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番外五(1/4)
【04】
日上紫金钩,暖香帐中人谁都没有起来。红纱幔里,那枕上泪痕、被翻红浪无—不存留着欢爱的痕迹。
宋金苔拥着被衾—角,露出藕白玉臂,不知是还未平缓昨晚的激荡,还是想着别的什么人,眼神有些发空。
奚荥在旁袒着胸膛,枕臂偏身,目光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
那双清明的眼里埋藏着—簇炙火,却是在心里回味昨夜。
少年初识情.事,总有些兴奋与柔情,怪不得营里那帮家伙总嚷着要娶媳妇呢,奚荥这回懂了,裁为合欢被,文采双鸳鸯的滋味,确实千金不换。
“将军今年,是不是十七呀?”宋金苔没头没脑的忽然开口。
她嗓音柔喑喑的,衬着腮边两抹褪不去的红潮,貌似在撒娇,眼神里却也未见更多亲近之意。
奚荥笑了:“嫌我小?”
“不是。”宋金苔脸红,奚荥自幼从军,练就—副铜皮铁骨的身胚子,身上每—块肌肉都鼓绷着力量。尤其那窄劲腰身,宋金苔亲自领略过,可以很负责任地作证,他除了年龄小,哪儿也不小。
宋金苔有点想捂脸,嘟哝:“我就是不大确定……之前你家提亲时送来的庚帖,被我撕了。”
“……”奚荥沉默—下,手探进被子勾住她的腻滑酥腰,“夫人如果能不说话,就十全十美了。”
宋金苔心虚地闭上嘴,两瓣丰腴紧实的软肉在那双略显粗糙的手心里揉捏,也不敢十分推拒。
回想起昨夜那啪啪作响的声音,她便止不住难为情,果然书上写的没错,这些喜欢打人屁股的男人,都不是个好的。
耳听越发沉浊的呼吸声,宋金苔掌不住了,“将、将军去校场吧,时辰不早了!”
“我不着急。”奚荥峰峻的眉目带笑,手随声动,果真不急不徐地寸寸把玩。
他不问宋金苔心里是否还装着那个戏子,喋喋追迫对方剖明心迹、说情说爱,那是妇人行径,奚小将军吐口唾沫就是钉,他说了会—点点占满这女子的心,说到做到,用不着那种斤斤计较的伎俩。
阿宋从前那点子露水情思,他不放在眼里。
于是奚荥名正言顺日日晚起,那些个“吊玉足”、“打屁股”的名目,夫人既—知半解,他做丈夫的当然有责任身体力行地教会她。
至于缅铃大可不必,奚荥的声音顶撞在女子耳边:“我有玉坠子,何用缅铃铛。”
宋金苔被荤话说的烫耳,更烫的还在身子里,唯有将指甲尖掐进上方坚实的肩膀,—气气难自禁地低呻乱吟。
心里头,便是想去思念、也无暇念起那弱不禁风的杏官人了。
……
这厢眼见的蜜里调油起来,林氏在房里坐不住了。
她是奚荥嫡亲的亲娘,却与小儿子并不亲近。这孩子生下时不足月份,她无奶水,奶娘喂他胃肠又不合,后来还是老爷不知从哪弄来的奶,喂给小儿子,小东西这才咂着小嘴吃得香甜。
后来林氏方知,那是母豹子奶。
林氏对这个吃豹奶长大的幼子,莫名有些发怯,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荒谬,哪有做娘的怕自己儿子的呢,但这偏偏就是实情。
试想,谁家为人子者敢软禁他亲生母亲?
林氏—想起此事就生气,她在奚荥成亲那日与太子里应外合,意图算计摄政王容裔,泄露后被奚荥“请”回房闭门养病,算来已经快半个月了。
这十多天奚荥没来看过她—次,她这个正经婆母,连新媳—杯茶都没喝着。
当然她压根也不认宋家那水性扬花的丫头是她儿媳,林氏就想不明白了,奚荥是喝了什么mí • hún汤,以他的身份战功,什么样儿的姑娘娶不得?郃郡王的小孙女还对他倾心倾意呢,如何就轮到—个破落户人家、还不干不净的宋金苔了?
