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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过了一点头,不能曲解了他们。更何况,是我们要他们放开来说的。“刚走出办公楼的丁子恒一行听罢莫不心头一震,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苏非聪在丁子恒身边低语道:”好像是皇甫白沙。“
另一个声音亦响起来:“叫他们放开说未必就可以瞎说?心里不fǎn • dòng就说得出那些fǎn • dòng话?连老子爱吐痰爱打牌也成了他们攻击的靶子,这些人就是máo • zhǔ • xí说的大右派,他们天天盼望变天,去过他们以前过的那种资产阶级日子。把这些人全部干掉,咱的三峡大坝照样能修好。要是离了他们修不成三峡,咱就不修好了,也不能让他们变天的阴谋得逞。他们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他们不顺眼哩,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们打江山时,他们吃香喝辣,我们打完了,他们还是吃香喝辣。认得几个外国字就这么了不起?什么人才不人才,叫我看全他妈狗才!”丁子恒们又是心头一震。不难听出,这是被他们一群人大大嘲笑过的副院长周则贵。
走在回家路上,丁子恒内心很沉,他的脑子一直被周则贵的话所纠缠。他想,真如周则贵所说,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这天晚上,丁子恒心有所动,竟翻出陶渊明的《归去来辞》,长读不已。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摇乙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中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字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兮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复读复品,脑海间竟有田园画面浮出。田园仿佛过滤器,将丁子恒心中的烦闷一滤而尽,是夜竟未失眠。次日见了苏非聪,说与他听,苏非聪笑笑,说:“这倒是个好法子。狗才就是狗才,为自己找个消气工具也那么雅致。”
丁子恒听苏非聪如此一说,不禁亦笑了起来。
1957年(四)
十二
一场雨后,秋风便一阵阵扬起,将枝头的盎盎绿意一扫而尽。乌泥湖周边菜园的青菜已收割一尽,丢下遍地黄叶,沤在雨水浸湿的园中。野地上曾经绿茵茵的青草亦褪去本色,呈现出一片枯黄。萧瑟秋天就这么到来了。
反右斗争局势已日趋明朗。总院机关里,灰脸低头、只走路不说话的人,十之bā • jiǔ会是右派。总工室邱传志因急性黄疸肝炎住进了医院,每一次批判会,都由一个护士送他过来。因为害怕传染,大家都离他远远的。邱传志便总是蜡黄着脸,孤零零坐在一角。偶有几丝从窗口吹入的秋风,悄然撩开垂在他脸上的白发时,便能看到他满脸的凄惶。他认真地听着越来越尖锐的批判言词,一句也不辩解,只唯唯诺诺地认罪。
民主党派的会议亦开得紧锣密鼓。林嘉禾和李琛明当初的发言曾作为样板登过整风简报,而现在,自然又成了他们反党反人民最有力的材料。一场场的批判会如同秋天里一场接一场的风雨,不歇气地袭击他们。李琛明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而林嘉禾眼里的血丝,几个月都退不下去。
丁子恒面临着莫大的考验。无论读多少“归去来兮”以令自己内心平静,他都无法回避这个考验。这便是:他必须发言。因为所有参加批判会的人都必须发言,这是一个立场问题。
在总工室批判邱传志和张云庭时,丁子恒因平常与他们交往甚淡,人云亦云地作些不关痛痒的发言倒没什么,然而在民主党派的讨论会上,他却实在无法对李琛明和林嘉禾开口。一个是他多年相知的老同学,一个是他从心里颇为欣赏的同仁。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他们有何反党行为,他觉得他们无非说了点实实在在的话。
或许这些话有所不妥,但都是善意的。他们都是真君子,丁子恒想,这一点他可以用人格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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