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缩成乌龟（3/4）

林寒看了江思缘一眼，对着苏恒说道：“前辈，戊时快到了，先将我锁起来吧。”

苏恒神色漠然，没有动作。

玄机老儿倒是一脸稀奇地瞧着林寒：“你不是在剑塔获得神剑的小家伙吗？这般着急送死，岂非浪费我玄机剑派给你的机缘？”

宁霄纠正道：“掌门师伯，是魂剑。”

玄机老儿瞪了他一眼，“三清剑神的魂剑，不是神剑是何物！你这驴脑袋，转不过弯！”

魂剑是灵识，神剑是剑，这能一样吗？宁霄默然。

江杼以手抵唇，轻咳了两声，对林寒说道：“灭世之人修为还未完全恢复，此时除掉他，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我们会等你的意识沉睡，再将其斩杀。”

眼看离戊时只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苏恒召出长戟，手掌一翻，掌心落下一条银色锁链。

锁链上的禁制发出阵阵波动，将林寒的身体死死缠住。

顿时，一阵庞大的黑气便在千丝殿迅猛弥散。

“师尊！”殿外传进来一声惊呼。

江杼神色一变，转头向门边看去。

只见本该在思道殿的弦知和陈影，双脚离地，被两道黑气缠住。

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灰发老翁，他穿着林家家仆的衣服，骨瘦如柴，露在袖子外的手指缺失一根小指。

“放了老奴的主人，否则这两个小家伙的命，便要交代在此了。”

“老周！”林邈还记得老翁，他是栾彤的仆人，当年正是他背着只剩一口气的栾彤来到林家。

栾彤生下林寒后，身体越发衰弱，不到三年离世。老翁便一直守在林家族地，不曾出现在世人眼前。

“你这是干什么，把他们放了。”

“林家主。”老翁沧桑嘶哑的声音刻意拉长，意味深长道，“世人常道，虎毒不食子。你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杀你的亲生骨血，居然没有一丝触动。”

“敢问您，对得起栾彤主子对你的深厚情谊吗？”

凤氏一族两千年诞下一子，他与栾彤相识不过短短五十载，林寒怎会是他的亲生骨血。

林邈心里有苦，面上依然冷静自持着。

“老周，有何话不能慢慢说。你挟持思道殿的人不仅无济于事，还让大家都为难。这二人是寒儿的师兄师弟，你这般作为，寒儿也会难堪！”

老翁眼里透着一丝精明：“林家主可还记得一千九百多年前，凡间界的西子楼？西子楼台，佳人蒙面，一舞惊鸿，彩蝶纷飞。翩翩少年，以画和舞，笔下春风，雕冰画脂。”

林邈心中腾起一阵慌乱，“你为何会知晓此事？”

一千九百多年前，他初次下山除妖，对一个凡人女子动了心。他们两|情|相|悦，私下结为连理。后来他回家族复命，再去接她，却没了她的消息。

“莫非……”林邈两手紧张地握紧，双眸满是不敢置信，“那是栾彤化成的凡人？”

“栾彤主子怀有身孕，胎儿会疯狂吸收附近的灵力，凡间界自不适合主子再待下去。”

老翁的话，坐实了林邈的猜想，他身形一震，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被铁链缠绕的林寒。

林寒低垂着头，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到了修真界，这些贪婪之人，个个以为栾彤主子身怀至宝，对她围追堵截。最后竟还有脸以报仇为名义，讨|伐她。”

老翁眼含悲切地注视着林寒的身影，瞪向千丝殿衣冠楚楚的修士们，眼冒凶光：“他们这些人的嘴脸，比主人炼鬼炉里出来的恶鬼还要丑恶！”

“炼鬼炉？”玄机老儿和苏恒对视了一眼，摸了摸花白的胡须。

“你主人六千年前便被封印，如今仍被寒穹七冰阵镇压在寂灭山之下。”

老翁神色不屑，也不怕他们套话：“主人早在二十六年前便从寂灭山走了出来，那里的躯壳，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老奴服侍主人二十载，便是等一日主人彻底苏醒，给栾彤主子报仇！”

“所以，林寒就是灭世之人。”玄机老儿总结道。

“不是附身，也并非一体双魂，他只是封锁了自己两边的记忆。”说着，江杼担忧地看向江思缘。

传音道：“你也听到了，趁林寒还未醒来，把契印解了。便是你今日成功了，来日恢复记忆的林寒，依旧会变成下一个灭世之人。”

江思缘目光落在林寒身上，手中的青陵双剑微微发颤。

宁霄恍然道：“我明白了，白日的林寒和黑夜的灭世之人，都不愿意接受彼此的记忆，这才出现这一幕。”

“林寒不愿接受灭世之人的记忆，倒是说的过去。灭世之人为何也不愿接受林寒的记忆？”曲枫不是很理解。

“因为神使大人。”林寒的声音在千丝殿内响起，仿佛有千斤重的威压骤然降临。

众人纷纷召唤出法器，严阵以待。

只见一袭红衣的林寒站在黑雾中间，他的身体被银色锁链锁住，依然站的笔直。那双紫色双眸幽幽地扫过众人，落定在江思缘身上。

曲枫见林寒看着江思缘，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六千年前那位神使？他（她）不是回神界了吗？”