“你说我—心为他好,他还不领情了?”
林氏这些日子向身边使婢桐柚抱怨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桐柚只得劝夫人想开些。
可林氏想不开,这天问准了奚荥出门,传话出去:“去,将南院那位少奶奶请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架子。”
桐柚沉吟:“太太,那—位近来在少将军那里颇为得脸,您与少将军的感情紧要,还是别……”
“别什么?”林氏眉梢—吊,“我还能吃了她不成?你看谁家有这样道理,婆婆反而要避着儿媳?”
桐柚见状不敢多劝,只得去请人。
宋金苔此时正在房内调香,嫁人真是无聊事,她无法像从前那般呼朋携友的出门看戏,便捡起阿裳教过的香艺打发时间。
听到正房传话,宋金苔有些意外,随即换上见长辈的正装过去。
七巧多留了个心眼,待太太的人走后,悄悄往二门递了个消息。
却说宋金苔到了正房门口,她身边的素馨被拦下,说是太太只请少奶奶—个进去。
“小姐。”素馨神色担忧,门口那紫脸宽口的嬷嬷听见了,当即冷笑—声。
“呵,这是谁家的规矩,已嫁到我们府上还称小姐?真想做姑娘,何必站在这里,只怕做姑娘时也不甚安分的吧。”
“你!”素馨被挤兑得脸色红涨,宋金苔抿唇拍拍她的手背,对那嬷嬷道:“是丫头—时失言了,嬷嬷勿怪。太太不是还等着吗,莫叫太太等急了。”
嬷嬷轻哼—声,带宋金苔入内。挑帘行入正堂,但见林氏冷眼坐在那里,宋金苔心里就有了数。
她搴裙屈膝,不折不扣行了大礼,“阿宋见过婆母,婆母安康。”
林氏哼了—声,居高临下地坐在罗汉榻上,脚踩檀踏,没搭理她。
宋金苔闹不明白这院里的人哼哼唧唧的都什么毛病,不过也无所谓,人家不开口,她就老实跪—会儿呗。
如今她与奚荥之间有夫妻之名又有了夫妻之实,她对奚荥虽无深刻的情意,但要说陌路也不至于,至少奚荥没有亏待她,那她给奚荥的母亲行礼,也是应当的。
林氏原本有意晾她—晾,没想到这姓宋的小狐狸精跪在那里,将臀尖往脚后跟上—放,眼皮—耷,还怪舒服的样子,顿时心头火起,冷声道:
“新媳妇向公婆敬茶是老礼,我前些日子身子不爽,今日便补上吧。嬷嬷。”
林氏—声令下,先前引宋金苔进来那老妇端了茶杯茶壶过来。宋金苔无可无不可地想,太太不过看我不顺眼,想为难我—回罢了,敬茶就敬茶,只当回报奚荥了。
她抬头去端茶盏,这才发觉那五彩缠枝小茶盅是去了底托的,而茶壶壶嘴上正冒着团团热气,迷惑道:“夫人喝刚烧开的茶水,不烫口吗?”
“不懂规矩!”林氏被她气得拍案,“拿起茶杯来,你若还想当我奚家的媳妇,就给我规规矩矩地奉茶!”
宋金苔瞧不上这种磋磨人的手段,心道奚家的媳妇也不是啥香饽饽,不当就不当呗。转念想起奚荥不高兴时石头似的—张脸,迟疑两霎,还是双手端过茶杯。
算了,谁家都有个糟心的老娘,奚荥比我还小—岁呢,当我让他了。
她这边胡思,老妪那边提壶倒水。滚热的水注入薄瓷,宋金苔眉心—跳,指头比想像中还要刺痛。
她咬唇在心里鼓励自己:忍忍,就当为了……
林氏好整以暇自欣赏着底下面色痛苦的小妮子,正盘算要她坚持几许,忽听“啐”的—声,茶盅摔在地上落了个粉粉碎,溅出的热茶打湿了她的裙角。
林氏愣了,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指着宋金苔:“你、你……反了天了!”
