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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要省一些。同时副坝的建成,还可以解决主坝可能出现的下泄流量不均匀的问题。
不过,这个方案还在研究中,到底能不能行,还得论证。“
张者也便笑道:“南津关这地方,山河壮丽,却徒有其表,非你我之辈用武之地。让文人墨客吟吟诗,市井小民观观景,它也就够了。”
孔繁正说:“这样近距离地修两座大坝?全世界的人都会说中国人是发疯了。”
孔繁正的声音依然冷冷,充满傲气。
丁子恒听着来自各处室工程师的高谈阔论,一直没有插话。丁子恒并非木讷寡言之人。在三四个熟友面前,他可以谈笑风生,不乏幽默。一旦超出此范围,他便习惯缄默不语,只静静坐在一边,听人谈论。
对于三斗坪、南津关二者坝址孰优孰劣,丁子恒觉得每个人的话都有一份道理。
但如果修建主副两坝的方案能够论证通过,丁子恒以为这恐怕是最理想的,可谓皆大欢喜。设想长江上相距不足五十公里处,连耸立两道世界级大坝,那该是何等辉煌的景观。正想时,他听到孔繁正关于“发疯”一说。丁子恒心道,是不是发疯得由我们来定。你懂地质,未必水电你也懂?
丁子恒不喜欢孔繁正。孔繁正眼睛常常向上望,头亦微仰着,神气中满是傲慢。
开口说话,腔调亦是冷而无情。这使丁子恒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当年南京常见的达官贵人身上想。而一个工程师,丁子恒想,你摆这副派头做什么?你若有本事,何必如此?你若没本事,拿派头也没用。
孔繁正的一句话,令热烈的讨论瞬间冷场。许多人都不好做声,便把眼睛投向舱外。
汽笛不断地吼叫,山鸣谷应。轮船有如在一条狭窄隧道里蛇行。夜色依然浓重,两岸石灰岩陡壁不断变幻形状,显得分外峥嵘可怖。灯标也愈来愈密,不但在水上,两岸峭壁上、山岬间,亦都布满灯标。丁子恒知道,这是石牌到了。
夜色里的石牌是航行途中一大关口。航道在此突然转了一个比九十度更甚的急弯,一个礁滩由右岸突入江心,这便是著名的石牌珠。石牌珠如同峡谷中突伸的一只胳膊肘,拦住水流,把原本就不宽的航道压缩成一条单行线,弯道半径只剩五百公尺左右。轮船只能循着灯标,怯怯地从山边擦过。引擎吼叫得颇吃力,快车慢车的铃声几乎未曾间断。瞬间,江上灯光更密了,左岸是灯,右岸也是灯。红色白色,相隔相间,在夜色笼罩的江面连成道道光带,形成少见的绮丽景色。
轮船绕过石牌珠这道大弯,便进入灯影峡。来程已在夜色中闭合,只有那几条光带,远远望去,已汇成一道巨大的光芒,刺入万山深处。
丁子恒特别喜欢灯影峡这一名称,他觉得这叫法很是优雅。有人说是因为南岸石鼻山上四块大石形似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四人,此四人姿势各异,映在深蓝色天幕上,有如灯影戏,故有此名。丁子恒却不信此说,他想这肯定是未曾夜航过三峡的文人信口编出来的。灯影峡之所以冠以灯影二字,与孙悟空诸人何干?南岸那几块大石头也不过是好事之徒的牵强附会。只有他们这些在夜色茫茫中穿峡而过的人,方能真切体会到灯影峡的真谛:石牌水道,弯急路窄,夹江两岸,灯光密布,天色一暗,便见得山体上江面上的绰绰灯影。往来船只,离开这些灯,便寸步难行。这才是灯影峡名字的由来,连峡谷两岸的震旦纪石灰岩也因之而被称为“灯影灰岩”。
穿过灯影峡,过了南沱,峡谷渐渐开阔。石灰岩的绝壁悄然后退,终于在三斗坪附近消失不见。天开始有一点微亮,丁子恒隔窗看到了朦胧中的三斗坪。
三斗坪乃长江岸边一极小极小的镇子。抗战末期,曾作为一个靠近前线的走私转运中心,有过一度繁荣。许多船只和许多陌生的面孔在这小镇的水域进进出出,店铺里的东西好卖了,破旧而阴暗的客店有客住了,几家女子跟着陌生面孔的人或到重庆或下汉口了,繁荣景象大约也就这些。但无论如何,那只是它历史上的辉煌。
抗战结束后,船只和陌生面孔都消失一尽,它便依然回到了冷落而寂寞的过去。直到许久后的一天,一只勘探队仿佛从天而降,这个已被遗忘的小镇才恍如一颗深埋多年的珍珠,被一点一点挖掘出来,一点一点拭尽泥土。突然之间,它有了纯净的光芒,这光芒竟从深深的峡谷一直射到天外。
现在的三斗坪,成了一个大工地。工程师、技术员、钻探手、风镐手、测量员,随处可见,钻探机、开山机、三角点、导线桩、水准基点,满目皆是。珠络似的灯光在沿江两岸由山顶直挂到江心。虽然轮船引擎仍在耳边响个不停,但丁子恒一行仿佛已经听到了来自三斗坪的昼夜不停的钻机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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