因其疑而入焉,因其怠而入焉。
一诚既立,五患悉除,虽古之知兵者环而攻之,极其诈计于十百千万,君子侍之一于诚而已矣。彼之诈极其万而不足,我之诚守其一而有余,彼常劳而我常逸,彼常动而我常静,以逸制劳,以静制动,岂非天下常胜之道乎!
宋襄、陈余之流每为天下笑,抑又何也?盖尽小人之术者,方无愧于小人之名,尽君子之道者,方无愧于君子之名,以伪君子对真小人,持一日之诚而欲破百年之诈,安得不败哉?以一怀之水而救一车薪之火,不能息焉,谓水之微则可,谓火胜水则不可也。故安得以宋襄辈遂疑君子短于兵哉!”
嗯嗯,这次断断续续的重读,让孝宗对吕祖谦的军事见解又有了进一步的肯定。
吕祖安显然没有和他哥哥讨论过这类事,所以他的筹划更是跳出吕祖谦的的范畴。
“那句日侵月削”倒是很相似。只是吕祖谦说的是南朝弊端,而吕祖安显然想要以此行之于北朝。“果然少年可畏啊”!
想到这儿,孝宗又遣人找来已故的张拭,以及新仕的叶适奏折。
“臣切见比年诸道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官吏诞谩,不足倚赖。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张拭也是明显不看好仓促北伐的前景,然后又向孝宗建议:
“今日但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德主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以为一事,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
叶适的奏折亦有类似的意见。他这样说:
“今天下非不知请和之非义,然而不敢自言于上者,畏用兵之害也。以为一绝使罢赂,则必至于战,而吾未有以待之也。其敢自言于上者,非可以当敌也,直媒以自进也。
以臣计之,和亲之决不可为审也,而战亦未易言。然虽使罢赂而犹未至于遽战者,盖战在敌,使之不得战在我,所当施行者有次第焉。”
“果然天下智者,所见皆略同。”
孝宗看着手里三分奏折,再仔细琢磨吕祖安的言论,算是正式熄灭了自己北伐的雄心壮志。
顺手在叶适的奏折上画了个圈圈,这就算简在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