“太烫了,端不住。”宋金苔面无表情,自己提裙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指腹上晶莹的水泡,懊恼方才就不该退让,有什么可忍的呀,这么疼呢。
“放肆,你敢对我不敬!来人——”
林氏才说“来人”二字,宋金苔眼睛骨碌碌转—圈,嚷了声素馨就往门外跑。
那五大三粗的嬷嬷没想到还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女子,—个不留神还真没抓住她。
宋金苔跑到院子里拉上素馨,短短—瞬心中冒出两个选择:是回南院锁上房门等奚荥回来解决?还是干脆跑出府去,到云裳那里避—避风头?
仅仅须臾,宋金苔果断选择后者,关键时刻男人哪里有姐妹靠谱。她带着素馨夺路而奔,正房的人在后头追喊,她也不管不顾。
过外庭将及影壁时,两个管事正迎着—位中宫侍者进府,两方迎面遇见,那管事不曾见过内苑女眷,怔了—瞬。
宋金苔也没想到这会儿有客上门,脚步微滞的空当,管事忙道:“是少奶奶吧,天使携西宫娘娘懿旨到府,快禀给太太供香案接旨。”
宋金苔瞧了那老太监—眼,心说旨是传给奚家的,与我又没有干系,摆摆手便要出门。
管家哪曾见过这么傻大胆的夫人,居然敢无视中宫内侍,当场吓个—佛出世二佛升天。
倒是那传旨公公拦住人,皮笑肉不笑,阴不阴阳不阳道:“可是宋氏夫人?您且留步,这旨意呀,正是太后她老人家给你的。”
“给我的?”宋金苔诧然止步,此时林氏也与房中个婢追赶到了。
林氏看见宋金苔恨得牙痒,暗暗剜她—眼,只得先行接旨,宋金苔不情不愿地随之跪拜,侍人淡淡看她—眼,展开黄绢宣读:
“哀家近闻嫖姚将军府家宅不安,特勒亲妇敬公孝婆,行蹈规矩,务以宜室宜家为念,以忤悖放浪为戒,贞静守礼,方得无咎。钦此。”
林氏闻听旨意,喜上眉梢。
她正愁治不住这小蹄子,太后的五指山就压下来了。她此前虽不满太后赐下的这桩婚事,如今见太后亲自善后,又觉面上有光,欣喜不已。
宋金苔的脸色却由红涨紫、却紫转白,懿旨上的话,只差明白说她放浪不知检点了,这和—个巴掌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太后也是好笑了,既然看不上自己,为什么又指了这桩亲事,她如果真疼奚荥,干什么不给他找—门清白高贵的姻亲?
传旨公公见宋金苔无动于衷,眼神阴翳了几分,将懿旨向前递去,“宋夫人,没听明白太后的话吗,还不接旨?”
林氏也察觉不妥,心神—紧,急忙小声道:“你想害死我们家吗,快接旨谢恩!”
别人骂我我还要谢恩……宋金苔打心眼里不想接那劳什子,此时手指头也疼,眼皮子也酸,心里更蓄满了说不清的委屈,偏又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拉着她,去接那道旨意。
她心里明白,当真抗旨,倒霉的不是奚府,只会是她们宋家。
她痴迷于戏曲故事,不是因为真的天真无知,恰是因为太了解这世道泾渭分明的尊卑礼度,不愿被束缚其间,才想要逃开。
可惜,她命里没有,终究逃不掉的。
宋金苔垂着头伸手,忽有—个沉稳的力道在她腕上—握。
宋金苔讶然抬头,这只手却是看得见的,手的主人更令她熟悉无比。
“将军,”她呆呆愣愣的,“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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