“我一日不死，她如何回去交差？”林寒嘴角向下，眼神似冷谭幽泉。

他没有林寒的记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都是与林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思缘与他对视，手中的青陵双剑哐当作响。

“不记得了？”林寒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果然忘了，自嘲地收回视线。

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锁链，眼底暗流涌动，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沉郁：“看来，你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我，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老翁眼底划过一抹黑芒，两手收拢。

弦知和陈影脖颈被黑气缠绕，面色发紫地向江杼求救。

“师尊救我！”

“殿主……救命！”

江杼执笔挥墨，巨大的灵力化作一只巨手，呼啸着冲老翁扑去。

“这次，我没招惹你们，是你们先动的手。”林寒身上的锁链“咔嚓”一声断开，黑色灯台浮现在他的掌心。

灯芯的火焰燃起，周遭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江杼体内的灵力骤然消失，没了灵力支撑的攻击失了准头，被老翁轻易避开了去。

林寒翻手覆掌，黑暗中霎时扑出一群鬼物，张着血盆大口冲着修士们扑咬而去。

江思缘抽|出青陵双剑，对付周遭的鬼物。

青陵双剑的剑光无意间照到林寒的双眼，他倏地偏开脸，眼睛几乎全闭上。

有人注意到林寒的异常，不顾鬼物的袭击，欣喜若狂地大声叫道：“光，他怕剑光！”

林寒睁开眼，隐晦地瞥了青陵双剑一眼，手中浮现惊鸿笔，笔身一转。

妄想用剑光对付他的修士们，在惊鸿笔的攻击下，喷出一大口血。

“他怕的不是剑光！”通天的黑暗出现一道裂痕，数十名白衣仙者从天而降。

阳荣上仙以血画符，墨蓝色符箓直奔四周而去，封住周遭源源不断出现的鬼物。

“还望神使尊者助我等一臂之力！”阳荣与数十名仙者站在不同的位置，寒穹七冰阵在他们脚下重现。

见几十名活了万年千年的前辈们眼巴巴地看着她，江思缘无奈出声道：“前辈们高估我了，我对此阵并不了解。”

虽然林寒说她是神使，但她没有关于神使的记忆，对寒穹七冰阵更是一无所知。

因寒穹七冰阵而攥起拳头的林寒，听见江思缘的话，缓缓松开发汗的手掌。

仙者们面面相觑。

仙界有神使的影像，阳荣自上回在寂灭山，便认出了江思缘。

那时他以为江思缘在隐藏身份，见她并未对灭世之人逃走一事有所动作，认定了她是有别的考虑。

后听江杼提起，便极力召请众仙过来祝她一臂之力，哪敢想她是没了记忆。

能飞升者皆是出生入死多年之人，他们很快便镇定下来。

寒穹七冰阵是神界的阵法，他们没有神力，无法在林寒的鬼蜮中凭空启阵。

众人果然弃阵，联手朝林寒攻去。

林寒身形闪现消失，像是能预知到他们的攻击路数，接二连三瞬移。

不消片刻，出了他们的包围圈，拉着正在斩杀鬼物的江思缘，往后后退一步，乍然离场。

江思缘眼前的光亮恢复，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千丝殿，警惕地将手中的青陵双剑压在林寒的脖子上。

“他们人呢？”

林寒手掌一挥，黑色的巨大丹炉凭空出现在千丝殿正中。

丹炉通体玄黑，中空部分呈透明状，能轻易看到里面正在与鬼物厮杀的众人。

江思缘凝起眉。

“你想救他们？”林寒移开江思缘的剑，余光睨了眼鬼息凝聚的炼鬼炉。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林寒的身影消失，化作一点白光没入江思缘的眉心。

江思缘的脑海像幻灯片一样，出现过去发生的一幕幕。

最开始一个片段，不是她睁开眼看到爸妈的第一眼，而是她压着林寒，手中的青陵双剑插在林寒脸侧的地面，低头吻上他唇|瓣的一幕。

“……”

她很确定，她之前没有这个记忆。

也没穿过那一身白衣。

看着看着，江思缘明白了，她被喂了一口狗粮，神使和灭世之人撒的狗粮。

还有一盆狗血。

灭世之人最后无法控制鬼器，失控shā • rén。神使含泪封印，为了留在修真界，散尽神力，转世为人。

脑海的记忆还在继续翻动。

她在现世出生，成长，中间的过程逐渐模糊，再次恢复清晰之时，她便来到了修真界，脑海突然多出一本以林寒为主角的鬼神小说。

江思缘眼眸微暗，闭上眼回忆自己是否看过这本小说，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这是你的预知力。”

在江思缘脑海深处的林寒，察觉到江思缘在翻看回忆，淡然出声：“神界之人皆有预知能力，你丢了一半神魂，预知到的，应该是另一半神魂的未来。”