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七(2/2)
子桑羽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郡主将他调派给顾淮帮忙,他直觉顾淮有心刁难。当然,也并非是恶意刁难。
比如,他出了趟远门,去请一位隐居在偏僻处,极有文采的老先生,从前是中过进士,后来因朝廷对凉州的态度,而愤愤辞了官归乡避世。
要找一个避世之人,对他而言倒是不难。
花了一旬的时间,便找到老先生的住处并说服了他到府学来教书。
好不容易赶回了王府。
青眉正想同他说说话,顾淮打廊下走来,打断了二人说话不提,又说发现了另外一位老先生,想请他今日能在跑一趟。
府学多重要,子桑羽自是明白的,有了差事,他自是立刻启程,也没去听青眉到底要同他说些什么。
这只是开始,他还不觉得顾淮是故意的。
可好几次了,他难得空暇时间,青眉又约了他相见的时候,都能凑巧有了另一份须得跑腿的差事,需要出门一趟。
他不得不怀疑起,顾淮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让他有空闲的时候。
还有青眉,每回找他的时候要说的事也没说出口,不免让他有了几分猫爪挠心的意思。青眉到底要同他说什么呢?
子桑羽难得有困惑的时候,他想了许久。
终于想起来,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他拦了顾淮的马车,同顾淮说了些有的没的。
当初他笃定了昭昭不会同顾淮在一起,才会有那么一出。
没想到如今,顾淮就要做王府的姑爷了。
天不随人愿啊。
他难买你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要拦了顾淮的马车,同顾淮说上那些话。
不过再重来一次,他想他还是会依旧如此。
顾淮这个人,心思太沉,让人根本没有办法轻易看穿。
顾淮也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总归不会同他在此事上多有计较才对。
总算是府学要招收学子了,等明日祭过孔圣人,府学的事情,他便不用再去帮忙。
子桑羽松了一口气,准备前往昭昭书房回话。
刚入王府,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顾淮。
他第一时间反应,还以为顾淮又要让他做什么,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只是很快,他便神色如常,旁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顾淮神思敏锐,察觉到了他瞬间紧绷的神经,好脾气的笑了笑,停下脚步同子桑羽说话,“这些日子,辛苦你来回跑了。”
子桑羽客气道:“职责所在,顾公子不必言谢。”
二人眼神交锋了一瞬,各自移开,顾淮笑意浅浅,只道:“你若有空,明日不妨也到府学观礼。”
“此番能请动各位先生,也多亏了你。”
子桑羽听见这话,心中疑虑少了些,看来顾淮并非有意。
二人说着话的时候,青眉打廊下走来,“顾公子。”
她如今已经开始协助昭昭管理起了整个镇北王府的日常事宜,众人都知道郡主是要重用她,她在王府是极得脸面的。
顾淮微微颔首,客气疏离的称呼了一声,“青眉姑娘。”便错身离开,前去给太后请安。
他背对着站在原地的二人,嘴角略勾起了一点儿促狭的笑意。
青眉看向子桑羽,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二人说起来已经快有一月没能好好说说话。
周围的小丫头们捂着嘴偷笑着,离开此地,留下空间给他们二人说话。
青眉如今分派差事已经有模有样,此时此刻被小丫头们笑话,却也只是害羞低下了头。
子桑羽突然就懂了,这一个月以来,青眉每每被打断的话,到底是什么。
凉州的年轻人,向来是直白的很。
他开了口,“过两日,是我母亲的生辰,我想带你去同她贺寿,你可愿意?”
夏日的最后一场暴雨天气终于来临。
等到雨停以后,太后便要启程返回长安。
这大半年来的相处,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分别二十年带来的隔阂,还有各自心中的伤痕,但是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遗憾再不能相见。
毕竟太后也知道,她这一回长安,下次再见女儿,便是她的葬礼上。
赵成珩在这大半年里,将凉州的美酒都给尝了个遍,临行前一夜,提了两壶他觉着不错的梨花白,约了顾淮喝酒。
他有些惆怅,酒入喉咙,带着几分灼热,他开了口,“我这一回回长安后,想去江南看看。”
“去江南做什么?”顾淮陪他喝酒,“难不成你决定长居江南了?”
本朝的王爷,就算是有封地,但也没有就藩的惯例,向来是住在长安的王府里。
“多好,去封地,天高皇帝远,也没人能管我,而且江南风水多好,美酒多,美人儿也多,到时候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到时候我有红袖在侧,美酒在手,日子何其美哉,可比你在凉州过这清苦日子舒坦多了。”赵成珩吊儿郎当道。
凉州的日子过的真没意思,每天他无所事事,就跟在顾淮身后,在那府学里忙进忙出,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偏偏他看顾淮乐在其中。
但长安也没多少意思,与其看着别人祖孙情深,倒不如离远了,眼不见心不烦。
顾淮替他们二人各自倒满了酒,“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禹王外家在那儿,你若是过去,倒也不算是孤立无亲。”
他冷不丁的提起了禹王外家,倒让赵成珩愣神了片刻,他被过继给禹王后,禹王的外祖家每年都会往禹王府送东西。
“你提他们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五六岁,整日里哭着喊着要爹娘的小屁孩儿么。”
赵成珩不解道。
难不成顾淮还以为他去江南,就是为了寻亲?
顾淮笑了笑,没再说话。
“行了,别说我了。”
”今日可能是咱们最后一起喝酒的日子,提那些事做什么。”
顾淮举了杯,同他对酌,“你若想来凉州,随时都能来,我为你留着一壶酒。”
二人喝过了最后一壶酒,暴雨将歇。
雨季过后的第二日,路上水渍渐干了,太后终于启程返回长安。高义公主垂泪相送太后出了城门,便也止步不前。
昭昭一路相送,送太后出了凉州的地界,便不能再送了。
她勒住了马,同身边人一同眺望着车队远去的踪迹,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下,外祖母也回长安了,你当真没了遗憾?”昭昭忽而偏头问。
她颇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
“郡主问我这话,不如同我比比,谁先回去?”顾淮扬了马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